沉潛在詩歌的精神版圖——梁爾源訪談錄

梁爾源,湖南省漣源市藍田鎮人,湖南省詩歌學會會長。當過煤礦工人,學過木匠。著有詩集《浣洗月亮》,曾在《光明日報》《人民文學》《文匯報》《詩刊》《文學報》《芙蓉》《延河文學》《文學界》《湖南日報》等報刊上發表詩歌。

沉潛在詩歌的精神版圖

——梁爾源訪談錄

張韻波

張韻波:梁老師您好,感謝您在百忙中接受我的採訪。讀一位詩人的詩需要先了解一位詩人的背景,這有助於我們對他詩歌的閱讀,我在讀奧登的詩歌時就花了大量的時間讀他的生平資料。不如您先談談您的出生和家庭吧。

梁爾源:我出生在一個古老優雅的小鎮上,小鎮四面青山環繞,老宅前是溜光的青石板路和古樸的街巷,宅後是清澈見底的小河。小鎮的文化氛圍很濃,抗戰時許多大、中學都從大城市遷徙到這塊土地上。著名學者錢基博和兒子錢鍾書就在鎮上的國立師範大學教書,錢鍾書《圍城》中的原型地址就是我的家鄉。二十世紀中葉這鎮上不僅商業發達,而且文人墨客雲集此地,給小鎮以厚重的文化熏陶。美麗古樸的小鎮在我的童年記憶里刻下了詩情畫意,那些灑在小河、拱橋、古井、深巷和石板路上的童趣,經常勾起甜美的回憶。做夢有時也在小河裡摸月亮,淺灘上抓小魚,在船底下扎猛子。那些充滿稚氣的鏡頭久久縈繞,難以塗抹。長大後,我下過礦井,挑過磚頭,拉過大鋸,當過木匠,後來進入仕途。豐富的人生經歷給我創作詩歌,奠定了較為厚實的生活基礎。

張韻波:習主席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讓城市融入大自然,讓居民望得見山、看得見水、記得住鄉愁」、在您的作品中,我總能讀出淡淡的鄉愁。小何、鳥巢、月亮,這些意向反覆出現,我甚至感覺您不止是在回憶過往歲月,而是在尋找精神意義上的故鄉和本源。城市和工業文明狂飆突進,人們反而更容易懷念和試圖接近古典生活,這樣一個時代,鄉愁可能成了時代的集體情緒。您認為,您筆下的鄉愁是一種不自覺地回溯往昔,還是一種自覺地觀照現實,提醒人們重建精神棲居地?

梁爾源:我認為鄉愁是一種不自覺回溯往昔。因為家鄉是祖祖輩輩棲居地,那裡有文化的根,有血緣的親,有幾代人的傳承,最撩人的景色和最動心弦的純情。深深地烙刻在生命的骨髓里,一有條件反射或者情感點擊,就會噴然而出。如2015年我在電視中看到兩岸中秋聯歡會,腦海中馬上蹦齣兒時在河邊賞月的美景,在手機上摁出了《兒時的月光》,發表後,引起眾多媒體的觀注。因此,鄉愁永遠是人生精神棲居地。有時人沒有回到故鄉,雖客居外地,但心靈總在故鄉的小河中浣洗。

張韻波:您的詩歌創作風格,似乎沒有刻意去迎合時代,甚至也沒有刻意迎合讀者,沒有形式上的花樣翻新,對世俗保持著必要的警惕性。恰好是這種距離感產生的美好,餵養了讀者碌碌塵世里匱乏的心靈。您怎樣看待詩人與社會甚至世界保持距離?

梁爾源:詩歌創作風格必須有時代感,脫離時代談創作風格,就沒有生命力,就會失去讀者。但創作風格的時代感不等於一味追求時髦、追求怪癖、追求新潮,以至於與大眾和社會的口味偏離太遠。保持創作風格的時代感也不能摒棄中國當代詩歌和民歌創作中精華,而去一味地模仿國外詩人的風格。我認為現代詩的創作風格正是應該建立在絕大多讀受眾的審美需求和包容的基礎上,而不是少數專家的審美定式的局限里。

張韻波:您寫過這麼多的詩,您認為一首好詩的標準是什麼?最首要的條件是什麼?

梁爾源:就我的水平沒有資格來闡述詩的標準。因為詩的標準問題,一直是詩界廣泛爭論的焦點。我個人認為,作為一首寫給大眾閱讀的詩,應該有以下四個基本要求:一是內容必須是渲染真善美的;二是有詩的語言的獨特藝術性,特別是意境;三是先能打動自己,然後能打動別人;四是大多數人都能看懂。

張韻波:您認為寫詩有「心理治療」的作用嗎?您是如何理解詩的情感宣洩功能?

梁爾源:寫詩不能只說有「心理治療」作用,應該說是一種情感的宣洩。寫到激動時,有時豪淘大哭,也有時開懷大笑,有時痛心疾首,也有時心曠神怡,將情緒燃燒到旺點。寫詩應是一種情感儲存、情感衝動、情感釋放的過程。沒有情感的衝動,寫不出打動人的詩。寫詩本身是自己真實的情感,來點燃別人的情感,產生共鳴。如我的《給母親抒抒情》,司機的妻子讀得哭了,退休的老幹部讀得老淚縱橫,教育局長也潸然淚下。我認為這首詩雖然談不上很高的藝術性,但是成功的,因為能在人群中產生情感共鳴。那些沒有情感,只注重玩弄技巧,附庸風雅的作品,味同爵臘。

張韻波:記得有人說過這樣的話:「詩人是替世界喊疼的人,而傷口就是他(她)本身」。您有這種宿命般的疼痛感嗎?您認為詩人的使命是什麼?

梁爾源:詩人只替世界的喊疼,那是情感不健全的詩人。寫詩離不開現實世界,離不開所處的社會,因為詩是你所處時代的寫照。現代詩人都生活在這個美好的國度,幸福的家園裡,首先主要的感受不應是「疼」,而是「美」。當然,也不能排除詩人作為一個社會人,在人生旅途中遭遇大自然和社會生活中帶來的磕碰和厄運,也目睹了周圍的人們產生過同樣的人生悲劇。通過寫這些「疼」,來宣洩真實的情感,揭示社會的陰暗面,呼喚正義,啟迪人生哲理。所以我認為,當代詩人,特別是當代中國詩人的使命,不只是「替世界喊疼」,而主要應用詩歌來抒發對祖國、對社會、對人民的讚美之情。這是喧囂情感的主調。在這個偉大的國家,有多少美好的事情需要我們用詩歌來表達,有多少美好的心靈需要我們用詩歌來點燃。我們為什麼總要去寫那些灑在「傷口」「痛」的詩句呢?

張韻波:有種說法叫「憤怒出詩人」。但是現代人都渴望「詩意地棲居」,您認為詩意地生活是否就是閑適的、優雅的生活?可不可以說「閑適出詩人」呢?

梁爾源:在什麼環境中出詩人?這是個複雜的問題。我認為,首先作者必須具有詩人的內在潛質,如平時的生活積累和文學修養,特別是要有詩人獨具的創作激情和創作靈感。不能偏面地說「憤怒」就能出詩人,也不能說「閑適」是詩意的棲居地。倒是在「閑適、優雅」的情況下,既是一個好的詩人,也難以寫出好的詩歌。「憤怒」雖是一種激情,主要是為什麼憤怒,這與一個詩人的思想境界、胸懷、性格關係密切。如果為正義而產生「憤怒」,那也能寫出境界很高,社會青睞的好作品。

張韻波:我注意到您的詩歌中有一種光芒,它不是那種耀眼的、熱烈的光芒,而是溫暖的燭光、淡淡的波光、雋永的月光。像是從中國古代民間一直延續的光芒,隨著工業文明對古老的農業文明的必然擠壓,進入城市生活以來,您有沒有想過,要撞入另一種生活的秘密,在作品中將過去與現實強行焊接,啟動鄉村場景之外的語境?

梁爾源:在我的詩歌中,用較多的篇數反映了故鄉以及童年時代的生活感受,但我也嘗試性地對城市現代生活中的元素,用詩歌來表達。如《乘滬昆高鐵有感》、《一個大廣場》、《空房子》、《斑馬線》等,還有為城市底層農民工而作的《花工》、《清潔工》等。童年和故鄉的生活,是我一生中最有詩意的生活。那時古老的小鎮,僻靜的山村,潺潺的流水,明晃晃的月亮,經常點燃我的詩情。這種激情還會長久地燃燒下去。但作為一個現代詩人,詩應當表達現代情結的內容、風格。對時代的巨變和對現代生活的感受,應成為詩人抒發情感的主要源泉。緊貼時代創作,反映當今社會精神風貌的積極向上的作品,也是一個詩人的責任。這是我今後創作的一個主要方向。

張韻波:我想請您談一下語言方面的經驗。現在很多詩歌,包括某些知名度很高的獲獎詩人,用一種直白的方式去表達,有些是口水話,有些甚至是口號式的腔調,您能接受這樣的語言嗎?您認為更有教養的更含蓄的語言,是不是詩歌語言的唯一途徑?

梁爾源:關於詩歌語言表達方式。我認為,目前新詩的語言表達方式五彩繽紛,說明新詩正在繁榮和發展中對語言表達方式進行探索和提煉。應該說是一種好現象。每個詩人因自己的語言風格,民族遺傳,審美修養不同,自然地形成自己獨特的詩歌語言表達特點。我個人認為,作為詩歌,特別是在中國這塊古老詩歌沃土上生長出的新詩,應該很好地繼承中代古代詩歌語言表達的一些精華。特別是要運用好漢語中蘊藏的獨特豐富的情感和表達元素。美國著名詩人龐德曾感嘆道:「用象形構成的中文永遠是詩的,情不自禁的是詩的,相反,一大行的英語字卻不易成為詩。」如中文修辭中、隱喻、借喻、反襯、誇張等等,都是漢語詩歌中經常要用的語言表達方式。把詩寫得含蓄風趣幽默,寫得意境深遠些,才更能打動讀者。

張韻波:您是如何理解意象在詩歌中的作用?因為現在詩壇也有人在提倡「拒絕意象」,但拒絕意象後是在向口語詩方向走,藝術層次卻降低了,這一現象您是怎樣看的?

梁爾源:意象是情思的載體,其作用在於「托物言志」、「借景抒情」。意象也是情的裝飾和詩美的印證。用意象創作詩歌,能使要表達的感情物化,給詩的想像留有空白,增加詩的強力;也可濃縮和凝鍊詩情,讓詩意在含蓄中藏而不露。自古以來,運用意象成為中國詩人寫作的一種必不可少的手法。我在寫作中,很痴迷於用意象的手法,如《大山裡的月亮》,通過大山、月亮、蟲鳴、秋紅等景物的描寫,把月亮下的大山那種空曠、寂靜、潔凈脫俗的意境襯托出來,表達自己對擁堵、嘈雜、刺眼的都市生活的厭倦。我個人認為,詩歌要給人以美的振憾力,給人以深邃的想像力,是離不開意象這種表達方式的。

浣洗月亮(組詩)

燭光

土坯屋微弱的燭光

點亮了山村

一片閃爍的星星

懵懂的童年

被擦拭出燦爛的晨曦

一絲絲溫暖的撫摸

慰藉少年的孤寂

智慧的光線

在閉塞的空間里

串起了稚嫩的夢想

那根像手電筒一樣的拐杖

扶我在方程式上站穩

採擷蘋果樹下的領悟

在酒精燈上

翻騰的試管里

把萬千迷茫煮沸

那盞難捨的燭光

在一生的夢幻中晃蕩

拂不去一個親切的背影

在一縷光線中漸漸佝僂

但那些瘦弱的智慧

在山坳那群矮小的目光里

正在悄悄地長大

浣洗月亮

月光抹白了青石碼頭

漣漪泛起粼粼波光

一個倦怠的身影

在那些打補丁的日子裡

浣洗太陽的汗漬

漂浸上月亮的芳香

小河流淌的歲月

把紅酥手染成枯枝

水花濺白了鬢霜

那清沏的鏡面

印襯著命運的憂傷

嘭 嘭 嘭

是誰在攪亂嫦娥的思緒

驚擾魚兒的夢鄉

那是木槌的音樂

為潺潺流水伴奏

那是一個女人的八字

在敲打沉睡的故鄉

古井

老宅子很大

兒時在天井中賞月

四周的房間一片漆黑

天上的月亮顯得嫩白

好似瓦藍色的天花板上

吸附的乳白色頂燈

月亮正好落在石井中

好象是塞進去的銀盤

圓圓潤潤沉在井底

小朋友圍著水井

往裡丟石子

把無處可逃的月亮

砸得遍體鱗傷

我上前用胸膛捂住井口

想保護這銀白色的天使

頭一伸到井口

月亮立即從井中

溜走了

大山裡的月亮

今夜的大山太空蕩

只有月亮

和我的影子

今夜的大山真寂靜

沒有蟲鳴

沒有風動

我在偷聽嫦娥的心跳

今晚的大山色彩好單調

沒有綠色

沒有秋紅

只有月亮脫下的外衣

披在山上

光往事

那夜的月亮

被雲彩綁架了

頭上蒙著厚厚的紗

我無法看清她的臉

更不能從那深情的眼神中

找回童年的痴情

今晚的月亮

象發了霉的土豆

我牽來一片雲

也沒擦乾淨她的塵

昏暗中看不到臉頰的緋紅

只有緊緊抱住體溫

緊貼那兩座動情的山峰

靜靜地聆聽山下

呯呯的聲音

童年的蛙聲

山村的夏夜

一片蛙聲把蟋蟀喊啞

把老宅子喊得漆黑

把月亮喊得賊亮賊亮

把父親疲憊的鼾聲

喊得老長老長

我從夢中睜開睡眼

輕輕捧著月色

和蛙聲一起朗誦

那篇閏土般的童年

多年來

蛙聲成了大自然的親吻

成了睡眠的安魂曲

沒有蛙聲的夜晚

總把心掛在月亮上

把夢擱在枕頭邊

在鬧市的喧囂和紛擾中

總想用童年時代那把鄉土

把汽車的鳴嘀淹滅

將酒吧的鼓點敲熄

把迷失的城市記憶

喊回寧靜的山村

摟著月亮入睡

月亮悄悄潛入臥房

床上起伏著乳白的山巒

趁著月色剛入夢鄉

我靜靜地摟著

一輪滄桑

輕風拂動帳幔

紗影翻動著舊章

長袖隱約揮過往事

我在夢中遇見

李白的憂傷

情歌伴著月色悠揚

勾出夢中的情娘

一曲撩發往昔的甜蜜

我彷彿撫摸著

柔情似水的月光

手抄本

那晚,聆聽妳的那首詩

月亮也悄悄坐在我的身邊

詩句吐著含羞的腆靦

我如痴如醉

被罩在妳的碎花裙里

真想珍藏妳的那首詩

在林蔭小道上

撿到妳丟失的一個標點

那潺潺的小溪流水

沒能沖開久閉的心扉

把妳抄寫了一遍

竟忘記了妳那憂慮的瘦臉

在嚴冬收藏妳的那首詩

那浪漫的雪花,一片片

把梅花割捨

春風送來妳醉人的一句

我茫然所措

不知是撩人的桃花

還是蒼白的棃花

打開手抄本一看

原來收藏的,竟是

那顆搖曳的小草

擱在故鄉的月亮

那夜,背靠瓦藍的天空

想從通透的明月中

描繪故鄉的心情

剎那間,一道流星划過

月亮讓我錯過了

她投來的眼神

草垛子又碼高了

月亮的坐墊越過頭頂

我在禾香中親吻著銀河

小花貓猛地從垛子里竄出

山頂上的故事都

從星空中溜走

傍晚,月亮邀我打掃學堂

嘈雜的讀書聲

被寂靜的夜空吸走

銀光漂白了校園

我在純凈中

翻出了剛入學時

那張白紙

月色中的行囊

乘坐高鐵趕回故鄉

遠處的月亮

一直牽引我的目光

似箭的列車剖開茫茫夜色

睡夢中摟著思念的

仍是舊時的蒼桑

懸在夜幕中的老宅

是收藏在月色中的行囊

打開舊時的包袱

抖落滿地憂傷

流蕩歲月的小河

漂染出月亮的皺紋

時光的波浪,為何

飄走了兒時的那艘烏蓬

只因孤獨的月亮

割斷了那根纖繩

輕風推開破舊的柴扉

籬笆上仍掛滿

干扁的故事

瓜棚里

誰摘走了童年的夢想

躲在月亮的背面

命運仍在和我

捉著迷藏

鳥巢

老是記起

故鄉槐樹上那個鳥巢

那些日子裡

它托著出工時的朝陽

掛著收活歸家時

的半邊月亮

鳥巢里還裝著

母親的羽翼

和兄弟們的饞嘴

盛著大癩子 二墩子 黑狗子

爬樹時的光腚

和掏窩時的黑爪

還有 小妮子捧著小雛

在憐憫中哭泣

鳥巢至今還播放著

姐姐出嫁時的炮竹 鑼鼓聲

令人心酸的嗩吶

拉出的那一聲聲長鳴

多少年沒回家鄉

鳥兒都各奔前程了

那個碩大的巢還擱在樹梢

空蕩蕩的

兜著南來的風 如今

只盛著爺爺奶奶

兩顆盼望的心

暮歸的老牛

村頭那條孤寂的小徑上

老牛馱著夕陽歸來

那沉重蹣跚的步履

象背負著那塊沉甸甸的大地

大黑角下那雙熬紅的眼

把地里那本黑乎乎的厚重

不知翻閱了多少輪

春天翻出翠綠

夏季犂復金黃

在村裡的族譜上

刻畫著一條條深深的橫杠

老牛進村了

終於把晚霞拽下地平線

那唿嗤唿嗤的腳步

踩得整個村子的骨頭嘎嘎作響

哞的一聲長調

娃們 嬸們 老爹們……

都閃出一條道來

儼然回來一個

村裡的祖宗

媽媽給我做的青布鞋

兒時都穿媽媽做的鞋

當月亮收走了晚霞

媽媽躬著太陽壓彎的腰

在昏暗的油燈下

重複著從娘家帶來的手藝

她收來一張張破舊時光

用愛粘成厚厚的底色

把對孩兒的希望搓成繩

一針一線地把千層底納牢

希望孩兒在坎坷中走穩

一生都踩著娘心中的祝福

小時候跳皮陶氣很費鞋

那不掙氣的腳趾頭

總是戳痛母親那愛憐的心

乾脆光著腳丫走山路

過年竄門才炫耀腳上的風光

參加工作買皮鞋了

腳上還留著媽媽的辛酸

皮鞋再耐磨經穿

已經踩不到母愛的步子

流露出莫名的心慌

給母親抒抒情

媽媽

你一定不知道世上還有母親節

因為你習慣給爸爸過生日

給孩子們過生日

給觀音菩薩過生日

卻從不給自己過生日

媽媽

乙丑年洪水中生了我

在齊腰深的夢魘中

母愛把我舉過頭頂

水捲走了木板屋

但始終卷不走

您痛我護我的心

媽媽

我開蒙認字那年

你請瞎子給我算了命

說我聰明透頂

一路能讀到北京城

從那時你就盼兒子

能帶你去京城瞧瞧金鑾殿

誰知神仙也說了大白話

您那眼巴巴的企盼

一直被拴在灶台邊

媽媽

那些苦菜花開的日子

您把飢餓勒緊在褲帶里

命運沒吹滅您心中的小燈

你撿炭造鍋編篾箕

終於把辛酸熬成了夢想

媽媽

再陡的坎你爬過來了

當春風吹皺你的臉時

幸福讓你中了風

在晚霞和夕陽兩個輪子里

蒼白的頭髮遺忘了往事

但每年父親和孩兒的生日

您都甜蜜地點在燭光里

文字之美,精神之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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