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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參同契正義 卷中

周易參同契正義卷中

會稽後學元真子董德寧注

中篇

乾剛坤柔,配合相包。陽稟陰受,雄雌相須。須以造化,精氣乃舒。

乾剛坤柔者,乃易雜卦傳之辭也。蓋乾為純陽至健,其性情則剛焉。坤為純陰至順,其性情則柔焉。故易又以乾之德,謂剛健中正,而坤之德,謂柔順利貞是也。

配合相包者,以乾合在乎上,坤配在乎下,天包地之外,地居天之中。易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是此義也。又易曰:乾,陽物也。坤,陰物也。陰陽合德,而剛柔有體,此所以謂乾剛坤柔,配合相包者也。陽之為德,主於稟與。陰之為德,主於容受。故曰:陽稟陰受也。

雄,禽父。雌,禽母。喻陰陽也。須,資也。言陰陽二者,常相資以為體用。故曰:雄雌相須也。上篇第三章,所謂「雄陽播玄施,雌陰化黃包。」同一義也。

須以造化,精氣乃舒者,謂剛柔之相配,雄雌之相須,是造化自然之道。而陰陽之精氣,乃伸舒以遂其生化者也。然內養之道,以自身之乾坤為鼎爐。而陰陽卷舒,精氣交合,以結成還丹者,亦如是之理焉。

坎離冠首,光耀垂敷。玄冥難測,不可畫圖。聖人揆度,參序元基。

冠,去聲。冥,音明。度,音鐸。

易以坎為月,以離為日。又以乾為首,坤為腹。今曰坎離冠首者,冠,為眾之首也。謂日月運行乎天,乃冠於乾首之象。又先天之體,乾南坤北,而後天之用,坎北離南。是乃坎離得位,而加於眾卦之上,亦是冠首之義耳。

光耀垂敷者,敷,布也。謂日月行於天,而其光耀垂佈於地也。玄冥者,北方水神也。禮月令,所謂其神玄冥是也。又黃庭經曰:腎神玄冥字育嬰,是腎亦為水臟也。今謂日月至晦朔之間,乃入於北方玄冥之鄉,則天地搆精於此時,日月撢持於此處,而真一之精氣,乃肇基於斯焉。然此時也,天地有數而不行,日月隱藏而難測,是安可畫圖其形象哉?故曰:玄冥難測,不可畫圖也。然惟聖人者,能揆其陰陽消息之機,乃度其日月明晦之理,則庶幾元氣之根基,自可參序而知矣。故曰:聖人揆度,參序元基也。上篇第五章,所謂「元精眇難覩,推度效符征。」即此之謂也。然丹道之坎離日月,其體用亦復如是,當求之於自身之中,使外日月,返照於其內,而內日月,運行於其中,內外交相為用,身心冥合不分。若火候無差,功深力久,自然神凝氣聚,而修丹之能事畢矣。

四者混沌,徑入虛無。六十卦周,張布為輿。龍馬就駕,明君御時。

四者,謂上文之乾坤坎離也。混沌者,陰陽未分,即太極也。蓋乾坤為陰陽之體,坎離為陰陽之用。今乃體用合一,而陰陽渾然也。

徑,直也。虛無者,即無極也。言體用四者,直入於無極而太極之鄉,以陶冶陰陽,孕育元氣。故曰:四者混沌,徑入虛無。此乃言先天之道者也,先儒所謂沖漠無朕,太極靜而生陰是也。

卦有六十四,今除乾坤坎離四卦,乃寂然不動,復歸於無極,以養其真一,而育其元陽。迨夫乾坤開闢,坎離成象,而其餘六十卦,則感而遂通。屯蒙既未,周而復始,張布如輿,運轉如轂。故曰:六十卦周,張布為輿。此乃言後天之道者也。先儒所謂化育流行,太極動而生陽,是也。

龍馬者,周禮夏官。馬八尺以上為龍,蓋龍馬負圖出河,而伏羲則之以畫卦。今六十卦之張布,如輿輪之轉運,猶龍馬負圖而就駕。聖君畫卦而御時,以定天下之業,以斷天下之疑。故曰:龍馬就駕,明君御時也。

此節乃總結上文之四卦,以明易道全體之變化者也。然內養之道,以身心冥合,神氣歸根,杳杳冥冥,是吾身之乾坤混沌,則謂之先天,乃孕育其真一之氣也。及至一陽初動,暖氣沖融,恍恍惚惚,應吾身之坎離運用,則謂之後天,當採取其元陽之葯也。是以丹道,以無為謂之體,以有為謂之用。以神為馬,以氣為車。體用合一,神氣相須,而還丹可成矣。此所以丹道與天道,初無二致者也。謹按邵康節皇極經世書,以天地始終之數,十二萬九千六百年,謂之一元也。而其子伯溫氏曰:一元統十二會,三百六十運,四千三百二十世。一世三十年,則十二萬九千六百年,是為一元之數。在大化之中,猶一年也。西山蔡氏曰:一元之數,即一歲之數也。一元有十二會,三百六十運,四千三百二十世,猶一歲之十二月,三百六十日,四千三百二十辰也。前六會為息,後六會為消,即一歲自子至已為息,自午至亥為消。開物於寅,猶歲之驚蟄也。閉物於戌,猶歲之立冬也。一元有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一會有十二萬九千六百月,一運有十二萬九千六百日,一世有十二萬九千六百辰。皆自然之數,非有所牽合也。此乃先儒論天地自混沌開闢,以至於閉闔,其終始之數如此也。

今魏公所謂混沌者,豈真乾坤坎離之鴻濛哉,不過藉此以喻殘臘之晦,是乃歲月之終。天道至此一周,日月到此合壁,猶太極混沌之時也。及至於歲首之朔,則萬象更新,天地開泰,猶乾坤開闢之時也,即伯溫氏所謂一元之數。在大化之中猶一年,是也。此乃魏公發明易道之變化,並喻丹道之法象者也。然由此推之,則一元之終為大混沌,而一歲之終為小混沌。更簇而小之,則一月晦朔之間,一日亥子之分,俱太極鴻濛之候也。至若反而求之於吾身,則一息呼吸之間,及至於無息之妙,皆混沌之道也。所以邵子先天圖,以坤復之間為無極,又以動靜之間,為天地人之至妙等說,是有取於此義焉。故先儒謂邵子先天之學,出於陳希夷,而希夷之源,實本於參同契,誠哉是言也。

和則隨從,路平不邪。邪道險阻,傾危國家。

中庸曰:發而皆中節,謂之和。易曰:各正性命,保合太和。又曰: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故此謂天地和而萬物隨生,人心和而百體從令。其能致中和者,如行平正之路,坦然可由,自無偏邪之虞。若行道之邪者,觸處荊棘,必有險阻之患。所以治國齊家,凡言動不正,則有傾危之患矣。其修身養生者,可不正其心而和其氣乎。此乃承上文以起下章之意也。

右(上)第一章

此章以乾坤坎離四卦,為陰陽化育之體,以其餘六十卦,為陰陽流行之用。苟得其和平,則萬化既安,百骸俱理也。若失其中正,則國家傾危,而修道險阻矣,可不慎乎。

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謂萬乘之主。處九重之室,發號出令,順陰陽節,藏器待時,勿違卦月。

易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況其邇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況其邇者乎。言出乎身,加乎民,行發乎邇,見乎遠,此夫子釋中孚卦九二爻之義也。蓋謂君子之言行,以誠孚信實為主,其感通於人者,有如此之應違,而不可不謹其言行之發焉。今魏公引之,以人君為萬乘至尊之主,而安處於九重深邃之室,其誠信極難感通,上下最易否隔。故凡政教號令之舉發,當順從天地陰陽之時節也。如禮月令,謂孟春之月,天子命布德和令。而孟秋之月,天子乃命將帥選士厲兵之類,是也。又上篇第五章曰:「發號順節令,勿失爻動時。」即此之義耳。

器者,修身治國之具也。時者,天人合發之候也。易曰:「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何不利之有。」故謂之藏器待時也。

卦月者,乃一歲十二月之卦,即陰陽之時節也。如冬至十一月地雷復卦,乃一陽生也。十二月地澤臨卦,乃二陽生也。正月地天泰卦,乃三陽生也。二月雷天大壯卦,乃四陽生也。三月澤天夬卦,乃五陽生也。四月純乾卦,乃六陽全也。陽太極則生陰,濂溪周子所謂動而生陽,動極而靜,是此義也。故夏至五月天風姤卦,乃一陰生也。六月天山遁卦,乃二陰生也。七月天地否卦,乃三陰生也。八月風地觀卦,乃四陰生也。九月山地剝卦,乃五陰生也。十月純坤卦,乃六陰生也。陰太極則生陽,周子所謂靜而生陰,靜極復動,是也。故又自復起而坤終,周而復始,如環無端,程子所謂動靜無端,陰陽無始,即此理也。但此十二月之卦,其在周易之中,而聖人俱有垂教之辭,當遵而守之。其陰陽消長時節之機,應效而行之,故曰:勿違卦月也。此乃魏公釋夫子之辭義,以發明治國修身之道,下文更詳言之。

屯以子申,蒙用寅戌。餘六十卦,各自有日。聊陳兩象,未能究悉。

屯,音肫。

按此乃納子法,即納支法也。以十二地支,納於八卦之下,則乾納子午,坤納丑未,震納與乾同,巽納與坤同,坎納寅申,離納卯酉,艮納辰戌,兌納已亥也。但每卦各納兩支,惟震巽與乾坤同,何也?蓋後天之卦位,乾坤退置而不用,震巽代事而致用,故震巽所納之支,乃同於乾坤也。邵子所謂置乾於西北,退坤於西南,長子用事,而長女代母,坎離得位,而兌艮為偶,是此義也。今以屯蒙二卦,分值於月朔之旦暮,其納干支之法,則屯之內卦乃震也,外卦乃坎也。震之納干是庚,震之納支,在內卦是子,則屯卦之初九爻,乃庚子也。坎之納干是戊,坎之納支在外卦是申,則屯卦之六四爻,乃戊申也。故謂之屯以子申也。而蒙之內卦乃坎也。外卦乃艮也。坎之納干是戊,坎之納支,在內卦是寅,則蒙卦之初六爻,乃戊寅也。艮之納干是丙,艮之納支,在外卦是戌,則蒙卦之六四爻,乃丙戌也。故謂之用寅戌也。餘六十卦者,蓋除乾坤坎離四卦,為體為用外,而其餘恰是六十卦也。

各自有日者,謂其餘諸卦,當效屯蒙納干支之法式。依周易上下兩篇之次序,而分布於各日之下,以周遍一月之造化也。

聊陳兩象,未能究悉者,謂屯蒙兩卦爻象,既已敷陳其法度,而余卦自可依此推之。故不一一以究悉之也。易所謂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是也。然上節乃言卦月,而此節是言卦日。又上篇第四章,乃言納甲法,而此章是言納子法也。蓋爻畫之剛柔進退,則卦象變化生,而吉凶現矣。其干支之陰陽交合,則六十甲子全,而造化周焉。故干支納於八卦之下,以作重卦諸爻之用。而合其陰陽生克之理,以定其吉凶消長之機。後世卜筮之書,裝課之法,其本於斯乎。但惜其僅用地支以推生克,並不用天干以斷吉凶,所以卜之不靈,叩之不應,職此之由焉。茲論易道之餘,而併及之,以告夫後來者。

立義設刑,當仁施德。逆之者凶,順之者吉。

夫五行之流行於三才者,其見象於天為五星,分位於地為方,稟賦於人為五常。故謂木神則仁,金神則義,火神則禮,水神則智,土神則信。而以春屬木為仁,秋屬金為義,夏屬火為禮,冬屬水為智,季夏屬土為信。此乃五行五常,以合於四時者也。今曰:立義設刑者,立,建也。義者,宜也。言建立其義,當設刑罰以分別其宜。象秋令之斂肅也。

當仁施德者,當,承也。仁者,人也。言承當其仁,應施德惠以愛育其人,象春令之生髮了。但此刑德設施之道,若順其節度,則四時調和,而庶務理焉。如違其規令,則氣序乖舛,而百事差焉。故謂逆之者凶,順之者吉也。管子曰:刑德者,四時之合也。刑德合於時則生福,詭則生禍。此之謂也。

此節乃言政教這發,當合於時令之氣序,而丹道之春秋刑德,亦寓乎其中矣。

按曆法令,至誠專密。謹候日辰,審察消息。纖芥不正,悔吝為賊。

纖,音先。吝,音藺。

按曆法令,至誠專密者,謂推按其法度,經歷其政令。須極誠無妄,而專心慎密也。

謹候日辰,審察消息者。蓋一日有十二辰,而一辰有八刻。息為陽生,自子至已。消為陰生,自午至亥也。謂歲時氣節之數,則以日辰為主。而陰陽二氣之運,則以消息為機,故當謹候而審察之也。

纖芥不正,悔吝為賊者。纖芥,細微也。悔,懊。吝,羞。賊,害也。言有纖芥,不循其法度,不正其時日,則政令有悔吝之生,而氣序有賊害之咎焉。

此節乃承上文,以起下文之意。

二至改度,乖錯委曲。隆冬大暑,盛夏霜雪。二分縱橫,不應漏刻。風雨不節,水旱相伐。蝗蟲湧沸,群異旁出。天見其怪,山崩地裂。

沸,音費。見,音現。

二至者,冬夏二至也。謂二至若改易其冬夏,更變其常度,則四時乖錯,而氣序委曲矣。故曰:二至改度,乖錯委曲也。

夫二至互易而乖錯,則隆冬之寒月,卻為流金爍石而大暑矣。盛夏之暑月,反成霜雪凍冽而嚴寒矣。故曰:隆冬大暑,盛夏霜雪也。

二分者,春秋二分也。縱橫者,南北曰縱,東西曰橫。二至乃子午月,是謂之縱。二分乃卯酉月,是謂之橫。言二分與二至,乃縱橫顛倒相易也。故曰:二分縱橫也。不應漏刻者,謂二分之晝夜漏刻均平,而二至之晝夜漏刻長短。今縱橫更易其時令,則二分二至之漏刻,皆不應其常度矣。

風雨不節,水旱相伐者。謂分至相易,是春秋與冬夏顛倒,以致氣候錯亂。故風雨水旱不依其節,而互相剋伐以違其和也。

蝗蟲涌沸,群異旁出者。蝗,食苗蟲也。沸,泉上溢也。言分至縱橫改度,則害苗之蝗,如泉流之湧沸。而水旱之災,乃群見而旁出也。所以四正變易,則夏嚴寒而冬酷暑。風雨不節,旱澇相繼,漸至山嶽自崩,無故地裂,是天地之怪異畢見也。故曰:天見其怪,山崩地裂也。然此緣曆法有錯,而失於置閏,以致時令乖舛,故其變異有如此者也。但此節之辭句,乃本於禮記之月令。若遽然讀之,似屬魏公之奇文,豈知其實出於禮經之義耶。故朱子謂參同契文章極好,其用字皆根據古書,信哉言乎。又丹法亦有二至二分,倘改度縱橫而錯誤,則其變亦有如是之象焉。學者當知之。

孝子用心,感動皇極。近出己口,遠流殊域。或以招禍,或以致福。或與太平,或造兵革。四者之來,由乎胸臆。

臆,音益。

孝子者,即君子也。孝經曰:君子之事親孝,又曰:昔者明王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長幼順,故上下治。天地明察,神明彰矣。今魏公以君子為孝子,殆本於此義也。皇,大也。極,中也。皇極者,謂君建中道,而民歸之也。蓋上文以曆法乖錯,而分至改易,乃致天地之氣亂災生。故此言在上之君子,當用心圖治,感動大中之道,以歸其民心,格通神明之德。以回其天變,考正曆數,敬授人時,而使善言近出於己口,則聲教遠流於殊域焉。所以君子言行之發,或招其禍患,或致其福祥,或太平由此而興,或兵革自此而造,則此四者之來,皆由君子胸臆中所自出也。易曰: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可不慎乎?此之謂也。然丹道亦在乎此心,以運用其藥物,而歸於皇極之中,以結成還丹者,此不可不知也。

動靜有常,奉其繩墨。四時順宜,與氣相得。

易曰:夫乾,其靜也專,其動也直,是以大生焉。夫坤,其靜也翕,其動也辟,是以廣生焉。又曰:動靜有常,蓋動乃陽之常,靜乃陰之常。動為生髮之用,靜為斂藏之本也。

繩墨,乃木工所用以彈畫者,此喻章程法度也。言君子效法天地,其言行動靜之間,俱合乎經常法度,則自然四時順宜而應節,和氣相得而致福矣。

剛柔斷矣,不相涉入。五行守界,不妄盈縮。易行周流,屈伸反覆。

斷,音端,去聲。

易曰:動靜有常,剛柔斷矣。蓋陽動陰靜,乃天地之常也。剛陽柔陰,乃卦爻之斷也。今曰:剛柔斷矣,不相涉入者,斷,判也。言春夏為陽剛,應動而生長。秋冬為陰柔,應靜而斂藏。如寒熱溫涼,各應其候,則四時陰陽之氣已判,是不涉入於乖錯也。

五行守界者,為春屬木,夏屬火,季夏屬土,秋屬金,冬屬水,此五行之氣候,乃各守其界限,而不致有侵逾也。

不妄盈縮者,盈,滿。縮,短也。言四時五行之氣節,勿使有過與不及也。

易行周流,屈伸反覆者,易,謂坎離也。即日月也。而坎離往來屈伸於六虛之中,日月周流反覆於乾坤之內,乃陰陽和暢,自無差忒之變異也。此乃總結上文君子之用心其感動之效如此,又以引起下章之意焉。然丹法運行之道,其造化亦如是夫。

右(上)第二章

此章以君子言行之發,感乎人心之應違,動乎天時之順逆。至於易道有差,曆法致錯,而凶綹有不可勝數者,惟在上之君子,用心圖治。以上回天變,下撫民情,則庶幾四時順,而易道行矣。此治國平天下之道,固宜如是焉。而修身煉丹之法,亦不可不以此為準則耳。

晦朔之間,合符行中。混沌鴻濛,牝牡相從。滋液潤澤,施化流通。

鴻濛,俱上聲。牝,婢忍切。牡,音畝。

晦朔之間者,乃晦朔相接之時,亥子之間也。合符行中者,謂日月合符於此際,陰陽行持於其中也。

混沌者,陰陽未分也。鴻濛者,元氣之始也。牝牡,喻陰陽也。言當晦朔之際,而日月合璧,其二氣相紐,猶天地未判之初,陰陽渾然相合也。故曰:混沌鴻濛,牝牡相從也。

滋液者,乃陽氣之施化也。潤澤者,是陰氣之流通也。言日月之合符,陰陽之相從,而其功效有如此。故曰:滋液潤澤,施化流通也。易所謂「大哉乾元,萬物資始。」又曰:「至哉坤元,萬物資生。」是此義也。然此節言陰陽交合,日月撢持,以成其變化。而易道丹道,皆如是之理也。

天地神明,不可度量。利用安身,隱形而藏。

度,音鐸。神者,陰陽之靈也。明者,日月之光也。言天地之間,惟神明最為精妙,難以測度其端倪。故曰:天地神明,不可度量也。易曰:陰陽不測之謂神。又曰:「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日月相推而明生焉」。是此義耳。易又曰:「往者屈也,來者伸也,屈伸相感而利生焉。」又曰:「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今曰:利用安身,隱形而藏者,蓋有取於此義耳。以為日月神明之德,將利其用而伸,乃先隱其形而屈,所以晦朔之間,合符之際,是日月藏其象以入其神,而崇其德以致其用者也。

始於東北,箕斗之鄉。旋而右轉,嘔輪吐萌。潛潭見象,發散精光。

嘔,音毆。見,音現。

東北者,艮寅之方,乃月造端之地也。箕斗者,東北之二宿名也。謂月之形象,自晦日於東北之方,而盡喪其明。至於朔日,亦於此方更蘇其魄也。故曰:始於東北,箕斗之鄉也。

輪者,月之匡郭也。萌者,月之光芽也。謂新月從左旋,而轉右之西方,始嘔出其輪象,而吐生其光芽也。故曰:旋而右轉,嘔輪吐萌也。

潛,伏也。潭,深也。見,謂形也。言月自晦朔合符之時,乃伏深其體於地,以含育其形象也。及至右轉吐萌之際,是發散其用於天,以舒化其精光也。故謂之潛潭見象,發散精光。此乃重申上文之義也。然丹道運火之法,亦自東北艮寅之方而出,從西南坤申之方而入,至於戌乾之方而止。但當求之於自己,不可遠索而他尋焉。謹按月之出沒方位,稍與日不同,試以四正之月言之,如在子月,其初三四之新月,及二十七八之殘月,而出沒在於東南西南二方,乃前後逐漸轉移。至於望時,則出沒在於東北西北二方。而長夜月之方位始定也。如在午月,其新殘月之出沒,在於東北西北二方,亦前後逐漸轉移。至於望時,則出沒在於東南西南二方,而短夜月之方位始定也。如在卯酉月,其新殘弦望月之出沒,雖亦有轉移,而總不離於東西二方也。蓋子月之太陽出沒,在於東南西南,而午月之太陽出沒,在於東北西北。故新殘之太陰,亦從太陽之方位以造端。若不如是,則晦朔之間,其日月不能撢持合符矣。惟卯酉之月,其日月出沒,同在東西兩方。故月之轉移,亦不甚相遠也。此月之行,有異於日之行,而前人未嘗言及之,今察其一年之出沒,則其象是如此耳。今曰:始於東北者,是言短夜之月也。蓋朔初之曉,其月隨日,從東北同行而無光,乃左旋右轉,漸漸與日相離。至初三之晚,始吐其光於西也。而上篇第四章之東北喪其明者,以晦終之晚,其月不可見,及曉在於東北,而光被日奪,乃盡喪其明矣。故此二者,雖皆言東北,同為短夜之月,而其理卻有別,不可不知焉。

昴畢之上,震出為征。陽氣造端,初九潛龍。陽以三立,陰以八通。

潛,音前。

昴畢之上,震出為征者,昴畢,乃庚酉方之二宿名也。震,一陽之卦也。征,驗也。謂初三日之新月,現征明於庚酉方之上,其象為一陽震卦之徵驗也。

陽氣造端,初九潛龍者,謂月感受日之陽氣,乃造端而始生其明也。其在易之乾卦,則猶初九爻辭之潛龍也。夫子曰:潛龍勿用,陽在下也。又曰:龍德而隱者也,是也。

陽以三立,陰以八通者,蓋天地生成之數,其陽之生數,自一而始,至三而盛。其陰之成數,自六而始,至八而盛。是以陽立於三,而陰通於八者也。

故三日震動,八日兌行。九二見龍,和平有明。

見,音現。

故三日震動者,乃重申上文陽以三立,並震出為征之義也。八之兌卦也。

九二見龍者,言其在易之乾卦,則猶九二爻辭之見龍也。夫子曰:見龍在田,德施普也。又曰:龍德而中正者也,是也。

和平有明者,謂月至上弦,其形體明暗相半,而陰陽乃得其和平也。又九二爻之見龍在田,為文明之象,而天下已被其化,故此亦兼釋九二爻辭之義也。

三五德就,乾體乃成。九三夕惕,虧折神符。盛衰漸革,終還其初。

惕,音剔。折,音舌。

三五德就,乾體乃成者,三五,乃十五日之望也。言月至於望,而陽明之德已就,其象為三陽之乾體成也。

九三夕惕者,言其在易之乾卦,則猶九三爻辭之夕惕也。夫子曰:終日乾乾,反覆道也。又曰:故乾乾因其時而惕,雖危無咎矣,是也。

虧折神符者,謂物太剛必折,月過盈應虧,是陽明之神符將退焉。

盛衰漸革者,謂月盛極當衰,將漸變革其乾體矣。

終還其初者,言月盈已極,其勢必闕,而終還其如初之晦也。然此陰陽消息,亦自然之道。故魏公深知盈不可久之義,而諄諄言之,以曉夫修身修丹者之要道也。

巽繼其統,固濟操持。九四或躍,進退道危。

巽繼其統者,謂月至十六日,其明乍虧,其象為一陰之巽卦,而陰繼夫陽之統緒也。

固濟操持者,謂此時陽退陰進,息化為消,當固濟陽德,而操持陰統也。

九四或躍者,謂其在易之乾卦,則猶九四爻辭之或躍也。夫子曰:或躍在淵,進無咎也。又曰:或躍在淵,乾道乃革,是也。

進退道危者,以九為陽,而四為陰,乃陽爻居於陰位。故進退未定,或躍而遲疑,則其道若危。能隨其時,亦無咎也。此乃釋九四爻辭之義也。

艮主進止,不得逾時。二十三日,典守弦期。九五飛龍,天位加喜。

逾,音於。

艮主進止,不得逾時者,進,猶行也。逾,過也。謂月至二十三日之下弦,則其明半虧,其象為二陰之艮卦也。然艮為止之義,而行止各有其時,不可過時而達其道也。易曰:艮,止也。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是此之義耳。

二十三日,典守弦期者,典,主也。言二十三日,乃主守下弦月之期也。

九五飛龍者,謂其在易之乾卦,則猶九五爻辭之飛龍也。夫子曰:飛龍在天,大人造也。又曰:飛龍在天,乃位乎天德,是也。

天位加喜者,言聖人在九五之天位,豈不加喜哉!此亦兼釋九五爻之義也。

六五坤承,結括終始。韞養眾子,世為類母。上九亢龍,戰德於野。

韞,委窘切。

六五坤承者,六五,乃三十日也。謂月至三十日,則其明盡喪,其象為三陰之坤卦承受也。

結括終始者,言月自朔而漸生明,由望而漸至晦。又一月六候之卦,從震以始,至坤乃終,而晦朔相接,陰陽相交,豈非結括其終始哉!

韞養眾子,世為類母者,韞,包藏也。眾子,眾卦也。又喻眾物也。言坤之為德,能包韞眾卦,藏養眾物,而為世之萬類母也。

上九亢龍者,謂其在易之乾卦,則猶上九爻辭之亢龍也。夫子曰:亢龍有悔,盈不可久也。又曰:亢龍有悔,與時皆極,是也。

戰德於野者,蓋月至晦日,謂之純坤,以乾卦言之,則謂之上九,是乃陰陽兩不相下,而其勢必相爭。故借坤卦上六爻辭,龍戰於野之義以釋之也。

用九翩翩,為道規矩。陽數已訖,訖則復起。推情合性,轉而相與。

翩,音篇。訖,音吉。復,扶候切。

凡卦爻以九為陽奇之用,以六為陰偶之用。今曰用九者,是承乾卦言之也。翩翩者,往來之貌也。謂乾卦之用九,而往來乎六虛之位,其剛而能柔,此為易道之規矩法度,故曰用九翩翩,為道規矩也。夫子曰:用九,天德不可為首也。又曰:乾元用九,乃見天則,是也。

陽數者,一三五七九之數也。已訖者,陽數自一而起,至九而訖盡也。然九為老陽,老變而少不變,所以九盡又復起為一,而如環之無端。故曰:陽數已訖,訖則復起也。

情性者,蓋寂然不動,未發之中,則謂之性,而性即情之靜也。感而遂通,已發之和,則謂之情,而情即性之動也。是情性相為體用,則五常生於身焉,萬物備於我焉。而人之情性得其正,所以異於物之偏者也。今爻位剛柔之推合,陰陽之轉與,以成易卦之體象,猶人之情性動靜,而為身心之體用,同一理也。故曰:推情合性,轉而相與也。

又丹法之運火,亦復如是。其神御乎氣,性合乎情者,乃以神為性,而以氣為情也。故凡丹經之喻名,亦可類推之矣。

循據璇璣,升降上下。周流六爻,難可察覩。故無常位,為易宗祖。

璇璣,音旋雞。

循,因也。據,依也。璇璣者,書集傳曰:美珠謂之璇。璣,機也。以璇飾機,所以象天體之轉運也。今謂乾用九之變遷,因依璇璣之法度,而乃轉運無窮也。故升降乎上下之卦體,則變動不居。周流乎六爻之虛位,則剛柔相易。所以雖可察覩其端倪,乃無一定之常位,而為易象變化之宗祖者也。然坤用六之變遷,而其道亦如是耳。

右(上)第三章

此章言月自晦朔與日合符之始,而成一月之造化,乃以三陰三陽之六卦,分布於六候之中,以明其盈虧進退之道。而又以乾卦六爻之辭配之,及用九為道之變遷,以達其吉凶悔吝之機。則天道治道,修身修丹,其理皆備焉。吁,參同契之書,其可弗讀乎哉!

朔旦為復,陽氣始通。出入無疾,立表微剛。黃鐘建子,兆乃滋彰。播施柔暖,黎蒸得常。

復,音服。施,去聲。

夫一年有十二月,以十二卦分布之。自十一月復卦起,至次年十月坤卦止,以成一年陰陽消息之造化也。若以十二卦蔟於一月之中,則兩日半得一卦。自朔日起,至晦日終,而十二卦周矣,故以朔旦為復卦。而一陽初生,其氣始通也。

出入無疾者,乃易復卦之彖辭也。今魏公引之,謂此時陰陽進退皆微,而其氣之出入,自應無疾速也。

表者,測景推候之物也。言立表之景候,其陽氣乃微剛也。黃鐘者,十一月之律管,乃建子之月,用以候氣也。

兆乃滋彰者,言陽氣之兆端,乃始滋益而彰著也。柔暖,謂微陽也。黎蒸,謂民也。言播施其微陽之氣,而民將得其融和之常候也。

臨爐施條,開路正光。光耀漸進,日以益長。丑之大呂,結正低昂。

臨者,十二月之卦也。爐,火爐,喻陽氣也。條,長也。言自復至臨,而陽氣施長,陽道正開,光耀漸次而進,日景漸益以長,其月為建丑之節,在律為大呂之管也。然丑為一歲之終結,而終則又當復起,故十二月者,正在低昂之間也。

仰以成泰,剛柔並隆。陰陽交接,小往大來。輻輳於寅,運而趨時。

輻輳,音福湊。

仰者,謂自十二月之臨卦,仰上加一陽爻以成泰,而為正月之卦也。然泰卦之體,乃內乾外坤,剛柔相半,而並為隆盛也。

陰陽交接,小往大來者,小,謂陰也。大,謂陽也。言泰為陰陽相交之卦,而又為陰退陽長之象也。易曰:「泰,小往大來。吉亨,則是天地交,而萬物通也。」是也。

輻者,輪轂中之軸也。輳者,湊也。又借為正月太蔟之律名,言陽氣之至寅月,如輻之輳於轂,而運動疾趨其時也。

漸歷大壯,俠列卯門。榆莢墮落,還歸本根。刑德相負,晝夜始分。

俠,音夾。莢,音劫。

漸歷大壯者,言自復臨泰,而漸歷於大壯,乃為二月之卦也。

俠,並也,又借為二月夾鍾之律名。卯門者,乃二月也。言大壯之卦,夾鍾之律,而並列於建卯之二月也。

榆莢者,榆木之莢也。謂萬物當春發生,惟榆莢至此墮落,而復歸於本根。蓋春陽為德,秋陰為刑。今二月春半,陽中有陰,此刑德相為乘負,而生中有殺故也。然二月為春分,乃晝夜始行平分之候。禮記月令,謂仲春之月,日夜分,是也。

夬陰以退,陽升而前。洗濯羽翮,振索宿塵。

夬,音怪。洗,音選。索,音色。

夬者,三月之卦也。其卦乃五陽一陰,謂陰將退盡,陽乃升舉而前矣。洗,滌也。又姑洗,三月之律名。濯,浣也。振,整也。索,搜也。謂陽氣之升發,猶禽鳥之滌浣其羽翮,整搜其宿塵,而將為沖霄之舉也。然此二句,亦是兼釋姑洗之義耳。

乾健盛明,廣被四鄰。陽終於已,中而相干。

乾者,四月之卦也。四鄰者,即四方也,謂乾體之性剛健。而乾陽之德盛明,則凡四方之民物,莫不廣被其化也。易曰:大哉乾乎,剛健中正,純粹精也。又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雲行雨施,品物流形,即此之義也。

陽終於已者,謂陽氣始生於子月,,而其終極在於已月也。中者,謂陽氣極乎中也。干者,犯也。易曰:日中則昃,月盈則食。蓋中則未有不昃,盛則未有不衰也。今已月為陽極,乾卦為純陽,是陽乃盛極乎中,而陰將來干犯矣。又中字,借為四月仲呂之律名。禮記月令,所謂律中中呂,是也。

姤始紀序,履霜最先。井底寒泉,午為蕤賓。賓服於陰,陰為主人。

姤,音構。蕤,音誰。

姤者,五月之卦也。紀者,記也。言姤始記一陰生之氣序也。先者,先兆也。謂姤雖一陰初生之卦,然其勢必至於純陰而後已,則是姤者,豈非履霜之先兆乎。易曰:履霜堅冰,陰始凝也。馴致其道,至堅冰也,即此之義耳。

五月之姤象,乃五陽在上,而一陰在下,故其地上熱,而井底之泉寒也。

蕤賓者,五月之律也。賓服者,謂陽也。主人者,謂陰也。蓋當蕤賓之五月,一陰甚微而隱於下,五陽猶盛而動於上,然盛者,則將退而終為賓客。其微者,則已起而始為主人也。此亦兼釋蕤賓之義耳。

遁世去位,收斂其精。懷德俟時,棲遲昧冥。

遁者,六月之卦也。六月律謂之林鐘,遁為二陰浸長,陽當退避,猶君子之遁世去位也。易曰:物不可以久居其所,故受之以遁。遁者,退也,是也。精者,精華也。言時物將收斂其精華,以就其核實也。德者,陽德也。棲遲,止息也。昧冥,幽暗也。言懷藏其陽明之德,以俟其時而復用。今乃止息於幽暗之地也。易曰:物不可以終遁,是此義耳。然此乃發明遁之時義者也。

否塞不通,萌者不生。陰伸陽屈,沒陽姓名。

否,pi普弭切。沒陽,一本作毀傷。否者,七月之卦也。七月律謂之夷則,否為閉塞不通之象。易曰:「大往小來,則是天地不交,而萬物不通也。」是也。

萌者,草芽也。言時至於否,則凡草木之萌芽不生也。

陰伸陽屈者,謂否雖陰陽各半之卦,然陰為進氣而伸,其陽為退氣而屈。易所謂「往者屈也,來者伸也。」是也。

沒陽姓名者,蓋謂陰氣方盛,則陽德之性情收斂,猶人之姓名將為埋沒也。易曰:「小人道長,君子道消也。」又曰:「天地不交否,君子以儉德避難。」是此之義也。

觀其權量,察仲秋情。任畜微稚,老枯復榮。薺麥芽櫱,因冒以生。

觀,音貫。薺,在禮切。櫱,音孽。

觀者,八月之卦也。八月律謂之南呂。權者,稱錘也。量者,斗斛也。禮月令,謂仲秋之月,則日夜分,同度量,平權衡。蓋八月為陰陽均平,當順從其時令,以較定其權衡度量也。故此謂觀示其權量,則察知其仲秋之情也。

任,堪也。畜,養也。言仲秋乃陰陽和平,堪養其微稚之物。而老枯者,亦復得其榮茂也。薺,甘菜也。淮南子所謂薺水菜。冬水而生,夏土而死,是也。櫱者,根旁復生芽也。言仲秋之令,而微稚之麥始芽,其老枯之薺復櫱,俱因於此時冒地以生也。蓋八月為陰陽相半之候,是殺中有生,而刑中有德。故也。

剝爛肢體,消滅其形。化氣既竭,亡失至神。

剝者,九月之卦也。九月律謂之無射。易曰:剝,爛也,又謂剝床以足,剝床以膚。蓋剝為陰盛陽衰,乃小人壯而君子病也。今曰:剝爛肢體,消滅其形者,以剝為季秋之卦,萬物至此皆剝爛而落也。然肢體剝爛,則是其形質消滅矣。晉樂志曰:九月之辰謂之戌,戌者,滅也。謂時萬物皆衰滅也,是此之義耳。

化氣既竭者,言此時天地生化之氣,而將為竭絕也。

亡失至神者,謂剝乃五陰方盛,而一陽將盡之象,是欲亡失其至極之元神也。

道窮則反,歸乎坤元。恆順地理,承天布宣。

道窮則反者,謂十二卦分掰於十二月,則自復至乾而陽窮盡,從乾化姤而陰反通焉。自姤至坤而陰窮盡,從坤變復而陽反通焉。故其為道也屢遷,而反覆窮通無已也。易曰:反覆其道,又曰: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是也。

歸乎坤元者,謂陰道之窮盡,則歸於坤元,乃為十月之卦。而十月律謂之應鐘也。

恆順地理,承天布宣者。蓋坤為地,而地之理,則柔順以恆久也。而坤之德,乃承天以布宣也。易所謂「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是也。然丹道運火之法,其進陽火,亦自復子而始,至乾已以極。其退陰符,亦從姤午而起,至坤亥以終,周而復始,如環無端。上篇第十五章,所謂「周旋十二節,節盡更須親。」是也。但十二卦,其在歲固為為十二月之節,若蔟於一月之中,則以兩日半為一節。即章首所謂朔旦為復,是也。其蔟於一日之中,則十二辰是矣。更蔟而小之,則為一時一刻,及至於呼吸之一息,亦有十二節之用,斯乃丹道之玄妙。學者當反求諸已,而深究之焉。

玄幽遠渺,隔閡相連。應度育種,陰陽之元。寥廓恍惚,莫知其端。

閡,同礙。廓,音擴。

玄幽遠渺,隔閡相連者。謂天道至玄幽而無窮,地道至遠渺而無盡。則其上下之形體,雖若有隔礙,而其神氣之轉運,乃相連接而無間焉。如陽氣升,則是為春夏而生長。其陰氣降,則為秋冬而斂藏。何曾有玄遠之隔礙哉?

應度育種者,言天地雖玄遠,而二氣之往來,乃各應夫期度,以化育其種類也。

陰陽之元者,言陽氣為乾元之始,而陰氣為坤元之生也。

寥廓恍惚,莫知其端者。寥廓,謂空大也。恍惚,猶混濛也。言天地之高廣,乃空大而難察也。陰陽之往來,其混濛而難見也。是以莫能知其端倪,而天地之所以為大也。然此節與下節,乃總結上文,以申十二月運化之精義耳。

先迷失軌,後為主君。無平不陂,道之自然。變易更盛,消息相因。終坤始復,如循連環。帝王承御,千載常存。

陂,音秘。

易曰: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後順得常。蓋君子之所行,先難而後獲。故先迷失而後順得也。今曰:先迷失軌,後為主君者,是引易之義,以發明陰陽之迭為賓主也。軌者,轍跡也。謂如十月純陰之坤,而陽氣幾絕,是迷其道矣。至十一月之復,一陽初生,則後來者為之君也。如四月純陽之乾,而陰氣幾盡,是失其軌矣。至五月之姤,一陰始生,則後進者為之主也。其爻畫剛柔之進退,亦同此之義耳。

無平不陂,道之自然者。陂,傾側也。言陰陽往來之用,乃互相倚伏,無有常平而不傾側,常往而不復來者。此乃天地自然之道,非人之所能損益也。易曰:「無平不陂,無往不復。」此之謂也。

變易更盛者,言陰陽之變易,乃更迭盛衰也。

消息相因者,息為陽生,消為陰生。言陰消陽息,常相因為用也。

終坤始復,如循連環者。謂一年十二月之卦,自復而始,至坤以終,其周流而不止,如循連環而無窮也。

帝王承御,千載常存者。謂帝王果能此道,而承天之運化,以御治其萬方,則千載如斯,而國可以常存矣。

右(上)第四章

此章以十二月掰卦,為陰陽消長之證驗。蓋天地雖至大至廣,而其氣運之往來,盈虛之迭更,以發育於時物之間者,有不知其然而然之妙也。故帝王能用乎此道,以垂千載之大業,而養生當明乎此理,以作火符之運行。正謂修身治國,其義一也。

將欲養性,延命卻期。審思後末,當慮其先。

性命者,有天賦之性,有氣質之性。有分定之命,有形體之命。學道者,當養其天賦之性,而安其分定之命。宜克其氣質之性,而修其形體之命。是以性命為吾身之至寶,乃修道之樞紐也。今以丹道言之,性,即神也。命,即氣也。有先天後天之別,而學者當煉養後天,以復其先天,則還丹可成,其長生可得矣。靈源大道歌曰:「神是性兮,氣是命。神不外馳,氣自定。」此之謂也。又曰:「元和內運即成真,呼吸外施終未了。」此亦先後天之道也。故謂將養性延命,而欲卻其死期者,是審思其長生於後,則當謀慮夫修鍊為先也。然此以性命二字發端,以起下文之義者也。

人所稟軀,體本一無。元精雲布,因氣託初。陰陽為度,魂魄所居。

夫修丹之道,與生身之源,初無二理。故謂人所稟賦之軀,其在父母未生之前,而形體本無一物,及至生身之時,由先天元精,如雲之流布,因二氣氤氳,以託其始初。則陰陽合一以為度,魂魄互藏其所居,然後形質具,而性命全矣。修丹之理,亦復如是。但有質生質者,人也,物也。無質生質者,丹也,仙也。呂真人曰:窮取生身受氣初,莫怪天機都泄盡。悟真篇曰:勸君窮取生身處,返本還源是藥王。皆此之義也。然切勿誤認,以陷溺於邪穢耳。

陽神日魂,陰神月魄。魂之與魄,互為室宅。

天為陽,地為陰,日為陽之精,月為陰之精。魂者,陽之神也。魄者,陰之神也。淮南子所謂天氣為魂,地氣為魄,是也。故以日為陽神之魂,而月為陰神之魄也。然魂魄者,即陰陽之體用也。蓋魂無魄,乃無以運化,若魄無魂,則無其靈明。所以魂魄互藏其室宅,而陰陽交相為體用,乃為坎離之象,以成其造化者也。故丹道以日魂屬木,而在東主上升,其月魄屬金,而在西主下降。升極則降,降極則升,而魂魄循環無窮,乃交結其神氣,以凝聚其丹頭也。黃庭經曰:「魂欲上天魄入泉,還魂返魄道自然。」此之謂也。又古歌云:「日魂月魄若個識,識者便是真仙子。」此言吾身無形之日月,非謂天上有形這魂魄,所以識之者稀也。

性主處內,立置鄞鄂。情主營外,築固城郭。城郭完全,人物乃安。

鄞,音銀。

性者,情之靜也。在五行屬木。鄞鄂,地名,乃喻址基也。言性主清靜而處乎內,以立置其址基也。情者,性之動也。在五行屬金。城郭者,內曰城,外曰郭。所以護衛民物,即藩垣也。言情主經營而運乎外,以築固其藩垣也。夫如是,則城完郭全,可無外患之慮矣。而人安物息,亦無內變之憂也。然總之謂神氣相依,以凝結其丹胎耳。還源篇曰:「以神歸氣內,丹道自然成。」又曰:「神氣歸根處,身心復命時。」復命篇曰:「灰心行水火,定息覓真鉛。」皆此之義也。

爰斯之時,情合乾坤。乾動而直,氣布精流。坤靜而翕,為道舍廬。

爰斯之時者,此承上文而言之也。情合乾坤者,情,情性。謂人之情性,而合乎乾坤之德也。乾動而直者,謂乾陽之情性主乎動,則直遂而不屈撓也。易曰:「夫乾,其靜也專,其動也直,是以大生焉。」是也。

氣布精流者,謂乾之德,主於播施。故其氣則如雲之布,其精則如雨之流也。易曰:「雲行雨施,品物流形。」是也。

坤靜而翕者,謂坤陰之情性之乎靜,則翕聚而不渙散也。易曰:「夫坤,其靜也翕,其動也辟,是以廣生焉。」是也。

為道舍廬者,市屋曰舍,野屋曰廬。謂坤之德,主於容受,故其道如舍廬,而可以居藏人物也。易曰:「坤厚載物,德合無疆。」是也。然丹道之用乾者,則健氣不息也。故氣布周行,乃化為精水,而流潤于丹田矣。其用坤者,則厚載含宏也。故神凝氣聚,其道為舍廬,而蘊養其靈胎矣。但丹法之所謂精者,乃至純至清之物,非情慾所惑於下之精也。不可誤認,以獲罪戾耳。

剛施而退,柔化以滋。九還七返,八歸六居。

剛者,乾也,陽也。言乾陽之氣,播施於地,而後返退於天也。柔者,坤也,陰也。言坤陰之精,變化於天,而後還滋於地也。九者,金之成數。如還其源,則為生數之四也。七者,火之成數,如返其本,則為生數之二也。八者,木之成數,若歸其源,則為生數之三也。六者,水之成數,若居其本,則為生數之一也。是故一二三四者,乃水火木金初生之本體也。而六七八九者,乃水火木金已成之行用也。然此亦是陰陽變化,剛柔迭運,進極而退,剝極而復之道。所以還返歸居之名者,即是後天復先天之義,乃丹道中之最要!學者當深究之焉。

男白女赤,金火相拘。則水定火,五行之初。

男者,坎男也。女者,離女也。坎則為月,其色白。離則為日,其色赤。故謂之男白女赤也。然白者,金也。赤者,火也。金得火而成器,火煉金而成物,故謂之金火相拘也。

則,準則也。謂金是水之母,水乃金之子。而準則其水,能制定其火,又水為五行之始,乃三品大葯之首。故曰:則水定火,五行之初也。此言金水火三物,相須為用,以作煉丹之要葯也。然丹藥之三物,其言金水火者,以金水得火,則溫和而相生矣。其言水火土者,以水火得土,則調和而相濟矣。此乃自然之道,不易之理也。而或以金水土為三物者,乃誤也。蓋金水無火,則金寒水冷,豈能成造化而結丹胎哉?

上善若水,清而無瑕。道之形象,真一難圖。變而分布,各自獨居。類如雞子,黑白相符。

道德經曰:「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矣。」蓋上善者,至善也。而至善之德,如水一般。以水能利澤萬物,而性就下不爭,其體柔弱澄潔。凡物之穢濁者,處置之於水,即為清白,此其善於利物處惡。故近於道之體用焉。今謂上善若水,清而無瑕者,是用此之義。言水之精而至美者,其用則利物處惡,其體乃清澈無瑕也。此重申上文水之為德耳。

道之形象,真一難圖者。以水之為物,乃天一之源,五行之始,為道之體象,是真一氣所化,而生於玄冥之中,難以測度其端倪,安能圖其形哉。本篇第一章,所謂「玄冥難測,不可畫圖。」同一義也。

變而分布,各自獨居者。謂真一之氣,其分而為陰陽,變而為水火,則輕清者上升,其重濁者下降,而各自分布獨居,乃道之變化而分之也。道德經曰:「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復命篇曰:「一物分為二,能知二者名。」皆此義也。

類如雞子,黑白相符者,雞子,喻天地之體象,叩渾天說,所謂天形如鳥卵,地居其中。猶殼之裹黃。」是也。然而丹胎之法象,其亦如是。蓋陰陽二氣,分布獨居,未能合一。今修丹者,乃以真火烹煉金水,即是元神擒制精氣,如雞子之混沌,使黑白二氣,兩相符合為一,乃道之比類而合之也。道德經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龍虎經曰:「神室有所象,雞子為形容。」俱此之義也。

縱廣一寸,以為始初。四肢五臟,筋骨乃俱。彌歷十月,脫出其胞。骨弱可卷,肉滑若鉛。

廣,去聲。卷,上聲。

直者謂之縱,橫者謂之廣。言金丹之法象,而類如雞子,橫直一寸,乃其始初之形容也。上篇第七章,所謂「方圓徑寸,混而相拘,先天地生,巍巍尊高」是也。

然丹胎既已凝結,當入室溫養,如龍之藏珠,如雞之覆卵,念茲在茲,精勤專一,則法身之肢臟筋骨,自然逐一而俱成也,及至十月溫養已足。若火候無失,工夫純粹,則如期以脫其胞矣。悟真篇曰:「不假吹噓並著力,自然丹熟脫靈胎。」還源篇曰:「溫溫行火候,十月產嬰兒。」皆此義也。然靈胎之筋骨,則柔弱可捲,而其肌肉,則軟滑若鉛。鉛者,鉛粉,此喻軟滑之狀,並能變化還原也。蓋靈胎之嬰兒,乃先天所生,無質生質,故聚則成形,散則成氣,而骨柔可捲,肉潤若鉛,有如此之神妙也。悟真篇曰:「嬰兒是一含真氣,十月胎圓入聖基。」此之謂也。然所言體臟筋骨者,不過謂胞胎應有此象也。是乃譬喻耳,不必執泥。

右(上)第五章

此章以養性延命,為修鍊之樞要,而所謂魂魄之互為室宅,性情之營作根基,精氣之流布,男女之相拘,以及夫乾坤動靜,剛柔施化,水火分位,黑白符合等義,總無非性命之體用也。蓋性是神之本,命是氣之源。但能窮其生身受氣之先,而用還返合一之道,以復如嬰兒之結胎脫胞,則丹道自成,而神仙可冀矣。

陽燧以取火,非日不生光。方諸非星月,安能得水漿。二氣玄且遠,感化尚相通。何況近存身,切在於心胸。陰陽配日月,水火為效征。

陽燧,火珠也。又謂之火方諸。其對日可取火,猶今之火鏡也。方諸,鑒名也。又謂之陰遂,其向月可得水,猶今之水鏡也。如周禮秋官,司烜氏掌以木燧,取明火於日,以鑒取明水於月,是也。今謂陽燧之取火,方諸之得水,其由於日月之精光,而後水火生焉。但日月之光華,如此其玄且遠也。而其氣之感化,尚然相通,無所隔礙,何況內養之法。近存於身心,切在於胸臆,以自己陰陽之氣,配為日月,而作水火之運用,其為效驗,豈不至近,夫何難之有哉?然此乃遠取諸物,近取諸身,以勉人進學者也。但用陽燧方諸,以取其水火,須定而光聚則有,若動而光散則無矣。故修丹者,以神定氣和則生葯,神動氣亂則無功也。

此節乃承上章,以起下文之意。

耳目口三寶,閉塞勿發通。真人潛深淵,浮游守規中。

道德經云:「我有三寶,持而寶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此乃明治國之道也。今以耳目口為三寶者,是乃闡修身之法也。蓋耳目能視聽,而口司出納,則此三者,豈非吾身之寶乎。陰符經所謂九竅之邪,在乎三要,是也。

閉塞勿發通者,謂作丹之時,疊足端坐,身心冥合,使耳目口之用,皆閉塞而勿通乎外,俱返收於其內也。

真人潛深淵者,真人,喻真鉛,又丹頭亦喻為真人也。潛,藏也。淵,止水也。言真鉛之潛藏,乃在於深水之中,即入葯鏡所謂「水鄉鉛,只一味。」是也。浮者,汎水而上也。游者,順流而下也。規,所以為圓之器。規中者,丹田、神室、黃庭、土釜之類,皆其喻名也。謂真鉛浮游乎上下左右,而固守乎規中之丹頭也。然總無非神御其氣,以運行於丹田之間耳。此乃出於自然之道,非旁門家所為閉息運氣、及存想強持等類之法也。

旋曲以視聽,開闔皆合同。為己之樞轄,動靜不竭窮。

轄,音葉。

旋,周旋也。曲,委曲也。言耳目之視聽,周旋委曲於其內也。開闔者,言真氣之出入也。開則氣升,闔則氣降,皆與耳目合一,而同為之用也。樞者,戶樞也。轄者,車軸頭鐵也。謂耳目與息,乃吾身修丹之樞轄也。動靜,即開闔之意,謂樞轄動靜之運用,而周流無窮竭者也。

離氣內營衛,坎乃不用聰。兌合不以談,希言順鴻濛。

內,同納。希,同稀。易以離為目,以坎為耳,以兌為口。今曰離氣者,謂目光也。營衛者,喻容體也。鴻濛者,元氣之始,即混沌也。蓋謂作丹之時,離目之光,不使照於其外,而惟納於容體之中也。坎耳則閉塞其聰聽,兌口則緘默其言談,而使三者,皆返於身內,儼如混沌未判之初,以順其自然之化育也。然此時乃身心冥合,神氣歸根,為吾身之先天,而大葯孕育於其中矣。少焉,天開地辟,機動籟鳴,而用後天功夫,乃進火運行,交會採取,入於黃庭之中,以凝結其丹胎也。悟真篇曰:「恍惚里相逢,杳冥中有變。一霎火焰飛,真人自出現。」還源篇曰:「神氣歸根處,身心復命時。」翠虛篇曰:「精神冥合氣歸時,骨肉融和者不知。」皆此之時義也。

三者既關鍵,緩體處空房。委志歸虛無,無念以為常。

鍵,音件。關鍵者,戶鑰也,乃所以固止其門。言離坎兌三者之用,皆既關鍵而固止之也。

緩體者,謂無勞爾形,無搖爾精,而身安容舒也。處空房者,謂入室修鍊於靜處也。而其室中不可著他物,惟設一幾一榻,一燈一香而已。坐處不可太明,明則傷魂。亦不可太暗,暗則傷魄。故翠虛篇曰:「室宜向木對朝陽,兌有明窗封夕光。」。蓋向木以受東方生氣,有窗可避白晝之太明。有燈可去昏夜之太暗也。

委志者,謂委置其心志而不他用也。歸虛無者,謂無視無聽,心靜身安,而歸乎無何有之鄉也。

無念以為常者,謂不使有雜念,而惟凝神聚氣,以養其丹胎為常規也。

此節與下兩節,乃入室溫養之法度證驗耳。

證難以推移,心專不縱橫。寢寐神相抱,覺悟候存亡。顏容浸以潤,骨節益堅強。排卻眾陰邪,然後立正陽。

證難以推移者,謂入室修鍊,而於靜定之中,似夢非夢之際,或有魔境之來,則千奇百怪,種種虛妄之證,難以認真,切勿推移其志,而隨逐其境也。

心專不縱橫者,謂一心惟守精氣,不使縱橫放逸也。古歌云:「不可著他境物去,一心專守虎龍蟠。」是也。

寢寐神相抱者,謂一日百刻之內,切忌昏迷,雖在寢寐之間,亦要神氣相抱,不可須臾離也。

覺悟候存亡者,謂一日十二時中,須念茲在茲,惟察其火候之進退存亡,而勿使有差失也。悟真篇曰:「大都全藉修持力,毫髮差殊不作丹。」翠虛篇曰:「晝運靈旗夜火芝,抽添運用且防危。」皆此義也。所以依此而修之,其真積力久,則顏容浸漸潤澤,而肌膚若冰雪也。其骨節日益堅強,而為金筋玉骨也。翠虛篇曰:「關節自開通暢也,形容光澤似嬰兒。」是也。然其身中之陰邪,乃煉真氣以排卻之,而丹胎之正陽,則運火符以樹立之。悟真篇曰:群陰剝盡丹成熟。蕭紫虛曰:煉就陽神消眾陰,俱此之義也。

修之不輟休,庶氣雲雨行。淫淫若春澤,液液象解冰。從頭流達足,究竟復上升。往來洞無極,怫怫被容中。

復,扶候切。怫,音佛。

修之不輟休者,輟,止也。謂入室溫養之工夫,其一日十二時中,勿使間斷而有休也。

庶氣雲雨行者,謂修之不綴,則庶幾其氣如雲之行,而其液如雨之施也。

淫淫若春澤,液液象解冰者。淫淫,水溢貌。液液,津盛也。謂金液之流行於三田,而淫淫若春水之遍澤,液液象東風之解冰也。

從頭流達足,究竟復上升者。謂金液自上自下,復降復升,而周流無盡也。

往來洞無極,怫怫被容中者。洞,疾流也。怫怫,鬱氣也。容中,容體中也。謂金液之往來,乃疾流無窮極,而怫怫鬱郁之真氣,以遍被於容體之中也。此溫養之工夫純粹,而其徵效有如此者也。

反者道之驗,弱者德之柄。耘鋤宿污穢,細微得調暢。濁有清之路,昏久則昭明。

反者,反覆也。易曰:反覆其道。道德經曰:反者道之動。蓋陰陽之迭為消息,動靜之互為根基。故謂反覆之道,乃自然之證驗,不假強為者也。

弱者,柔弱也。易曰:謙,德之柄也。道德經曰:弱者道之用。蓋強弱常相倚伏,剛柔交相屈伸。然柔勝剛,弱勝強,故謂柔弱謙退者,乃道德之柄,而應執持以用之也。是以修丹者,用柔弱有為之工夫,以化其後天剛強之氣質,而後反其先天無為之性命也。故以凝神聚氣,而烹煉其宿昔之滓穢,猶農人之耘鋤其田,以去其草萊稂莠,然後身中巨細隱微之處,皆得調和而通暢矣。所以修鍊之功,溫養之法,使污濁者,得其清澄之路。而昏久者,獲其昭明之道也。

此節乃總結上文之義耳。

世人好小術,不審道淺深。棄正入邪徑,欲速閼不通。猶盲不任杖,聾者聽宮商。沒水捕雉兔,登山索魚龍。植麥欲獲黍,運規以求方。竭力勞精神,終年無見功。欲知服食法,事約而不繁。

好,去聲。閼,音遏。索,音色。獲,音獲。食,音寺。

孟子曰:「夫道若大路然,豈難知哉。」今修身煉丹之道,亦是易知易從。無論智愚之人,皆可學之。但世人不審其是非,而好小術之卑近,弗詳其深淺,而昧大道之精微。棄正路,而入於旁門邪徑。欲速效,而反為閼止不通。此猶盲者不任其几杖,而聾者欲聽其宮商,沒水以擒捕雉兔,登山而搜索魚龍,植麥欲獲其黍,運規以求其方,如此之類,乃其自迷。雖竭盡其心力,勞傷其精神,終年卒歲,竟無成功。豈知采服取食之丹法者,其乃簡約不繁之事耶。雖愚夫愚婦,亦能知能行,但人病不求耳,故道其不明矣。

此節乃重申上文,以起下章之意。

右(上)第六章

此章言陽燧方諸之取水火,雖天地懸隔,而其氣尚相通,何況修鍊之道,乃近在乎身心。但須關鍵其三寶,而運用水火以作丹,然後入室溫養,培護其靈胎,則自然容體潤澤,陰盡陽純,以超脫成真也。第世人不明此正道,而入於邪徑旁門,宜乎其卒無成功。彼烏知服食還丹,乃簡約不繁之法,人人能行,個個可學。孟子曰:曠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此之謂也。

太陽流珠,常欲去人。卒得金華,轉而相因。化為白液,凝而至堅。

卒,音猝。

流珠者,木汞也。其性如水之流,其形如珠之圓,有太陽之象,乃真氣所化也。然流珠乃外物,而人身中之靈汞,亦流走如珠,難擒易失,如靈源大道歌曰:「此物何曾有定位,隨時變化因心意。」又曰:「縱橫流轉潤一身,到頭不出於神水。」故此謂流珠靈汞,乃流轉無定,是其常欲去人者也。

金華,即真鉛也。謂流珠乃得其金華,則鉛汞轉相因依,融化而為白液,然後凝結成堅,而方不流走也。此以外之鉛制汞,而明內之魄鈐魂耳。悟真篇曰:「金鼎欲留朱里汞,玉池先下水中銀。」又曰:「但將地魄擒朱汞,自有天魂制水金。」皆此之義也。

金華先唱,有頃之間。解化為水,馬齒琅玕。陽乃往和,情性自然。

琅玕,音郞干。和,去聲。

金華先唱,有頃之間者。金華,即黃芽,乃真鉛也。謂修丹先用真鉛之氣,往來乎鼎器之中,而周流於頃刻之間也。

解化為水,馬齒琅玕者。馬無下牙,而有上齒。琅玕,乃美石似玉,而生於山下。蓋謂藥物之用,其初時無非一氣,得真火烹煉,則真鉛融化為水,而自下達上,自上還下,謂之白雪,即玉液也,故喻為馬齒琅玕,有上下交互之象也。下篇第三章曰:「形如仲冬冰兮,瓓玕吐鍾乳。」是此義也。

陽乃往和,情性自然者。謂金華煉之於先,而玉液烹之於後,此乃陰陽往來倡和,為情性相須自然之道也。本篇第三章曰:「推情合性,轉而相與。」同一義也。

迫促時陰,拘蓄禁門。慈母育養,孝子報恩。嚴父施令,教敕子孫。

迫促時陰者,迫,逼也。促,近也。時,時候。陰,陰陽也。謂作丹之法,逼近陰極陽生之時候,便宜運火採取,而莫延遲。復命篇所謂「時節正時須急采,」是也。

拘蓄禁門者,拘,拘執。謂採取也。蓄,蓄聚,謂封藏也。禁門,猶禁中,喻中宮也。言及時採取其藥物,而封藏於中宮之黃庭也。悟真篇所謂「送歸土釜牢封固」是也。

慈母育養者,慈母,坤母也。言坤母土釜之中,而藏養其金胎也。

孝子報恩者,孝子,卦之六子也。言六子運送陰陽,往來轉旋於坤母之室,猶慈鳥之反哺,是孝子之報恩也。

嚴父施令,教敕子孫者。嚴父,乾父也。子孫,眾卦也。謂乾父播施運化之令,而教敕眾卦之火符,以溫養其金丹也。復命篇曰:「一夫一婦資天地,三女三男合始終。」此之謂也。

五行錯王,相據以生。火性銷金,金伐木榮。

王,音旺。

錯,猶迭也。王,衰旺也。據,依也。生,生克也。謂五行衰旺生克之道,如木旺於春而水衰,火旺於夏而木衰,土旺於季夏而火衰,金旺於秋而土衰,水旺於冬而金衰,周流不竭,此五行之錯迭衰旺也。如金則生水而克木,水則生木而克火,木則生火而克土,火則生土而克金,土則生金而克水,循環無窮,此五行之相依生克也。家語所謂「五行更王,終始相生。」即此之義。然火性雖銷金,而金得其火,則反成物以為貴。金體能伐木,而木得其金,則反成器以為榮也。故修養之道,以鉛制汞而成藥,用火煉金而結丹者,蓋有取於生克制化之理如此也。

三五與一,天地至精。可以口訣,難以書傳。

三者,水一火二也。五者,土五也。上篇第十一章,所謂「子午數合三,戊己號稱五。」是也。一者,一氣也。上篇第六章,所謂「一者以掩閉,世人莫知之。」是也。故合而言之,以為三五一也。又悟真篇,以木三火二合為五,水一金四合為五,土自為五,乃是三個五,並嬰兒之一氣,亦謂之三五一也。然總皆外象之喻言,而內丹之三五者,是一氣所分之用。其一氣者,是三五所合之體,乃抽添火候之節目,為呼吸太和之度數也。故謂天地間至精之秘蘊,當求之至人口授真詮,而難以毫楮傳其玄妙焉。悟真篇曰:「三五一都三個字,古今明者實然稀。」此之義也。

子當右轉,午乃東旋。卯酉界隔,主客二名。

凡修真煉丹之道,乃效法於天地之理,故和合丹頭之法,其運用火符,自子左旋,從午右轉,以象天道尚左。此丹法之順也。悟真篇所謂「誰識浮沉定主賓」是也。今謂子當右轉,午乃東旋者,是為入室溫養之法,以象地道尚右,此丹法之逆也。悟真篇所謂「饒他為主我為賓」是也。易曰:「數往者順,知來者逆。」是故易,逆數也,今修丹之道亦然。故順逆相須,陰陽交互,而後造化無窮也。悟真篇曰:「丹頭和合類相同,溫養兩般作用。」是此之理也。

卯酉界隔,主客二名者。謂子在北而居下,午在南而居上,卯在東而居左,酉在西而居右。其先進用事者為主,後進用事者為客,今子當右轉,則以酉為主,而卯為客也。午乃東旋,則以卯為主,而酉為客也。故以卯酉為南北之界隔,而迭為主客之二名也。俞全陽曰:「東西之與卯酉,非天地生成之方位,亦非人身現在之左右,然又不可舍吾身而索之他也。故學者須熟究精研,方可知其梗概耳。

龍呼於虎,虎吸龍精。兩相飲食,俱相貪併。遂相銜嚥,咀嚼相吞。

併,一本作便。銜,音咸。咀,再呂切。

呼則為龍,而呼乃根於吸,是龍呼於虎之氣也。吸則為虎,而吸乃根於呼,是虎吸其龍之精也。故其兩者,互為根柢,迭用剛柔,則有相為飲食貪併之義也。而其陰陽相交,吞吐相接,則有彼此銜嚥咀嚼之象也。道德經所謂此兩者,同出而異名,亦是此義。而復命篇曰:「龍虎本來同一體,東鄰即便是西家。」乃此之謂也。但所謂呼吸者,乃二氣自然之往來,非尋常口鼻之呼吸。然亦勿舍吾身而他求,學者深究之,其理自得耳。

熒惑守西,太白經天。殺氣所臨,何有不傾。貍犬守鼠,鳥雀畏鸇。各得其功,何敢有聲。

鸇,音專。

熒惑,火星也。太白,金星也。熒惑守西者,是火星西行,而守其宿於金鄉也。

太白經天者,是金星晝見經天,而過於午也。蓋謂修丹以火煉其鉛,則金精上騰以過午位,是為金之殺氣所臨,而砂中之木汞,豈有不傾伏之哉?即上文所謂「火性銷金,金伐木榮」之義也。然此制化之道,正如貍犬之守執其鼠,鳥雀之畏服於鸇,此各得其性情功效,而自然不敢有其聲息,乃物理之造化如是焉。但煉丹無非神御氣而成藥,以氣合精而結丹。三者純粹合一,而道成矣。其丹書之千言萬論,皆喻於此也。故苟得其要者,乃一言而可盡,若不知其要,則流散無窮矣。

右(上)第七章

此章言相和金汞而作為藥物,及時採取以封固禁門。而父母育養其金胎,子孫報恩於神室,其五行之迭旺相生,一氣之分合三五,子午轉旋於東西,龍虎吞吐於上下,以及星曜鳥獸之制伏,總無非喻火煉金而成丹,神御氣而成道,乃陰陽之互用,制化之自然者也。

不得其理,難以妄言。竭殫家產,妻子飢貧。自古及今,好者億人。訖不諧遇,希有能成。廣求名葯,與道乖殊。

殫,音單。好,去聲。希與稀同。

夫煉丹當求其真詮,修養須明乎至道。若不知其理之正者,難免妄言以誤之也。以致傾竭其家資,殫盡其產業,使妻子之饑寒,身家之貧困,此誰之咎歟?乃自取之焉。所以從古至今,其好道之人,雖萬億之多,而終訖不遇正道者,則比比皆然矣。宜其學之者眾,而成之者稀也。即或有廣求名類之葯,以作燒煉之資,然推究其源流,總與大道乖殊,此有何益哉!

如審遭逢,覩其端緒。以類相況,揆物終始。五行相剋,更為父母。母含滋液,父主稟與。凝精流形,金石不朽。審專不泄,得為成道。

上文言不得其理,以致自誤而誤人也。今謂如或審悉遭逢,而得覩大道之端緒,以推原其同類之相況,揆度其事物之始終,則頭頭是道,而邪正判然矣。具如五行交互生克之道,水克火,而火乃生土以制水也。火克金,而金乃生水以制火也。木克土,而土乃生金以制木也。金克木,而木乃生火以制金也。土克水,而水乃生木以制土也。此其互相剋伐,以成裁製之功,而迭為父母,以作生育之本也。故其母象地,而主含容氣液。其父象天,而主稟與精神。所以純粹凝精於天,而品物流形於地,日月得之以常明,金石因此而不朽。其修丹之理,亦如是焉。但審悉其天地施化之道,深究其五行生剋之機,專心以勿忘,守身而不泄,則其丹自可得,而道自可成矣。

立竿見影,呼谷傳響,豈不靈哉。天地至象,若以野葛一寸,巴豆一兩,入喉輒僵,不得俛仰。當此之時,雖周文揲蓍,孔子占象,扁鵲操針,巫咸扣鼓,安能令蘇,復起馳走。

見,音現。僵,音姜。揲,音設。蓍,音施。扁,音辨。復,扶候切。

夫天地之施化,五行之生克,金丹之長生,皆出於道之自然也。此猶立竿而影現於下,呼谷而響傳於中,則其感應之驗,豈不為靈妙哉?然亦是天地造化之至象,而不神之所以神者也。即若野葛巴豆之毒物,而取一寸一兩以啖之,乃即時僵仆而斃,不能俛仰而動也。當此之時,雖周文大聖,而揲蓍設卦。孔子至聖,而占象斷爻。扁鵲之良醫,操針以救其生。巫咸之神醫,扣鼓以攻其毒。亦安能得其更蘇,而復起以生活也。此明毒藥之入口,雖聖哲不能挽其死。而神丹之聚腹,縱愚昧亦當延其生,乃物理之應然。夫何疑之有哉?

右(上)第八章

此章承上章而言之,苟得其法旨,自然成功。不得其理者,終為乖錯。蓋天地之施化,五行之生克,日月凝其精以常明,金石流其形而不朽。智士效其道,以修鍊還丹,則斯三者之造化,如影響形聲之相隨逐,乃不期然而然也。故知毒藥入口,能使速死。而神丹在腹,宜其長生,更有何遲疑哉!

河上奼女,靈而最神。得火則飛,不見埃塵。鬼隱龍匿,莫知所存。將欲制之,黃芽為根。

奼,丑雅切。埃,音哀。

奼女者,乃砂中之汞也。以汞屬木出於離,而離為中女居於午,其午之分野乃三河,故曰:河上奼女也。

汞之體善於流走,汞之性善於變化,故曰:靈而最神也。張紫陽翁曰:「鉛本火體而金情,汞本水體而木性。」故此木得火則焰飛,水遇火則煮竭。而不見其埃塵之跡,如鬼之隱伏,如龍之匿藏,莫知其存向之處所也。若欲制而伏之,當用鉛中之銀,謂之黃芽,以擒其奼女靈汞,使不飛走,乃為制御之根本,是金克木之道也。金谷歌曰:「若要水銀死,先須死水銀。」是也。又本篇第七章,所謂「太陽流珠,常欲去人。卒得金華,轉而相因。」是同一義也,其注亦宜參看之。

物無陰陽,違天背元。牝雞自卵,其雛不全。夫何故乎,配合未連。三五不交,剛柔離分。

背,音佩。

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故凡天下之物,從無孤陰獨陽,而能長養生成者。以其違於天地之道,而背其化育之元也。如牝雞無雄,而自生之卵,則必不能成全其雛也。此其故何哉?蓋其陰陽之配合,未能連,而水火土之三五,又不交會,是剛柔之氣離分,不能合一以成造化也。三五者,水一火二,合之為三。土自居五,謂之三五也。

施化之精,天地自然。猶火動而炎上,水流而潤下,非有師導,使其然也。資始統政,不可復改。

施,去聲。復,扶候切。

夫陽施陰化之精氣,乃天地自然之至道,不假強為者也。此猶水火之炎潤於上下,並非有師傳導引,而使其如是焉。乃資始於本來之真性,故統政於已然之徵驗,而不可復有所改易也。

此言天地之陰陽造化如此耳。

觀夫雌雄,交媾之時。剛柔相結,而不可解。得其節符,非有工巧,以制御之。

夫,音扶。

凡物之陰陽即謂之雌雄,常觀其交媾之時,而陽剛陰柔之形氣,其兩相締結而不解者,是得其雌雄之節候符信也。並無工巧之法,以制御其然。乃陰陽之道,自然而然歟。

此言萬物之陰陽造化如此耳。

若男生而伏,女偃其軀。稟乎胞胎,受氣元初。非徒生時,著而見之。及其死也,亦復效之。此非父母,教令其然。本在交媾,定製始先。

見,音現。

夫人之生也,負陰而抱陽,得天地沖和之氣,為萬物之靈。若其男女軀體之生時,男則伏覆,女則偃仰,此乃稟乎生身之胞胎。及受氣之元始,而業已如是者也,然不特於生時之著現為然。及至有溺水而死者,其男女之伏偃,亦效於生時無異。此豈父母教令其然,乃本於先天交媾之時,而定製於始初之先也。

此言男女之陰陽造化如此耳。

右(上)第九章

此章言鉛汞為修丹之根本,乃陰陽之樞機。三五合一,則有造化。剛柔離分,則無成功,蓋天地施化精氣之道。而人之與物,莫不皆由於此焉。若雌雄之交結,男女之伏偃,總稟乎受氣之初,故其末後亦如是耳。此發明自然之道,以證煉丹之理,乃清靜無為之學。若認為邪穢之行,則惑之甚矣。戒之!戒之!

坎男為月,離女為日。日以施德,月以舒光。月受日化,體不虧傷。

施,去聲。

易說卦傳,以坎謂之中男,又以坎為月。以離謂之中女,又以離為日。故曰:坎男為月,離女為日也。

日為陽精,而主於播施明德。月為陰精,而主於舒化光華。故曰:日以施德,月以舒光也。

夫月體純黑,本無光明。因受日之陽氣,乃感化以生明。而其日之形體,亦不為之虧損。故曰:月受日化,體不虧傷也。

悟真篇所謂「大小無傷兩國全「,亦是此義也。

陽失其契,陰侵其明。晦朔薄蝕,掩冒相傾。陽消其形,陰凌災生。

薄,音博。蝕,音石。

夫日為陽精,而含月之陰氣以耀其光。月為陰精,而受日之陽氣以生其明。此是其常也,倘陽精失其陰氣之契合,而陰精侵其陽氣之光明,乃於晦朔之間,則日為之薄蝕矣。薄,侵迫也。蝕,虧敗也。此乃日因月之掩冒,其相傾覆如此耳。先儒所謂月掩日則日蝕,是也。然日陽之精薄蝕,以消滅其形象者,由月陰之氣凌犯,而致晦暗之災生也。上篇第十六章,所謂「日月相薄蝕,常在晦朔間。水盛坎侵陽,火衰離晝昏。「即此義耳。但日蝕在冶道,此固為不美,以其陰侵於陽也。若在丹道,其有陰陽互用,水火相交之機。

此節為身心冥合,神氣歸根之道。故魏公之意亦兩及之,以論學者治國修身之理焉。

男女相須,含吐以滋。雌雄錯雜,以類相求。

男女相須者,謂坎男離女之日月,而陰陽相須以為體用也。

含吐以滋者,謂日則含其陰氣,月則吐其陽光,乃交互以滋益之也。

雌雄錯雜者,雌雄,即陰陽也。以日為陽,而內有雌鳥。月為陰,而內有雄兔。又坎則內陽而外陰,離則內陰而外陽,乃陰陽錯雜以含藏也。

以類相求者,謂坎男離女之施化,日月雌雄之互藏,乃以其等類而交相求索焉。然學道者,亦當求自身男女陰陽之類,以為修養之根本也。

金化為水,水性周章。火化為土,水不得行。

先天一氣,謂之真金,而金能生水,其水之體性,乃周章以流溢也。然則氣又為火,而火能生土,故水得其土,則不汎溢妄行矣。此言水火土三者之功用,總無非一氣為之變化耳。然日月陰陽之精神,亦是一氣分為二而含三焉。蓋日為木火之精,而中有己土。月為金水之精,而中有戊土也。

故男動外施,女靜內藏。溢度過節,為女所拘。

男女,喻陰陽也。故陽主乎動,而施行其外也。陰主乎靜,而伏藏其內也。倘陽氣之外用滿溢,而將過其常度之節候,則陰氣自內出而乘之,是猶男為女所拘止也。如四月之乾,乃陽盛過節,至五月之姤,為陰生所拘,即此義也。

此節乃承上文雌雄之相須,及水火土之相制,而重明坎離之施化,日月之薄蝕,其陰陽互用之理如此耳。

魄以鈐魂,不得淫奢。不寒不暑,進退合時。各得其和,俱吐證符。

鈐,音鉗。

魄為陰,乃金氣也。魂為陽,乃木精也。淫,過也。奢,泰也。言以金氣鈐制木精,不使其過泰也。夫然後水火之寒熱如度,陰陽之進退合時,則自然各得其融和,俱吐其符證,而造化乃生生焉。此亦申上文之陰陽制化,及日月交互之義。然修丹之擒制鉛汞,而其道亦如是耳。悟真篇曰:「調和鉛汞要成丹,大小無傷兩國全。」是此理也。

右(上)第十章

此章言坎離之施化,日月之薄蝕,男女含吐以相滋,魂魄拘扲以為用,總無非水火土三者之互制。使陰陽得其和平,而後易道生生無窮焉。至於修身煉丹之道,其造化亦如是夫。

丹砂木精,得金乃並。金水合處,木火為侶。

丹砂,硃砂也。在五行之中屬火,而火乃木之精也。其黑鉛屬水,而水乃金之氣也。故水火交則生物,而金木並乃成器。今曰:丹砂木精,得金乃並。而不言黑鉛與水者,乃省文也。元陽子所謂「欲識丹砂是木精,移來西位與金並。」是也。又復命篇曰:「龍虎一交相眷戀,坎離才媾便成胎。」亦此義也。然金能生其水,而水中亦藏金。木能生其火,而火內自含木。故謂之金水合處,木火為侶也。其在丹道之中,則鉛內藏銀,砂里含汞,是也。若在人身之中,則精中有氣,而血中有液,是也。學者當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則丹法之能事畢矣。

四者混沌,列為龍虎。龍陽數奇,虎陰數偶。

奇,音雞。

四者,謂水火木金,即四象也。混沌者,陰陽二氣未分也。蓋水位居北,而其象為玄武。火位居南,而其象為朱雀。木位居東,而其象為青龍。金位居西,而其象為白虎。是此四象者,乃相為混沌。而金水合處,木火為侶,則序列為龍虎之二物矣。故曰:四者混沌,列為龍虎也。但四象何以獨舉龍者,蓋南北為經,東西為緯。經則為體而不動,緯則為用而運行。所以第言龍虎,而不及乎朱雀玄武也。張紫陽翁所謂四象不離二體,又古語:龍從火里出,虎向水中生。皆此義也。則沌篇魂

龍陽數奇,虎陰數偶者,以龍為陽而屬木,木之生數三,乃奇而不雙也。虎為陰而屬金,金之生數四,乃偶而不只也。

肝青為父,肺白為母。腎黑為子,心赤為女。脾黃為祖,子五行始。三物一家,都歷戊己。

天地有五行,人身有五臟。如肝屬木而色青,肺屬金而色白,腎屬水而色黑,心屬火而色赤,脾屬土而色黃,此五行之配於人身者然也。若五行以造化言之,則木屬陽而為火之父,金屬陰而為水之母,水屬陽而為金之子,火屬陰而為木之女,土亦屬陽,而金木皆生養於土,故以土為水火之祖,五行之宗也。

天地生成之數起於一,五行循環之生始於水。則天一生水,而水為金子,故以子為五行之始也。然金水合為一,木火侶為一,而土自為一,則成三物而共一家,是四象都歸於戊己之土也。悟真篇所謂「四象五行全藉土,」是也。

上篇第十一章曰:「三性既合會,本性共宗祖。」同一義也。按翠虛吟曰:「肝心脾肺腎腸膽,只是空屋舊藩籬。」蓋謂金丹之道,乃無中生有之神化,非有形生質之作為。故以臟腑為空屋舊藩籬也。今魏公以五臟言者,不過比喻五行,而在於人身者如此。欲學者洞曉其陰陽,非執泥以為用也。

剛柔迭興,更列分部。龍西虎東,建緯卯酉。刑德並會,相見歡喜。

剛柔迭興者,言陽剛陰柔,迭相興起。如陽極陰生,陰極陽生。剛化為柔,柔變為剛,而循環無端也。易曰:「剛柔相推而生變化。」又曰:「分陰分陽,迭用柔剛。」是此義也。

更列分部者,言剛柔二氣之變化,其更列於南北而為經,分部於東西而為緯也。

龍西虎東,建緯卯酉者。龍屬木居東,虎屬金居西。此其常也,然龍虎者,總是一氣所化,而分之為二名。故復命篇曰:「龍虎本來同一體,東鄰即便是西家。」也。蓋天之氣,建緯於東西,而左旋右轉。其東方青龍之氣,自天左旋而至西酉,則龍乃化為虎也。而西方白虎之氣,從地右轉而至東卯,則虎乃變為龍矣。此龍虎建緯之所由來也。

刑德並會,相見歡喜者。謂東方青龍之氣,主長生為德。而西方白虎之氣,主肅殺為刑。今則龍西虎東,各更其位,是刑德交會,陰陽互見,乃得其和平,而無偏勝,豈不可歡喜哉?然修丹之玄機,正由此道以造端,及至於成功而後已焉。此又不可不知耳。

刑主殺伏,德主生起。二月榆落,魁臨於卯。八月麥生,天罡據酉。

罡,音剛。

仲舒董子曰:天道之大者,在陰陽。陽為德,陰為刑。刑主殺,而德主生。故此謂刑主殺伏,德主生起也。

萬物至春而發生,惟榆莢至此而墮落。以二月建卯,而月將為河魁。河魁屬戌,而戌中有辛,辛乃殺氣,故二月榆落,以魁臨於卯也。

萬物至秋而肅殺,惟「麥牟」麥至此而芽生。以八月建酉,而月將為天罡。天罡屬辰,而辰中有乙。乙乃生氣,故八月麥生,以天罡據酉也。此乃重申上文剛柔迭興,刑德並會之義耳。

子南午北,互為綱紀。一九之數,終而復始。含元虛危,播精於子。

復,扶候切。

子者,乃地之中也。午者,乃天之中也。南為火方而居上,北為水方而居下。而天地運行之道,地則陰變為陽,其氣上升於天,自子而南也。天則陽化為陰,其氣下降於地,自午而北也。而其往來迭運無窮,上下變遷無極,乃陰陽之交互為天地之綱紀者也。故曰:「子南午北,互為綱紀。」也。陰符經曰:「人發殺機,天地反覆。」蓋殺即生也。以陰陽之氣化,每於絕處逢生,故反言之曰殺也。謂人能發動其生機,亦如天地之氣化,上下反覆,子午互交,乃宇宙在手,萬化生身,而自然百骸俱理矣。此即魏公子午互為之義也。夫洛書之數,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為肩,六八為足,而五居中也。今曰:一九之數,終而復始者,亦是此意。以一居於北,九居於南,而一為陽生之始,九為陽成之終,則自南自北,復始復終,上下互用,左右流行,而如環無端也。

本篇第三章,所謂「陽數已訖,訖則復起。」同一理也,然此乃重明子午二句之義耳。

含元虛危,播精於子者。虛危,乃子方二宿名也。播者,種也。謂天地之元氣,常含育於虛危之方,而日月之真精,乃播種於亥子之間也。此亦是總申上四句之義耳,然其與丹道之造化,無不一一象之,學者當究心焉。

右第十一章

此章以四象併合而為龍虎,三物都歸而成一家。剛柔迭更,刑德並見,子午為上下之綱紀,一九為南北之始終,而其含元播精之本,總無非一氣為之變化耳。金丹四百字曰:「混沌包虛空,虛空括三界。及尋其根源,一粒如黍大。」誠哉是言也。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雄不獨處,雌不孤居。玄武龜蛇,蟠虯相扶。以明牝牡,竟當相須。假使二女共室,顏色甚姝。令蘇秦通言,張儀結媒。發辨利舌,奮舒美辭。推心調諧,合為夫妻。弊發腐齒,終不相知。

雎,音疽。窈,音杳。窕,徒了切。逑,音求。虯,音求。姝,音樞。

此引詩君子配淑女之義,以明陰陽得類之謂道也。如物之雌雄牝牡,而不孤居獨處,象之玄武龜蛇,而乃蟠虯相扶,此其陰陽相須之理。是人與物,莫不皆然也。易所謂一陰一陽之謂道,是也。假使二女共室而顏美,且令蘇張通言而結媒,奮發其辨辭,調諧為夫婦,縱至於齒腐發弊之年,而終不相知以成化育。如易所謂「二女同居,其志不同行。」即此義也。俞全陽曰:或泥雄不獨處,雌不孤居之說。謂修丹不用婦人,則為寡陽,遂妄引此章,以證其邪僻之謬論,而反笑正道之迂闊,多見其不知量也。旨哉斯言歟!

若藥物非種,名類不同。分刻參差,失其綱紀。雖黃帝臨爐,太乙執火。八公搗煉,淮南調合。立宇崇壇,玉為階陛。麟脯鳳臘,把籍長跪。禱祝神祇,請哀諸鬼。沐浴齋戒,冀有所望。亦猶和膠補釜,以硇塗瘡。去冷加冰,除熱用湯。飛龜舞蛇,愈見乖張。

差,音雌。合,音合。脯,音府。臘,音息。硇,音鐃。見,音現。

此言修丹之道,若藥物不同其種類,而分刻差失其綱紀,雖黃帝太乙之神聖,而臨執其爐火。八公淮南之仙真,而煉合其藥材。且立置壇宇,以金玉為崇階。陳設祀餚,乃麟鳳之脯臘。通誠以把籍,長跪以致虔。禱祝於上下神祇,請哀於往來諸鬼。更齋戒沐浴,冀欲有所望。此猶釜漏,用粘膠以補之。而瘡潰,取硇砂以塗之。欲去冷而反加冰,要除熱而更用湯。總使龜飛蛇舞,乃愈見其乖張。此非徙無益,而且有害於身家者也,可不慎乎。

右(上)第十二章

此章以陰陽相須之謂道,而孤陰獨陽,不成化育也。故雖蘇張之言辨,不能使二女之相知。即仙真與神聖,總難成非種之藥物。紛紛作為,終究何益。所以悟真篇曰:「陰陽得類方交感,二八相當自合親。」又曰:「報言學道諸君子,不識陰陽莫亂為。」至哉言乎。

周易參同契正義卷中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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