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讀書,作為一種信仰
把讀書,作為一種信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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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新京報》報道 2011年,中國人均讀書4.3本,比韓國的11本、法國的20本、日本的40本、猶太人的64本少得多。很長一段時間以來,這串數字在被各種媒體反覆引用,也讓很多人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讀書太少了。莫言獲得諾獎後,也引發了一些媒體的討論:一個文學超級明星的誕生是否能拉動國民的整體閱讀? 在這樣的一些討論之下,日前,兩個讀書人,哲學家、學者、作家周國平和《三聯生活周刊》執行主編李鴻谷這對鮮見組合,聚首對談。主題為《讀書,作為信仰》。話題從各自的閱讀經驗開始,對談部分更多是李鴻谷對周國平的提問,作為一個上世紀80年代在大學讀書的知識分子,他對周國平漸漸從學者轉型成散文作家、個體生命經驗記錄者的變化充滿疑問,對哲學在當下生活中的價值充滿好奇。
周國平VS李鴻谷
讀書可以分成幾類,第一種為了一個功利性的結果,第二種是我們把自己的未知變成已知,還有一種是尋找你人生滋潤的那一部分。這三種不是沒有交叉的,是我個人大體上的分類。這些分類中我能夠跟大家溝通的只有一個,就是求知,求知的閱讀。我個人認為偏向讀書作為求知,作為求知之下的信仰。我的個人閱讀經驗是我覺得讀書如尋友,讀書就是找朋友。我們每個人成長,你讀什麼,親近什麼,然後你追什麼。我們的讀書某種意義上講是尋找朋友的過程,這個朋友可能是我們尋找知識的一個求知過程,這種過程形成一種混合,形成一種新的結果。我們以尋找朋友的心態讀書,第一個收穫不完全是知識,還有一個副產品,就是你發現自我,這個過程是你對自我的一個印證,有了自我就有了讀書的主體。
——李鴻谷
(《三聯生活周刊》執行主編)
我覺得一個人不能缺少兩個最重要的朋友。一個就是你自己,這種觀點是古希臘哲學家強調的,就是你要有一個強大的自我,一個充實的自我,比你的身體更高級的自我,那個自我是你的好朋友,他是可靠的。
怎麼樣提高這個更高的自我呢,寫日記。本來最有意義的寫作是什麼,就是為自己寫的,這個過程是一個反思的過程。是和你的身體自我拉開距離的過程,你來看他,他遭遇的悲歡苦樂,你幫他分析。你去開導他,這樣的過程中一個更高的自我,一個強大的自我。第二不能缺的朋友就是好書,就是活在好書里的偉大的靈魂。
——周國平
(西南政法大學教授)
【對話】
閱讀之思
我們愛怎樣的智慧
李鴻谷:我是1983年上大學,在大學看過周老師的《尼采:在世紀的轉折點上》。我有一個問題,周老師給我們提供了尼采,當時寫的哲學不是標準意義上的哲學的文本的書籍,但至少,我對周老師的定義仍然是哲學研究者,但之後你的寫作有個有意思的變化,就是特別個人化,寫《妞妞》,寫自己生命的感悟。為什麼呢?
周國平:我在社科院,很尊敬的一位長輩也批評過我,說周國平你搞哲學很有前途,為什麼不好好搞下去,去寫散文,不務正業?但我並不認為,我這個人承擔什麼使命,要為中國哲學做什麼貢獻。我的排列重要性,是根據我自己的生命體驗,生命發展過程中什麼東西是最重要的,真正打動我或者深入我內心的那些東西是我的寶貝,我要把它表達出來。那個東西別人不能代替的,你可以寫尼采,但是你不能寫周國平的生命體驗吧。
學術是第二位的。實際上我寫尼采,你剛才提到那本書,也不是純學術,我不喜歡純學術。我覺得作為一個學者,你去搞研究,也應該把你的研究和你的人生結合起來,你看重的東西你在學術上弄清楚。還是你的人生為你的學術定向,不是你的人生完全為學術服務。我覺得我後來也沒有離開哲學。我可能有一點離開學術,但是我認為學術和哲學是兩回事。從事哲學可以有不同的方式,學術是其中的一種,學術也需要,我並不否認學術的重要性。從哲學的本原來說,因為哲學就是愛智慧,就是要把人生的問題想明白。這一部分我覺得是更本原,對於我來說也是更重要的。我自己感覺,我做的這些東西,其實這個社會是需要的。
李鴻谷:哲學就是愛智慧,那我們這個時代要不要愛智慧,怎麼愛智慧?
周國平:愛智慧,各個時代沒有原則上的區別。一個時代一個時代在變化,但是人類的基本問題,其實始終在那裡。不過是改變了呈現的方式。你比如說什麼是幸福,人活著到底是為什麼。人們始終在這裡面進行選擇,進行博弈。
李鴻谷:前段中央電視台做過你幸福嗎的調查,其實是一個哲學問題。我們這個時代需要什麼樣的哲學,我需要什麼樣的智慧,我們愛什麼樣的智慧。這是很大的問題,這個調查,某種意義上講就是我們物質有了極大豐富之後,所面臨的需要解決的新的貧困的問題,我們新的貧困是什麼?我們可能不夠的是愛智慧。那我們這個時代需不需要哲學,我們這樣的時代需要什麼樣的哲學?
周國平:我覺得肯定是任何一個時代都是需要哲學的,只要是人類存在的,哲學都是離不開的。實際上,哲學所追問的那些問題,都是人類的基本問題。我覺得我們這個時代對人生基本問題的思考是紊亂的。為什麼不幸福,為什麼經濟發展了卻不幸福,這個基本問題搞亂了。我覺得這更需要,實際上也是很多人在想這些問題。哲學在這個時代是怎樣的一種境況呢,一方面成了棄婦,一方面又是很多人的夢中情人。
閱讀之路喚醒完整自我
我這一輩子讀書有三個特點,第一個是「不務正業」。意思是我沒有受自己專業的限制,什麼書都看。我大學學的是哲學系,看的多是文學書。我覺得一個人到世界上來,沒人規定你必須幹什麼。上哲學系,完全是偶然的,沒有必要受那個限制。一個人最重要還是讓自己完整一點,我覺得實際上像文科,文史哲真的不分家,沒有界限,都是精神生活的一個部分,之間沒有那麼嚴格的界限。我什麼書都看,不受專業的限制。這一點直到後來在社科院從事哲學工作,我們所對我仍然有這個評價,說周國平不務正業,什麼都干。
第二個特點是「不走彎路,直奔大師」。一個人一輩子能夠用來讀書的時間是很有限的,你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比較平庸的作品上面。我覺得一個人讀什麼樣的書,其實跟自己的精神成長的關係非常大,可以說你吸取了什麼樣的營養,你的精神就會長成什麼樣的狀態。古希臘有一個哲學家,他說過有人很奇怪,明明喜歡哲學,但是不去讀哲學家的著作,反而去讀旁邊介紹哲學的著作。這就像有一個人愛上女主人,可是他怕麻煩,就向女僕求婚,這不是很可笑嗎?
第三點,儘管我是讀經典,但是我「不求甚解,為我所用」,這是我的第三個特點。真正要搞一個課題,必須是很認真的弄清楚它的原意是什麼。但對一般的閱讀來說,沒有必要去死摳含義是什麼,如果讀的過程中不感興趣,你可以跳過去,慢慢的,不求甚解,隨著積累,有一天你就會發現你讀那些書非常愉快,可以把它當閑書一樣讀。我想這個過程實際上也是為我所用,讀書到底是為了什麼?如果我們排除做學問很實際的目的,讀書就是我在吸取營養,把自己豐富起來。我自己感覺,讀書最愉快的是什麼時候?是你突然發現「我也有這個思想」。最快樂的時候是把你本來已經有的,你卻不知道的東西喚醒了。 ——周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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