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劍梅 朱磊 陸佳飛：只要美國還這樣，就會有下個桑德斯

發表時間：2016-07-27 09:42:07

伯尼·桑德斯成為聚光燈的主角。

數以千計的桑德斯支持者從全美各地湧入費城，頭頂烈日抗議民主黨高層在此前黨內選舉中偏袒希拉里，高呼「我們要伯尼」。當晚大會上，同樣持續響起「伯尼，伯尼」的呼喊。

從預選起跑到最終落幕，從「民主黨歷史上最進步的黨綱」到在響徹費城的「我們要伯尼」呼聲中召開的民主黨大會，桑德斯在2016大選中烙下深刻印記，也折射出美國選舉制度以及美國社會中越來越嚴重的各種弊病。

點燃「千禧一代」激情

這位年收入只相當於希拉里在華爾街一場演講費的74歲白髮老人，是國會山上當選時間最長的獨立派議員，在美國兩黨政治中，長年和他的家鄉小州佛蒙特一樣默默無聞。

沒有名氣、沒有人脈、沒有財力、沒有體制支持、沒有年齡優勢，還遭到建制派為難甚至「下絆」。在這種情況下，他乾脆從一開始就宣布拒絕企業或個人的大筆捐款，只靠人均27美元的小額捐款將預選進行到底。

結果令美國乃至世界驚訝：約800萬美國人掏腰包助他競選，約1300萬美國人為他貢獻選票，使他贏得全美50州中23州的民主黨預選，1846張代表票。如果沒有超級代表的支持，希拉里就拿不到獲得提名所需的票數。《華盛頓觀察家報》雜誌說，幾十年來，沒人能像桑德斯這樣激勵成千上萬人參加民主黨預選。

尤其不同尋常的是，桑德斯比希拉里和特朗普年齡都大，而唯獨他能夠燃燒起美國「千禧一代」的激情，受到年輕人特別是大學生熱烈追隨。一場競選集會，參加者最多時達兩萬人。25日晚在民主黨大會演講時，媒體鏡頭捕捉到了年輕支持者為他流下眼淚的畫面。

正是由於桑德斯的競選勢頭，希拉里和民主黨不得不在社會福利等領域向「更進步」的政策立場偏移。代表民主黨集體「黨意「的新黨綱（競選綱領）因之打上深刻的桑德斯烙印。桑德斯的強大草根動員能力、對年輕人的吸引力、坦誠而富有親和力的競選風格，深刻影響了民主黨的競選議程。

追求「真正的變革」

桑德斯主張什麼？反對什麼？靠什麼喚起年輕人的熱情？桑德斯運動，會對美國未來帶來什麼影響？

在25日晚的演講中，桑德斯再度闡述自己的競選主張，概括起來，就是號召進行一場「改變美國的政治革命」，創造一個代表所有人而不只是百分之一的富人，肇基於經濟、社會、種族和環境公平正義原則的政府。在預選中，他要求全美最低工資提高至15美元、政府提供全民醫保、公立大學免除學費、拆分華爾街大銀行、重建基礎設施、廣泛改革民主黨總統候選人程序、取消無需經過選舉的超級代表、清除金錢政治的影響……總而言之，桑德斯說，他追求的是「真正的變革」。

不難看出，桑德斯的很多主張大膽而激進，因此招致很多批評，認為他的主張缺乏現實可行路徑。預選期間，希拉里譏諷他為「夢想家而非實幹家」。但是，桑德斯不是特朗普，他本人也堅決拒絕與被他稱為「惡棍和煽動家」的這位紐約房地產大亨、新科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為伍。的確，他和特朗普都打出了憤怒牌，都自我塑造「華盛頓政治圈外人」的形象，都呼喚美國的「真正變革」，單方向和途徑相反。桑德斯沒有打民粹牌，恐懼牌，他高高舉起的是「進步主義」旗幟，所孜孜以求的政治清明和經濟公平，激起眾多底層美國民眾的強烈共鳴。

掀開美國問題的蓋子

可以說，桑德斯從進步主義的角度掀開了一系列美國問題的蓋子：

首先是財富分配日趨不平等，機會通道變窄。打上鮮明桑德斯印記的民主黨新黨綱說，絕大部分經濟收益流往最富的1%人群，美國最富有的20個人擁有的財富，高於最底層1.5億人口的財富總和。「今天這種收入和財富不平等的極端程度，使我們的經濟更虛弱，我們的社區更貧窮，也毒害了我們的政治」。

其次，政治運作日益不透明，社會信任降低。2010年美國最高法院的裁決，實際允許個人和企業不受限制地向競選人提供政治捐款，被認為打開了限制「金錢政治」的重要閥門。企業、大富豪對美國政治生活日益深重的影響，損害了普通選民的意見表達權利。日前，「維基解密」網站又曝光民主黨全國委員會官員涉嫌暗中破壞桑德斯競選的郵件，令數以千計的桑德斯支持者湧入費城抗議。

再次，建制派和民眾日益疏離，政黨基礎流失。支持特朗普的低收入，低學歷白人藍領，是之前大選中的「沉默的白人失蹤群體」；而支持桑德斯的年輕選民，很多以往並不參與民主黨預選投票。特朗普和桑德斯說出他們的心聲，為兩黨各自發掘了新「票倉」。而他們作為圈外人的成功，既反襯出「圈內人」與草根民眾的疏離和脫節，也在不同程度上重新塑造和定義兩黨新的身份認同。

25日晚，桑德斯登上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主講台發言，宣布支持其競選對手、前國務卿希拉里·柯林頓成為民主黨總統候選人。他說：「這場選舉不關乎任何候選人，而關乎美國人民的需要，關乎我們為子孫後代創造什麼樣的未來。」

當桑德斯宣布支持希拉里參選時，許多代表起立鼓掌，會場氣氛熱烈。分析人士指出，桑德斯不顧「郵件門」黨內官員破壞其選舉活動的爆料，堅決為希拉里助選，可避免民主黨大會陷入分裂和爭吵，但是未必能解開眾多支持者的心結。

有美國媒體說，桑德斯的演講是他在成千上萬人面前推動自己進步主義主張的「最後一次機會」。但是，只要桑德斯所披露的問題繼續存在，人們會繼續在2016年美國大選中聽到他的聲音，在四年、八年乃至更久之後的美國大選中，會繼續、反覆看到以新的面孔出現的桑德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