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獻忠不怕左良玉,為何獨怕一個縣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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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八年(1635年),大隊農民軍兵臨桐城,百姓簞食壺漿,以迎「義師」——掙扎於死路的平民,以為這回看到了活路。一個老農攔住幾名兵士,向他們傾訴自己的苦難,民軍一個小頭目說:「哎呀——既然那麼苦,何必活在世間?」順手一刀,把老農殺了。
置民於活路,又置民於死路,張獻忠拉起的就是這樣一支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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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悠掉的大腦袋
但是,張獻忠腦袋依舊長在自己的脖子上。
李自成陷入絕境,張獻忠日子依然滋潤,原因很簡單:解決掉李自成,朝廷準備使第二槍,槍又有急用——崇禎十一年(1638年),多爾袞、岳托率領的兩路清軍越過長城,兵鋒指向了大明朝的心臟。
主要人馬拉去急救,本應享受「特級護理」的張獻忠不得不被涼在了一邊。不作死就不會死,張獻忠的人馬確實需要休整,主動挑戰說不定就是死路。不投降,不造反,只能玩忽悠。
但是,張獻忠的問題一日不實質性地解決,熊文燦也一日睡不著覺。熊文燦並不糊塗,對外宣傳張獻忠是真降了,那也只是說說而已。所以,隔三岔五熊總督都給張副總兵出點題目。有幾次缺兵,熊文燦想一箭雙鵰,找張獻忠「借」。張獻忠沒有繳械,因為張獻忠有「忠心」,需要留著隊伍為朝廷「效力」。這個說法,也算說得過去,熊文燦也曾順水推舟表揚過他。你留我借,天長日久地借下去,被借成窮光蛋是遲早的事,張獻忠不會幹的。
熊文燦要借,張獻忠也不能不借,撕破臉皮對誰都不好,所以也只能忽悠,先答應下來,然後給熊文燦回話:事情的落實要點時間,遲幾天,再遲幾天。幾天之後,下文當然是沒有,因為新理由肯定會出來。
熊文燦知道張獻忠在忽悠,不願較真,是因為自己也在玩忽悠。並且,這種想法比張獻忠還早。
兩年前,熊文燦接到調令,即在廬山諮詢過空隱和尚。所謂旁觀者清,體制內那是聽不到真話的。熊文燦的諮詢事項還沒提交,空隱和尚就給了他三個字的答案:公誤矣!
熊文燦條件反射般地回了個「為什麼」。空隱說,那你掂量掂量,你有能搞定流賊的士兵嗎?
這個沒有。接著空隱來了段文言文:「有可屬大事當一面不煩指揮而定者乎?」
熊文燦的文化水平沒有問題,他回答空隱:指揮大局,獨當一面的將才,這個真沒有!
空隱甩出的包袱,一點都不幽默:皇上對你萬般器重,事實上你又無兵無將,結局大概就是殺頭。
熊文燦沉默半晌,試探道:招撫行不?
這是熊文燦成功的起點,也是自己強項。空隱的結論是:流賊,不是海賊。
時過境遷,發達地區的經驗拿到貧困地區來,熊文燦成功的起點就這麼成為他成功的終點。
熊文燦對張獻忠始終不採取強硬措施,完全是可以理解的。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熊文燦的忽悠,很有一點明智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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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獻忠對熊文燦的事忽悠,對自己的則十分實誠。他住在谷城,除了天天練兵,還認真補習文化。沒有文化的軍隊是愚蠢的軍隊,張獻忠找了秀才,給自己當軍師。軍師潘獨鰲,又作潘獨驁,湖北應城人,秀才出身。別瞧不起秀才,洪秀全學歷其實還不如他,造反的活幹得照樣驚天動地。張獻忠到來之前,潘獨鰲就拉過一支三十人的隊伍,不過那時是準備打張獻忠的。關鍵時刻,潘獨鰲審時度勢,歸順了張獻忠,可見在他的眼裡民軍是一去潛力股,比起資不抵債的國企是值得投資的。張獻忠對潘獨鰲很器重,後來還讓他的兒子當自己的禮部尚書。潘獨鰲幹活很賣力,經常加班給張獻忠部的軍官補習文化,張獻忠和他的大小頭目也由此知道了「孫子兵法」。從這個時候起,張獻忠的民軍就不再是烏合之眾了,戰略戰術也與官軍縮小了距離。
除了練兵,學習文化,張獻忠開始學習行政管理。谷城這一帶,張獻忠安排人收稅收費,抓賊斷案,跟老百姓的關係搞得也比較好,隨便殺個老百姓開開心的事幾乎沒有。沒事的時候,張獻忠還到處視察,儼然自己是谷城縣長。
假縣長太敬業,真縣長就不幹了。谷城縣令阮之鈿,桐城諸生。阮縣令如今知道他的人很少,但與他有關的兩個人很有名:阮大鋮,劉若宰。前者是他本家,後者是他親戚。阮之鈿的縣令帽子,便是狀元劉若宰幫忙爭取來的。
但是,阮縣令政治素質好,工作認真負責,自打張獻忠的部隊被安置在縣境,阮縣令的日子實在沒法過。該阮縣令收的稅,被張獻忠收了,總不能讓老百姓交兩次稅,完成自己稅收任務。更麻煩的是張獻忠不僅收稅,部下還又四處搶掠,造成社會治安問題。阮之鈿找張獻忠交涉,張獻忠說:你是朝廷的地方幹部,我是朝廷的部隊幹部,部隊供給不足,你應該負責,我們自己想辦法,沒去找你就算不錯了!
阮縣令這個窩囊實在沒法說,眼睛始終盯住張獻忠的一舉一動,巴不得早點解決。崇禎十二年(1639年)年初,阮縣令的關注有了重大成果:張獻忠密見了一個人。經過秘密偵察,阮縣令大吃一驚,這個人竟是朝廷「一號通緝令」上的主角:李自成!
成天忽悠,以改邪歸正自居,張獻忠還能蒙過一些人。但李自成改行當官兵,可是他自己都沒說過的。打得只剩下十八個人還不肯求饒,李自成與張獻忠是風格完全不同的兩路人。在混得最倒的困難時刻,李自成又跋山涉水隻身來到張獻忠大營,不是求張獻忠給兩個錢花,而是要把造反大業進行到底。
阮之鈿對張獻忠的圖謀,已經一清二楚,恰好同鄉方孔炤巡撫湖廣,方孔炤是個主戰派,本來就不相信張獻忠是真投降,於是八次上書要求把張獻忠給解決掉。但是,所有的報告都沒有下文。
熊文燦不是相信張獻忠有誠心,而是對自己沒信心。撕破臉皮打起來,怕的是不是張獻忠的對手。更重要的一點,張獻忠送了他不少的錢,還有不少古董。張獻忠雖說文化水平不高,但搞到的古董卻沒有一件是贗品。阮縣令對朝廷倒是實誠,但這麼長時間,也沒給過自己什麼好處啊!
張獻忠就不一樣,幾乎每個星期都要給熊文燦送份禮,分量還不清。除了熊文燦,遠在京城的高官司,他也不嫌麻煩,經常派人專程送禮,順便打聽點信息。
阮縣令不夠客氣,那是因為他官太小。張獻忠如今是個副將,按照體制內的規矩,也沒有哪個上級對下級點頭哈腰的。對上級和關鍵人物,張獻忠還是很講禮節的,拜見時都是行下跪禮,還且很規範,儘管講禮貌、講規矩他打小就不習慣,為了工作需要,這些年算是磨練出來了。
官場正規禮節,張獻忠懂。細節問題,他也無師自通,熊文燦等高官的住處,他還時常去串串門,聯絡聯絡感情,加深加深印象。所以,懷疑張獻忠賊心不死,熊文燦多少有點於心不忍。左良玉、方孔炤、阮之鈿等三番五次地提醒要防範張獻忠,甚至要解決張獻忠,熊大人覺得可能與張獻忠沒有送禮有關,或送禮太少有關。也可能是這幫人站著說話不腰痛,萬一軍事行動出了差錯,領導責任誰來承擔?類似的報告太多,熊大人統一口徑回復:不會的!
大人有大量,左良玉、方孔炤提了多次沒有結果,最終說說也就算了。阮之鈿做事太較真,熊文燦不肯乾的事做要去干。當然,剌殺張獻忠,阮縣令是做不到的,他能做的是思想政治工作,讓張獻忠安心在政府部門工作。於是,獨自一人來到張獻忠大營,承諾只要張獻忠不造反,可用自己全家人的性命擔保張將軍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張獻忠真想上前一個嘴巴把他抽死,但是忍住了,改送阮縣令一頓臭罵。張獻忠嗓門大,話又臟,並且還是書上找不到的新詞。阮縣令一時想不開,回家之後在牆上寫下了張獻忠早晚必反這樣一段話,拿起「農藥」便喝了下去。幸虧是古代 「農藥」的科技含量低,阮縣令想死沒死成,但是留下了後遺症,經常生病。
或許是李自成的反動宣傳起了作用,或許是內部情報搞得太准:滿清大軍大舉入侵,張獻忠心裡發怵的孫傳庭、洪承疇全都去了遼東,朝廷很難顧得上湖廣的事。崇禎十二年(1639年)五月,張獻忠依舊戴著熊文燦給的副將帽子,毫不客氣地打起了官軍。
張獻忠重新起事後的第一站,是拿下谷城縣城,這對張獻忠來說太容易。輕而易舉地拿下谷城,民軍打開監獄放出囚徒,還發動群眾跟著造反,還把阮縣令上班的地方放火燒了。縣城裡的官員全都跑了,阮之鈿很有士大夫的氣節,在家裡第二次喝「農藥」,葯還沒找到,張獻忠派人來了,讓他投降,他不降;讓他交官印,他不交。張獻忠能搞掂熊文燦,就是搞不掂阮之鈿。盛怒之下,張獻忠砍了阮之鈿,再挫骨揚灰。這一天,是大明崇禎十二年(1639年)五月六日。
順手拿下谷城縣,張獻忠也不像過去急著去搶第二家。按照事先的秘密約定,趕去與曹操會師。
曹操,跟曹丞相沒有關係,真名叫羅汝才,出生地及後來的簡歷與張獻忠如出一轍,投降後的安置地是鄖縣。兩股民軍合兵一處,然後大軍開溜!
不開溜,等於呆在官軍的包圍圈。
重舉大旗,張獻忠發布了史上最奇葩的檄文,通篇不講自己的正義之舉以及豪邁決心,而是一份大字型大小的送禮清單:受賄人姓名,受賄金額,詳略得當,一清二楚,沒有一句廢話。
經濟問題被舉報,熊文燦也顧不得許多,就算坐牢也比掉腦袋好。更好在手下有個左良玉。左總兵提建議熊大人不聽,熊大人下命令左總兵還是雷厲風行地執行,因為他對張獻忠超喜歡,過去經常打,每次都打贏,自己的身份地位,等於是張獻忠這個陪練送的。
追到襄陽附近的羅山,左良玉與張獻忠兩軍遭遇。準確地講,不是左良玉追上了張獻忠,而是張獻忠等到了左良玉。潘軍師傳授的「孫子兵法」普及本,張獻忠運用得出神入化:民軍布下的大口袋,網住了河南總兵張任學,也網住了左良玉的幾萬官兵。左良玉的能耐確實比張任學大,最終帶著幾百殘兵逃了出來。
左良玉回來後停職反省了,因為他不光打了敗仗,還把總兵官印給弄丟了。丟在哪,根本想不起來。
最慘的是熊文燦,辛辛苦苦忽悠了幾年,最後把自己的腦袋給忽悠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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