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檜跪在地下，中華民族就沒有資格屹立在現代世界 - 亦忱的博客 - 和訊博客
當秦檜跪在地下，中華民族就沒有資格屹立在現代世界
——從子虛烏有的「秦檜政治遺囑」說開去
文/亦忱
一，
最近，中國的互連網上有個網名叫「聞聲」的博主，以新聞體的形式創作了一篇奇異的博文《年終考古大發現：秦檜政治遺囑出土》①。
聞聲在這篇博文中，以自己所掌握的歷史記載為根據，假借虛構的「秦檜政治遺囑」，煞有介事地寫道：「秦檜在該份遺囑中表明自己堅信對金議和是當時的『國情』下保全家國的唯一出路，也曾經和岳飛直接探討過此問題，但岳飛表示『要為不可為之事』。而宋高宗其實並不反對北伐作戰，因為戰爭在很大程度上令他『為江北百姓所夙夜仰望』，顯然皇帝很陶醉這種救世主的感覺。但因為岳飛在規復舊河山之外，經常公開宣揚要『迎還二帝』，而金國也不斷在戰爭失利時派密使威脅高宗要『送還汝兄』，並不斷暗示囚在五國城的宋欽宗與岳飛有秘密來往，令高宗疑竇叢生，甚至到了『寢食不思』地步。高宗12道金牌召回征途中的岳飛，就是因為金使送來了岳飛與欽宗聯絡的『確切證據』，欽宗甚至揚言返國復辟後將清洗『老九』（高宗為徽宗第九子）的人馬，高宗因此需要和岳飛對證確認。」
聞聲在博文中不無根據地寫道：「秦檜在遺囑中說，高宗與岳飛的晤談一概秘密進行，他也不能與聞。但事後高宗告訴他，岳飛一再表態自己只想規復北方迎還二帝，私心最多就是成就功名，待成功後願意效仿石守信等解甲歸田。至於帝位歸屬，岳飛表示那是『皇家手足間事』，沒有旗幟鮮明地表態。」
對岳飛被殺的歷史公案，聞聲在博文中繼續寫道：「秦檜在遺囑中對岳飛的戰功給予很高評價，認為岳飛的善戰為其議和提供相當大的便利空間，以打促談效果很好。但岳飛有功名心，性格也比較孤僻，與人不好相處，容易招疑招忌，好多次甚至與皇帝言語不合而撂挑子走人，與皇帝結了深怨。岳飛不大考慮高宗本人的利益，不僅和被囚敵國的欽宗有謠傳中的來往，還多次當面勸高宗立嗣，高宗本人因有隱疾（據後世醫學推斷是陽痿）而無子嗣，因此十分懷疑岳飛擁兵欲立擁立之功，犯了人臣的大忌，違背了祖宗傳下的抑武揚文的宗旨，估計也是因此引發高宗殺機，不惜破除有宋以來不殺大臣的誓言。秦檜表示，他已竭盡全力至少保全岳雲和張憲，但高宗指示全殺，他亦無奈。同僚們在岳飛被殺後不敢質問皇帝，都來質問秦檜，秦檜也不敢和不便說皇帝的意思，只好說『莫須有』含糊應對。」
聞聲的博文引起網路憤青群起而攻之的言論，主要是以下為秦檜開脫歷史罪責的文字：「秦檜在遺囑中激烈指責中國知識分子（士大夫）空言誤國，『不知兵而好言兵事、不知國而好言國事』，以為慷慨激昂就能救國救民，更以為說過就等於做過了。自己不挑擔子，還好以大帽子壓人，政府只要提出一韜光養晦，就會被指賣國；只要一與金國議和，就會被指媚外，而戰爭需要大量積累，需要『暫息兵戈勤稼穡』與民生息。秦檜說自己不得不以強勢壓下這種言論，斷了不少空談者的仕途和財路，但『開罪言路罪在身後』，國事艱難又難免掛一漏萬，身後的名聲是不可指望的。有意思的是，秦檜說岳飛對知識分子的空言比他還反感，並認為岳飛本人究竟並非讀書人出身，更注重實戰成效。」
此外，聞聲還假借「秦檜的遺囑」，為秦檜的所作所為，有根有據地進行辯解：「帝位一旦有紛爭，內戰必起，國家必亡，因此不如保全半壁江山；而即使帝室無恙，但畢竟皇帝已經對擁兵大將起了猜忌，此隙一開絕難彌合，即使岳飛本人無所謂，但手下驕兵悍將也難保萬一。至於自己事後為皇帝分謗，從公議而言，高據相位責無旁貸，為江山社稷只好犧牲自己的令名；從私情來說，高宗於他有『知遇之恩、信任之專』，他也只能為知己者死。所以，教誨子孫，高宗在位或可保秦家富貴，而高宗百年後秦家必將被清算，『民忿欲泄終需泄』。他感慨，『生逢亂世家國顛沛』，總想做點經世濟國的實事，但『為實事者均不見容於當下』，岳飛難以見容於皇帝，而他必將更難以見容於言官史冊，後世只有那些維持亂世危局的當局者才能體會他的苦心了。」
聞聲在寫完這份子虛烏有的所謂「秦檜政治遺囑」的主要內容之後，還偽托專家之口吻，把歷代關於秦檜的記述和近年中國史學界對秦檜研究的成果作了簡潔的介紹：「民間形成定見的秦檜是金國『姦細』的看法，都無實證，卻有很多反證。南宋的史學家就留下很多資料，如李心傳寫的《要錄》說，秦檜不是金人『姦細』，只是主和派而已。徐夢莘寫的《三朝北盟會編》說，前御史中丞秦檜和家屬從金軍佔領的楚州孫村中逃歸至漣水軍丁祀水寨，只使用『逃歸』二字。熊克寫的《中興小記》說，秦檜從敵中歸來，也沒說他是『姦細』。只有張邦昌友婿朱勝非寫的《閑居錄》說，秦檜全家及婢僕從金國歸宋，不是「逃歸」。朱勝非是擁護張邦昌的，而秦檜是一直反對金人立偽張邦昌，秦檜與朱勝非矛盾尖銳。秦檜執政時，朱勝非被廢居八年，有利益衝突，因此專家認為可以斷定朱勝非《閑居錄》所記是對秦檜的打擊報復。另有《金人南遷錄》說，天會八年，金國諸臣害怕
以上，就是這篇奇異博文的幾乎全部內容。
二，
縱觀中國歷代治史的大家，我們不難發現，鮮有敢去招惹「秦檜以『莫須有罪名』殺死岳飛」這段「公案」的歷史學家。其主要原因是，「秦檜害死岳飛」，在中國歷史上「早有定論」，無論是皇家、官家還是民間，都一致認為，岳飛之死，秦檜罪在不赦。秦檜是歷史的罪人，是千秋萬代都得跪在岳飛墳前的中華民族最最無恥的敗類。杭州岳飛墳前的對聯「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以及據傳是秦檜後裔寫的「世人自此少名檜,我到墳前愧姓秦」，即使在今天，也依然為當代中國人高度認同。你只要看看中國的人名中以「松」、「柏」為名者司空見慣，而以「檜」為名者絕跡，就能夠知道，中國人在民族文化的潛意識中，不但真正而又徹底地唾棄了秦丞相，而且株連了原本和「松」、「柏」一樣值得珍視的「檜」。秦檜，這個中國歷史上一度一人之下，舉國之上的大人物，自南宋以來，在中華民族的文化潛意識中，成了被人唾罵、被人詛咒、被人鄙視的罪大惡極的壞人，迄今一直為歷代中國人所深信不疑。
前不久，我在網路世界結識的朋友田奇庄、王一名兩位先生曾合寫過一篇名傳遐邇的文章，叫《專制無社會》②。他們在文章的最後，曾非常極端的說過「帝國無歷史」。其實，他們決絕地說出如此重話，我理解其本意，是說，在王朝專制下的歷代中國，根本就沒有值得後人深信不疑的真實歷史。所謂「中國歷史」，從來都是為編史的王朝塗脂抹粉、歌功頌德和隱惡揚善，概莫能外。雖然司馬遷寫的《史記》，在這一點上做得最不明顯，但他在書寫當朝的歷史時，誰敢說他寫的都是足以稱為信史的歷史呢？在我看來，司馬遷的所謂秉筆直書，至少，在書寫大漢朝的幾個皇帝的歷史時，有些話，就完全是在胡說八道、胡編亂造。我相信，只要讀過《史記·本紀第八·漢高祖》的人，一定會記得司馬遷在刻畫劉邦時寫的這些句子：「高祖為人，隆準而龍顏，美須髯，左股有七十二顆黑痣。」「武負、王媼見其（指劉邦）上常有龍，怪之」。像司馬遷寫的這種垃圾文字也能叫做信史？我看作為神化，也是最蹩腳的神話。話說至此，想到司馬遷是作為寫中國「信史」的開山者，是作為「史聖」被歷代中國人供奉在神龕上，因此，竊以為，凡讀中國歷史不泄氣者，其精神是否健全或是過於「超常」，均大可存疑。
為什麼歷代中國人搞不出真正完全可信的歷史來呢？這是因為，從古至今，中國人的腦袋大多只會進行帝王思維、臣民思維和奴才思維，沒有幾個人能像當代最偉大的中國思想家顧准那樣，進行現代意義上的公民思維。中國人按帝王、臣民和奴才這三種思維模式，也能寫出「信史」？除非大白天能見到活鬼，我才會相信憑藉帝王、臣民和奴才這三種思維模式，也可以搞出所謂「信史」。
去年，我在網上讀了作家李亞平寫的「比小說還好看的歷史」《帝國政界往事》③，就深切地感到，之前中國那些御用歷史學家所書寫的所謂歷史，是完全不值得認真看待的真假莫辨的歷史。這直接導致我這個歷史學界的外行，躑躅地模進了中國近代歷史的黑暗隧道。
在我看來，中國自古那些能夠汗牛充棟的所謂歷史著作，謊言多於真話，虛構和史實交織在一起，既像一團亂麻，更像一個糞缸，你從這團歷史的亂麻里，根本就理不出真實的歷史發展脈絡，也從這個歷史的糞缸里，根本就掏不出貨真價實的普世價值。遠古的歷史我就不去說它了，就是一部中國近現代歷史，也在帝王、臣民和奴才這三種思維模式的強姦下，被「正搞」得三年兩頭改來改去。我不知道在時下的中國，有誰能公開否認這個鐵一樣的中國現代歷史事實。
說實話，當我有一天看了前蘇聯和美國解密的近代歷史檔案後，我對中國人在可見的將來其修史的能力基本感到絕望。我也從此開始相信，中國人在思想、制度實現真正意義上的現代化之前，中華民族根本就不會有真正可信的歷史，也不配享有真正可信的歷史，更搞不出真正可信的歷史。前不久，我曾聽一個網友說，當下中國的史學界已經組織了一大幫「精兵強將」在編撰清代歷史，對此，中國的年輕人完全可以拭目以待，以此來驗證我所說的這些話是不是胡說八道。
三
在我看來，秦檜被判千年跪刑，其實是中國歷史上最搞笑、最荒唐、最無恥、最可悲的無厘頭冤案。我之所以敢這樣說，其理由有三：
第一，我不用認真地去讀那些胡編亂造的歷史，而只要用腳趾頭去思考，就能下結論：要岳飛父子性命的人，不是秦檜，因為秦檜根本就沒有取岳飛父子性命的能力和膽量。
即使從真假莫辨的中國宋代歷史中，智商哪怕只要超過50點的人其實都能想到，有宋一代，無論北宋南宋，自宋太祖「黃袍加身」奪得天下後，大宋朝儘管在宋太祖「卧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的治國理念統治下，遠不是像桃花源一樣令人神往，但是，卻是中國古代專制王朝中空前絕後的最「和諧」的時代。大致不錯的歷史事實是，宋太祖奪得帝位後，以「杯酒釋兵權」的方式解除了幾個軍事強人的兵權，不僅從未株殺過一位助其奪得天下的功臣，讓那些開國功臣們都安享了天年，是個公認最仁慈的皇帝，而且，據傳，他還空前絕後地立下「誓約」，忠告子孫後代「不得株殺大臣和上書言事者」，囑其後人世代必須遵守。在有宋一代，別說皇帝老子殺大臣極為罕見，更遑論大臣之間的政爭會以一方滅掉一方而收場。因之，當代的中國人居然會產生願意活在「和諧」的北宋王朝的想法，其實是有歷史根據的。
在簡單地回顧了宋代的歷史之後，我們再來看所謂秦檜以「莫須有」的罪名殺了岳飛父子的離奇故事。在此，我絕對敢說，只有腦子被劣質醬油長期浸泡過的歷代中國痴漢和傻瓜，才會相信「秦檜殺岳飛的故事」是歷史的真實。
其實，任何一個腦子正常的人都可以想像一下，當任何一位不是傻瓜的皇帝要除掉一個「卧榻」之旁虎視眈眈的威脅時，他要什麼理由嗎？他這個念頭一出現，就是最大的理由。秦檜作為當朝宰相，面對同僚的質疑，不用「莫須有」應對，他能說出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呢？要是讓你來當這個宰相，我估計你不像某個當代宰相說出「槍斃他」這樣的話，就算你是個有點良心的人。
第二，岳飛父子被宋高宗所殺，實乃咎由自取，與所謂民族大義無關。岳飛作為民族英雄被中華民族長期祭祀，是後來的歷代皇帝為了收買人心，鞏固皇權專制的需要。
歷史，為什麼會在岳飛父子死後多年又站在他們一邊呢？顯然的答案是，南宋的皇帝後來需要一個愚蠢的、引頸受戮的「忠臣」來做榜樣。在中國歷史上，唐朝的安祿山這樣的造反失敗者，儘管他和宋太祖趙匡胤一樣，也曾是個軍事強人，但他因為功敗垂成，所以，他是永遠得不到隱居在中國的歷史老人垂顧的。在我看來，歷代中國人的榜樣，無一不是由歷代皇帝們根據自己統治的需要而塑造出來的。
就拿岳飛來說吧，當初，宋高宗要他性命時，他何嘗懷疑過自己所做的決斷其正確性毋庸置疑呢？歷史的詭異之處在於，中國人就是到了今天，還有人說，「靖康恥，猶未雪」。殊不知，所謂「靖康恥」，對宋徽宗和宋欽宗來說是「恥」，而對宋高宗趙構來說，卻是千載難逢的歷史性機遇。沒有「靖康之變」，趙構這個皇九子，就算汴京鬧人瘟皇族的人死掉一大半，也輪不到他來繼位當皇帝的。
可是，這個愚昧的岳飛，居然朝思慕想，要「雪靖康之恥」，以解救被金國囚禁的徽宗、欽宗二帝為使命。不僅如此，岳飛還弱智地認為，當他把兩個亡命天涯的廢帝解救之後，至於皇位的歸屬，竟然是什麼『皇家手足間事』。對這種擁兵自重的攪屎棍，宋高宗如果繼續留著他，以所謂帝王的思維和心術來衡量，則宋高宗就是一頭真正的蠢豬，而不會是什麼「真龍天子」了。
第三，宋高宗的後代在宋高宗和秦檜都死後，給岳飛父子平反昭雪，樹為人臣的楷模，也與所謂民族大義無關。
我以為，南宋後來樹立岳飛「忠臣」形象的皇帝，想告訴大宋朝臣民的核心信息是：我大宋朝是不會虧待真正的「忠臣」的，也是不會讓真正的「忠臣」湮沒於歷史的硝煙之中的，任何人只要死心塌地效忠於我大宋王朝，都能夠得到最公正的歷史評價。
岳飛的高大形象，其實從一開始就是為維護專制王朝服務的。岳飛作為「民族英雄」為南宋以來歷代中國人所推崇，正是中華民族這個一直把受虐，特別是受到到朝廷最極端的虐待和迫害也九死不悔的民族最可悲的象徵之一。
四，
我為何要說「當秦檜跪在地下，中華民族就沒有資格屹立在現代世界」？
首先，我認為，中華民族的精神病態，從歷代中國人廣泛接受和認可秦檜下跪而放縱害死岳飛的真正元兇宋高宗趙構的現象中，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我一直很驚異，經歷了帝王2000多年專制統治的中華民族，為何每個歷史時段都只有一個帝王統治自己，卻有億萬的國民擁有帝王的思維。我現在就假設，岳飛是無可挑剔的完美的民族英雄，秦檜在製造岳飛冤案的歷史事件中負有不可推卸的罪責都是毋庸置疑的歷史事實，但是，宋高宗趙構呢？他為何可以不下跪呢？只是因為他是當朝皇帝嗎？
其實，只要有一點點正常思維細胞的人，都能從真假莫辨的中國歷史情景中想見，在導致岳飛死於非命的冤案中，真正的罪魁禍首是當朝皇帝趙構，而秦檜作為宰相，只不過是負有被動的責任。如果不是當朝皇帝趙構想要岳飛的性命，就是有一百個秦檜想加害岳飛，也動不了岳飛一根毫毛。可是，病態的歷代中國人，卻揪住一個對害死岳飛負有次要責任的人不放，而把真正的元兇送進了中國歷史的後花園裡安享他的廟號。從秦檜下跪近千年，而宋高宗得以豁免的歷史現象中，我們不難發現，歷代中國人在潛意識中，皇帝作惡多端哪怕令人髮指都是可以被寬宥的，而所謂「奸臣」弄權殘害「忠良」則罪不可赦。如果有誰要對我的這個觀點加以質疑，我建議他每天看看五個小時中國的電視，看它一個月再來跟我辯論。
如今，我們只要打開中國的電視，看看眾多的電視台特別是中國的CCTV，它簡直無日無時不在熱播帝王戲。像秦皇漢武，成吉思汗，則天慈禧，康熙雍正乾隆等中國歷代帝王，幾乎被央視播了個遍，有些居然被幾次輪番地播放。僅就我斷斷續續看過的為數不多的幾部帝王戲中所看到的景象，中國的歷代帝王在當代中國的編劇們筆下，個個都雄才大略，都以蒼生為念，都以張揚民族大義為己任，你根本就看不出這些腦袋被中華專制牌劣質醬油浸泡過的編劇們，有一丁點控訴、譴責、檢討王朝專制罪惡的意思。尤其令人感到絕望的是，央視居然會放縱所謂戲說「康熙微服出訪」的無厘頭電視劇出籠，把一個心狠手辣的滿清帝王毫無歷史根據地讚譽得比包拯加海瑞還要清正廉明。說實話，每當我看到那個大愚若智到極點的電視明星張國立梳著一根長辮，把玄燁在子虛烏有的微服出訪中居然演活了的時候，我真不知道張國立的祖宗是在墳墓里哭還是在笑，他的祖宗是會讚揚這個有出息的後代，還是會為這個不肖子孫而痛心疾首。
其次，歷代中國人祭祀岳飛，並讓秦檜下跪千年，從來就與張揚民族大義無關，它只不過是宣示中國的王朝專制一貫正確的標本而已。
秦檜被歷代中國人厭惡和仇恨，一是作為「奸臣」，二是作為對金媾和的主謀，即所謂對異族投降。而岳飛受國人廣為尊崇，一是「精忠報國」，二是對異族主戰，即所謂寧可馬革裹屍也不在異族的侵略面前屈膝投降。其實這都是表象。在我看來，即使是許多當代中國人也一直沒有鬧明白的一個淺顯道理是，在王朝專制的中國，面對異族的入侵，無論朝野主戰還是主和，所謂民族大義，都得從屬於當朝帝王的核心利益。當宋高宗面對岳飛有可能贏得對金國的戰爭而解救自己的父兄兩位廢帝，自己的皇位將因此而有可能喪失的前景時，所謂贏得對金國的戰爭這樣真正的民族大義，在皇上趙構的眼裡就是比狗屎都難以接收的東西。
是誰要秦檜一跪千年？是誰要岳飛當中華民族的榜樣？是那些希望自己的王朝能千秋萬代永續的帝王們，以及被中國的歷代帝王愚弄了2000多年的歷代中國愚民。在這裡，所謂民族大義，只是一個千瘡百孔的幌子而已。可憐、可悲、可嘆的我的中國愚民兄弟姐妹們，你們認識不到這一點，只能怪你們的腦子裡被人灌了龍涎或豬尿！
第三，只要秦檜繼續跪在岳飛的墳墓之前，現代意義上的正義、良心、常識，就是中國人難以普遍消受的奢侈品，中國人就離擺脫愚昧還有很遠的距離。秦檜要跪多久，這個距離就有多遠。
在中國人的文化潛意識裡，所謂正義、良心和常識，在中國曆朝歷代的百姓之中或許不難經常可以找到，但在中國的歷代帝王中，這些東西都是極為奢侈的物品，他們不但根本就消受不了，也消受不起，而且，他們也不會讓自己的臣民好好享用它。當一個皇帝要按照正義女神的指引，以現代意義上的良心和常識來治國，則必然亡國，這是因為王朝專制和現代意義上的正義、良心和常識是互相衝突的東西，是冰炭不可同器。
中國人常說，秦檜賣國求榮，殺岳飛而與金國媾和，是真正的民族敗類。其實，這是沒有一點歷史常識的中國愚民想當然的觀點。真實的歷史場景，我們不用考證而只要用常識來推理，就必然是，宋高宗為了貪戀無意中落到自己頭上的皇冠不被乃兄返國後拿回去，而把主戰且有相當勝算的岳飛除掉。而秦檜作為對金國主和者，只不過是樂見其成，順手推舟而已。
自然，秦檜絕對不是什麼中華民族的英雄人物，他只不過是中國專制王朝里一個按照專制王朝的運行機制，順著當朝皇帝的意志該做什麼就做什麼的可憐蟲而已。像秦檜這種高踞中國歷代朝廷的可憐蟲，其實在中國歷史上比比皆是。在我看來，岳飛和秦檜的悲劇，遠不是他們兩個人的悲劇，而是整個中華民族的悲劇縮影。在岳飛和秦檜的身上，其實有中華民族的全部文化基因。誰要是完全讀懂了岳飛和秦檜，他才敢說自己對這個民族的了解真正深入到了其骨髓和腦髓。
我的結論是，當中華民族暫時還不能理性地認識到秦檜的所作所為是該死的王朝專制國家制度使然而寬宥他，進而真正把中國的王朝專制制度用來給岳飛陪葬，則中華民族就沒有真正的資格屹立在現代世界的民族之林。
最後，我想說的心裡話是，如果我能夠像當年的聯邦德國總理勃蘭特在華沙猶太人街區殉難者紀念碑前下跪為納粹謝罪一樣④，為我們這個慘遭罪惡的王朝專制制度蹂躪了2000多年的民族贖罪，假設能以我去北京的「人民英雄紀念碑」前下跪而換取杭州岳飛墓前的那幾尊陪著秦檜下跪的鐵塑像全站起來，我真的願意天天去「人民英雄紀念碑」前跪一個時辰。但遺憾的是，我這個普通的中國人，現在去那個地方下跪還不夠格。
（2007年1月1日夜）
①《年終考古大發現：秦檜政治遺囑出土》
http://blog.sina.com.cn/u/48f77cb7010006aa
②《專制無社會》
http://www.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no01/1/195974.shtml
③《帝國政界往事》下載地址
http://www.1boo.cn/Software/Catalog6/44279.html
④《前西德總理勃蘭特下跪華沙》
http://www.sdau.edu.cn/dushu/sjwz/5/232.htm
標籤: 歷史隨筆
思想
秦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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