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聶隱娘》算不算好故事?

侯孝賢導演歷時八年的新作《刺客聶隱娘》終於在戛納揭開面紗,評價卻出人意料的頗為兩極化,有人認為他將東方美學發揮到了極致,堪稱「史上最美」,也有人直言艱深晦澀,缺乏「故事性」,讓人看不懂。馬伯庸更發微博批評「中國很多導演差的恰恰是把一個故事老老實實講順的傳統敘事能力」,更引發了不少爭議。尚未在中國上映的《刺客聶隱娘》,其褒貶參半的評價,也讓人想起那個古老的問題:何為好故事?好故事重要嗎?

細看《刺客聶隱娘》的幕後名單,聯合編劇除了侯孝賢之外,朱天文和阿城,都是譽滿江湖的小說家,華語文壇驍勇的悍將。阿城有著名的《棋王》、《樹王》、《孩子王》三部曲,語言平實而充滿生活色彩,以普通人的視角刻畫時代變遷,朱天文一直以來和侯孝賢是黃金拍檔,早年作品《淡江記》和《小畢的故事》清秀靈動,近期又寫出夾纏了大量歷史和人類學視角的《巫言》,嘗試打破線性敘述,把小說帶去全新的領域。

班底如此,「講一個故事」顯然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事,而這顯然不是侯孝賢應有的高度。眾所周知,以「固定鏡位」和「長鏡頭」著稱的侯孝賢,風格既有東方式的內省凝練,又有西方式的客觀疏離,編劇之一謝海盟在拍攝手記中提到《刺客聶隱娘》中的一場戲,拍攝完畢,侯孝賢沒有直接指出哪裡不好,而是說「這場戲放在這裡太刻意,好像安排好了的一樣」,由此可見,儘管是首次嘗試商業片創作,侯孝賢始終堅持著他的大原則,「拍出自然法則底下人們的活動」,故而他的作品,不可能是如同八點檔電視劇一樣高潮迭起讓人拍爛手掌的故事,也不可能是符合觀眾「過把癮」期待的明星大片。相信,這恰恰是在大銀幕上觀看侯孝賢的獨到之處:許許多多的細節,通過緩慢的意境綻放,凡此種種,在武俠片的大背景下,都是依然成立而迷人的。

抱怨侯孝賢「故事講的不好」,其中很多的聲音,無非是指向電影的文言文對白。再聯想起幾位編劇的小說家身份,這件事便帶來了另一個迷思:同樣是文化產品,同樣是訴說一個故事,可以有「難啃」的小說,為什麼不能可以「難啃」的電影呢?在文學領域,《追憶似水年華》、《百年孤獨》、《2666》都是讀來不易的經典巨著,讀者尚若不合口味,各花入各眼,大可以去閱讀輕鬆的青春玄幻網路文學,互相井水不犯河水。另一方面,語言上的隔膜在侯孝賢的作品史上也顯然並非首例,90年代的《海上花》,就是全部使用滬語方言,為什麼那時候不見那麼多人抱怨「難懂」呢?其中的差別,恐怕只能說十多年前網路還沒興起,普通觀眾尚未能夠在各大社交平台為電影打分,也不會對自己的私人審美口味擁有如此龐大的自信。換句網友的刻薄調侃,那些應聲附和言之鑿鑿罷看《刺客聶隱娘》的人,「好像你真的會看一樣」。

進一步來說,如今的電影市場,儘管亂花漸欲迷人眼,真正有情懷的卻總歸是少數。綜藝電影、無厘頭搞笑片、青春愛情小品、特技大片你方唱罷我登場,它們「講好一個故事」了嗎?或者說,在這些觀影經驗的影響之下,觀眾還能夠分辨何為「好故事」嗎?當作家、演員、歌手、主持人紛紛跨界當起了導演,在給了觀眾更大的選擇空間的同時,卻往往讓人忘記了,電影是一門嚴肅的藝術。有它的尊嚴所在,就像是《百年孤獨》中的奧雷良諾上校,花費一生鑄造金屬小金魚,寂寞、專註、精巧、細心打磨。「情懷」並非是掛在嘴邊用來消費博宣傳的一面旗幟,也並非是透過誇張的劇情、格言一般的台詞就可以實現,而是將內在的信念外化,通過抒情、詠嘆,藉助畫面和光影,在潛移默化中傳達給觀眾。

侯孝賢導演,就是這樣一個做小金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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