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耆夜》中隱藏之重要天文現象

《耆夜》中隱藏之重要天文現象

何焱林

愚在拙文《還說<耆夜>》中說，《耆夜》釋文將夜釋作舉，是會錯了意，作簡者之本意，在突出夜間宴飲。

何以要突出夜間宴飲？讀《明明上帝》一詩，「於飲月有盈缺，歲有歇行。」就可看出些許端倪。此兩句出現在此，雖顯得突兀，卻大有深意。略談拙見，以就正於方家。

「於」有在義，《後漢書·列女傳》：「捐金於野。」「於飲」即在此時之飲，此夜之飲。即飲之時，月有盈缺，歲有歇行。

月之盈缺，每月發生，此夜之月，盈則不缺，缺則不盈，有者又也，「月又盈缺」莫非此夜之月完成了兩三日才能完成的天象，由滿月變成缺月？周公時代，肉眼極難看出此種天象。此夜之「月又盈缺」，固當何解？

此夜發生了月蝕！即民俗所謂天狗吃月亮。故月由盈變缺，耆夜為月圓之夜，不是夏曆十五即為十六，即為武王八年某月之望。

《詩·小雅·節南山·十月之交》有：「十月之交，朔月（日）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彼月而微，此日而微。」此說周幽王時事。古歷家據周幽王在位之時間及十月朔為辛卯日，周曆建子，周曆十月即為夏曆八月，推出周幽王六年十月（夏曆八月）初一發生日食。換算為公曆即前七七六年九月六日。此詩之下二句說明，此前不久還發生過月食。人以為此為我國有確切記年的一次日月食記錄。

由此詩推出此次日食，滿足三個條件，1、此食在周曆十月即夏曆八月；2、此月初一為辛卯；３、周幽王為共和後之嗣位者，有了準確的編年記載。

《耆夜》的問題不那麼容易解決，月食平均一年間發生二至三次，據此還不能斷定武王八年換算成公曆是哪一年。

不過這裡還有一個天象未用，即「歲有歇行」，歲即是歲星，木星，木星在我國的干支紀年中有十分重要的作用。木星的公轉周期近十二年，與十二地支數基本相同，故木星的運動成為我國干支紀年的一個重要參照系。

木星與太陽的平均距離為5.203天文單位，將地球、木星的公轉軌道看作以太陽為中心的同心圓，則木星公轉軌道的長度是地球公轉軌道長度的5.2倍，故木星公轉線速度不及地球公轉線速度的一半，地球的公轉角速度幾乎為木星的12倍。

《史記·天官書》關於木星運行的記載有：「歲星出，東行十二度，百日而止，反逆行；逆行八度，百日，復東行。歲行三十度十六分度之七，率日行十二分度之一，十二歲而周天。」由此算得一年的時間約為365.25日。

此處之「止」即是《耆夜》中之歇，亦稱居、留。

按開普勒行星運動第三定律，行星公轉速度比等於其軌道平均半徑（橢圓長半軸）的平方根之反比，因而木星公轉線速度遠低於地球公轉線速度。為討論方便，可以認為地球是不動的。當木星從東運動到其日心半徑與地球日心半徑成九十度角之一點，此點天文學上稱作方照，此時木星在東，稱其為東方照。此時觀察者視線與地球運動的速度矢量正好相反，此速度加在木星上只能使木星沿視線方向運動，不影響木星在天球上的位置，故木星以本身速度運行，此時仍是由東向西，順行。當木星運行至木星矢徑與地球矢徑夾角為0度點（此位置天文學上稱木星沖）間的某一點，此點與觀測點的連線正好與木星速度矢量與地球速度逆矢量的合速度矢量相重合，此時木星的視運動速度為零，從地球上觀察者看來，木星是靜止不動的，此即《天官書》所說的止，或耆夜所說的歇。過了此點，合成速度方向由西向東，從地球上看，木星逆行，到了沖日，即日、地、木三星在一條直線上，木星與地球距離最近，木星的逆行速度為木星線速減去地球線速，達於逆行最大速度。過了沖日，木星逆行速度逐漸減慢。在沖點與木星在西邊矢徑與地球矢徑成90度角的點（西方照）間，也存在一點，此點視線與地、木運動合成速度方向一致，木星又出現止。在此二止點間，木星是逆行的。過此止點，木星又開始順行，速度越來越大，直到木、日、地在一條直線上，即木星到達合日點，此時木星視速度等於木星速度加地球運動速度，達於最大順行速度，此後又逐漸減慢。

「歲有歇行」，即歲又歇行，如果行指順行，則此時木星已經過止點，開始運動，此時木星過沖不久，日落後出現於東方天空，黎明時落下，幾乎整夜都能看見。如果行指順行或逆行，即《史記·天官書》所說之贏或縮，情況要複雜一點。

憑「月又盈缺」，「歲又歇行」似仍不能確定武王八年為公元何年，真乃「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不過東風如期而至！

「東風」即《蟋蟀》詩。《蟋蟀》詩有雙重保險，一為「蟋蟀在席，歲聿雲莫。」歲雲莫也多北風，但這個莫是誰家之莫？《耆夜》設定之時間仍在殷代，殷商建丑，即以夏曆十二月為歲首，若以此，此歲莫當是夏曆十一月。不過，在周原，還有一個豳歷，此歷兼夏曆及周曆，即豳歷之四到十月與夏曆同。周曆建子，即以夏曆十一月為歲首，其一月稱為一之日，直到四月亦稱四之日，五月為夏曆三月，但不稱五之日，也不稱三月，而稱蠶月。

「周公秉爵未飲，蟋蟀躍降於堂」。《詩·豳風·七月》描寫蟋蟀，稱其「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入我床下。」蟋蟀既躍降於堂，當然不在野，不在宇，不在戶，故此月不是七、八、九三個月，而是入我床下的十月，也就是夏曆十月。加以周武王在世的時間不會太古，因為在其後十世便是共和，是公元前841年，在此一時間段確定武王八年就比較準確了。

這當然要費古歷家一番心思，不過，於斷代工程卻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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