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位和勒龐一起進入二輪的候選人，都將是下任法國總統

「這是一場政治暗殺」，在三月一日，當共和黨候選人弗朗索瓦·菲永(Fran?ois Fillon)獲知他將被預審法院傳喚的之後，他推遲了預先計劃好的參觀法國農業沙龍的行程，緊急會晤黨內重要人物，在眾多媒體前向法國司法體製做出最令人吃驚的回擊。這離他因被媒體曝光成為「空餉門」的主角不過幾周時間，此前，他被大多數法國人視為下一屆總統的最佳人選。

滑鐵盧的局面下，菲永在多個民調上已經跌至第三，位於極右翼的國民陣線黨主席瑪麗·勒龐，和拒絕為自己貼上左派右派標籤的前經濟部部長馬克龍(Emmanuel Macron)之後。這三駕馬車的後兩者處於交替領先的勢態。

這次菲永的策略是要讓民眾認為這是一次謀劃已久的政治事件，他指責司法機構以及媒體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因為他認為他被調查的時間正好在大選的關鍵時刻。不幸的是，法國民眾卻不這麼認為。有77%的受訪者認為，即便在大選期間，司法也應該繼續政治人物的案卷，而並非暫停。

菲永這點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大洋對岸的美國總統特普朗：所有的錯誤都是來自媒體的曝光，和司法的不公。

儘管幾個月以來的民調顯示，瑪麗·勒龐在首輪投票中始終位居第一，又不足以達到一輪即勝出的超過50%的得票率，但似乎很少人真正關注她掌權的可能性。也因此，在幾家調查機構不厭其煩的民調結果中，大家看到的都是在總統競選的二輪，要麼是菲永面對勒龐，菲永勝出；要麼馬克龍面對勒龐，馬克龍勝出。對於大多數法國人來說，極右翼入住愛麗舍宮將是法國的一大災難。

2002年的總統大選就是一個最具說服力的例子。當時左派社會黨候選人若斯潘(Lionel Jospin)是最熱門的候選人，卻因首輪投票中民眾高達30%的棄權票而令人震驚地就此止步，以1%的微弱差距惜敗於極右翼的老勒龐。在法國第五共和國歷史上，極右翼黨首次進入二輪。這個選舉結果震撼整個歐洲。間隔一個多月後的二輪投票，大批原本對政治不感興趣和失去信心的選民重新進入投票點，公民投票率達到80%以上，創下了第五共和國歷屆總統大選的最高參與度紀錄。而無論是馬前失蹄的社會黨，還是其他左派黨如綠黨等，都發動起來呼籲支持希拉克，以至於後者得票率高達82.06%，也在第五共和國歷史上創下紀錄。

在選舉中的第二輪集中全體社會力量堵截極右翼，是法國左右黨派的共識。如果說在2011年的省議會選舉中(Elections cantonales)，時任總統薩科齊一反法國政壇長期以來形成的集中反對極右翼勢力的共和國陣線(Front républicain)路線，以不干涉選民自由為名，提出極具爭議性的ni-ni政策。也就是說，右翼黨候選人在選舉首輪中失利的情況下，既不呼籲投票給極右翼，也不呼籲投票給社會黨。ni-ni也在人民運動聯盟黨(UMP,目前共和黨的前身)中造成一定程度的分裂。與此相比，左派黨要顯得大度許多。在2015年地方選舉中(Elections régionales)，在社會黨候選人選情落後的三個選區，時任總理瓦爾斯呼籲左派選民投票給人民運動聯盟黨候選人，目的就是圍剿極右翼。

從目前看來，最可能面對勒龐的兩位候選人中，菲永的情形每況愈下。在他將被法庭傳喚的消息確認後，越來越多人表示出對他的懷疑。其黨內原本就舉棋不定的幾位次關鍵級人物相繼宣布放棄支持，包含其競選團隊的外交事務發言人，前農業部部長布魯諾·勒梅爾(Bruno Le Maire)。中右翼政黨獨立民主聯盟(UDI)也隨即宣布暫時中止對菲永支持的支持。在越來越多人眼裡，菲永就是另一個薩科齊，醜聞纏身，言行不一。而民眾已經明確表示，厭倦了薩科齊。

另一方面，馬克龍的支持陣線則得到關鍵性突破。2月22日，中間派黨領導人弗朗索瓦·貝魯(Fran?ois Payrou)令人意外地放棄參加競選，轉而支持馬克龍。雖說貝魯所能得到的選票介於5%－7%之間，但他的加盟進一步鞏固了馬克龍所標榜的非左派非右派的政治立場。更重要的是，在法國社會受到普遍尊重的貝魯，將大力改善社會上對馬克龍陣營缺乏執政經驗的擔憂。馬克龍本人也將貝魯的支持稱為「競選中的轉折點」。正是從這個時候開始，馬克龍被更加嚴肅地視為是面對瑪麗·勒龐的最佳堡壘。

至於截止今日，在民調的第一陣營中集體缺席的左派：社會黨候選人博努瓦·阿蒙(Beno?t Hamon)，和極左的讓－呂克·梅朗雄(Jean-Luc Mélenchon)，是否有可能因菲永事件受益呢？答案是否定的。兩者各自的得票率在10-12%之間徘徊，儘管阿蒙取得了環保黨的支持，但因無法與梅朗雄取得共識，再加上其在社會黨中左翼的立場，以及奧朗德五年任期經濟不景氣的社會黨遺產，和法國本身就是一個偏右的社會。這些因素都使得這次左派講面臨無力崛起的頹勢。而放棄支持菲永的右派選民中，他們的政治立場和期望於左翼社會黨相差甚遠。

2月26日，丹尼爾·科恩·本迪特(Daniel Cohn-Bendit)，這位法國綠黨的標誌性人物之一說：我不做意識形態的投票，我投票為了反對瑪麗·勒龐。和他一樣，這個社會中的越來越多人在思考同一個問題：誰是在二輪中最能擊敗瑪麗·勒龐的候選人？

政局千變萬化，唯一可以預見的是，在4月23日的首輪投票結果出爐後，任何一位和勒龐一起進入二輪的候選人，都將是第二十五任法國總統。

張竹林，法國《世界報》集團，《國際郵報》記者。

此文首發於新加坡《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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