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你愛她的樣子,我才確信自己真的沒有被愛過
文:Josie喬 圖:花瓣網
「喬,我覺得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拚命去愛一個人了。」陳安靜有氣無力地說完這一句後,長長地嘆息了一聲便掛了電話。
和陳安靜結束通話後,我望著漆黑的天花板放空了片刻,凌晨兩點半發了一條微博:「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蚤子。」
張愛玲的句子真是一針見血,想到陳安靜說的拚命去愛一個人,心底不禁打了個寒顫。
2016年10月1日凌晨一點,陳安靜給我打電話,當時我正在看《花與愛麗絲》,我忘了這是第幾次看這部電影,我想我可能中了岩井俊二的毒,他的作品無論看多少遍都不會膩。當然,這只是一個偽文藝女青年無關痛癢的矯情病。
我要說的是那個晚上我和陳安靜聊了一個多小時,她在電話里哭了三次,我有些語無倫次,「你別哭啊,有什麼事等睡一覺醒來就好多了。」
陳安靜說她失戀了,我說我知道了,一定是周凱這個王八蛋又欺負你了。她連忙否認,「他沒有欺負我,是我自己犯賤,你罵我一頓吧,你把我罵醒吧……」
我沒有罵她,我們相識6年,這不是她第一次和我訴說感情煩惱,距離上次她墮胎也才過去一年,而故事的男主角一直都沒換過,男生叫周凱,是陳安靜的初戀。
我剛認識陳安靜的時候,她是大一新生,還沒有遇見周凱,是個健康快樂的女孩。我們一起聊明星八卦、聊喜歡的韓劇男主角、聊當紅的暢銷書作家……
陳安靜大一下半年遇到周凱,男生比她高一個年級,長了一張人畜無害的鮮肉臉,陳安靜見色起意(當然她一直說自己是一見鍾情),開始了長達7個月的倒追,如果你們以為會上演一出何以笙簫默的戲碼就錯了,小說是一回事,現實是另一回事。首先,陳安靜沒有趙默笙有顏有背景,其次,周凱也沒有何以琛有才有品,但他們在一起了,在陳安靜長達半年的端茶遞水、打飯佔座、軟磨硬泡之下終於拿下了周凱。
身邊的同學說她沒臉沒皮賠錢倒貼時,陳安靜說,「愛一個人就應該奮不顧身讓他感受到你的誠意,不然能叫愛嗎?」
我說你快樂就行,把沒說出口的「你別受傷」咽了回去。
剛和周凱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可能是陳安靜這麼多年來為數不多的快樂回憶,各種社交軟體都可以看到她在秀恩愛。我明白,就像惦念了很久的巧克力糖果,一旦得到就恨不得和所有認識的小朋友分享,一邊享受著他們的感激讚許,一邊在心裡昭告:你看,我最後還不是得到了!
因為付出太多,忘記了索取,所以周凱的一點點回報在陳安靜眼裡都被放大了:他為她點的外賣,要等到拍完照片發了微博飯菜都涼了,她才捨得吃;他為她買的飲料,她喝完以後把瓶子洗乾淨收藏了一抽屜;他和她看過的電影票根,她一張張夾在日記本里……
陳安靜那時不會知道,這些曾經屬於她的小幸福在多年以後會折射出無盡的卑微。
2013年夏天,周凱畢業,離開杭州去了北京。
開始異地戀以後,兩人之間的聯繫變得有些微妙,從最開始的兩天一次視頻,到後來的十天半個月都不聯繫,很多次,陳安靜打過去的電話都被周凱按掉了,她像個受了氣的小媳婦問他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周凱直言不諱地告訴她,他工作很忙,沒時間和她兒女情長。
陳安靜信以為真,不斷檢討自己並努力剋制聯繫他的衝動,好不容易等到實習去了北京,本來想給他一個驚喜,他卻一臉漠然,沒有一絲喜悅。
陳安靜再蠢,也不至於蠢到一點察覺都沒有,在一次床笫之歡後,她枕在他懷裡問他是不是不愛自己了,他看了她一眼,笑著說她想多了,摟著她的手臂卻不動聲色地抽了出來。
俗話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陳安靜沒有猜錯,周凱精神出軌了,對象是個學藝術的女生。
陳安靜在周凱常去的那家清吧見到了那個女生,是個長發披肩的漂亮姑娘,頗有幾分《小時代》里郭碧婷的影子,女生嫻熟地彈奏著她說不出名的鋼琴曲。
好幾次,陳安靜躲在周凱看不到的角落裡,她看著周凱,周凱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鋼琴女孩。聽著悠揚的曲子,陳安靜哭了,眼淚和睫毛膏混在一起弄花了臉,陳安靜說那時的她真像個小丑,而他們才是故事的主角。
陳安靜和我說起這些時,我罵她傻,為什麼不當場揭穿周凱的渣男面目?
「你不懂,一旦說穿了,我跟他肯定得分手。」
說到底,對於一開始就是弱勢方的陳安靜來說,周凱是她的軟肋,即使是被背叛,她也只能打碎牙齒和血吞。
裝聾作啞大半年後,陳安靜也畢業了。
2014年夏天,陳安靜不顧家人的勸阻去了北京,加入北漂族的隊伍。
陳安靜依然扮演著小媳婦的角色,每天除了上班就是給周凱洗衣做飯,家務活也全包攬了。
大學室友在微信群里和她半開玩笑:別人找個女朋友都是當女王伺候的,你家那位倒好,把你折騰得跟小丫鬟似的。
陳安靜說她當時看著屏幕很想說點什麼,最後卻只是刷了幾個表情包,「算了。」
我問陳安靜,「你待在他身邊圖什麼啊?」
陳安靜說,「什麼也不圖,我只是愛他,想和他在一起。」
陳安靜就是個受虐狂,這種愛與其說是深情,不如說執拗。
我聽過不少女孩和我說她們的虐戀故事,無非是明知道男生變心了,也知道應該怎麼做才更不會難受,可道理都懂,卻很難做到。
換作以前,我可能會在心裡惡毒腹誹,那你就繼續痛苦吧。
可她是陳安靜,我無法用激將法,只能苦口婆心勸她不要被愛情沖昏頭腦。
奈何我講了那麼多大道理,她還是一頭栽進了自己建造的愛情迷宮裡。
愛情里,男人的低賤之一莫過於愛他的女人越是痴情,他越是把人渣演繹到極致。
陳安靜越是溫柔體貼,周凱越是冷淡麻木。
她以為他生性如此,從她認識他起,他就像個寵辱不驚的謙謙君子。
直到後來她看見他為另一個女孩鞍前馬後,想方設法討對方歡心時,她才明白自己大錯特錯了。當一個人真正陷入愛情的時候,一定是會喜形於色的,這種表現無關性別,也無關年齡。
陳安靜生平第一次打探別人的隱私,還悄悄關注了她的微博。知道了那個女孩是北京某高校的大三學生,比自己小兩歲,名字很好聽,叫什麼芷,周芷若的芷。
「要不是情敵,我還蠻想和她交個朋友。」
陳安靜這種想法當然也只是想想而已,好戲還在後頭。
2014年12月的一天,周凱在酒吧里和人拼酒,接到他同事的電話後,陳安靜火速趕了過去,周凱已經醉得不省人事。
陳安靜從服務生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和周凱拼酒的人也喜歡那個女孩,兩個人模人樣的年輕男人沒有像電視里那樣大打出手,而是選擇了拼酒,結果,從小在南方長大的周凱輸給了操著東北口音的男人。
司機把她和周凱送到小區門口時意味深長地說,「這哥們兒我不是第一次載了,你是他女朋友的話可得看緊點兒。」
陳安靜笑笑沒答話。
那天晚上,周凱睡得跟死豬一樣,陳安靜卻一夜沒合眼。
陳安靜說,「北京城那麼大,滴滴的師傅竟然還能認出他來,一定經常做護花使者吧。」
我說,陳安靜,你聽我一句勸,別再犯傻了好嗎?
陳安靜還是以前的態度,她說她離不開周凱。我罵她是個瘋子,之後有一個多月,我們都沒有聯繫。
在我們不聯繫的這段時間裡,陳安靜的人生卻發生了一件讓她後來無比後悔的事情。
陳安靜懷孕了,不是意外。她想用孩子拴住周凱,但當她說出「我懷孕了,我們結婚吧」時,周凱有些難以置信,接著又說了三個字:打掉吧。
陳安靜以為自己幻聽了,直到他又重複了一遍,才接受了事實,她對他根本就不重要。
她罵他混蛋,那是陳安靜第一次歇斯底里地指責周凱,而我們的男主人公只丟下一句「隨你怎麼想」就摔門離家而去了。
陳安靜在電話里說,「我好恨他,可是我更恨我自己,為什麼一直作踐自己……」
我再一次勸她,「離開周凱,回家吧。」
陳安靜嘆息了一聲,「我再想想。」
沒過幾天,陳安靜去打胎了。
從醫院出來後,陳安靜抱著陪她來醫院的女同事痛哭。
周凱的渣男本性在這次墮胎事件算是登峰造極了。
陳安靜去醫院那天正好是周末,周凱說去公司加班,其實是去了那個女孩的學校看她比賽,那天下午,陳安靜打了七八通電話,都被他掛了。
陳安靜看著那個女孩更新的微博,其中一張照片即使被裁掉了一大半,照片上的衣服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周凱早上穿著它說要去加班。那一刻,陳安靜說她死心了。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的事並非偶然,陳安靜只是賭了一把,之所以選擇那天去打胎是因為她一早就知道女孩那天有演奏大賽。她就是想試試他還有沒有良知,結果她輸得一敗塗地。
她看過他給那個女孩送花時害羞的樣子,也看過他帶那個女孩看的電影票根,全都是他不喜歡的類型,就連他購物車裡移除不見的女士護膚品,她也能猜到是送給那個女孩的……
天知道她的心碎過多少回,可她每次都拼拼湊湊努力保持原樣,直到在醫院裡,尚未成形的胎兒從她身體里排出以後,她才如釋重負,連同那鬼迷心竅的愛也慢慢消失了。
那天晚上,周凱很晚才回來,陳安靜假裝睡著了,第二天早上醒來和沒事人一樣出去買菜買早餐,她給自己煲了一鍋排骨湯,吃飯的時候,他和她解釋不接電話是因為老總在盯著,不方便。
陳安靜沒有戳穿他的謊言。
半個月後,陳安靜主動提了分手,周凱有些吃驚,大概在他看來,陳安靜是打死也不會離開他的人。
他問她為什麼,她在心裡掙扎了半天,終於還是說出了那番早已打好草稿的話,「我知道從一開始,你就沒有打算愛我,後來和我在一起,可能也只是出於感動或習慣吧。以前我一直以為只要我對你不離不棄,總有一天會走進你心裡,你肯定會愛我的。可是我錯了,當我見過你愛她的樣子,我才確信自己真的沒有被愛過。所以我們分手吧,我來成全你們。」
陳安靜說完以後,兩個人都保持了沉默,周凱的臉色很難看,有羞憤,也有慚愧,但始終沒有說一句話,沒有對不起,沒有再見,他們選擇了沉默告別。
故事到這裡本該打上句號,失足姑娘幡然醒悟,遠離渣男從此過上美好生活。但這只是情感雞湯的套路,相信我,現實永遠比雞湯精彩狗血。
分手一年半以後,陳安靜和周凱又重逢了。
9月底,陳安靜去北京出差,在朋友圈裡發了定位,周凱看到後約了她吃飯,忘了說,他們一直沒有拉黑對方的聯繫方式。
其實說是吃飯,但作為成年人,昔日戀人分手以後還約飯,肯定沒那麼簡單。
那天吃完晚飯後,周凱帶陳安靜去了賓館,這是他們分手以後第二次開房,去年年末周凱回杭州過年,陳安靜被他動搖了一次。
我說,陳安靜你墮落了。
陳安靜卻管這叫分手炮,「分手了,心早就飛走了,但身體是無罪的,啪啪啪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我笑她自欺欺人,但凡藕斷絲連,必然是還心存僥倖。
這一次的開房果然驗證了。
9月30日晚上十點多,陳安靜和周凱擁抱著聊天,聊到一半,周凱的手機響了,是微信,他只看了一眼就皺起了眉頭,臉上滿是擔憂,隨即起身穿衣服,陳安靜一下子明白過來,她拉住他問他是誰,周凱報了那個女孩的名字。
美夢一下子被打回原形,陳安靜不甘心,她死死抱住他,「我們再做一次好不好?」
周凱用力掰開了她的雙臂,只說了一句對不起就走了。
周凱離開後,空空的大床只剩下陳安靜一個人,要不是還殘留著他的體溫,她怎麼也不相信他和她曾在這張床上翻雲覆雨,一切來得太快,去得也太快。但她還奢望他能回頭,這一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知道世界上還有不少和陳安靜一樣的姑娘,和前任分手以後還會約分手炮,她們做著壞女人才會做的事,卻騙不了自己其實是還沒死心。
炮友不難找,一輩子的床伴卻很難尋。這或許是絕大多數人不快樂的根源。
那天晚上,陳安靜在賓館裡呆坐了好久,凌晨一點多終於熬不住了才給我打電話。她和我說了很多他們以前的事情,從相遇到結束,很多大事小事她都記得很清楚,可越是如此,她越是懊悔,如果一開始沒有追著他跑,後來就不會那麼累了。可是愛情沒有回頭路可走,愛了就是愛了,誰也改變不了初心。
陳安靜說,「我已經把他所有的聯繫方式都刪除了,可我不知道哪天會不會犯賤,你一定要監督我啊。」
我說好,我們慢慢來,反正有的是時間。
其實我更想說,親愛的陳安靜,上天對你如此刻薄,以後一定會遇到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來補償你的。
無論你在愛情里遭受過多少挫折磨難,都請你相信,這世上一定有那麼一個人正在向你走來,即使他現在離得有點遠、走得有點慢,但一定會來到你身邊的。
青年作者,自由撰稿人
天秤座,居住在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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