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孤兒的生活

　　綿綿和患有尿毒症的媽媽生活在一起，她的父親被騙入傳銷組織，目前被證實已死亡。她還不足7歲，卻有著這個年紀的孩子不該有的沉默和憂鬱。在中國，有許多同綿綿一樣，雖不算孤兒，但實際上缺乏父母照管的孩子。官方定義中，他們被統稱為「事實孤兒」。他們是散落於社會角落的邊緣群體，生活艱巨，亟需關愛。（攝影/吳家翔 編輯/王崴）

　　綿綿和媽媽住在牆面斑駁、陰冷昏暗的房間里。由於身患尿毒症，她的媽媽每天要自己做三次腹膜透析。她的爸爸於2009年被騙入傳銷組織，最近才被確認已經死亡。

　　綿綿的童年裡沒有寵愛和放縱，甚至沒有玩具。婦基會的工作人員送給她一個芭比娃娃，她愛不釋手。根據我國孤兒福利體系，陝西的福利院孤兒可得到1000元/人/月補助，散落民間孤兒可得到800元/人/月，但針對「事實孤兒」的國家救助政策幾乎空白，沒有父母雙方的死亡證明，綿綿一家連這800元的補助都拿不到。

　　綿綿要求媽媽給芭比娃娃梳兩個馬尾辮。她的臉上綻放出了一個孩童本該擁有的歡樂。而這種歡樂並不長久，轉眼間就消散不見。

　　7歲的小瀅原本有著幸福的家，但隨著爸爸離世、媽媽出走，他只能和爺爺奶奶相依為命。懂事的小瀅每天放學第一件事就是去山上砍柴。回到家，小瀅會踩著小板凳爬上灶台，燒水，幫奶奶煮飯。

　　小瀅的爺爺在地里種植圓胡（中藥材）。他已經70多歲了，但仍舊每天下地幹活，家裡的經濟來源就是這一畝薄田和政府救助。

　　小瀅的奶奶有一大包這樣的破襪子，她捨不得扔掉，給它們打了許多的補丁。

　　說起小瀅的身世和家庭目前所處的境況，小瀅的奶奶流下了眼淚，儘管家庭條件十分艱巨，但她仍舊堅持讓小瀅上學。

　　陝西婦基會的工作人員給小瀅送來了500元「事實無人撫養兒童助學基金」，但這些錢還不足以承擔他們一家的各項支出。

　　小瀅在本子上詳細記錄著助學基金的花銷賬目。

　　小瀅獨自坐在屋裡看動畫片，他不太情願與人交流。相對生活的窘迫，事實孤兒們缺乏精神上的關懷是更為嚴峻的問題。

　　茵茵的父親病亡，母親改嫁，她由伯父照顧。伯父也是孤身一人，靠打零工保持生活。

　　茵茵以前性格有些自閉。如果生疏人來看望她，她一般不講話，如果問她情況問得多了，就會哭。

　　現在茵茵上五年級了，因為家庭貧困，她和伯父至今還住在一張床上。

　　小紅借著天黑前的最後一點亮光趴在院子里寫作業。爺爺李克明和奶奶何齊娃在旁邊陪著她。13年前，他們去縣醫院看病，走廊里，一個年輕女子跟何齊娃說：「阿姨，您幫我抱下孩子，我去下廁所。」年輕女子一去不返，二老於是把小紅抱回家撫養。

　　今年小紅升入初一，學習成績優異，和同學們相處得也很愉快，但更多時候，她期望自己可以一個人獨處。奶奶說小紅很懂事，放假的時候總是幫她洗衣服，沒錢時寧可餓肚子也不跟二老說。她知道自己是被撿來的，但不會因為這件事不開心。

　　李克明每天晚上都站在路邊，等待上補習班的小紅下課，帶她回家。他今年已經84歲。小紅說她以後想做一個婦產科醫生，因為「能看到新生命的降臨是很美好的事」。

　　上二年級的小澤很淘氣，他把透明膠布貼在嘴上和奶奶玩鬧。他的爸爸於2009年出車禍身亡，母親患有精神病，同年走失。

　　小澤和爺爺、奶奶相依為命。他的爺爺74歲，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奶奶71歲，身體還算康健。

　　小澤攙扶半身不遂的爺爺起床。這個家庭基本無經濟來源，2014年至2015年，爺爺長期住院，生活更加貧困。

　　妮妮在給父親錘腰。她的父親因為重病下肢癱瘓，失去了勞動能力，並且經常腰痛難忍。母親因此和父親離婚，並且拋下了妮妮。

　　妮妮住在叔叔家裡，由爺爺奶奶撫養，儘管家庭條件尚可，但父母關愛的缺失卻無法補償。

　　小小望著家裡的全家福。她本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但由於家庭矛盾，父親於2013年將母親殺死，之後父親被判刑。她和妹妹現在由爺爺奶奶共同撫養。平日里，她們住在學校附近的出租房，由嬸嬸照顧。（註：應採訪對象要求人物面部打碼）

　　小小（左）和陽陽（右）在自家桃林里合影。爺爺奶奶靠種植果樹來撫養一對姐妹。

　　貝貝6歲，她的爸爸一直遊手好閒，2008年和臨縣一個姑娘戀愛後致使女方未婚先孕，生下了貝貝。2009年11月，女方被娘家人強行領走，隨後，貝貝的爸爸也離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貝貝和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爺爺26年前患腦梗半身不遂，奶奶65歲，靠給別人打零工和政府救濟保持生活。

　　中午，奶奶在照顧患有腦梗的爺爺，貝貝在廚房裡炒菜。

　　貝貝的班主任反映，她很聰慧，但不愛學習，幾乎每天早上都是到了學校在老師的監督下補作業，上課也沒法集中注意力聽講。

　　貝貝的家庭作業上空著一幅相框，原本作業要求是在那裡貼上一張「我的一家」的照片，並向老師和同學做介紹。貝貝對媽媽唯一的印象是一張僅存在家裡的大頭貼，而對爸爸的記憶幾乎為零。

　　貝貝請攝影師幫她拍一張「我的一家」的照片——爺爺、奶奶和她。根據北京師範大學兒童福利研究中心數據顯示，截至2011年12月，全國共有約58萬名「事實孤兒」，大部分被社會所忽視。這些與孤兒、留守兒童處境相似的孩子，卻難以獲得相應的救助和關懷；而父愛母愛的缺失，則成為他們心靈上難以補償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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