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調兵遣將的玄機（發展期，連載十一）

06-12

Tegic按：曾頭市一戰，是《調兵遣將》系列中最難寫的一戰。我曾經戲言，水滸中被人研究得最多的就兩回，一回肯定就是排座次了，另外一回，便是這曾頭市了。我曾經試圖用3000字左右的小文，通過我的「數據方法」來想把我的意思給表達清楚，但現在看來，似乎過於過於樂觀了。本文有點繁瑣，請各位包涵。此外，此回各版本不同，貫華堂版與容與堂版就有很大的差異，如晁蓋下山時宋江苦勸一段，貫華堂版就沒有，容與堂版就加上了。不同的版本會讀出不同的味道，本文僅以容與堂（即流傳較廣的版本）為標準。　　本篇是繼續上一篇《水滸調兵遣將的玄機（發展期，連載十）》。話說宋江率軍收降了芒碭山，班師梁山途中遇上了段景住，說偷了匹好馬，要送給宋頭領當投名狀，可惜被曾家五虎給搶了。此時宋江對盜馬一事並無表態，只是先看段景住長得一表非凡，「心中暗喜」。直到上了梁山，讓戴宗去打聽消息，回來報曰人家要「掃蕩梁山清水泊，剿除晃蓋上東京。生擒及時雨，活捉智多星。」晁蓋聞聽，大怒，便要下山。宋江苦勸不聽（注1）。晁蓋點了20員頭領，5000人下山。哪20員頭領？　　林沖、呼延灼、徐寧、穆弘、劉唐、張橫、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楊雄、石秀、孫立、黃信、杜遷、宋萬、燕順、鄧飛、歐鵬、楊林、白勝（注2），一共11個天罡，9個地煞。　　先說「點」了20員頭領，這個「點」字就很有玄機，意思是晁蓋指定。反觀每次宋江下山，便是「廳上廳下，一齊都道『願隨哥哥』」。所以分析出戰頭領，對於分析晁蓋的心理有重要的作用。　　點這些人馬出戰，是很有意思的一個事情。　　劉唐、三阮、白勝，是晁蓋的嫡系，當初一起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劫生辰綱的。自從宋江上山之後，他們幾乎就沒立過什麼功勞，此時晁蓋要領兵出戰，知道他們還是自己人的（至少在心理上還是把他們當作自己人），點名出戰，理所當然。　　林沖，也是被晁蓋認為是自己人，頂多是個中間派，自己之所以能坐上梁山泊頭把金交椅，全靠林沖火併王倫。但林沖絕對不是宋派頭領，加之林沖是此時梁山上最厲害的馬軍頭領，也是一員勞模戰將，出戰是非常必然的。　　呼延灼，也是馬軍五虎將之一。此前，宋江率部出征，往往是林沖配秦明，兩個五虎將。但是秦明是鐵杆的宋派（花榮的大舅子），所以秦明此戰沒被點著，便輪到呼延灼了。　　與林沖、呼延灼相對，馬軍八驃騎也有對應的兩個人，是徐寧、穆弘。　　張橫是和三阮一起配成四個人的，這個寫得很隨意，角色作用不大。　　楊雄、石秀，這兩個人很有意思。他們此時的職務應該還沒變，還是「守護中軍步軍驍將」，但相信他們全無保護晁蓋之心。他們的頭，在初上梁山時便差點被晁蓋砍了。當然，石秀還是很英雄的一個人物，只是他兄弟楊雄是一個猜忌心非常重的人（連石秀都能冤枉），難保石秀不受影響。此二人出戰，肯定不會出全力。　　到後面的，孫立、黃信是地煞中排行前二的馬軍小彪將，出戰正常。畢竟此戰不是救魯大俠，不用全天罡的陣容出戰。而燕順、鄧飛、歐鵬、楊林也都是馬軍小彪將，無足輕重。有趣的是，他們的座次排名都連在一起，從48到51。　　宋萬、杜遷，自從小奪泊之後一直低著頭做著小媳婦，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地位卻一降再降。不過鑒於他們元老的身份，暫時安排他們做晁派。只是他們多年的媳婦，就算是一把手換成了宋江也未必能熬成婆啊。　　　出場的頭領看完了，再看哪些頭領不出戰，是更有意思的一個事情。　　生辰綱派人馬，除了吳用、公孫勝這兩個軍師之外都被晁蓋點中了，偏偏就是這兩個人不點，為何？如果吳用還有點良心，就算晁蓋不點上自己，也可以主動請纓嘛！！這足以說明兩個問題，一、晁蓋已經看出吳用倒戈，故此不點他；二、吳用巴不得晁蓋早點死。至於公孫勝同學，除了降妖伏魔之外，就沒怎麼出來過，這兒就不批評他了。當然，帶上一個半仙勝算還是更大一些的。　　秦明也是較應該出戰的一個。在救魯智深的時候，宋江帶走了當時山上僅有的三名五虎將，包括秦明。但不知是不是老婆快生了，此戰對手有曾家五虎加上史文恭、蘇定七條馬軍好漢，而秦明卻在家中守寨，怪哉。同理的還有花榮同學，但花榮同學不出戰已經被人懷疑是在背後用神箭偷襲晁蓋了，不過就算花榮去了，夜黑風高的，射這一箭也是容易瞞得過，不用這麼偷偷摸摸。　　有兩個人也有出戰的可能性。朱仝、雷橫，他們都是晁蓋、宋江的舊識，均私放過這倆人。很難說朱仝對晁、宋二人的感情誰更厚一些。但是看到朱仝上山之後幾乎每戰必出，此時卻做縮頭烏龜了，這個解釋不通。雷橫不大會做人，是個二愣子，也就罷了。　　二龍山派系的魯智深、武松、楊志等，估計是剛被宋江打壓過一陣（詳見《水滸調兵遣將的玄機（發展期，連載十）》）此戰無論天罡地煞，一個都沒出動。史進呢，也是剛剛被樊瑞搞得灰頭土臉，不好意思再站出來了。解珍、解寶，上山之後沒怎麼動過，估計正在梁山上打打野味給大家改善伙食，所以就算他們的老大孫立出戰，他們也就算了。　　地煞就不多做分析了。總結起來，我認為，至少吳用、朱仝這兩個人還可以跟隨晁蓋征戰的，至少在道義上需要他們站出來。花榮、秦明也應該跟著去，畢竟做武將不是搞政治。　　就這樣，晁蓋就帶著這20員實力並不強大的頭領征戰擁有超一流水平戰將的曾頭市了。雙方人數對比是21：7，也就是3：1。要知道，此前宋江每次征戰，頭領人數都大大超過敵方人數，晁蓋僅帶20員頭領下來就想打破曾頭市，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否則也不會在偷營劫寨時唉嘆「我不自去，誰肯向前」了。　　現在來看征戰過程。出彩的還是晁派頭領。　　首戰林衝出馬單斗曾魁。書中特意交待：「那人是梁山初結義的好漢，豹子頭林沖。」林沖的出戰是必然的。之前宋江帶隊，衝出來的不是林沖，便是秦明。此時又再次強調林沖是梁山初結義的好漢，讓讀者加深印象。　　第二日，雙方擺開陣勢。晁蓋聞聽曾塗破口大罵自己，居然搶著要出陣，挺搶出馬，直奔曾塗。這個陣勢貌似晁蓋很能打，實際上此時既不需要他怒也不需要他打，他只需要穩坐中軍，指揮手下出戰即可，如果實在是手癢，可以在大獲全勝的時候打打秋風嘛，這叫痛打落水狗。　　晁蓋連如此簡單的道理都不知道，這說明了他是個不合格的軍事主帥。別的就不比了，就連樊瑞他也比不上，樊瑞還知道先派兩個副手上去打頭陣呢，他就直接出馬和人單挑了。指揮官擅離崗位，大忌也。晁蓋同學不斷的犯這些低級錯誤，充分說明了他是個頭腦簡單、意氣用事的莽夫。論智商（IQ），連激將法都不知道，論情商（EQ），經常「大怒」，這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領導者。　　所幸縱使攤上這樣子的領導，憑藉著林沖、呼延灼的保護，晁蓋還是可以全身而退。可惜，回去之後又被自己手下眾將氣個半死。怎麼氣法？本來晁蓋正在鬱悶的時候，大家勸「往常宋公明哥哥出軍，亦曾失利，好歹利用回寨」。有這麼勸人的嗎？晁蓋下山就是想證明自己不比宋江差，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眾將皆是武夫，雖說說者無意，但聽者有心，晁蓋聞聽此言，肯定更加著急要打破曾頭市。　　急燥冒進亦是兵家大忌，晁蓋偏偏本人性格暴躁，加上眾人的倒幫忙，於是便又中了人家的計了，居然被兩個僧人騙了。其時，縱使林沖苦勸，晁蓋亦充耳不聞。　　晁蓋的心理估計只有一個，孤注一擲賭一把。賭對了，速勝，回山之後也好揚眉吐氣，賭輸了，反正自己已經失勢，最多腦袋掉了碗大個巴，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但是即使是賭徒也是還有一些理智的，若是已經完全喪失理智，他便帶全部人馬進去了。　　晁蓋將這20人分開。跟隨他去劫寨的，是五個生辰綱派頭領，外加兩個元老（杜遷、宋萬），還有呼延灼、歐鵬、燕順。留下林沖率剩下9位弟兄在外接應。林沖在此次征戰中起到的是二把手的作用。　　如果說此時梁山上沒有派系，大夥只是大秤分金大碗喝酒，打死我也不信。否則，劫寨誰去不好，明知三阮是水軍頭領，明知白勝武藝低微，明知杜遷、宋萬不頂用，晁蓋也帶他們去劫寨？這個只能說明了一個事實，大家都有自己的心腹，我帶他們多少還能為我出點力，帶別人去，不幫倒忙就不錯了。在此戰中，處處顯示出晁蓋在分將派將時的捉襟見肘，　　且看戰事發展，知道劫寨受騙中將的時候，是呼延灼叫回頭的，晁蓋中箭後，是呼延灼、燕順把敵軍敵住，由劉唐、白勝救起的。除此四人之外，還有三阮、宋萬、杜遷是在水中逃得性命的，歐鵬是收攏敗軍的，施老爺子寥寥數語便把大家的任務交待得清楚了。　　晁蓋中箭之後，又是三阮、杜遷、宋萬送上山的。此五人，恰好就是在水軍逃回來的五人，很顯然，施老爺子是給他們安排了「晁派」嫡系的名份。三阮固然是鐵杆晁派，杜遷、宋萬就未必了，在之前的作戰中，施老爺子對他們著墨不多，而在此戰是對他們卻是大書特書，而像徐寧、穆弘、張橫、楊雄、石秀、孫立、黃信、鄧飛、楊林等9員頭領，則連隻字片語都沒有交待。如此說來，這倒也算是晁派頭領的一次完結。　　從我的角度來說，本戰分析完畢，結論就是晁派嫡系的一次集體亮相。但是，還有很多千古謎案，如我上面所提到的朱仝、吳用為何不來，晁蓋是被誰射死的，晁蓋的認軍旗為何會被吹斷等等，每一個話題都可以寫一個長篇巨著，不過那實非我之擅長，本篇就到此結束罷！但，關於本回，我目前發現了三個不同的版本，每一版本細讀皆有不同的風味，有空我會做個對比。　　此戰之後，晁蓋歸天，宋江執政，宣布梁山正式進入了由發展期進入了壯大期。此後，還會圍繞著盧俊義有一系列的戰鬥，分兵派將，更加精彩。－－－－－－－－－－－－－－－－－－－－－－－－－注1：貫華堂版本沒有宋江「苦勸」情節。注2：貫華堂版本的順序為：林沖、呼延灼、徐寧、穆弘、張橫、楊雄、石秀、孫立、黃信、燕順、鄧飛、歐鵬、楊林、劉唐、阮氏三雄、白勝、杜遷、宋萬。與容與堂版相比，人一樣，順序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