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定河 | 中國國家地理網
文章出自:中國國家地理 2012年第11期 作者: 春健
標籤: 水文地理河流
無定河是一條特別的河,它穿越千年邊塞烽火,在中國歷史和文化中留下了獨特的意象——蒼涼、變幻、厚重、悲壯……懷著對無定河的想像,作者春健走近了這條河,在從源頭到河口的跋涉歷程中,他發現了無定河更多的秘密。大溝灣,壯麗的沙漠峽谷位於內蒙古鄂托克前旗的大溝灣是無定河格外壯麗的一段,在這裡,無定河和沙漠糾纏抗爭,頑強地遊走著,留下了巨大而執拗的河曲,被譽為世界級的沙漠大峽谷。在這裡,有與流水纏綿的島,有靜謐平緩的湖,有滋潤的田野,盛產蘋果和紅尾鯉魚,充滿了生機。同時,這裡歷史深厚,是古「河套人」的故鄉。
在燦若星河的唐代詩人中,陳陶並不算有名,可他卻寫過一句太有名的邊塞詩——「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這句詩行橫絕於千百年的歲月中,其間滲透著的悲憫和凄美,即便在今天讀來,仍有擊中人心的力量。
這句詩,也讓一條河流為中國人所知曉、所想像,那便是無定河。不知道為什麼,這名字似乎有著與生俱來的厚重和迷人,經得起掂量和咀嚼——「無定」中蘊含著蒼涼與悲壯,還有神秘和變幻。實際上,歷史上它還有一個更為「魔幻」的名字,叫做「晃忽都河」,即恍惚、模糊不清、難以捉摸的意思。
在現實世界中,作為黃土高原上的一條重要河流,無定河也是特立獨行的,它的鄰居如洛河和延河,都向東南流去,而無定河卻先北上,像是一首倔強而高亢的信天游,一把巨大的弓,迎著鄂爾多斯高原的寒風和毛烏素的風沙,將自己的身影淌進北方大漠。它曲折迂迴,越過沙漠和千千萬萬個丘陵溝壑、山頭梁峁,再南下投入黃河的滾滾怒濤。
這究竟會是一條怎樣的河?
白于山,乾渴的故鄉2010年秋天,我來到陝北,歷史和地圖上的無定河,落在了堅實的大地上。
這條北方的河,帶給我接連不斷的驚詫。
第一個驚詫是它的源頭——位於陝北定邊、吳起、靖邊三縣交界的白于山。在南方,我拜訪過不少孕育河流的大山,它們大抵森林蔥鬱,霧靄浮沉。在我的想像中,白于山也應當是個山水相依的桃源世界。
可是,當我真的來到這裡,卻有了完全不同的發現。這裡土地貧瘠,乾旱少雨,自然環境惡劣,甚至有著「四十里火焰山」的諢號,地表水和淺部地下水極為貧乏。長期以來,這裡的人們依賴水窖集取雨雪來生活。生活艱難,水貴如油,連羊也不敢養。村民侯生堂告訴我:「打工的娃娃回來說,在外面三天兩天可以洗個澡,在家三年兩年也洗不上幾回澡。」
來到這裡,正是陽春5月,是陝北春耕的關鍵季節,可我眼前的白于山區卻有上百萬畝耕地因為旱情嚴重而無法播種。老鄉們說,耕地一般耕到五寸,可現在地面下五寸全是焦乾的土層,種子無法萌發。更艱難的是,因為好久沒下雨,水窖早空了,連飲用水都困難,只能到幾十公里外面買水吃,幾十塊錢一方水,只能維持十天八天。面對如此嚴苛的自然,白于山被判定為「不適宜人類居住」的地方。聽說,這兩年大規模的移民計劃已經啟動。
可就在如此乾渴的白于山,無定河呱呱落地了。
娘娘廟花會,無定河邊的神秘祭祀陝北綏德定仙嶺延綿近百里,有著典型的黃土高原風貌,這裡歷史深厚,民俗眾多,廟宇錯落。定仙墕娘娘廟花會是一項古老而盛大的祭祀活動,富有神秘色彩。自古以來,這裡的人們用各種花兒和神靈交流,敬花乞子。攝影/梁琦
原來,這條北方的河也有著一位特立獨行的母親——黃土高原雖然乾旱少雨,但黃土疏鬆,地下深處往往蘊藏著珍貴的地下水資源,加上河床下切深,滲出的水遂在峽谷深溝中匯成河流。而除了白于山,沿途也陸續有地下水等補給,積少成多,終於匯成蜿蜒前行的無定河。人們說河流是大地的血脈,而對於這條北方的河來說,它珍貴的水流,更像是大地母親深深切開自己身體所擠出的汩汩鮮血。
而我也終於理解,這條河流「無定」的第一層含義——雖然水量只有渭河的不到六分之一,輸沙量卻有2億多噸,僅次於前者。於是,在無定河的許多河段,你看不到碧波蕩漾,只是一股股細弱的水流在河床寬闊乾涸的胸膛上左右搖擺,糾結徘徊著前行,水很淺,幾乎一手就能探到河底。當地人告訴我,在降水少的年份,無定河的斷流是家常便飯——它時而是河,時而只是一片乾渴的河床。
一條闖過沙漠的河離開白于山,向北跨過長城,無定河進入了茫茫的毛烏素沙地。
如此柔弱的水流,如何闖過嚴酷的大漠?可奇蹟般的是,千百年來,無定河卻實實在在地「死裡逃生」了。
固然,毛烏素沙地並非完全無情,這裡有著一定的降水量,常可見到由沙區泉水彙集而形成的小水流在沙丘旁調皮地蹦跳著,奔向主河道。此外,無定河「逃生」的另一個秘訣就是行蹤「無定」——不停地改變河道。這種改道與黃河改道有一定區別:黃河一般是泥沙淤積,抬高河床,在大洪水的衝擊下,以勢不可擋的力量衝破堤壩,另闢新路。而沙漠中無定河卻是柔弱而堅韌的,在枯水期,它可能流著流著就消失在茫茫沙地中,去向哪裡也不知道。可到了第二年春天,當春水湧來,它又忽然在別處冒出來,若無其事地汩汩流淌著。在這片大漠里,它河道無定、淺深無定、季節無定、水量無定、清濁無定,構成了整個無定河生態環境最奇特、自然景觀最瑰麗的一個區段。
無定水邊多麗崖陝西靖邊縣,無定河流過了一段壯麗的紅色山崖,深淺不一的紅色砂岩在千百年來風與流水的侵蝕下,呈現出獨特的美感。不少地方線條蜿蜒,又被稱作中國的「波浪谷」。攝影/何炳彥
在沙漠里闖出一條活路實在不易,天長日久的大漠跋涉中,在鬆散沙地上的某些地段,無定河沖刷出一道道罕見的「峽谷」。這個「峽谷」群從靖邊西北部起,至內蒙古烏審旗巴圖灣水庫的壩口止,全程約百里,橫穿毛烏素沙地南緣。兩岸沙山連綿、崖陡壁立、千迴百轉,已不是「九曲十八彎」可以形容。從遠處看,可以觀察到一個個巨大的「Ω」形狀深深嵌入大地,數得上號的就有清水溝灣、滴哨溝灣、楊樹溝灣、大溝灣、范家溝灣、楊四溝灣、米浪溝灣、三岔溝灣等八大灣。這一帶的無定河兩岸長著高高的紅柳,紅柳耐旱、耐熱,尤對沙漠地區的乾旱和高溫有很強的適應力。水源充分處,紅柳可以長得很高大,遇到條件嚴酷之地則幾乎匍匐地面,完全是小灌木的形態。真是「兩岸紅柳全依水,一路黃沙直到山」。這段無定河由此又被稱為紅柳河。
紅柳河,「少年」無定河紅柳河是無定河的上游,兩岸紅柳眾多。在這個階段,無定河仍舊稱得上清澈,山澗湧泉如人的毛細血管,將眾多細弱的汩汩水流匯入無定河。自吳起縣境以降,紅柳河進入毛烏素沙地,串聯起了新橋水庫、金雞沙水庫、大溝灣水庫等諸多人工湖。這些湖泊及其滋育出的片片綠洲像一串藍綠寶石,鑲嵌在荒原大漠之中。
在著名的大溝灣,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眼前巨大的河谷長15公里,溝深達70米,灣壁陡峭,直上直下,一望看不到邊,被譽為中國最大的沙漠峽谷。在無定河碧水的滋潤下,溝內有良田美景,農家掩映,牛羊成群,雞犬相聞,怒放的檸條花兒散發出陣陣花香,恍若塞上桃源。舉目仰望,漫漫黃沙則與碧波藍天交相輝映,既有北方遼闊之壯美,又有江南水鄉之靜謐。
上世紀20年代,由法國科學家在這片大溝灣發現了「河套人」(鄂爾多斯人)文化遺址。將河套古人類出現的時間上推到至少7萬年以前,為人類多地區起源說提供了有力的佐證。
河畔的兩千年烽火毛烏素沙地中保存著一處壯觀的古城遺迹,它的一側是長途跋涉奔涌而來的無定河,另一側則是滾滾沙漠,這就是十六國時期匈奴後裔赫連勃勃所建的大夏國都城:統萬城。它像一艘巨艦,沉沒在茫茫沙海之中。
統萬城,河畔的「廢都」無定河畔古迹眾多,統萬城是其中的代表,它曾是十六國時期匈奴政權大夏國的國都。其開國之君赫連勃勃於公元413年動用10萬民工興建此城,歷時5年方竣工,賦名「統萬」,即統一天下、君臨萬邦之意。今天,「廢都」統萬城的斷壁殘垣依然佇立河畔,注視著默默流水,追懷著千年往事。攝影/周一渤
1500多年前,當赫連勃勃來到這裡的無定河畔,眼前的景象深深打動了他——河流徜徉,野草豐美,大小湖泊星羅棋布,他不禁發出了由衷的感嘆:「美哉斯阜,行廣澤而帶清流,吾行地多矣,未見若斯之美。」遂決定將都城建在這裡。史書記載,統萬城乃是中國少數民族修建的最完整最壯觀的都城之一,在建成後的500多年裡,它一直是鄂爾多斯高原南部的政治經濟以及軍事中心,也是草原絲綢之路上的重鎮。北魏攻佔統萬城時,曾在此獲得了30多萬匹駿馬,其繁華富庶可見一斑。後來,由於連年征戰,植被破壞,加上氣候變化,從唐代起這裡開始受到風沙的侵擾,唐邊塞詩人李益在此留下了「風沙滿眼堪斷魂」的悲嘆。後來,在沙漠的蠶食下,龐大的統萬城終於崩潰。
統萬城的命運,只是無定河所目擊的跌宕起伏的歷史歲月的一個小小片段。沿著無定河還有諸多古迹,殘存的古長城時隱時現,烽火台依稀可辨。古老的廢都、殘破的長城,暗示著這條河流所流經之地的特殊身份和血統——北方農牧交錯帶。
這是一個特殊的過渡地帶,它沿著400毫米等降水量線延伸鋪展,生態脆弱,是農耕和游牧的臨界地帶。在漫長的歲月中,農耕民族和游牧民族在這裡對峙、征戰、融合,氣候變化常常成為大動蕩的背景和「按鈕」。根據竺可楨先生的研究,在數千年的歷史歲月中,當大氣候向寒冷變化,游牧民族的生存條件惡化,往往要以戰爭手段獲得更多的生存空間,遂大舉南下,農牧交錯帶跟著南移。反之,當氣候向著變暖趨勢演進時,農耕漢族政權便逐漸強勢,並以屯田等形式向北方挺進,使得農牧交錯帶北移。這條分界線上下徘徊,像是一條條不規律的緯線,而往複穿行其間的無定河則像是一道道經線。
於是,這條穿梭於農牧交錯帶的河流,便目睹了一場場曠日持久、驚天動地的征戰與動蕩。從秦漢到宋、明,這裡一直是中原漢族與北方游牧民族反覆爭奪的土地。匈奴、鮮卑、羌族、氐族等曾在這裡策馬揚鞭,而秦始皇統一六國不久,大將蒙恬即率30萬大軍北逐游牧民族,「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漢武帝時期,大將衛青、霍去病亦逐匈奴於數千里之外。可以說,無定河畔歲月和歷史的「無定」,比它搖擺的河床還要飄搖。今天行走在無定河邊,似乎仍能感受到邊塞烽火的氣息,戰馬嘶鳴、戰鼓如雷,從遙遠的歷史深處奔騰而來。
無定河邊發生的諸多戰爭中,最慘烈的一次戰事莫過於北宋時期的永樂之戰,當時,無定河流域為宋夏兩國之間的邊界,是最不平靜的土地。為防西夏南侵,宋神宗命大臣徐禧在此築永樂城(今陝西米脂西北馬湖峪)。徐禧不懂軍事,在選址上犯了個致命的錯誤。有人反對:城中無水泉,若被包圍,必陷絕境。可徐禧不聽。不久,西夏集結30萬人馬壓境而來。徐禧得到情報,仍不以為然。很快,西夏精銳騎兵搶渡無定河,將永樂城團團圍困,同時派兵襲擾米脂城,使當時駐守於此的沈括無法前往救援。永樂城被困七晝夜,缺糧斷水,許多將士渴死。一日半夜,大雨忽然傾注,西夏人也同時發起總攻,城破,兩軍在雨水泥濘中混戰,宋軍戰鬥力虛弱,最終全軍覆沒,將士2萬餘人喋血永樂。此次慘敗,朝廷為之震動,宋神宗大怒。沈括也被貶為湖北均州團練副使,隨州安置,形同流放。
在其晚年所著的《夢溪筆談》中,沈括回憶了無定河的艱險:「余嘗過無定河,度活沙,人馬履之百步外皆動,傾傾然如人行幕上。若遇其一陷,則人馬拖車應時皆沒,至有數百人平陷無子遺者。」其實,無定河吞沒的又何止是那些涉險渡河的人。無數戰死疆場的將士孤魂,無數親人的淚水,徘徊在無定河畔,盈滿了無定河床。
千百年的歲月里,無定河看著一個又一個馬背上的民族跨過自己的身軀,向黃土地腹地走去,然後走向更遠,無定河也看見更多的漢族人攜家前來,他們在此春耕秋收,生齒日繁。正如一位北方作家所寫的那樣:「無定河也說不清楚自己該屬於草原還是屬於黃土地,連標誌性的長城也是從無定河的中間穿越過去的,無定河連自己最簡單的是塞內還是塞外都說不清楚。」
發源於定邊縣白于山區,流經靖邊、橫山、米脂、綏德、清澗,最終注入黃河的無定河有著曲折的「身世」,從流域來說,它流經河源梁澗區、風沙區和黃土丘陵溝壑區。從漫長的歷史來說,它和南北頻繁移動的農牧交錯帶糾纏交錯,目睹了無數次戰爭,也見證了民族的融合。從中國整體山河地貌來看,無定河只能算是一條小河;可從中國歷史文化角度來看,無定河無疑是一條「大」河。一條淌滿了信天游的河
無定河從毛烏素沙地繼續向東,進入橫山縣。進入了它的中游,在這裡,它孕育了一片遼闊的濕地——橫山濕地。廣闊的濕地全長七十多公里,鎖住了沙海,南接黃土丘陵。這裡河道寬,灘涂面積大,形成了香蒲沼澤、蘆葦沼澤、檉柳灌叢、稻田和河道漫灘。
波羅古堡,戰爭的見證者位於橫山縣東北無定河畔的波羅古堡有著數百年歷史,建於隋,盛於明,是明代沿長城設防的重要營堡之一,後逐漸發展為具有一定規模的小城鎮,曾有著「小揚州」之稱,是歷代兵家必爭之地,也是戰火烽煙、鐵馬冰河的見證者。今天,這個古堡已經衰敗空曠,而寂寞的文峰塔依然守望在這裡。攝影/周一渤
每年的春秋季節,這片水肥草美的福地成為各種鳥類理想的家園,數量可達數萬隻。一群群飛向西伯利亞的白天鵝也選擇在此休憩,它們高貴的雪白色,為無定河增添了幾多風情。除了天鵝的高貴之白,橫山的無定河畔還有一種豐饒的白色——羊群。羊肉在橫山,已經成為一種「民俗」。民諺說,「六月六,新麥子饃饃熬羊肉」;「九月九、家家有,蕎面羊湯信天游」。冬至時家家要熬羊骨架吃羊頭;臘月臘八吃羊肉飣飣飯;春節大擺羊宴一直吃到元宵。在這裡,連最淳樸的老鄉也會自信滿滿地矜誇:陝北最好吃的羊肉數橫山。他們說,橫山羊都在無定河邊放養,河邊生長很多特殊的野草,如地椒草、多根蔥、鐵杆蒿、沙蒜、香艾等,皆可入葯。尤其是地椒草,有「百里香」的美名,漫山遍野都是。當地人笑稱,橫山羊吃的是草藥,拉的都是「六味地黃丸」。
「羊肚子手巾喲三道道藍,咱們見個面面容易拉話話難。一個在那山上喲,一個在那溝,咱拉不上話喲,招一招手。」
河畔的稻田和腰鼓秧歌橫山老腰鼓遠近聞名,是當地最普及的一種民間舞蹈形式,往往和秧歌一起表演。與腰鼓和秧歌一樣聞名的,還有這裡數千畝豐饒的稻田。無定河的珍貴水流,讓橫山擁有了「陝北小江南」的美名。腰鼓秧歌,逢節必鬧,遇節必舞。圖中,一位戴著表演頭盔的農夫正從糧倉中抓起一把豐收的糧食。攝影/周一渤
進入米脂縣,算是無定河的下遊了,這裡是黃土高原典型的溝壑區。岸高谷深,河道曲折,多急流險灘。無定河在黃土高原上的這種特殊性格,造成了一種奇怪的現象。這山坡上的人能看到在那山頭的人,卻很難走到一起。米脂縣流傳著一個老故事:說外甥和舅舅在對面的半山腰上種地,兩個人雖然只隔了一條大溝,可以聽見對方說話,但卻難以見面。有次外甥有事,凌晨出發,一直走到太陽快要落山了,才終於到了舅舅家。
在黃土高原溝壑區的無定河,如同一道天河,「隔河如隔天,渡河如渡險」,兩岸的人們如牛郎織女,相見艱難。不過,生命力蓬勃的陝北人並不會因為「盈盈一水間」,就「脈脈不得語」。過去沒有橋,百姓便靠羊皮筏和木船擺渡。幾千年來,河上開闢了大大小小的渡口。冬季則用石塊壘成橋墩,用木料、高粱稈搭成便橋。除了渡口和橋,無定河在其流域內打造出了另一種動人的溝通方式——信天游,說話聽不見,那就大聲歌唱,聲音就能傳得遙遠。
「想死人的那個情哥哥,害得三妹妹把糜子鋤了草留下。」「五穀子田苗子數上高粱高, 一十三省的女娃子數上蘭花花好。」
在這裡,無定河是一條聽慣了信天游,寫滿了悲歡離合的河。她曾帶給這片土地諸多的創傷,也帶來了巨大的福祉。人們在河畔唱著信天游,世世代代倔強而溫暖地生活著。依靠諸多水利設施,無定河兩岸成為了黃土高原的糧倉。河水並不浩蕩,卻格外養育俊男美女——綏德、米脂是無定河畔歷史上的兩個重鎮。自古以來,各民族你來我往,大融合也從未斷絕,血緣文化的交融,優秀基因的積累,造就了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無定河流經米脂的這一段,兩岸桃花盛開,又稱桃花水,米脂的姑娘們站在水邊,人面桃花相映紅;幾十公里外的綏德,男兒強健俊美,水流淙淙處,英姿勃發。
終於,無定河來到了清澗縣,經歷了莽原無定河、沙漠無定河、峽谷無定河、平川無定河、千溝萬壑中的無定河等種種身份和形象,它將在這裡的河口村投入黃河。
無定河滋養下的紅棗之鄉陝北清澗等地的大紅棗負有盛名,其果大核小,汁多味甜,甘美醇香,「味奪石蜜甜偏永,紅邁朱櫻色莫論」。在這一帶,百里棗林、千年棗樹也並不是稀罕的景象,被譽為「中國紅棗之鄉」。用大紅棗款待貴賓,是陝北的傳統習俗。
無定河滋養下的紅棗之鄉陝北清澗等地的大紅棗負有盛名,其果大核小,汁多味甜,甘美醇香,「味奪石蜜甜偏永,紅邁朱櫻色莫論」。在這一帶,百里棗林、千年棗樹也並不是稀罕的景象,被譽為「中國紅棗之鄉」。用大紅棗款待貴賓,是陝北的傳統習俗。
清澗是著名的紅棗之鄉,若在秋天來,密密匝匝的棗樹站滿河岸。而此時此處的無定河也像是一棵碩大的棗樹,根在白于山,累累的大紅棗壓彎枝頭,垂掛在黃河之濱。秋收之後,日光一天天淡然,掛滿枝頭的紅棗卻一時紅過一時,色澤鮮艷誘人。霜降前後,一年一度的打棗節開始了。人們先是抱著棗樹搖晃,在黃河的濤聲中,打棗桿與樹枝碰撞著,在紅棗「砰砰」的落地聲中,豐收的歡樂就這樣進入了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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