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海豚密語

撰文：喬舒亞·弗爾 Joshua Foer攝影：布賴恩·斯凱利 Brian Skerry翻譯：朵朵

長吻原海豚從夏威夷瓦胡島附近的一處海灣捕食歸來。作為一種善於交流的群居動物，長吻原海豚的群體成員可達數千名之多。THEPHOTOGRAPH WAS PRODUCED UNDER NMFS PERMIT #17941

相對於身體的大小，寬吻海豚的大腦——例如宏都拉斯羅阿坦島海洋科學研究所的這些——是動物王國中體積最大的。科學家正試圖對海豚複雜的發聲進行解密。

讀懂斯坦·庫查耶的指令——箭頭表示「沉到海底」——對羅阿坦的寬吻海豚而言易如反掌。「觀察海豚解決問題的過程是了解它們如何思考的根本。」他說。IMAGEMODIFIED TO CORRECT LENS DISTORTION　　首席訓練師泰瑞·特納·博爾頓向外望著兩頭成年雄性海豚，它們的名字分別是赫克托和瀚，兩個傢伙的尖嘴——或稱喙狀嘴——不斷戳破水面露出來，它們正熱切地等待著命令。　　羅阿坦島海洋科學研究所（RIMS）的寬吻海豚都是表演藝術方面的行家裡手，這家研究所建在宏都拉斯近海的一座島嶼上，既是度假勝地也是科研機構。這裡經過訓練的海豚會遵照指令在空中進行螺旋式旋轉，會用尾巴當槳直立身體在水面上倒著滑行，還會朝著每周數次乘遊艇到來的遊客揮動胸鰭。　　但比起海豚能做什麼，RIMS的科學家們對海豚的思維更感興趣。看到一個讓它們做「自選動作」的手勢，赫克托和瀚就知道深入水下吐出泡泡，或躍出水面，或潛到海底，或是表演它們學習過的十多種動作中的任何一項——但絕不重複這一輪表演已經做過的任何動作。讓人難以置信的是，它們通常都能知道自己應當在每輪表現中加入些新花樣。　　博爾頓在頭頂將雙手合十，做出「自選動作」的指示，然後將兩個拳頭放在一起，表示「同步協作」。她通過這兩個動作指導海豚做出一個她在這輪表演中沒見過的動作，並要求兩隻海豚一起完成。　　赫克托和瀚從水面上消失了。比較心理學家斯坦·庫查耶和它們在一起，他穿著潛水服，佩戴著浮潛裝備，攜帶著一台巨大的、配有水下傳聲器的攝影機。傳聲器記錄下幾秒鐘赫克托和瀚之間的叫聲，然後他的攝影機捕捉到兩隻海豚一起緩慢翻滾，並同時擺了三下尾巴的畫面。　　水面之上，博爾頓將大拇指和中指按在一起，告訴海豚繼續同步完成自選動作。它們照辦了。這兩隻180公斤重的動物沉入水中，用高聲的哨音交流了幾次，然後一起吐出泡泡。接下來它們肩並肩快速旋轉。隨後又搖著尾巴在水面上直立行走。在完成了八項近乎完美的同步動作後，一輪表演結束了。　　對於這種不同尋常的行為有兩種可能的解釋。要麼是海豚能迅速準確地模仿同伴的動作，表面上的同步合作只是假象；要麼一切並非假象：當它們在水面下你一言我一語地用哨音交流時，確實是在商討一個計劃。　　當我們看到一隻黑猩猩緊盯著一塊水果，或是一隻銀背大猩猩敲擊胸膛警告正在靠近的雄性，很難不由這些舉動聯想到自己，我們甚至會想像這些動物們可能在想什麼。畢竟我們和它們一樣都是靈長類動物，它們的智力常常讓人感覺像是我們的微縮版——或者至少可以說很相似。但海豚則完全不同。它們通過聲納「看」東西，並且能做出精確的判斷，分辨出三十米外的物品是用金屬、塑料還是木頭製成的。它們甚至能偷聽其他海豚回聲定位的咔噠聲，藉此判斷那些海豚看到了什麼。與靈長類動物不同，它們不是自主呼吸，而且似乎每次睡覺時只有一半大腦處於休息狀態。它們的兩隻眼睛可以各自獨立活動。它們像是一種與我們共享同一星球的外星智慧——觀察它們或許能獲得最接近於和天外來客進行第三類接觸的體驗。　　海豚非常喜歡「說話」。它們不僅會發出哨聲和咔噠聲，還會發出一系列被稱作爆裂脈衝的寬頻聲音，用來管教子女及驅逐鯊魚。聽到這些聲音的科學家們一直很好奇，如果它們有明確的意思，那麼可能是什麼。顯然一種腦容量大、高度社會化的生物不會在浪濤之下胡言亂語浪費精力，除非它們的發聲中包含著某些有意義的內容。儘管研究了半個世紀，仍沒人能說出海豚「語言」的基本構成單位是怎樣的，以及這些基本元素是如何組合的。　　「如果我們能找到一種將發聲和行為聯繫在一起的模式，那將是一項重大突破。」庫查耶說，他今年64歲，發表的關於海豚認知能力的科研文章比該領域的任何人都多。他相信他在RIMS與同步表演的海豚一起進行的工作，很可能成為破譯海豚密語的羅塞塔碑文，不過他補充說：「海豚正是因為複雜才有趣，但這也讓它們成了難以研究的對象。」　　然而目前還沒有明確的證據證明海豚語之類的東西存在，有些科學家對持續的空想式研究表示憤怒。「也沒有證據能證明海豚不能進行時間旅行，不能用意念掰彎湯匙，不能從它們的氣孔里射出激光。」《海豚真的聰明嗎？神話背後的哺乳動物》一書的作者賈斯廷·格雷格寫道，「長久以來科學告誡我們『人類不知道的東西很多』，這讓海豚語的支持者得以投機取巧地將海豚語言的概念灌輸給人們。」　　在格雷格看來，該領域經歷了半個世紀的失敗，而庫查耶和其他傑出的研究人員卻發現了強有力的旁證，使他們相信問題之所以沒尋找到答案，是因為我們研究它的方式和使用的工具不正確。過去十年左右的時間裡，高頻水下錄音設備（就像庫查耶使用的那台）才得以捕捉下全頻段的海豚聲音，而直到最近幾年，新的數據挖掘演算法才得以對這些錄音進行有意義的分析。歸根結底，海豚音要麼是科學界最偉大的未解謎題之一，要麼是最不見曙光的死胡同之一。　　在自命不凡的人類超越它們之前，海豚很可能是地球上腦容量最大、智能最高的生物。即便按照與身體的比例計算，海豚的大腦在動物界也名列前茅——就連黑猩猩也比不過它。大約600萬年前，人類和黑猩猩還有著共同的祖先，而在大約5500萬年前，海豚之類的鯨目哺乳動物就從其他哺乳動物中分裂出來，而且早在9500萬年前它們就與靈長類動物脫離了干係。　　這說明靈長類動物和鯨目哺乳動物分道揚鑣走上不同的進化道路已經很久了，它們不但形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形態，頭腦的構造也大不相同。例如，靈長類動物的大腦額葉大，有助於決策和規劃；海豚沒有大額葉，然而它們在解決問題方面仍然有驚人的表現，而且顯然懂得為將來做打算。靈長類動物在大腦後部處理視覺信息，在位於大腦側面的顳葉處理語言及聽覺信息；海豚在新皮層的不同部位處理視覺及聽覺信息，而且進入與輸出皮層的信息採用的路徑之間存在著明顯的差別。

德尼斯·赫青（右）在巴哈馬海域研究海豚，她隨身佩戴的計算機能模擬海豚的哨音，她希望藉此打下基礎，在人類和海豚之間建立起共同語言。

海豚是一種具有高度社會性的生物，它們團結協作，運用十分巧妙的策略捕食獵物。生活在巴塔哥尼亞近海的暗色斑紋海豚將鳳尾魚群驅趕成球形，然後輪番吞食。兩隻鳥類——麥氏環企鵝和海鷗——前來趁火打劫。

海豚是解決問題的能手。佛羅里達群島附近的這兩隻寬吻海豚很快就明白，要打開這截裡面裝著魚的PVC管的唯一辦法就是互相合作。

佛羅里達灣的寬吻海豚發明出一種獨特的捕鯔魚妙招，它們用攪起的環形泥沙屏障把魚困住。魚往泥沙圈外跳躍逃跑時，恰好會落入等在一旁的海豚口中。THEPHOTOGRAPH WAS PRODUCED UNDER NMFS PERMIT #17941

用回聲定位找到藏在海底的魚後，巴哈馬比米尼群島的一隻海豚豎直扎進沙土，用尖嘴把魚挖出來。

為了捕捉海獅幼崽，一隻虎鯨衝上阿根廷蓬塔諾特的海岸。虎鯨是體型最大的海豚。這種冒險的行為——有時虎鯨會因此擱淺——代代相傳，而且只在少數地區才能見到。

夏威夷科納的長吻原海豚花了整整一個早上用葉子打扮自己。遊戲是海豚社交生活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據信這對它們認知能力的發展起到了關鍵作用。THEPHOTOGRAPH WAS PRODUCED UNDER NMFS PERMIT #17941（欲知完整故事，請閱讀《華夏地理》2015年5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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