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定格的人生
定格的人生
我的父親是六零年以優異的成績從山西大學物理系畢業的,而後因種種原因分到了晉北一個偏僻的小鎮,二十七年過去了,才調回了太原,如今在太原市一所中學擁擠的宿舍樓安度他的晚年,提起他一生的經歷,他總結到人的一生50%是命,30%是運氣,只有20%才是個人的努力,曾經正直、剛強、血氣方剛的父親,現在總算樂天知命,隨遇而安了。
要講我的父親,不得不提到父親的父系和母系家族。我的曾祖父早年在天津經商,殷實的家境和開明的頭腦,使得我祖父從小就受到了正規的教育,就讀於燕京大學法律系,祖母是一位開明紳士的女兒,溫良賢淑、知書識理的大家閨秀,父親念著古詩詞,寫著大字,在無憂無濾中度過了他的童年。父親聰明好學,如願以償地升入了中學,那時的先生多溫文爾雅,悉心鑽研學問,父親的求知慾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不料,生活中突發變故,祖父因莫須有的罪名關進了監獄,從此音信全無,家裡斷了經濟來源,祖母以柔弱的雙肩毅然擔起了生活的重擔,餵奶羊擠奶來維持生計,生活的堅辛可以默默忍受,而親人的生死未卜、政治上的陰影足以摧毀人的意志,祖母逐漸開始吐血,父親則整夜失眠,結果當年高考血壓偏高而未能參加,在家休學一年,次年父親考入山西大學,以他的功底和學業,對這一結果並不滿意.。但是在大學這座知識的殿堂,父親仍然如饑似渴地徜徉於知識的海洋,他的成績名列前茅。他還擔任班長,熱心為大家服務。父親深知自己的家庭出身不好,積極要求加入共青團,寫了幾次申請,都未能批准。畢業分配的時候,來自偏遠地區、根正苗紅的同學,儘管成績差強人意,仍然紛紛進入科學院、研究院,而父親抱定堅決服從組織分配的信念,坐著悶罐車,無怨無悔地來到晉北。也許是跟父親同樣的命運,這所偏僻的中學居然雲集了來自廣東、上海、天津、北京許多著名大學的畢業生,家庭出身五花八門:地主、資本家、舊商人等,孤獨的異鄉使他們多少領略了寂寞的鄉愁,「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那裡免不了有風沙蔽月的黃昏,愁雲慘淡的夜晚,但是在年輕的心中卻充滿了悲壯的英雄氣概。在清涼的夏夜,月白風清的春宵,在宿舍門前的平地上席地而坐,侃侃而談,有興緻時,小提琴聲悅耳,蕭聲悠揚,這些年輕、充滿活力的外地人,給這個閉塞的校園注入了新的活力,這所中學逐漸以教學質量過關、成績優秀而聞名全省。這期間,父親歸家的時候總是行色匆匆,背著祖母精心為他烤過的乾糧,坐上悶罐車,風塵僕僕地離去。祖父終於回家了,面容黝黑而消瘦,笨拙地拉著一架驢車,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緩緩獨行,而祖母的病卻日復一日地加重了,終於撇下家人撒手人寰。多年以後,當講到母親和我們都未曾見過的祖母,父親的聲音哽咽了,我第一次聽到父親的悲聲,這是擠壓在靈魂深處巨大的痛苦的爆發,父親終於痛快淋漓地哭了一場,而在座的父親的姨媽、叔叔無不掩面而泣。
後來,祖父被安排到中學教書,在我幼時的印象中,祖父文雅而博學,待人謙和有禮,從不與人爭執,對待外人總是客客氣氣,小心翼翼。祖母去世後,一直孤身一人,經常來往於天津和北京他的姐妹之間,在我大二那年辭世。
時光流逝,人事變遷,隨著小鎮本地人的逐步增多,漸漸顯露出了排斥外地人的傾向,,而父親圈圈裡的人,像候鳥一樣開始遷徙,二十多年啊!一個人的一生有幾個二十年啊!青春和熱血已撒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他已經習慣像本地人一樣抽著自己卷的旱煙,香甜地吃著粗糧,寒冷粗糙的風吹老了父親的容顏,他又一次深深領略了寂寞的鄉愁,該是葉落歸根的時候了。父親終於回到了故鄉城市,曾經熟悉的城市讓他感到陌生,二十七年的時光可以改變很多東西,有多少人湧入城市,改頭換面,察言觀色,如今他們看起來保養有方,說話得體,處世圓滑,有些人身居高位,至少也有一官半職,曾經英姿勃發的父親如今滿目滄桑、兩手空空地回到了故鄉城市,他帶給我們的只有滿滿一箱書,他與現實的世界已格格不入了。只有在物理的講台上,他才重新煥發了青春。父親做學問嚴謹認真、為人剛正不阿,知識面很廣,曾經在小鎮中學的講台上首次提到了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提到了矽谷,令學生耳目一新,那份洒脫和激情好象歷歷在目,思維敏捷,講解清晰。儘管他有多年豐富的教學經驗,但強烈的責任感、使命感使他不敢有絲毫懈怠,他常說「誤人子弟是罪過啊!」。現實是無情的,比他資歷淺、教學平平的人一躍而成為特級教師,校長的保姆已堂皇地住進了三居室的房子,有人已經公開到校長面前詆毀父親,父親變得越來越沉默,要麼就牢騷滿腹,母親多次勸他,然而江山易改,秉性難移,鬱鬱寡歡直到退休。退休以後,跟中學的同學來往漸密,大家到了花甲之年,風風雨雨都經過了,況且有些世交之誼,儘管多年未聯繫,但父親跟他們很快就熟悉而隨意了,經常聚會,一同出去旅遊,父親終於有了自己的圈圈,情緒也明顯好轉。
父親回想他一生的經歷,多次感嘆命運的強大,人的力量難以抗衡,已經到了耳順之年,見到腐敗、虛偽、不公正之類的現象,有些人熟視無睹,有些人趨之若騖,可是父親總是氣憤得很,牢騷很多,我得承認,雖然牢騷話不招認喜歡,但是父親的話總是很有深度,讓我沉思良久。也許父親根性深厚,難以改變自己,我們做兒女的只能姑妄聽之。
我總在想,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使得祖父和父親兩代有才華的知識分子遭遇了這樣的命運,是什麼不可扭轉的力量改變了他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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