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髮妻朱安:我也是魯迅遺物
凡是上過學讀過書的,誰不知魯迅?但是又有幾個知道「朱安」呢?朱安是魯迅的結髮原配妻子(又尊稱為「髮妻」)。典型的舊社會包辦婚姻的犧牲品。朱安活了將近70歲,卻承受了40多年的有名無實的婚姻。但至死她還反覆對人們說,大先生(指魯迅)待我很好,彼此之間沒有爭吵。臨終前魯迅的學生前去看望她,她還淚流滿面地說:「希望死後葬到大先生之旁!」她一如既往地想念許廣平(她認為是妾)和周家獨苗———海嬰。她面對自己的情敵和情敵的孩子竟然不生絲毫怨尤之意。有誰解讀過這位溫順純凈的靈魂、終日忍淚的善良慈愛的心呢?
魯迅結婚三天後離開新娘
朱安1878年6月生於浙江紹興,比丈夫年長3歲。祖上做過知縣,是書香門第,與周家門當戶對。家教嚴正、雖非大家閨秀但屬小家碧玉的朱安,雖然識字不多,但守信知禮,溫良恭儉讓。因為魯迅(周樹人)是長子,父親去世以後,母親魯瑞就為他的婚事操心了。老太太喜歡朱安聽話順從的品性,決定娶來給大兒子做賢妻。1901年4月3日,魯母並未(也無須)徵得兒子同意,就去朱家「請庚」問生辰八字。由雙方家長作主,定下了決定朱安一生命運、並給魯迅帶來終生痛苦的婚姻大事。作為原配夫人,她為魯迅空守了41年,直到1936年魯迅去世,也沒能實現朱安有個親生骨肉的渴望。
1906年7月6日(光緒三十二年農曆丙午六月初六)周樹人從日本被母親騙回老家完婚。就在娶親轎子剛一落地時,從轎子裡面伸出了一隻中等大小的女鞋,這隻腳試探著踩向地面,然而由於轎子高,一時沒有踩到地面,可繡花鞋卻掉了下來,鞋裡面露出一隻裹得很小的小腳。這新娘就是朱安,聽說新郎喜歡大腳,因此穿了雙大鞋,裡面塞了很多棉花,想討新郎喜歡。可當場就露餡了!這預示了此後終生的不幸。
一陣忙亂之後,繡花鞋又重新穿好了。新娘終於從轎子里被捧扶了出來。她很瘦小,一套新裝顯得不合身。在族人的簇擁下和司儀的叫喊聲中,紅色頭蓋被揭去了。周樹人靜靜地看了一眼新娘,此前從未見過她。新娘的面色黃白,尖下頦,薄薄的嘴唇使嘴顯得略大,寬寬的前額顯得微禿。
在完婚的第二天,周樹人沒有按老規矩去祠堂,晚上他獨自睡進了書房。他說,與朱安結婚是母親送給他的一個意外的禮物,是母親在娶兒媳婦,「我只能好好地保養她供養她,愛情是我所不知道的」。第三天,他就上路回日本去。朱安雖然疑惑卻是遵從了,好像她生來就註定是只為了伺候魯迅的老母親。24歲的朱安從魯迅離開那日起就陪伴婆婆生活了一輩子——這是她沒有預料到的。
魯迅:朱安不是我的太太
朱安天天做針線、料理家務、侍候婆婆,她終日盼著大先生回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到她50歲時,等來的卻是大先生與許廣平在上海的結婚照。朱安絕望地說:「過去大先生和我不好,我想好好地服侍他,將來總會好的。我好比是一隻蝸牛,從牆底一點點往上爬,總有一天會爬到頂的。可現在我沒有力氣了,我待他再好,也沒有用。」朱安堅忍了墮地的創傷,可她沒有過分的嫉妒之心,她還為魯迅和許廣平有了兒子而高興。她對人說,「先生的兒子也是我的兒子」。直到晚年,她還說「我生為周家人,死為周家鬼」。朱安畢竟是個單純善良的女性,她恭敬丈夫,忠實於丈夫,一切寄托在丈夫身上。朱安缺文化,沒理想。但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所恭敬的丈夫為什麼不喜歡她?殊不知自己是一件禮品,是魯母送給長子終生受用的,當然,受禮品的人可以不收,甚至可將禮品退還。但魯迅沒有不近情理到那種地步。他怕朱安被「休妻」後走上自盡的絕路!魯迅多次與友人說:「朱安是我母親的太太,不是我的太太。」
孤老一生
1936年10月19日,年僅55歲的魯迅病逝於上海。在北平老家,可憐的朱安得知丈夫去世的消息後,她身披重孝,在住處的南屋陶元慶畫的魯迅像下設置了祭奠的靈位,又供上文房用具,和丈夫生前喜歡的煙捲、清茶和點心。朱安就用這種舊時代的方式,無言地表達了對陌生丈夫的哀悼。魯迅逝世後,朱安和老太太的生活費用主要由許廣平從上海匯款來;周作人也按月給一些錢,但老太太病逝後,朱安拒絕周作人的錢,因為她知道大先生與二先生合不來。雖然許廣平千方百計克服困難給朱安寄生活費,但社會動蕩,物價飛漲,朱安的生活十分清苦,每天的食物主要是小米麵窩頭、菜湯和幾樣自製的腌菜。很多時候,就連這樣的基本生活也不能保障,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她只好「賣書還債,維持生命」。周作人慫恿朱安登報,要把魯迅的藏書賣掉。許廣平得知消息後,委託朋友去向朱安面談:不能把書賣掉,要好好保存魯迅的遺物。朱安反問:你們總說要好好保存魯迅的遺物,我也是魯迅的遺物呀,為什麼不好好保存我?!但當來人向她講到了許廣平在上海被監禁、並受到酷刑折磨的事情後,朱安態度改變了,從此她再未提出過賣書,而且還明確表示,願把魯迅的遺物繼承權全部交給周海嬰。朱安生活困難的消息傳到社會上後,各界進步人士紛紛捐資,但朱安始終一分錢也沒有拿。許廣平對這一點十分讚賞。朱安到底還是個明白人,還是有骨氣的女子。
1947年6月29日,朱安孤獨地去世了,身邊沒有一個親人。她活了69個春秋,寂寞地熬過了40多個漫長歲月。假如朱安是花容月貌的才女,且具有反封建的進步思想,是魯迅可靠助手,那麼她的命運還會如此嗎?人們會解釋說:朱安的悲慘婚姻,是吃人的封建禮教造成的,怪不得別人。魯迅在1918年所作《我之節烈觀》一文中說:「節烈苦么?答道:很苦。……節婦還要活著,精神上的慘苦,也姑且弗論。單是生活一層,已是大宗的痛苦。」我們後人,如今怎樣來讀這篇反封建禮教的控訴狀呢? 陳明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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