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人是猴子變的！」

第三十二章：「人是猴子變的！」　　話說公元1848年歐洲爆發大革命，教皇國的老百姓也發動起來革了教皇的命，建立了羅馬共和國。可因為法國人的干涉，羅馬共和國滅亡了，教皇國又給恢復了起來。接下來，教皇庇護九世就靠著法國人撐腰，又繼續在教皇國裡邊兒苟延殘喘著。　　教皇國雖然給恢復了，可歷史走到這個點兒上，羅馬教會和教皇對西歐的控制和影響已然是名存實亡了。咱們前邊兒說過，自打公元十六世紀宗教改革興起來以後，新教就在西歐迅速紮根發芽，發展壯大。經過了一百多年的反反覆復，到了十七世紀末的時候，歐洲的宗教分野已然定了型。除去東歐的俄羅斯信東正教、奧斯曼土耳其信伊斯蘭教之外，其他的歐洲國家分成了新教和天主教兩大塊兒。其中，英國（包括後來給並進來的蘇格蘭）經過「光榮革命」，最後確立了徹底的新教國家的地位；北歐的瑞典和丹麥兩個國家早早就改信了新教；荷蘭經過「三十年戰爭」，獲得了最後的獨立，也成為新教國家。這些新教國家和羅馬教會早就斷了關係，老死不相往來了。剩下的國家裡邊兒，瑞士是加爾文教的大本營和發源地，基本上是新教、天主教各佔一半兒。德國情況比較亂，因為這時候的德國四分五裂，分成了若干大小諸侯國。其中德國北部的諸侯國（包括普魯士）大多都信新教，南部的諸侯國（包括哈布斯堡家的老窩——奧地利）大多都信天主教。雖說都信天主教，和羅馬教會聯繫挺多，可各國有各國的政府，挨不著教皇來管。法國呢，本來是天主教占多數，胡格諾教也不少，勢力相當。可後來因為路易十四的折騰，天主教又在法國佔了絕對統治地位。後來法國爆發大革命，把天主教會的勢力給徹底推倒了，雖然還允許天主教在法國存在，可教會已經被政府牢牢控制了，教皇的手是斷然伸不進去了。東歐兩個信天主教的國家裡邊兒，波蘭在十八世紀被普魯士、奧地利、俄羅斯三家瓜分了，整個兒不存在了，匈牙利呢，早就被奧地利吞了，也不存在了。西班牙倒是對天主教一直挺鐵，可自打三十年戰爭之後，就已然是江河日下，一年不如一年了。後來還讓拿破崙佔了一段時間，要不是拿破崙被推倒，還有沒有西班牙這國家都兩說。說完了這些，剩下的就只有義大利了。這義大利呢，本來是天主教的基本盤，也是受羅馬教會影響最深的地方。還曾經有過不少人想著以教皇為領袖統一義大利。可經過了拿破崙兩次滅了教皇國，以及後來羅馬共和國的那檔子事兒，義大利人對教皇也不怎麼鳥了，大伙兒開始指望著義大利唯一一個獨立的撒丁王國來完成國家的統一。就連教皇國的老百姓，也都懷念著羅馬共和國，都指望著教皇的統治早點兒完蛋。可就因為法國的大兵在羅馬城看著，因此只好壓著心頭的火兒，等著哪一天有機會再把教皇推倒。因此咱們可以說，到了十九世紀中葉，羅馬教皇雖然靠著法國人撐腰，還統治著教皇國的地盤兒，但已然是只能關起門兒來當皇上，對西歐沒什麼影響了。就是教皇國這一畝三分地兒，也只能靠著高壓政策勉強維持著而已了。　　歐洲1848年革命的風頭過去了以後，進入了一個相對比較穩定的時期。打英國開始的工業革命已經擴展到了全歐洲，特別是西歐各國，經濟發展都挺快，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各國掌權的主呢，因為害怕再來一回1848年革命，因此也都多多少改改良，弄個憲法，開個議會，言論自由、保護人權伍的也拿出來撐撐門面。有了這個大環境，歐洲的科學文化開始了大發展。咱們都知道，這科學文化是封建迷信的剋星，過去基督教的思想能統治了整個歐洲一千多年，歐洲長期貧窮落後是個很大的原因。越是貧窮落後人就越是愚昧無知，越是愚昧無知就越容易被神神叨叨的東西忽悠，因此宗教就越是能夠統治人們的頭腦。到了公元十六世紀，有一個叫哥白尼的波蘭神父，最先開始了對基督教理論的懷疑。按當時教會的說法，地球是上帝耶和華老爺子創造出來的，是宇宙的中心，太陽圍著地球轉。哥白尼經過仔細琢磨研究，覺著這理論不對，應該是地球圍著太陽轉。這理論放到今天三歲小孩兒也知道，可那時候就是跟教會對著干，是欺師滅祖的大罪，要給一把火點了。幸虧哥白尼裝瘋賣傻（幸虧沒跟黑三郎一樣遇上黃文炳，呵呵），把自個兒寫的《天體運行論》一直窩著不敢往外發，這才躲過一劫。後來義大利又出了個伽利略，也是個大科學家。咱大伙兒上過小學的都知道，這位做過一個特著名的實驗，就是兩個鐵球同時落地那事兒。這伽利略可不光發現倆鐵球能同時落地，還通過天文觀察發現了哥白尼的理論是對的。這事兒被教皇知道了，把伽利略押到羅馬問罪。伽利略為了保住一條命，只好承認自個兒說的全是胡話，衷心擁護教會的正統學說，這才沒給一把火點了。後來又有一個叫布魯諾的義大利神父，也支持哥白尼的理論。可這位骨頭倍兒硬，就是不肯服軟，最後給教皇下令燒死了。這都是教會還能一手遮天的時候乾的事兒。後來法國搞起了啟蒙運動，崇尚科學，反對迷信，教會雖說還能施加壓力，但也擋不住狄德羅他們搞出《百科全書》來了。等歷史走到現在這個點兒上，教皇除了自個兒的一畝三分地兒，已然管不著歐洲各國的事兒了。現在這歐洲趕上了科學文化大發展，大伙兒對基督教的理論就越發懷疑了。不過呢，懷疑歸懷疑，可歐洲人信基督教信了一千多年了，就算對教皇和羅馬教會不鳥歸不鳥，可對基督教的感情到底不是一下子能扔下的，所以暫時還沒人直接提出全盤否定基督教。　　到了公元1839年，德國出了個叫費爾巴哈的，終於開始站出來直接全盤否定基督教了。這費爾巴哈是個學哲學的。學哲學的人嘛，你懂的，那腦子琢磨的事兒不是一般人能明白的。這費爾巴哈呢，思想又特別激進。他覺著這基督教就是個大忽悠，於是打公元1839年開始，他就連續寫了好些帖子，把基督教給全盤否定了。特別是公元1841年，費爾巴哈寫了個叫《論基督教的實質》的帖子，直截了當地說，這世界上壓根兒就沒有什麼勞什子上帝。別看教堂裡邊兒上帝的像畫得挺多，那全都是人們按自個兒的樣兒畫出來的（就是說，如果豬也信上帝的話，那上帝一定長著一個豬頭，呵呵）。換句話說，根本就不是什麼上帝造出了人，而是人們自個兒想像出來了一個上帝，然後再給這上帝加上若干神力，說萬事萬物都是上帝造出來的。這就是基督教的實質。費爾巴哈還認為，這基督教從根子上說就是科學的死對頭，您瞧，往常教會勢力大的時候，誰敢研究個科學，這教會就拿火把人家點了。就因為這，人類的科學發展被妨礙了多少年。因此，必須得把基督教徹底清除出去。費爾巴哈的這些話在當時來說可以算是扔了個精神原子彈了。前邊兒說了，歐洲雖說搞了宗教改革，羅馬教會和教皇的勢力和影響已經沒多少了，可就算是新教國家，也還是信上帝、讀《聖經》的哈。費爾巴哈直接說這世上沒有上帝，上帝是人自個兒造出來的，這話可就震撼了。不少信基督教的人罵費爾巴哈是異教徒，說這要是擱從前，非得給丫燒死不可。可畢竟時代不一樣了，到了這時候，已經沒什麼人能隨便判別人火刑了。當然，也有人支持費爾巴哈，其中有個叫卡爾·馬克思的（沒錯，就是咱成天背的馬哲里的老馬，呵呵），年紀輕輕的就成了哲學博士。這馬克思是個徹底的無神論者，早就覺著基督教的理論全是忽悠人的。費爾巴哈的帖子一出來，馬克思當然是舉雙手贊成了。可馬克思覺著，費爾巴哈的話說得還不夠深，於是在公元1843年寫了一個帖子，名叫《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在這個帖子裡邊兒，馬克思就說了，這宗教啊，其實就是個精神鴉片，就是掌權的人拿來忽悠老百姓的，好讓老百姓對掌權的人服服帖帖。這輩子就算是餓死凍死，也斷不能起來造反，不然死了以後得下地獄。只要這輩子老老實實，死了以後就能上天堂。結果呢，掌權的自個兒大魚大肉、金山銀山地享受著，老百姓呢，卻在那兒忍飢挨凍眼巴巴地盼著那沒影兒的天堂。您想想，馬克思這話說得一點兒都沒錯兒。咱們前邊兒都說到過，打君士坦丁開始，後邊兒狄奧多西、克洛維、查理曼，一直到路易十四，每個國王皇帝都是拿著教會來忽悠老百姓，好坐穩自個兒的位子。要不怎麼法國大革命一定要把天主教會的勢力給推倒呢？所以馬克思這麼一說，這基督教在政治上的真面目也就給徹底戳穿了。　　費爾巴哈和馬克思這兩個哲學家從哲學上把基督教給扳倒了，可這還不夠。真要想把基督教的思想全給扳倒，還得靠科學的發展。到了公元1859年，科學界又出了一件轟動世界的大事兒，這件事兒成了動搖全部基督教理論的一顆重型炮彈。什麼事兒呢？這就是有個叫達爾文的英國科學家，出了一本兒名叫《物種起源》的書。那這究竟是本什麼書呢？敢情啊，這達爾文研究的是生物。他花了十幾年的工夫，搜集了全世界各地各種各樣的生物標本和古生物化石，然後仔細地分析研究，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這世界上現而今看著千奇百怪、多種多樣的生物，並不是一出現就是這樣子的，而是因為各自生存的環境不一樣，各自的生活習慣不一樣，日積月累、不斷演變進化造成的結果。達爾文就把這個思想寫進了《物種起源》裡頭，這也就是咱們都知道的「進化論」。您要問了，為嘛這本書一出來，全世界這麼轟動呢？您想啊，咱們最前邊兒開頭的時候不是就講了么？說按《聖經》的說法兒，這世間萬物，包括人在內，都是上帝耶和華老爺子用了一個禮拜的時間造出來的，也就是說，當初上帝造這玩意兒是什麼樣兒，它就永遠是什麼樣兒。一千多年了，教會就一直按這個說法來忽悠老百姓，說為嘛世間有貓呢，因為上帝造了貓來吃耗子，那為嘛又有耗子呢，因為上帝造了耗子來給貓吃（這就叫閑得蛋疼，呵呵）。現在按達爾文的說法，這《聖經》打一開始就得全部推翻，要是《聖經》打一開始就給推翻了，這基督教還站得住腳么？所以，這《物種起源》一出來，整個歐洲就都炸了鍋。有贊成達爾文的，說達爾文的理論是一個偉大的科學發現，也有反對達爾文的，說達爾文是個不信上帝的異教徒，該拿火燒死。這麼一來，從正兒八經的學術界到民間的三教九流、茶餘飯後，達爾文的進化論都成了全社會關注的大熱點。　　在支持達爾文的和反對達爾文的兩派人裡邊兒，吵得最凶、也是最要緊的一個問題，就是人是從哪兒來的？咱們這本書開頭的時候也說了，按《聖經》的說法，第一個男人亞當是耶和華老爺子按自個兒的模樣造出來的，第一個女人呢，是耶和華打亞當的身上取了根肋骨造出來的（按誰的模樣造的可就不知道了，呵呵）。但是按達爾文的進化論，人並不是一出來就現在這模樣，一定也是和其他動物一樣，慢慢發展進化來的。那麼人是從什麼動物進化來的呢？這達爾文倒沒明說，可按那意思來推導的話，應該是從古代的猿猴進化來的。這麼一來，這問題可就大了。您想啊，連人都是從猴子變來的，那這上帝哪兒還能有站腳的地兒呢？所以不少信基督教挺誠心的人就覺著，這進化論簡直就沒法兒聽，敢情咱們這兩腳走路、有智慧、有感情的人類是從四腳著地、滿身是毛、粗野無知的猿猴變來的，這事兒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啊（傷自尊了哈，呵呵）。結果，社會上為了進化論的問題就吵得更凶了。　　到了公元1860年，英國的牛津大學決定辦一個辯論會，題目就一個，那就是人是上帝造出來的還是從猿猴進化來的。特別反對達爾文的和特別支持達爾文的人都參加了這次辯論會。反對達爾文的人的代表是英國教會的牛津大主教，支持達爾文的人的代表呢，是有名的學者赫胥黎。這場辯論還沒開始，就轟動了整個英國。牛津大學的禮堂裡邊兒坐滿了人，都等著看辯論（可惜那年頭沒有電視直播，要不然這收視率……呵呵）。這辯論一開始，牛津大主教就說了，說赫胥黎你丫支持達爾文是吧？你說人是從猿猴變來的是吧？那我就想問問了，到底你丫的爺爺是猿猴呢，還是你丫的奶奶是猿猴呢？這麼一問，下邊兒反對達爾文的人全都哄堂大笑。那些個支持達爾文的呢，個個都替赫胥黎捏了一把汗，怕赫胥黎當場下不來台。可他們錯了，赫胥黎的氣場，那是剛剛的。根本不會被這點兒刁難嚇住。赫胥黎先把《物種起源》這本書的內容和進化論的原理詳細解釋了一下，然後就說了，說我相信我祖宗是猿猴進化來的，不過這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可是您呢？您認真看過《物種起源》么？您真的明白進化論是怎麼回事兒么？像您這樣不懂科學的還要上趕著跑來讓俺們打臉的，那才真是讓人嘆為觀止的奇葩啊奇葩！赫胥黎這麼一說，把個牛津大主教罵得臉上紅一陣兒白一陣兒的，半天沒詞兒了。也難怪，這就跟當初瓦拉辨偽那事兒一樣，教會那幫子人，除了《聖經》，神馬書都沒看過，神馬科學知識都不明白，跟真正的行家裡手這麼一較量，不等於就是上趕著給人打臉么？因此赫胥黎這麼一說，牛津大主教當然就答不上話來了。眼瞅著要現大眼，牛津大主教趕緊趁沒人注意的時候偷偷跑路了。結果呢，這場歷史上有名的「牛津大辯論」就以支持達爾文的人大獲全勝告終了。緊接著，進化論的思想就傳到了整個歐洲，又傳到了美國，傳到了亞洲，成了全世界人都知道的科學道理。各國給中小學生寫的教科書裡邊兒從此也不再寫上帝造了人的事兒了，而是改成人是由猿猴進化來的了。　　在進化論在西方全面獲勝的當兒上，歐洲的科學家們還取得了兩項非常重要的成就，一是英國物理學家焦耳發現了能量守恆定律，這也就是說，沒什麼能量是能憑空出來的，一定都是其他物體的能量轉移的結果。這麼一來，就從物理學的角度把無所不能的上帝的存在給否定了。二是德國的生物學家克萊登創立了細胞學說，也就是說，時間一切生物，甭管是動物植物，都是由一個個微小的細胞組成的，細胞發生了變化，整個生物就會發生變化。這麼一來，不但給進化論撐了腰，也直接打了教會「上帝造萬物」理論的臉。這兩項科學成就連同達爾文的進化論，一起被稱為十九世紀的三大科學發現。經過這三大科學發現的衝擊，到了十九世紀六十年代，基督教的理論體系整個兒已經基本瓦解了。　　說到這兒，咱還得多說兩句。這達爾文如果早生一百年，就沖他這「大逆不道」的進化論，十有八九得給教會定成異教徒，一把火給點了，就跟布魯諾一樣。這也就是他生了個好時候，基督教會的勢力已然全面衰退了，火刑、「異端」什麼的也都給廢了，這才有了進化論的發揚光大。那麼，在這個科學大潮猛烈衝擊 的時候，教皇他老人家在幹嘛呢？怎麼也沒見他出來說話呢？嗨，教皇這會兒正窩在羅馬城裡，為保住自個兒的一畝三分地兒犯愁呢，哪兒有工夫管這些事兒？那您要問了，教皇愁啥呢？敢情這時候啊，義大利就快統一了，教皇最後的地盤兒也要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