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求生記（彩蛋篇）泰國、馬來西亞、韓國瑣記

小跑有幸拿這篇珍貴的遊記做彩蛋。這是一位喜歡不按常理思考的領導，在十八年前危機發生後，親身遊歷三國重災區，從兩個「奇怪」的角度分析危機成因的精彩分析。

讀完保證開腦洞。

泰國、馬來西亞、韓國瑣記

劉曉春

一九九八年四月六日至二十日，赴泰國、馬來西亞和韓國考察東南亞金融危機情況。一路所見所聞所思，記於下。

如夢方醒

亞洲人自一百多年前發現自己的落後於西方人，一直是非常自卑的，是一種刻骨銘心的自卑，几几乎沒有想到自己會有趕上和超過西方的那一天。雖然，有時也有希望，那也僅僅是希望而已。到了近二十年，亞洲奇蹟的出現，使亞洲人的心中燃起了真正的希望之火。他們發現，自己能趕上西方人，而且有超過西方人的現實的可能。這一發現使他們興奮、使他們發狂、使他們忘乎所以。突然之間，一切化為泡影，猶如大夢初醒。這次在三個國家聽到的，很多都是夢醒之後的嘆惜。「發展得太快了！借錢太容易了，都不知道怎麼花了。……」「政府太好大喜功了，搞了那麼多的大工程。太浪費了。」「錢來得太容易了。借錢的時候根本就沒考慮要不要還、怎麼還、能不能還，有沒有風險。」那種眼神，就象我們一些老同志文革以後回憶1956年。當然，那是惡夢醒後對美好過去的美好回憶。雖然，這種回憶已對過去的美好進行了進一步的美化。而這些國家的人們是好夢醒後對好夢的回憶，還帶著一種迷濛的神情。

不過，三個國家的人士對危機的態度是有所不同的。泰國人很坦率。他們不避諱這一次失敗。當然，他們是受災最重的國家之一，也有一種無奈的心情，甚至不知道今後的方向，對恢復也缺乏信心。馬來西亞人對失敗也毫不避諱。但由於他們的經濟結構較好、資源豐富、受災較輕，因此，對恢復顯得較有信心。韓國人的民族心理非常狹隘，對這一次遭受的災難諱莫如深，不願多淡。與他們交談時，關於東南亞金融危機對韓國的影響問題往往是一筆帶過，然後就告訴你，經IMF幫助，延長了銀行的債務，現在已經開始恢復了。顯然，他們對這一次的挫折是很不服氣的。

現在三個國家的商業銀行開始了一輪拉存款的惡性競爭。存款利率提高到了百分之十幾甚至二十以上。韓國的銀行還打出了這樣的廣告：本行資本充足率達××％。

實際上，三國的匯率穩定下來了，但經濟危機並沒有過去，有沒有探底還很難說。希望接下來的不是惡夢。

生產性

經濟的運行，還是要以物質生產的運行為基礎，這是人類達到生存目的的根本。其他經濟活動都是由此而派生的。因此，金融的運行與發展，決不能脫離物質生產而盲目發展。各類投資也是如此。這是與馬來西亞新加坡華僑銀行總裁交談中得到的結論。看來馬克思主義還是不能隨便拋棄的。

這位總裁對IMF的指手劃腳非常感冒。這恐怕也是這三個國家人士的普遍情緒。他說，一個二十幾歲的人，銀行也沒怎麼干過，居然寫文章說這樣做不對，那樣做不對；一個三十多歲的人，對政府的政策說三道四。這怎麼能把事情搞好？

對這次金融危機之所以爆發的政治因素，這些人士沒有多說，但言下之意還是非常明確的。

語言

泰國和馬來西亞由於歷史的原因，許多人會說漢語和英語。特別是一般的服務人員，不會說漢語就會說英語，對我們來說方便不少。泰國有自己的民族語言和民族文字。馬來西亞的馬來族是有語言而沒文字。現在的所謂馬來文是用英語字母拼的。這使我想起了在越南芒街看到的以法語字母拼寫的所謂越南字。據說我國的一些少數民族的文字是當年的傳教士搞的。今年到雲南時也看到過。對這些文字當時並沒在意。到韓國後，韓國的文字引起了我的興趣。

在馬來西亞很多人能說兩種以上語言。在檳城，馬來人和印度人基本上都能說福建話。因為那裡福建人佔了80至90個帕生（泰國叫保生或寶生），不會說福建話生活、工作和交往都非常不便。

韓國的文字是他們的一個十五世紀的大王組織人員發明的。這實際上不是文字，而是注音符號。作為文字，它記錄的不僅僅是語音，而是語言。韓國的所謂文字，自身沒有任何意義，只有連成一句話，才能明白講的是什麼。有時甚至一句話也不能明白。韓國人的名片，名字都用漢字，很多專用名詞也是漢字。開始我以為這些名片是為中國人或日本人印的。後來才搞明白，韓國的文字無法表達這些內容。實際上韓國文字的真正基礎是漢文字。聽韓國人講話，就好象是中國的方言加嘰哩咕嚕。只是由於朝鮮族為了強調自己的民族性，有意把漢字抹去了。由於它的文字僅僅是注音，缺乏語言的創造功能，又不願繼續使用漢字，結果造成韓國語言只能靠音譯外來詞來接受新知識的現象。同時由於南北分裂，各自引進外來詞的範圍、方法不同，結果是南方人到北方、或北方人到南方，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聽懂和看懂對方的語言和文字。這是一種非常悲哀而無奈的文字。一般說世界上有象形文字和拼音文字，現在看來還有這種注音文字。前二者是記錄語言的文字，是真正的文字；後者是記錄語音而非語言的文字，實際上不能算是真正的文字，只是注音符號。可惜我不是研究語言的，要不然就會有研究成果了。當然，也可能別人早就研究了這個問題。不過，是自己悟出來的，還是可喜的。

韓國話拾趣：

名牌──世界有名BRAND（廣告上報紙上都用的是朝鮮語注音，念法是：世界兩字與湖南話差不多，有名與普通話差不多，BRAND是音譯）

高速公路汽車站──高速公路BUS TERMINAL

大甩賣──大BARGAIN（在商場，不僅「大」念DA，而且必須寫成漢字的「大」，否則就沒有大甩賣的氣氛）。

民族性

這三個國家的民族都受中國漢文化的強烈影響。相對而言，泰國政府和泰國本地民族對此不是很在意，因此，在語言上，當地的華人很多反而放棄了母語。馬來西亞政府非常害怕馬來族被華人同化了，用語言、宗教、政治等手段千方百計地將馬來人和華人及印度人隔開。結果，馬來西亞的華人是海外華人中將中國文化保存得最好的一支。但是，由於不願意與華人融合，這兩個國家的經濟基本都掌握在華人手裡。政府雖然著急，無奈思想文化的隔閡，造成了這些民族在經濟上的局限性。朝鮮族是一個民族心理非常狹隘的民族。它是一個小民族，但偏偏認為自己是一個大民族，於是就象癩蛤蟆一樣鼓起肚子。這方面，他們可以說是生活在自己的夢想之中。參觀他們的民俗博物館，許多歷史文獻都是用漢字寫的；很多文物估計就是從中國進口的，上面還有明、清兩代的年號；傳統節日就是中國的節日。但說明中居然沒有一字提到中國文化的影響。可笑的是，講活字印刷，居然說比德國人早了兩百年；許多沙漏、水漏上面刻有乾隆年號，他們竟說是自己的創造。漢城，他們偏偏不叫漢城，從新起了個SEOUL。甚至說他們沒有漢城這一說。結果，對於外國人來說，世界上有兩個「漢城大學」。因為，在韓國，有一個大學叫「漢城大學」，還有一個大學叫「SEOUL大學」。據說，北朝鮮的關於朝鮮戰爭的展覽中，對中國人民志願軍只是在最後以一句輕描淡寫的話提到的。根本沒有一點感激之意。韓國在九十年代搞了個戰爭紀念館，裡面介紹了朝鮮或者韓國在5000年的歷史中的戰爭。結果發現沒有他們自己的戰爭。所謂戰爭，實際上有三種類型：由於自己內部分裂打起來了，其中一方請來了宗主國──中國幫忙，於是這成了反侵略戰爭；日本人侵略，實際上也請中國幫忙，當然在展覽中是不提的；朝鮮戰爭，佔了展覽的三分之二弱。他們的解釋是，由於朝鮮人民民主主義共和國侵略大韓民國，韓國請來了聯合國，最後反侵略勝利。我說是北朝鮮侵略了韓國，眼看要統一這個國家了，韓國請來了美國等國家幫忙。然後，韓國又侵略了北朝鮮，眼看要統一這個國家了，北朝鮮又請中國幫忙。結果打跟沒打一樣。這是一個依賴其他民族的民族。現代經濟的發展，主要也是得益於冷戰的政治環境，依賴美國和日本。但它不願意承認這一歷史現實。可悲可笑。

我似乎有點大漢族主義了，也有點可笑。

IMF情結

這次東南亞金融危機，給西方，特別是美國一個進入東南亞市場的絕好機會。而IMF則是它們的工具和打前站的。IMF的所謂援助，其條件是非常苛刻的。不僅苛刻，而且還有辱一個國家的主權尊嚴。還不僅於此，這些措施的實施，還可能帶來一個國家經濟的進一步動蕩，從而造成政治局勢的動蕩。泰國、韓國和印度尼西亞都是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接受IMF的所謂援助的。在韓國，一般民眾的反應尤其強烈。在漢城的大街上曾經有過這麼一個廣告：巨大的霓紅燈打出IMF，然後在一朵花慢慢的開放過程中隱去，這朵花完全開放後，從花心中撲出了一隻老虎，張著血盆大口。韓國的飯店門口寫著「IMF MANU」、商店裡寫著「IMF價格」，等等，等等，不一而足。這些IMF，最初的意思是抗議，然後是諷刺，再後來是便宜、節約等。據說，電視台採訪一個小孩，問IMF是什麼。小孩回答說：IMF就是我們沒錢了，要節約。最後，韓國人把IMF演化成：I AM FIRED；I AM FIGHTING。也可見韓國人的民族性之一斑。

一個怪人

在馬來西亞有一個山莊叫傲雲（雲字有三點水）山莊，是一個劉姓華人辦的。據說當時決定投資時，許多人都說他是神經病，肯定要虧本。造好以後，他說如開業時下雨，就立即歇業。結果沒下雨。從照片看，胖墩墩的，一臉和氣、一臉福相。看得出，他是按自己的意志為自己創造了一個世外桃源。雖然俗不可耐，但適自己的意，總是達到了自己的境界。庄內的題字都是他自己寫的，有些還是挺有意思的，如山莊的門聯：「有緣來者我不拒；無緣去者我不留。」總的說霸氣較重。可惜其他記不起來了。他還為莊園填了歌詞，請人譜了曲，請人唱，請人錄音，在庄內放，製成磁帶賣。內中也敘述了他的坎坷和不服氣。在莊園里還搞過選美。可謂轟轟烈烈了一番。他自稱大莊主。據說還有二莊主、三莊主。他還經常身穿長衫，搖著摺扇在莊園里散步。一個人能這樣，應該說是不枉此生了。最近因內部矛盾，據說被二莊主和三莊主告了一狀。我們去時，已經是門前冷落車馬稀了。不過，庄內還是奼紫嫣紅的。蕭條與繁榮同在。

娛樂

在泰國看了一場大象表演和民族歌舞演出。大象很聰明，簡直不可思議。有一個大象用腳和鼻子給人按摩的節目，與雲南民俗村的一樣。凡男士，一律按摩一個中心；凡女士，一律按摩兩個基本點。真為這些女士和男士擔心，尤其是男士。萬一有所散失，女士無非影響美觀，男士可是要斷根的。人類真會惡作劇。看民族歌舞時，發現泰國男子傳統的褲子很奇怪。那褲子，長長、大大的褲檔，一直到膝蓋以下。也就是說，褲管在膝蓋以下。看時覺得挺可笑的。後來看大象表演，才發覺這種褲子是有自然界的樣板的。如果把大象的屁股和泰國男子穿著傳統褲子的屁股都作為正視圖，兩相比較，你會發現，兩者是一樣的。

吉隆坡的雲頂，是一個大賭場。馬來西亞政府規定馬來人不能賭博，也是不能進賭場的。但奇怪的是，進賭場的人必須身著襯衫系領帶。如不是這樣的打扮，可以在門口租一件馬來式的花襯衣穿，而不須系領帶。既不許馬來人進賭場，又讓人穿馬來襯衣進行賭博。或許是在心理上過過賭博癮。

在韓國的最後一個晚上，有朋友請吃飯。到了一個叫「WALKER HILLS SHOW」的地方。原來是一個娛樂城。據說是韓國最大的。離吃飯還有點時間，便到賭場去看看。韓國也有規定，韓國人不準賭，當然也不準進這個賭場。因此，進賭場需憑護照。因為只想著去吃晚飯，沒想到要去賭場，更不知道有這種規定，有幾位沒帶護照。我的樣子一看就是好中國人，不需檢查護照。有位朋友帶著護照但未拿出來。門衛一定要檢查他的護照。他是山東人。我們仔細看看他，確實很象韓國人。或者說，韓國人是山東種。吃飯須買票。原來是邊吃飯邊看錶演。首先開演的是韓國傳統的鑼鼓歌舞。氣勢宏大，賞心悅目。其次是中國武漢雜技團的雜技表演。精彩之極。我拚命為他們鼓掌。再次是西方人的脫衣現代舞與武漢雜技團的雜技交替表演。西方人所獲得的掌聲明顯少得多，凌亂得很。甚至男的與女的一樣，僅穿著一條三角褲在台是遊盪，令人噁心。演出結束後，韓國朋友跟我說，今天的表演中國人最好。我說，韓國人第一，中國人第二，舞台布景第三，西方人最差。西方人沒料，只能脫光了衣服上。

1998年4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