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他們倆:喬布斯與沃茲】

在蘋果公司股票上市前，曾有位投資家表示願意以高價購買沃茲準備轉讓的股份。沃茲表示：「與其把股份賣給一個已經很富的人，為什麼不賣給蘋果公司的員工呢？」但喬布斯對沃茲的慷慨之舉表示了不滿，他說沃茲把自己的股票分給了那些不該得到的人，很多人都在利用他。暴富衝擊波

「23歲時，我身價100多萬美元；24歲時則超過了1億美元；而到25歲，這一切對我來說已經無關緊要了，因為我所做的並不是為了錢。」這是喬布斯早年的高調言論。

1980 年12月12日，蘋果公司股票公開上市，在不到一個小時內，460萬股被搶購一空，當日收市價格為每股29美元。按這個價格計算，蘋果公司高層產生了4名 億萬富翁和40名以上的百萬富翁。喬布斯作為公司創辦人當然是排名第一，資產超過2億美元，沃茲資產超過1億美元。

為什麼沃茲的資產比喬布斯的少一半呢？創辦公司時，他們倆的股份是平分秋色的啊！

在 上市前，蘋果公司股權分配呈現著一種奇怪現象，在公司草創期進入公司的一些元老級員工手上反而沒有股票，能上檯面的理由有兩個：一是，蘋果公司興起後，為 了招募人才，給那些新員工開出了股票期權的籌碼，所以後來者雖然來得晚，但有股票期權，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二是，公司董事長邁克·馬庫拉認為只 有正牌大學背景的管理者才能獲得股票，而早期的一些老員工不符合這個要求。這很諷刺吧，因為兩位公司創始人喬布斯和沃茲都是大學輟業生。馬庫拉肯定沒聽過 福特公司創始人亨利·福特說過的這句話：「一個人來自星星監獄還是哈佛大學，對我來說完全一樣。我們雇的是人，不是他的歷史。」

然而，有分析人士稱，對於喬布斯來說，不給元老級員工股票，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不是錢的問題，而是某種虛榮心在作祟，他通過此舉提醒他們：他才是真正的「大老闆」。

比爾·費爾南多斯是蘋果公司第一個僱員，也是第一個辭職的員工，因為許多新員工有股票期權，而他卻啥都沒有，他覺得自己成天「像蠢驢一樣」地賣命，卻結果一無所獲。

還有一個例子是丹尼爾·科特肯，他是喬布斯在里德學院最好的朋友，他早年還曾陪喬布斯到印度尋訪大師。蘋果成立不久，喬布斯就請他來組裝電路板。他在早期蘋果比較艱難的歲月里埋頭苦幹：「我認為努力工作就會得到回報，我好傻好天真！」

丹尼爾曾找到喬布斯，請求給予股票期權，喬布斯總是搪塞，讓他找主管去協商，而其實喬布斯就是決定股票期權分配的負責人。

喬布斯不肯給他一股股票，即使丹尼爾的頂頭上司向喬布斯求情，喬布斯也無動於衷。丹尼爾的上司象徵性地從自己的股票中分出100股給他，丹尼爾心灰意冷，準備離開蘋果公司。

這 時，沃茲看不慣了，他說：「他們對公司的發展非常重要，而他們居然沒有一丁點兒股份。我由衷地感受到，他們就是我們那個充滿活力、刺激、激情的團隊的一分 子，我們一起探索電腦的奧妙，一起奮鬥，一起做著十分正確的事情。想想看，如果一個人陪你一起熬夜加班至凌晨兩點鐘，幫助你編寫一些代碼，還為你們的成果 喝彩，『喔，這真是太酷啦！』這些鼓勵的話語對於你來講，意義重大。」

沃茲推出一個WozPlan(沃茲計劃)，他拿出自己一部分的股票，允許某些員工每人最多可以購買2000股。大約40名員工因此以很低的價格獲得了原始股，有些乾脆是免費的贈與。丹尼爾也從中受益。

英國哲學家弗朗西斯·培根曾說過：「錢就像糞肥，如果不撒開就沒有好處。」看來，沃茲比較認可這句話。

喬布斯對沃茲計劃很不滿。沃茲分析喬布斯的反應：「我想，他會認為這是一種軟弱的行為，因為看起來像在賤賣蘋果公司的股票，甚至像是在拆公司的台。」

1983年的《時代》周刊採訪了喬布斯的一位朋友，這位朋友說：「史蒂夫(喬布斯)發生了一些不太好的變化，這跟金錢、權利和孤獨有關。他對人們的感受不太敏感。他會忽略他們，打擊他們。」

這一期的《時代》周刊還描寫道：「喬布斯對蘋果當時的成功既興奮又緊張，他會在開會時突然哭起來，然後冷靜下來跑到停車場散步。」

離開蘋果

「一些小窗口偶爾會適時打開，讓人們發明一些重要的東西，得以重新塑造人們沿用了幾百年的生活方式。這些事無法預料，而那些發明者、參與者，往往不是為了金錢，而是為了個人的滿足感而努力，這種滿足感源於你創造了一件偉大的東西。」沃茲曾在《矽谷革命》的序言里這樣講。

沃茲在蘋果初創期，扮演著技術頂樑柱的角色，其出色的技術讓同行嘆為觀止。奧斯本便攜電腦開發者的李·費爾森斯坦，曾評價沃茲開發的磁碟驅動器讓人大吃一驚，有眼鏡的會大跌眼鏡，而費爾森斯坦說自己吃驚得「差點掉了褲子」。不知道這老兄當時在哪裡？穿了件什麼樣的褲子？

蘋果公司上市後，沃茲擁有了一筆巨大的財富，他決定此後的人生目標是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蘋果CEO斯科特認為他「偷懶」了，不再專註於研發新一代蘋果電腦了。

這時沃茲墜入愛河，1980年7月，他開始與蘋果的員工坎迪·絲卡森·克拉克戀愛，她曾是美國奧林匹克皮划艇隊前隊員。

沃 茲向坎迪求婚，坎迪在聖地亞哥有個珠寶商的叔叔。沃茲想給女友一個獨特的戒指，別人把鑽石鑲在外邊，他卻把鑽石包在裡面。為了參與設計，沃茲親自駕機送女 友一行前往聖地亞哥。那是一架沃茲花25萬美元購買的單引擎6座飛機。他們起飛時，飛機突然爬升，接著失控，掉到跑道上，沃茲和他的未婚妻兩人受了重傷。 事後的調查認為，沃茲飛行經驗不足。

沃茲臉部傷勢嚴重，而且他得了腦震蕩，自己已記不起這起事故，也想不起住院期間喬布斯和員工們曾來探望過他。他曾問女友自己真的經歷了一次飛機事故嗎？抑或只是一場夢？

據說，他後來是通過在蘋果電腦上玩遊戲恢復了記憶。

沃茲康復後，回到蘋果公司，他厭惡公司開始出現的政治鬥爭。他說，蘋果成了大企業，那裡沒有適合他的工作，而他只對當一名工程師感興趣。

美國管理學者丹尼爾·奎恩·米爾斯曾說過這樣一句話：「我們要的不是滿足。我們要的是與工作激情相伴的充滿創造力的不滿足。這才是構成工作動力的東西。」

顯然，此時沃茲已沒有了當初研發蘋果Ⅱ型時的激情了，於是他離開了蘋果公司，不過這時他還在公司的員工花名冊上，仍定期領薪水。

他用了羅基·克拉克的化名，重新進入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讀書，羅基是他愛犬的名字，克拉克是他妻子的娘家姓，其頑童心態由此可見。

在 他完成學業的同時，他組建了一家定位於推廣音樂的公司，並花費上千萬美元贊助了一個為期3天的音樂節，邀請了18支不同的樂隊參加演出。演出期間，由於管 理混亂，買票的人很少，擅自闖入者和偽造門票的人數不勝數，活動期間，有300多人被逮捕，其中有10多個人吸毒過量。

這次活動失敗了，可是沃茲不甘心，竟然在第二年又搞了一屆，這一次共有25支樂隊參加，再次賠進去1000多萬美元。

1983年底，手頭有些緊的沃茲又回到了蘋果公司。創始人歸來讓公司上下很興奮，新任蘋果公司的CEO約翰·斯庫利也急需他振奮士氣，於是讓他主持Apple Ⅱ型電腦後續升級版本的研發。

但此時，喬布斯正在全面推進麥金塔(Macintosh)機型，他堅決反對沃茲的項目侵佔他的資源。在喬布斯的排擠下，沃茲的項目很快下馬了。

沃 茲在蘋果又變得有名無實了，由於他頂著蘋果聯合創始人的盛名，一系列在他眼裡純屬無聊的活動都會拉上他，這侵蝕著他的精力。這些他還能忍受，可是他無法忍 受的是蘋果上下都在漠視凝結他心血的蘋果Ⅱ，這款產品到了1984年被認為已落伍，但仍為蘋果公司提供著源源不斷的利潤。

1985年股東大會後，沃茲炮轟斯庫利給股東留下的一個錯誤的印象：似乎公司所有的收入都來自麥金塔。蘋果Ⅱ研發小組也群情激憤，許多人表達了自己的不滿，因為公司內外整天宣傳的都是麥金塔。

沃 茲曾回憶說：「我既研發硬體，又編寫軟體。我親自編寫過一款軟體，這款軟體被Apple Ⅱ完整採用。Apple Ⅱ包括後續類似的設備運行良好，從沒發現過一個問題，硬體沒有問題，軟體同樣也沒有問題。如今，你是找不到那樣一個產品的。我之所以把它看得如此重要，很 大程度上是因為它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它的每個組成部分對我來講都很重要，也是意義非凡的。可以說Apple Ⅱ就是我，就是我的生命。」

憤怒的沃茲再次拂袖而去，蘋果公關人員努力淡化創始人離去對公司的影響，稱他還是公司顧問，仍在公司花名冊上，會繼續定期領到薪水。不過，沃茲毫不領情，他接受媒體採訪，指責公司管理層無視蘋果Ⅱ產品線創造公司絕大多數收入的事實，而把資源過多地投向麥金塔。

這顯然惹惱了主推麥金塔的喬布斯。

與喬布斯的糾葛

「喬布斯沒有做過一個電路、一款設計或一行代碼。」沃茲在接受《時代》周刊採訪時曾這樣說過，「喬布斯其實對電腦不感興趣，他至今沒有看過一本電腦手冊。」

蘋果公司初期合伙人之一羅納德·韋恩的說法似乎可以佐證沃茲的話，他說早年的喬布斯竟然不知道鋁能導電，「這讓我驚訝得門牙都掉了」。

沃茲離開蘋果後，與喬布斯發生過幾次並不令人愉快的接觸。

沃茲拋售了自己手上的蘋果股票，成立了一家名叫MBF的公司，大寫首字母代表「My Best Friend(我的最好的朋友)」，不知道這個「我的最好的朋友」指的是誰？這家公司的業務是製造一種控制音響和視頻消費電子產品的設備。

沃茲拿著產品模型找設計公司，起初青蛙設計公司接受了這項工作。巧的是這家公司也為蘋果做設計，一天，喬布斯在青蛙設計公司看到了沃茲的原型機，他拿起那個原型機摔到了牆上，然後扔進盒子，說：「把這個給他吧！」

沃茲回憶說，青蛙設計公司的老闆無奈地告訴他，喬布斯不允許他們為他做任何事情，因為蘋果是大客戶，所以青蛙設計不準備幫沃茲做下去了。喬布斯後來解釋這不是出於個人恩怨，說蘋果不願看到自己的設計語言出現在別的產品上。

但不久，喬布斯也被蘋果CEO約翰·斯庫利掃地出門，喬布斯一怒之下，幾乎賣光了自己所持有的蘋果股票。而幾乎與此同時，沃茲卻大量回購蘋果公司的股票，他表示這不是投資，僅僅是因為他非常熱愛蘋果公司。

喬布斯離開蘋果公司後，成立了NeXT公司。沃茲寄語：「我期待他們能做出偉大的產品，我也祝願他成功，但是我不信任他的人品。」

1986年，沃茲獲得了計算機科學的學士學位，致告別辭時，他對同學們說，幸福是人生的惟一目標，寫在臉上的微笑次數是評價生活質量的重要標準。他說不要做與追求幸福無關的事，他不建議同學們買電腦。

1997 年1月7日，蘋果CEO吉爾·阿梅利奧在Macworld大會上宣布沃茲將以顧問的身份重返公司時，台下報以熱烈掌聲。此前，蘋果剛剛收購NeXT，喬布 斯重回蘋果公司，開始擔任顧問。阿梅利奧原來希望兩位創始人聯袂登場，但喬布斯講完話頭也不回地下了場，讓阿梅利奧和沃茲尷尬不已！蘋果兩位創始人「人面 咫尺，心隔千里」。

阿梅利奧悻悻地說他原本希望兩位蘋果公司創始人能一起散散步，他認為壯碩的沃茲就像一隻「大黃蜂」，可以到處播撒花粉，給蘋果公司帶來一些新氣象。

在阿梅利奧的引導下，沃茲經常參加蘋果公司的每周高層會議。會上，他多次提出蘋果應將目光投向兒童和教師，關注中小學教育市場，而不要僅僅盯住企業級用戶。

這年7月，喬布斯開始主政蘋果，他讓財務主管告訴沃茲說公司不再需要他的顧問服務，沃茲只好再次離開蘋果公司。

對PC產業持批評態度

與 喬布斯「活著就為了改變世界」的想法不同，沃茲說：「我並不認為是自己改變了世界。我想，應當是這個瞬息萬變的世界給我一次難得機遇，讓我可以參與到這個 大變革的潮流中來，所以，這是上帝的恩賜，讓我在正確的時間出現在正確的地點，僅此而已。為此，我要感謝上帝，感謝歷史，感謝命運。如果不是我來做這些事 情，我想，一定還會有其他人來完成這一歷史使命，因為這是一個需要英雄的時代，那麼時代就註定要造就英雄。」

後來，喬布斯曾評價自己與沃茲 的關係：「他和我在許多方面存在不同，但也存在一些共性，並因此十分親近。我們就像兩顆在各自軌道上運行，卻頻頻交匯的行星。這也不僅僅是因為電腦。我們 都很喜歡鮑勃·迪倫的詩集，並花費大量時間思考此類問題。在你與另一個人如此親密的共事，並共同經歷人生後，兩人之間就會有一種紐帶。無論兩人如何爭吵， 紐帶仍不會斷裂。即使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不再是你最好的朋友，但這種超越友情的情誼仍然存在。」

千禧年以後，沃茲致力於兒童的計算機教育事業，他對自己參與開創的PC產業持批評態度：「現在計算機是一個巨大的商業。我時常問自己：『我是計算機的主人嗎？』現在我想自己更像是它的奴隸。我們不得不跟著它跑，這不是我們當初追求的目標。」

「一旦機器可以在高水平作業上代替人類，就再也不可能被拋棄，我們就已經沒有存在的意義，難道有誰可以把這些機器都撤了？沒人能做到。等到人類真正發覺自己已被完全取代之後就太遲了。而且我要警告你們的是，機器人的意識已經非常非常接近人類。」

2011 年6月，沃茲獲得了加拿大蒙特利爾市肯考迪亞大學授予的榮譽博士學位，並在畢業典禮上做了演講。他再次提到蘋果公司創立初期的一段秘聞：「技術與人性化， 誰更重要？一位有格調的古典音樂家來到我們的車庫，與喬布斯和我交談。他告訴我們，當你在開發一種技術時，你們需要花精力來使其(軟硬體)自然、明顯和易 用，將人類置於技術之上。如果你只是簡單地集中世界上每一個功能，迫使人類改變自己的習慣來學習如何使用技術，那樣你們就是將技術作為主宰者，人類作為被 奴役者。當然，我們不希望人類是被奴役者，我們希望人類是主宰者。我們希望技術圍繞人類，彷彿人類才是宇宙的中心。」

開創個人電腦先河的沃茲對科技抱有這樣一種態度讓人很感慨，而喬布斯後來的觀點與此有異曲同工之味，他曾說：「我願意把我所有的科技去換取和蘇格拉底相處的一個下午。」(本文摘自《喬布斯和他的對手們》一書，科學出版社出版)

作者手記

沃茲淚

「每次我們發明一台電腦，它可以替我們完成工作，就意味著我們越來越少參與到社會中來。半機械人要贏了！機器人要贏了！」沃茲悲天憫人地說，「我們創造了新的物種，這點毫無疑問。」

他 還直截了當地說：「我們已經創造出了太多高科技產物，我認為人類早就已經不能與機器相提並論，我們在逐漸淪為它們的寵物，它們的『看門狗』。瞧瞧這個日新 月異的社會，每一項新科技的誕生都意味著人類又少了一次可以動手的機會。因為機器已經代替了我們，我們變得越來越沒有意義，越來越微不足道。我們在未來還 有什麼存在的理由呢？我們只需要吃好一日三餐就足夠了。」

2011年2月末，美國著名獨白演員Mike Daisey在美國加州伯克利話劇院上演《史蒂夫·喬布斯的大喜與大悲》，吸引了不少觀眾，其中包括沃茲。

當 他觀看到Mike 描述蘋果等公司的亞洲代工廠艱苦的工作條件時，感動得潸然淚下。他說：「Mike描述這些事情時讓我忍不住流下眼淚。因為他是以第一人稱來講述 的，Mike將自己置身於那種艱苦的環境。」Mike講述了自己曾深入那些代工廠，認識了一些年僅十二三歲的工人，聽他們描述長時間重複的工作。

沃茲說：「看完這部劇後我已不能自已。」

演出結束後，演出方給觀眾們發了一頁紙，上面寫著蘋果公司的公關部和投資者關係部的電話號碼，鼓勵觀眾給蘋果公司施加壓力。

沃 茲就這樣幹了，他從劇院回來後，直接催促時任蘋果首席運營官提姆·庫克也去觀看這部獨白劇。他說：「提姆應該儘早了解到這些情況，以便了解外界對蘋果的評 論。Mike在劇中情緒激動，表現出強烈的道德感和人文情懷。這些會對蘋果的未來產生影響，儘管當前還只是萌芽階段。」

而此前，喬布斯在參觀一家這樣的工廠後表示：「這不是一個血汗工廠，當你走進這個工廠，天哪，他們有餐廳、電影院、醫院和游泳池。這樣的條件對於工廠來說，是相當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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