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天起,讀《論語》,學慈善!

在《論語》中,還沒有出現過「慈善」的表述,而是分開來論述「慈」與「善」的。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們從中發現儒家的慈善思想。

《論語》對於「慈」,首先是長者對幼者的一種關愛。

《為政》篇中,季康子問:「使民敬、忠以勸,如之何?」子曰:「臨之以庄,則敬;孝慈,則忠;舉善而教不能,則勸。」

對此,錢穆先生解釋說,孝者,孝其親;慈者,慈其幼。也就是說,在上者能孝慈,斯在下者能忠。在上者能導民於孝慈,使各得孝其親,慈其幼,則其民自能忠於其上。在上者若能培養扶掖社會之美德,則社會自能以一分美德報其上。美德在心,無往而不見此美德之流露。

這裡導出一個理想,權力者應該成為慈善事業的引導者。

孔子是從政治責任的角度來看待如何「孝慈」的,「慈」主要是一種上對下的態度和心態、舉動。從這裡引申,以長對幼的關心來對待大眾。

《大學》說,「慈者,所以使眾也。」

朱熹說,孝、悌、慈,所以修身而教於家者也。然而國之所以事君、事長、使眾之道,不外乎此。「臨民以庄,則民敬於己。孝於親慈於眾,則民忠於己。善者舉之,而不能者教之。則民有所勸而樂於為善。」

從這引申意義來說,慈於眾,則接近於我們所說的「慈善」了。

因為慈善更多的表現為對於需要幫助的人的一種善行、善心、義舉。

對於「善」,《論語》有多處表達,也有多重意義。

其一,善是一種德。

如「舉善而教不能」,善,指德;能,指才。子貢問曰:「鄉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鄉人皆惡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

其二,指善行,實際的美好存在。

如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

朱熹說:美者,聲容之盛;善者,美之實也。之所以有這般評價,是因為「舜紹堯致治,武王伐紂救民,其功一也;然舜之德,性之也;又以揖遜而有天下,武王之德,反之也,又以征誅而得天下,故其實有不同。」

錢穆解釋說,盡善,樂舞中蘊含的意義蘊於聲容之內。又比如季康子問政於孔子曰:「如殺無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對曰:「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

錢穆認為,康子欲用鋤惡以從善。而孔子認為,政治責任在上不在下。故而,只要在上者有善行,則在下著必定跟隨。再比如,佛肸(xī)召,子欲往。

子路曰:「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親於其身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在這裡,善更多的表現為一種行為。

其三,指善行之人。

如子曰:「聖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斯可矣。」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有恆者斯可矣。亡而為有,虛而為盈,約而為泰,難乎有恆乎。」

子張問善人之道,子曰:「不踐跡,亦不入於室。」子曰:「『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誠哉是言也!」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朱熹認為,「善人,志於仁而無惡。有恆者,不貳其心。善人,質美而未學者。」程頤認為,「善人雖不必循途守轍,而自不為惡,然亦不能入於聖人之室,因為不學。」

錢穆認為,善人質美,行事一本天性,故能不踐跡,不依成法。然而由於未經學問,雖亦能善,而不到深奧處。

其四,是「善於」。

子貢問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毋自辱焉。」子謂衛公子荊,「善居室。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這裡都是「善於」的意思。

考察《論語》的慈善思想,善更應該表現為一種品德、一種行為。

對於儒家倫理來說,慈善分為權力的慈善和個人的慈善。對於當政者來說,慈善首先應該是權力者的一種行為,是權力者的一種責任,一種態度。所以孔子的慈善理想表現為「博施於民而能濟眾」。

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眾,何如?可謂仁乎?」子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

或許,在孔子看來,於當政者而言,這就是最大的慈善。

哀公問於有若曰:「年飢,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對曰:「盍徹乎?」曰:「二,吾猶不足,如之何其徹也?」對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

也就是說,作為權力者,首先要做的是讓百姓足,而如果百姓「足」了,作為統治者自然就足了。

同樣的思想也可以通過孔子對樊遲的教導看出。樊遲請學稼,子曰:「吾不如老農。」請學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遲出,子曰:「小人哉樊須也!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作為個人,孔子的慈善理想則是「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

顏淵、季路侍,子曰:「盍各言爾志?」子路曰:「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顏淵曰:「願無伐善,無施勞。」子路曰:「願聞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

子路是有慈悲心的人,好勇求仁。所以,即使自己的車馬、衣裘,也願意和朋友共同分享,哪怕就是破敗了也心中無憾。自然,子路說的是朋友,但不妨礙子路對需要幫助的人的一份分享。

而孔子則是從自我出發,己必有孝,故老者安之;己必無欺,故朋友信之;己必有慈惠,故少者懷之。

慈善是自己的一份責任,是自己的內在需求,而不必外在求索。

這是孔子和子路的差距。故而程頤評價說,「夫子安仁,顏淵不違仁,子路求仁。」

從《論語》的表述來看,孔子慈善的對象更多的是對人,所以有「廄焚,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

而不管面對的是哪一種人,孔子都是以一顆慈悲之心對待,「見齊衰者,雖狎,必變。見冕者與瞽者,雖褻,必以貌。凶服者式之,式負版者。」

與日常之中體現一份善良,以這份自然的心態面對一切,沒有一點做「偽」,所謂「安仁」也就是這種狀態。

對於慈善,《論語》中體現孔子和他的弟子們有一些原則。

其一,慈善不可以有利益的考慮。

慈善是一種責任,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價值顯現。所以不可以摻雜利益的考量。

子曰:「放於利而行,多怨。」這雖然不僅是對於慈善來說,甚而有些「放之四海皆準」的味道,但是同樣適合於慈善的原則。

朱熹說,放,依也;多怨,多取怨。

程頤說,欲利於己,必害於人,故多怨。

錢穆說,放縱自己在牟利上,或者凡行事皆依照利害計算,或者人必怨己;或者自己內心不免多所怨。

故而,孔子說,「求仁而得仁又何怨」,行事能依仁道,不論利害得失,己心皆可無怨。慈善即是這樣,已從自己內心,故而內心可以無怨。

其二,慈善是自己內心的願望,不是用來矜誇的。

可以說,慈善是自我修行、自我修養的一個組成部分。所以面對子路、顏淵的「自我內心之志」,孔子更願意讚賞顏淵的「無伐善、無施勞」,顏淵不自私己,故無伐善;知同於人,故無施勞;可以說,顏子不僅成己,又能求及物。

己有善,心不自誇;勞有功,施亦張大義。無伐善以修己,無施勞以安人。所以,顏淵成為孔子最最得意的弟子。

從這裡引申,孔子更願意把善作為自己的一種修養的手段。

子路問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堯、舜其猶病諸!」

錢穆認為,修己,修己以禮。禮在外,敬在內心。人與人相處,己不修,如何安人?

其三,慈善是「周急不繼富」。

慈善面對的是窮人和需要幫助的人。子華使於齊,冉子為其母請粟,子曰:「與之釜。」請益,曰:「與之庾。」冉子與之粟五秉。

子曰:「赤之適齊也,乘肥馬,衣輕裘。吾聞之也,君子周急不繼富。」原思為之宰,與之粟九百,辭。子曰:「毋,以與爾鄰里鄉黨乎!」

「周急不繼富」是孔子的理財原則,也是慈善的原則。

朱熹說:周:補其不足;急:窮迫;繼:續有餘。

程頤說:夫子之使子華,子華當為夫子使,義也,所以為之請,益之也少。原思為宰,則有常祿,思辭其多,教以分諸鄰里之貧者,蓋亦莫非義也。慈善根據的是一個「義」字。

其四,對於慈善,其態度則應該是「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

從孔子的論述中,我們可以試著梳理出儒家倫理對慈善的規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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