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百態:恃寵被誅的安德海
清乾隆 青花纏枝蓮紋雙耳鹿頭尊 安德海是清末最著名的太監之一,無奈編著《清史稿》的滿清遺老們大概是對宦官弄權誤國恨之入骨,因而這樣一個當時在整個宮廷叱吒風雲甚至干預朝政的著名人物竟未有傳記存焉,甚至在其他傳記里都鮮有對他的記載。《清史稿·丁寶楨列傳》里只對其伏法情節有片言隻語的描述。 安德海是直隸青縣人,清代河間出人才,也產太監,像晚清名臣李鴻藻、張之洞,以及晚年慈禧的隨侍太監李蓮英等,都是河間人。安德海是慈禧太后身邊最得寵的太監,人稱「小安子」,官至正四品太監總管,得賞二品花翎頂戴,可謂紅極一時,卻因為恃寵而驕,常常利用慈禧太后的權威,假虎威之手排除異己,陷害他人,當時不僅為宮裡的太監宮女和內務府大臣所深恨,而且尤為同治皇帝載淳和恭親王所深惡痛絕。
同治帝 同治八年,26歲的小安子因違反清宮對太監不得出京的規定,私自出京,招搖撞騙,結果在山東濟南被該省巡撫丁寶楨所殺。台灣高陽先生的長篇歷史小說《慈禧全傳》,較為詳實客觀的記載了安德海被捕及伏誅情事。安德海之死,居然牽動了整個軍機以及兩宮太后、同治皇帝相互間的利益關係,並最終導致其權力和利益的重新分配,那麼我們可以說,他的死,絕不僅僅看成是剪除一個小小的太監,應當把整件事放到當時政局環境中考慮。他的死對於當時政局的變化以及隨後幾十年里的政治格局,都有一定的影響。
我們先來看看這個大背景。辛酉政變後,以肅順為首的「贊襄一切政務」八位「顧命大臣」,或斬首,或賜死,或流放,取而代之的是此次政變的勝利者之一恭親王奕忻為首組成的軍機處,與另一幫勝利者東宮慈安太后、西宮慈禧太后的垂簾聽政相呼應,形成所謂的「同治」之局。而清朝家法中規定「顧命大臣」輔弼幼主的制度,視太后垂簾為大忌,垂簾聽政這種「有違祖制」的做法,在當時就遭到內閣成員、言官以及清流階層的不滿,甚至不時有御史上書諷諫或直接彈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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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政變的勝利者慈禧同恭王之間也不是「親密無間」。不久,實際上操縱垂簾之制的西太后同恭王大生齟齬,而後逐漸演變為同治四年的一旨硃諭(實則是「慈諭」),曆數恭親王「徇情、貪墨、驕盈、攬權」四大「罪狀」,「著毋庸在軍機處議政,革去一切差使,不準干預公事」。雖然之後馬上又起複了,但這對「叔嫂」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終於導致雙方政治思想和前途南轅北轍。這當然是雙方權力爭奪戰的必然結果,但其間小安子的煽風點火甚至有意挑撥離間,對加速以及惡化慈禧同恭王之間的矛盾發展過程,實在是「居功至偉」,他既是催化劑,又是導火索。
安德海之死,從主觀上看,純粹是咎由自取,活得不耐煩了。因為有慈禧太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庇護,小安子敢於以身試法,置清宮律例於不顧(清代法律規定,不準宦官與外臣交結,亦不準太監出京),以「採辦御用之衣」為名,帶了家眷親戚朋友伶樂以及執事太監等30幾人,大搖大擺的乘豪華畫舫沿大運河南下去往蘇州府。私自出京也就罷了,他偏要招搖撞騙,高扯「三足烏」旗,搬出太后的名頭。《史記》有載,「三足烏,青鳥也,為西王母取食,在昆墟之北。」可見「三足烏」旗是直指慈禧太后了,那麼他這趟差使可說是欽辦,自己就貴為欽差了。可惜他不知道,慈禧太后必然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公然宣旨派他出京公幹,再不濟還可以來個「丟卒保車」。再者,同治皇帝雖小,已頗有主見,對小安子更是恨不得食肉寢皮,唯恐抓不到其短處;而山東巡撫丁寶楨更是放言,「只要安姓太監敢到山東境內,必不饒他」,終於在小皇帝的密詔下將安德海「就地正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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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安德海與其說是丁寶楨以及同治帝的處心積慮的安排,倒不如說是以奕忻為首的一幫軍機假手於前者除掉心腹大患的導演。從整件事上來看,軍機大臣似乎沒有過多的參與進諫緝拿和問斬安德海,只是簡單的擬定並發送皇帝的上諭或廷寄(這是為避西太后即慈禧之嫌),但他們對整件事的積極態度不言而喻,對少不更事而嫉惡如仇的同治帝更是有慫恿和間接指導之嫌。
這件事讓慈禧太后吃了個啞巴虧,既不能發作,因為「三足烏」事件,表面上還得感謝小皇帝以及諸大臣的保全之德。小安子的死,讓慈禧太后震怒(接到消息後當場無故殺了一名宮女),這是不足為怪的。慈禧太后的度量在不同的歷史時期,甚至同一個歷史時段,似乎呈現雙重極端傾向。在對待私人問題上,即使一個小小的不快,都能讓她怒火攻心而睚眥必報;但在對待關乎大局的方面,她卻常常能有過人之量,表現出絲毫不以公報私仇的容量(如事後絲毫未加罪於丁寶楨,並在多年以後仍重用後者)。
清· 粉彩龍鳳呈祥紋賞瓶 安德海之死,於公於私對她都有莫大的損失。以公而論,小安子是她安插在鍾粹宮(慈安太后寢宮)、弘德殿(皇帝書房)、養心殿(皇帝寢宮)、內務府甚至皇城根街頭巷尾各據點密探的「密探總管」,安德海成為這些密探隨時向慈禧太后傳遞情報以及相互聯絡的樞紐,如今拔去了這樣一個樞紐,要重新鋪陳一張可靠的「間諜網」,難免大費周折,而且還要擔心這些密探隨時聞風倒戈投靠恭王一邊,這不能不說是太后的一塊心病。
以私而論,小安子雖難免恃縱而驕恣意跋扈,但他對西邊一直是忠心耿耿且忠順不二的,而且很能揣摩聖衷,常常是代自己道出心事或者向內務府提出生活上的要求,省了自己很多麻煩。除了每次馬匹拍得聖母皇太后飄飄不知所以然之外,也確實實心為她辦了幾件事,比如辛酉政變前夕他用苦肉計往返熱河與京城之間,悄悄的為當時還是蘭貴妃的慈禧和恭親王傳遞和溝通信息;平時對鍾粹宮和上書房情況的了如指掌,靠的都是小安子以及他布置的眼線。小安子的死,不僅令慈溪太后少了一個「股肱之臣」,更重要的是及時的引發了她的擔心:皇帝和眾軍機已經在逐漸行使自己的權力,而且越來越不向著自己了!這對她而言,當然不是一個好的消息,如果聽任此風蔓延,那些原來的「親太后派」一幫人,不說立馬倒戈相向,至少會持見風駛舵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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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另一方面講,慈禧太后絕不是「脾氣的奴隸」,雖然當時大動肝火,但很快她就恢復了表面的平靜,並不再過問此事。從隨後的表現來看,皇帝和恭王的「過早行動」,極大的提醒了慈禧,讓她對同治帝的「二心」以及眾軍機的不滿有了極高的警惕和心裡預備,同時為下一階段更加強硬的政治態度腕以及更為直接的政治手腕做好了鋪陳:這無疑讓慈禧的心理完成了又一次蛻變。而且恭王一生的命運,從炙手可熱到默默無聞,這裡是一個分水嶺。之後的幾十年里,恭親王幾次宦海浮沉,令他的政治甚至處世態度越來越軟弱,包括恭王在內的整個軍機處,完全被慈禧玩弄操縱於股掌之間,無疑和安德海之死有莫大的關聯。
因此,可以這樣講,安德海之死所引發的直接後果是,同治帝和恭親王為首的軍機大臣,路越來越不好走,從長遠來看,這件事對慈禧心理的變化起了重要作用,權力欲的急劇膨脹,對對手的防範變本加厲,甚至對後來處心積慮的立醇親王奕儇之子載恬為傀儡小皇帝,以及重用清流以與軍機相制衡的方針,都不無關係。這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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