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掌故—八王墳

06-12

北京城掌故——八王墳

八王墳離我家很近，近到可以遙遙相望的程度。北京城以「墳」命名的地方尤多。像離八王墳東北不遠處就有一處名為英家墳，往西的光華西里也曾稱為豫王墳，大家常坐的地鐵也有一站名公主墳。記得前幾年曾有人提了個極不靠譜的建議，說是要將北京地名中那些個帶「墳」字的地名改了，說是因為地名帶「墳」不好聽、不吉利。殊不知這些「墳」的地名恰恰是北京悠久歷史的證明。越是歷史悠久之處，墳墓往往也就越多，如山、陝一帶，古墓遍地。這就是一地千百年的歷史積累。而這八王墳又因何得名呢？

顧名思義，這八王墳也是因一座墳而得名的。中國最後三個封建王朝——元明清——都曾在北京建都，別說大大小小、千奇百怪的王爺，就是那各式各樣的皇帝也是大把抓。那這八王墳的「八王」又是何許人也？「八王」是不是一個王爺？能在這天子之地留下自己的痕迹，他又有何種傳奇呢？待我慢慢道來。

話說公元1644年，當時中國大地上的三股政治勢力風雲際會，就在這一年，就在京畿直隸、山海關內外展開了一場殊死搏鬥。三股勢力中，有已然奄奄一息的大明王朝，也有正蓬蓬勃勃的李自成的農民軍，還有早在關外虎視眈眈的滿清。一番龍爭虎鬥，最終滿清漁利其中，取得勝利，開進北京，也拉開其入主中原的序幕。此時不單單是滿清政權正準備開疆拓土、大有作為，這政權中也有一人正春風得意，此人便是清太祖努爾哈赤的第十二子阿濟格，他正是在這一年由武英郡王進英親王，在當時的諸王排序第八，以序稱「八王」，這就是本文主題八王墳的墓主人——清英親王阿濟格。

可能提到阿濟格，大家會有些陌生，不過要是提到此人同父同母的弟弟，可能是大家都不會陌生的，那就是清初那位大大有名的攝政王多爾袞。阿濟格，多爾袞還有豫親王多鐸兄弟三人均為努爾哈赤的大妃阿巴亥所生。阿巴亥與努爾哈赤死時殉葬。

雖說「無情最是帝王家」，皇家兄弟間往往爭權奪利、貌合神離、甚至骨肉相殘，但這兄弟三人還算抱團。可謂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兄弟三人中阿濟格居長，但真正為首之人還是多爾袞。據說努爾哈赤在世時很是喜愛這十四子多爾袞，甚至有意將汗位傳之。不過在努爾哈赤死後的汗位爭奪中，多爾袞敗在了自己的兄長皇太極的手下。皇太極死後，多爾袞再一次爭奪帝位未果，年僅6歲的福林，即順治帝，登上皇位。不過相對於上一次來說，結果對於多爾袞卻好得多。他不但成功壓制了自己的競爭對手皇太極長子豪格，還運用政治手腕攫取了大量權力，後來被封為攝政王，成為了滿清的實際統治者。

俗話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多爾袞執掌大權，自己的兩位兄弟自然得到重用。當然多爾袞如此並不只是任人唯親，阿濟格、多鐸二人確很有些能耐。單說阿濟格早年就曾隨其父努爾哈赤、其兄皇太極東征西討，從征察哈爾、喀爾喀、朝鮮，到與明朝交戰時，寧遠之戰，錦州之戰，北京廣渠門之戰，都是驍勇善戰，戰功累累。到了皇太極崇德元年（1636年），進武英郡王，其「偕饒餘貝勒阿巴泰及揚古利伐明，自鵰鶚堡入長安嶺，薄延慶。越保定至安州，克昌平、定興、安肅、寶坻、東安、雄、順義、容城、文安諸縣，五十六戰皆捷，俘人畜十餘萬。」（《清史稿》）。之後也是屢立戰功，直至順治元年（1644年）隨多爾袞進關，奪取北京，進英親王，順治五年（1648年）命為平西大將軍，顯赫一時，也算是滿清開國功臣之一。

正當這位八王爺準備大展拳腳，建功立業之時，命運轉折也隨之而來，先是阿濟格的那兩位親兄弟多鐸、多爾袞先後於1649年和1651年因病去世，失去了兩股政治上的助力，阿濟格本應該稍斂鋒芒，更加小心謹慎，須知兄弟三人柄政多年，樹敵不少。可他貪心極高，權欲熏心，多爾袞在世，其就曾想謀求「叔王」之位，未果。而多爾袞死後，他更是野心勃勃，想要謀襲多爾袞的攝政王之位。可他的政治手腕太差，他本可以團結拉攏多爾袞、多鐸舊部以助自己，他卻以武力壓迫多爾袞舊部，讓其歸附自己，結果雙方產生裂痕，而最先告發阿濟格密謀欲為亂正是這些多爾袞舊部。而他自己並不察覺，更加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結果「還京師，議削爵，幽禁。逾月，複議系別室，籍其家，諸子皆黜為庶人。十月，監守者告阿濟格將於系所舉火，賜死。」也就是在多爾袞死的順治八年（1651年），阿濟格也被賜死，享年四十歲。這兄弟三人看來還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阿濟格死後，其骨灰被被埋葬於通惠河（東郊市場北）北岸的一處荒涼之地，也就是如今被稱為「八王墳」之所在。當然這是泛稱。康熙帝在位時，開始重新重視阿濟格的開國功勛。乾隆十一年（1746年），重修八王墳，有了宮門、享殿、寶頂、牆圈、馱龍碑，正墳、土墳主次分明，更有「東衙門」、「西衙門」之別，佔地一頃數十畝，規模宏大，墓主人的地位可見一斑。值得一提的是地宮大門。據見過它的老人回憶，門後有兩道彎槽，內有兩個石球；關門時，石球順著彎槽滾至門後，大門就無法推開了。民國十四年（1925年），其後人金震亭將八王墳的宮門、享殿拆除，賣了磚瓦木料。日偽時期，又把這裡的樹木全部伐掉換了錢。現在這盜墓小說蝗蟲似的撲天蓋地，我不說大家也能估計到這八王墳也曾多次被盜。這裡還曾建過釀酒廠。解放前後，這八王墳真的是可謂「名存實亡」了。1965年此處曾改名為建光東里，1977年恢復原稱：八王墳。

而今的八王墳，位於長安街東沿長線上，以大望橋（立交橋）為核心，西接建國路，東啟京通快速路，南北縱貫西大望路；地鐵1號線橫穿於此，設站點「大望路」；幾十條公交線路在此設站，去往河北三河地區的930路及其支線以八王墳東為首發站；八王墳長途汽車站也是赫赫有名。這一切，都使八王墳成為京東近郊地區極其重要的交通樞紐。

這裡不但是交通樞紐，進入21世紀後更成為一處商業中心，SOHO現代城、藍堡國際中心、新光天地、華貿中心等一系列高樓大廈拔地而起，更使昔日的八王墳舊貌換新顏，也是面目全非。

只是我有些憂慮，這幾年北京進行著敗家子式的大興土木，多少有歷史意義、有老北京特色與味道的建築、地區慘遭毒手。北京的特色在漸漸流逝，那些歷史的沉澱與遺存被那些幾乎沒什麼價值的現代建築所取代。老建築被毀壞、舊風貌被侵蝕，可能再也無法挽回，而現在我聽到越來越多的人願意拿「現代城」這個名字取代「八王墳」來稱呼這一地區，不知道其他老北京的地名是不是會被新地標取代，是不是這些僅剩北京歷史文化的味道也將在現代化的衝擊下蕩然無存、隨風而逝呢？

滄海桑田，如今，八王墳已是高樓大廈、鱗次櫛比、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熙來攘往、好不熱鬧，不知這些現代化的雜訊會不會攪了那位已沉睡了幾百年的大清王爺的清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