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兒子學作文
我教兒子學作文
第一輯1.興趣是把鑰匙
古人說：文無定法。寫作真無規律可循嗎?我想從兒子肖鐵身上做一下實驗。
從哪兒入手?興趣。童年愛迪生孵小雞的興趣，引他步入科學的殿堂，足以給我們以啟示。寫作的興趣從哪兒激起?我覺得與孩子識字同步。讓他知道正是這些字壘成文章，就像他用積木壘成各種房屋，車輛或動物一樣。
肖鐵6歲入學前，識字還不多，便藉助錄音機。從動物園玩完回家，我對他說，「你用一兩句話形容一下你印象最深的動物，隨便說，想怎麼說就怎麼說!」這像遊戲，他覺得挺好玩，便對著錄音機信口開河。自然，大多是大白話，一般化，但有個別的確實精彩，是非孩子之口莫能言出的。比如《白熊》：「我知道你為什麼這麼白，因為北極的冰雪把你染的。」再如《大象》：「你長長的鼻子，多像公園的滑梯!」……
我告訴兒子：這就是作文。他眨眨眼睛，不難嘛!對著錄音機沒完沒了地說。
當然，在這之前，我找了幾首有關動物的小詩，比如有一首寫《河馬》：「它的牙這麼黃一定是不愛刷牙。」目的不僅僅是學有目標，主要還是引起他的興趣。他一聽不刷牙便樂起來，因為他也不愛刷牙。一旦與自己有關，便能打開智力的大門。因此，我不大給他買多如牛毛的作文輔導之類的書。興趣比刻板的書有用得多。
還是6歲這一年，他識字漸多一些。我帶他登泰山看日出，對他說：「你寫一寫，太陽怎麼出來的?不會寫的字用拼音。」他這樣寫道：「日出前我先看到原來是一片紅色。一會兒露出一點頭，一會兒又露出一點頭，最後太陽使勁地一跳，跳出來一個大火球。」我說：「這就是作文，尤其後一句最好。」他挺高興，覺得並不那麼難，只要把看到的、想到的，寫出來就行。
我想：就是讓他覺得不難，從一開始便打消寫作文的畏難情緒，而是把寫作文與他日常生活尤其是玩聯繫起來，使他感到有興趣，可以寫成作文的事情多得是。
三年級，開始寫作文，老師出了個題目《我喜歡的小動物》，他便不費力，因為平常與小動物玩的趣事太多了，只要寫出來就是了。
第一步，興趣是把鑰匙，引他入門。當然，僅有興趣並不夠，還要輔以方法。這我下次再講。
［附］我喜愛小白兔
肖鐵
暑假頭一天，叔叔給我買了兩隻小白兔：一隻紅紅眼睛像紅寶石，短短尾巴像小絨球；一隻耳朵老長老長，真好玩極了。
我找了個紙箱，把兔子放進箱里。不知是冷還是怕，它們總是蜷在一塊兒。我讓媽媽找一些棉花，我找了一張牛皮紙，把它們鋪在箱底。可它們仍然蜷在一起。我想：它們不是冷，是餓了吧?我趕緊找了些菜葉給它們吃，它們一下子就不蜷在一起了，跑了過來，不一會兒就把菜葉吃光了。
第二天，我打開箱蓋，問它們：「早上好!」它們睜著兩隻紅紅的眼睛好像在問我：「有吃的嗎?」真是一對小饞鬼。我把一塊黃瓜給它們吃，開始它們不吃，後來覺得黃瓜挺好吃的，就搶著吃。我看了挺生氣，就把那隻大白兔擱在別的地方。因為大白兔老是自己吃，不讓小白兔吃。我等小白兔吃得差不多了，才讓大白兔吃。大白兔知道再搶也沒用了，就安分守己地吃了。
看!它們倆吃得多麼津津有味!
第二輯學走路的第一步
有趣的事情好找，找好了怎麼把它寫圓滿?這對於孩子最初下筆寫作文是難關之一。我曾不止一次對肖鐵說：「你看你媽做菜，選好了菜後總要裁下沒用的，去掉菜根吧?寫作文也是這樣，不能把事情從頭尾都寫，要寫最有用的，也就是你印象最深的，最難忘的。」
如果以為多說這麼幾次，孩子便明白了，那未免太容易了。對於孩子，感情永遠重要於理性，要明白必須多實踐。我想最初的練習，就如同孩子最初學步一樣，必須有大人拉他一把，扶他一把，彎下腰來和他一起蹣跚走幾步。
我有意識這樣鍛煉孩子。比如到美術館看展覽，我說：「我們每人選三幅最好的畫，等看完後出來說，看誰說得好!」比如到公園去玩，我說：「我們每人選三種不同的樹，看誰說得仔細!」於是，從美術館或公園出來，他說我也說，他說得不具體不準確，我幫他補充。我一直堅信只有說明白了，才會寫清楚。
肖鐵8歲上二年級那年冬天，我帶他到無錫遊玩。那時，他正學作文，我有意識幫他，並讓他也有意識不是光去玩，而要回來後寫篇作文。
無錫有三個洞，第一洞名靈泉，洞中有水有燈有船有石壁上的題詩，最值得寫的是什麼?寫你覺得最有意思的就行。肖鐵想想說：「是剛進洞時導遊讓大家張嘴，說從石縫間滴下來的水掉進誰嘴裡誰就最幸福!」這是我預料中的，他必定如此選擇。因為這樣風趣的話題最能引起孩子的興趣。我便說：「那這個洞就寫這件事，其他什麼也不寫!」
第二洞名清風，不用說風應該是這個洞的特點。可肖鐵感興趣的卻是像小熊爬竹筍的石頭，他固執地認為那是他的發現。我喜歡他的發現，就寫這小熊爬竹筍，不去寫清風。
第三洞名靄雲。這一回，我們所見略同，是最後見到的兩根石柱眼瞅著就連在一起了，卻要幾百年水滴才能連接一起呢，這但是大自然的神奇與美妙!只是孩子想了想又說：「我還看見一個大蛋糕，外邊白裡面黃，為什麼都是水滴，顏色不一樣?這件事也有意思，要不兩件都寫吧!」我說：「那就寫這件不寫那件!」孩子最初寫作文，要簡單，一多就亂，更何況蛋糕有兒童情趣呢!
可以說，這篇作文是我與孩子一起寫的。最初起步需要這樣，這樣使孩子覺得有依靠而有底氣。頭一次或頭幾次要成功才不會挫折嬌弱的心，這很重要。有了興趣，再有信心，走得才會快些。依靠是必要的，卻不能總有拐棍。給他拐棍還要幫他扔掉拐棍，這下次再談。
［附］游無錫三個洞
肖鐵
爸爸告訴我明天遊玩無錫三個洞，我和爸爸準備了好多吃的，我心裡特別高興。
我和爸爸來到第一個洞，它叫「靈泉洞」。我們坐著船進到洞里，划船的阿姨說：「大家都張開嘴，從岩石上掉下來的水滴掉進誰嘴裡，誰就最幸福!」大家都張開嘴，我也高興地張開嘴。五顏六色的燈光照在水面上真好看，就像蝴蝶花一樣。
我們又來到第二個洞「清風洞」。我最感興趣的不是這裡的清風，而是這裡有一片世界上最重的水，還有一隻小熊爬竹筍。可惜它們都不是真的，而是岩石上的水滴滴成的，要不我還能和小熊玩。
第三個洞叫「靄雲洞」。我看見水滴滴成的大象、老虎、獅子和小白兔……還有一塊大奶油蛋糕，外邊是白的，裡面是黃的。我不明白同樣都是水滴滴成的，它的顏色為什麼不一樣?我問導遊阿姨，她也不知道，只是笑。大自然太奇妙了!
第三輯寫你自己有意思的
讓孩子扔掉拐棍自己獨立寫的作文，首先遇到的問題是寫什麼?孩子常覺得沒什麼可寫，因此一見作文就容易皺眉頭。
「寫什麼呀?」每逢肖鐵這樣問我，我都回答：「寫你自己覺得最有意思的!」「什麼叫最有意思的呢?」他常這樣問。一次，他為參加中隊會，準備做一個叫：「肥皂的魔力」的小試驗，便在家裡忙開了，不時還叫上我和他媽媽先幫忙後觀戰，然後覺得肯定能在中隊會上一炮打響，於是，興高采烈地上學校去了。果然，他成功了，回家後一邊吃飯一邊不住說中隊會上的試驗。於是我便對他說：「這次你的試驗就挺有意思的!你放著不寫還用找別的事?」他一聽恍然大悟。可不是挺有意思的嘛!老師和同學都誇獎了他!他正美滋滋的呢!寫它，不難!
我說：「你先別忙著寫，你先告訴我你這次試驗當中最有意思的是什麼?」他連想都不想說：「本來小船扎了洞抹上肥皂水該沉底，可是，它就是死不沉底，可把我急壞了，真要是不沉底，我可露了大丑!……」我說：「那你主要就寫這一段，寫最有意思事情中最有意思的一段，就像吃魚要吃熘中段一樣!」
他寫得挺順。那一年，他上三年級。只是老師出的題目是《記一次中隊活動》，他想既然是中隊活動，除了自己的小試驗，還應該寫寫別人在這次中隊會上表演的節目。我說這一段你要刪掉，就像剝了皮才能吃雞蛋一樣，何必要把皮一起吞吃掉呢?當然，這牽扯到剪裁問題。不過，我覺得這是好訓練的，以後再細講，關鍵要訓練孩子懂得作文是有的可寫的，就寫你自己最有意思的事。這是從孩子遊戲心理出發的，愛玩是孩子的天性，其中有意思的事，哪個孩子會沒有呢?
［附］小船的實驗
肖鐵
今天中隊活動，老師讓每個同學做一個小實驗。沒想到第一個就叫我到講台前做試驗。
我的小實驗叫「肥皂的魔力」。我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肥皂水和用錫紙做的小船，心想在家裡做了好幾次，一定能成功!我把小船放進水盆，問大家：「它能浮在水面上嗎?」大家一起回答：「能!」我又問：「如果我在般底扎許多小孔，它還能浮在水面上嗎?」大家一起回答：「不能!」結果我用大頭針在船底扎了許多窟窿，一實驗，小船仍然浮在水面上。大家都笑了，他們錯了。
最後我問大家：「如果我在船底抹一層肥皂水，它還能浮在水面上嗎?」「不能!」這，次大家說對了。可小船偏偏死不沉船，我有點著急。老師在一旁安慰我說：「它得需要時間，慢慢沉下去吧?」我急出一腦門汗，只好眼巴巴等小船沉底!它卻像和我鬥氣，還慢慢悠悠地飄。
啊!終於，水滲進了船。小船到底沉不住氣了，漸漸沉了底。全班同學熱烈鼓起掌來。
第四輯珍惜第一次(一)
肖復興
人生有許多第一次：第一次學說話、第一次學走路、第一次挨揍、第一次乘飛機……第一次之所以難忘，是因為它較以後的重複是新鮮的，猶如剛剛烘烤出爐的麵包帶著香味。
對於孩子，更是如此。因此，讓孩子抓住他人生第一次的體驗來寫作文，一般都會寫得具體、生動。因為這畢竟是他自己經歷的，而且由於是第一次便越發觸動心扉。想想我們成人自己，不這樣嗎?即使過去了很多歲月，但人生許多第一次的情景能夠忘懷嗎?我讓肖鐵常常進行這樣「第一次」的訓練。這樣的訓練，使他感到有的可寫，覺得不難。
肖鐵剛上四年級時，奶奶突然去世了。家裡少了老人，我和他媽媽又上班，肖鐵再放學回家不會有奶奶開門，他只好像許多雙職工的孩子一樣，脖子上掛一把鑰匙。不過，他和別的孩子一樣，因為奶奶剛剛去世，那鑰匙便和他對奶奶的感情交織在一起。我對他說：「你這篇作文能寫好，因為它不是單純寫鑰匙，而是寫你的感情!」
他寫得不錯，不僅寫出了感情，而且寫出掛鑰匙之後微妙的心理變化。我指著作文中寫心理變化的部分對他說：「這段寫的最好!」為什麼?真切。它不靠作文入門之類的書照葫蘆畫瓢，不是瞎編，而是真實的體驗和感受。
別讓孩子輕易放過人生難得的第一次。
［附］第一次掛鑰匙
肖鐵
今天，我第一次掛鑰匙。以前我是不會的，可奶奶去世了，不會給我開門了。奶奶臨終前看到我學會了騎車，奶奶很高興，我也很高興。我的衣服髒了，奶奶給我洗乾淨；中午，家裡沒人，奶奶會給我做好飯菜；我做錯了事，爸爸氣得要打我的時候，奶奶會替我說情；每天放學回家一敲門，奶奶就會開門露出笑臉……可是，現在永遠、永遠不會了。我得自己在脖子上掛鑰匙了。
昨晚，我怕不會開門鎖，偷偷拿鑰匙練了一遍，發現門挺好開，心裡才踏實了。今天上課時我總想：回到家幹什麼呢?有人來了怎麼辦呢?我自己怎麼熱飯呢?……
中午放學回家，我用手一直捂著鑰匙，心咚咚跳，一直跑上樓，到了家門口，我敏捷地打開了門，長長鬆了一口氣。
第五輯珍惜第一次(二)
肖復興
第一次是獨特的，怎麼才能讓孩子寫出第一次感受的獨特性呢?這是孩子作文成敗的關鍵。因為常常有這樣的情況，獨特性看不見摸不著，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孩子會說第一次的感受確實與眾不同，但又說不出如何與眾不同，或者一兩句就簡單說完了。
肖鐵上四年級時，我從廣州帶回兩個大椰子。他吃得挺帶勁，我說：「你不能白吃，得寫篇作文。」他一時不知怎麼寫才好。我說：「你首先要寫具體。椰子是怎麼吃的，你吃時具體的感覺什麼樣，就行了。」
所有的獨特性都融於具體性之中。抽象談獨特性，往往使孩子無所適從。
比如他寫鑿開椰殼喝椰汁時，汁沒出來，一根椰毛先掉進嘴裡。喝椰汁寫得具體了，獨特性從一根椰毛中就充分表現出來了。
再比如吃椰肉，他寫椰肉是什麼顏色、吃時是什麼滋味。我說這樣寫還不夠具體，你想想你吃時說和商店裡賣的椰絲的味兒不一樣，我說那得晾乾以後吃。當時你幹什麼了?他笑了：「我拿起一塊椰肉就跑到陽台上去晾。」我說：「對呀，這也是吃椰肉的過程中的一段呀!你怎麼不寫呢?」他加寫了這樣一段，吃椰肉便比以前寫的具體多了，而獨特性正是從這具體描寫中表現出來的。如果沒有他拿著椰肉性急地跑到陽台上去晾這天真的細節，這一段吃椰肉便一般化。先要求孩子寫具體，正如先要求孩子把手帕浸在水中，才能進一步洗乾淨。
［附］第一次吃椰子
肖鐵
爸爸從廣州回來，帶回來個毛茸茸的大球。這個樣子古怪的東西是什麼呢?爸爸說：「就是你總想吃的椰子呀!」啊!原來它就是椰子!簡直像一個長著亂蓬蓬頭髮的怪物腦袋。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它呢!
我問爸爸：「它皮這麼硬怎麼吃呀?」爸爸說：「說真的，我和你媽也是第一次吃椰子。所以我也不知道怎麼吃。大家出出主意吧!」怎麼吃呢?我想得先打個洞，再把裡面的水倒出來就可以了。媽媽卻說：「你先把它身上的毛刮掉。」我覺得毛根軟，一定很好刮。沒想到它的毛硬得扎人，毛和皮連得也很緊，真難刮!
毛好容易刮乾淨了，媽媽剛要拿鎚子，我抱過來說：「我打洞。」可它的皮太硬了，我怎麼鑿也鑿不動。媽媽幫我狠勁鑿，剛鑿了一個小洞，我馬上抱過椰子，雙手舉起，仰起頭張開嘴去喝，汁沒出來，一根毛毛先掉到了我的嘴裡……
椰汁真涼，有一股說不出的清香一下子跑到我的心裡。喝完椰汁，我拿鎚子把椰殼砸開，一層乳白色的椰肉露出來，像一層雪。我掰開一塊椰肉，怎麼也吃不出商店裡賣的椰絲味。爸爸說：「椰絲是椰肉晾乾後做成的，你想吃可以試試!」我立刻拿起椰肉跑到陽台上去晾，真想一下子把它變成椰絲。爸爸媽媽都笑我性子太急了……
第六輯動物園的老師
肖復興
沒有幾個孩子不願意去動物園玩的。肖鐵不知去過多少次動物園了，可是要他寫寫動物園，他反倒覺得沒什麼可寫的。為什麼呢?去的次數多了，很容易熟視無睹，變成只是去看熱鬧。這是孩子常犯的毛病。沒關係，再帶他去一次動物園。這一回，要把玩和作文聯繫起來，要他用眼睛和心去看，去觀察。
我對肖鐵說：「這次你只要注意兩三種你最喜歡的動物就行，回家得寫出來!」
孩子寫作文，反覆是常有的。只是要從反覆中悟出道理，要學會從習慣的事物中發現些什麼。一邊逛動物園，我一邊要肖鐵講哪種動物最有趣。他先說樹袋熊。我問為什麼?他說一隻睡懶覺，一隻在散步，挺有趣。他特別想看看它們的口袋，可惜樹袋熊有長長的毛，把口袋掩藏起來了。他又說馬來貘和中美貘也有趣，它們顏色、體型都不一樣，隔著那麼遠卻相處友好，還挺親密。他又說孔雀也有趣，那麼多人逗它開屏它就是不開，大概這兒不是孔雀的故鄉吧」他最後來到猩猩館指著猩猩的廚房對我說：「這兒更有趣，猩猩吃得比人還好呢，我都饞了呢!」……
看!動物園裡有多少老師，它們不都在幫他寫作文嗎，肖鐵說得都不錯，觀察出特點，融入自己的感想了。如果每次來動物園或到別處的什麼地方都能這樣有心，便可以避免熟視無睹的毛病。任何好作文都不是拿到題目現想出來的。要想寫好作文，就必須時時常常做有心人，比別人多一副眼睛和一顆心。重遊動物園，便給了我們這個啟示。
［附］動物園散記
肖鐵
動物園裡新搬進來一對住戶：馬來貘和中美貘。它倆同住一個籠，都走到籠門口，呼吸新鮮空氣。馬來貘的身體黑白相間，小巧玲瓏，鼻子很像大象的鼻子，只是比象鼻子小多了。中美貘全身灰色，鼻子很短，顯得笨重得很。它們都來自熱帶森林，一個是從馬來西亞來的，一個是從美洲中部來的。它們隔著千山萬水，卻很友愛，有時還嘴貼對方的耳朵，可能在說著悄悄話。
孔雀是動物園的老住戶，一堆人圍著它們，有人揮舞鮮艷的頭巾，有人揮舞漂亮的手帕，幾十雙眼睛盯著它，口中不住大聲叫喚，都盼望著孔雀快一點開屏。這時，孔雀那五彩灑金的大尾巴動了動，我和大家都屏息瞪大眼睛，可孔雀又不動了。我想這裡不是它的故鄉，沒有田野、森林，也沒有明凈清潔的空氣，它怎麼會開屏呢?
最吸引我的是猩猩館，我發現了猩猩的廚房。這裡有蘋果、香蕉、哈密瓜、蜂蜜……冰櫃里還有許多東西，我看不清，便趴到窗台上去望，嘿!原來是猩猩最愛吃的新鮮野果子!我風趣地說：「如果我像猩猩那樣過一天也挺不錯!」爸爸說：「那你就得關起來!」對呀，人不能像動物那樣被關起來，人活著要有意義，不是被觀賞的。
第七輯模仿是必要的
肖復興
肖鐵上二三年級時，我要他抄過泰戈爾《新月集》里的一些篇章，其中《商人》一篇，我讓肖鐵背誦過。孩子的記憶力極好，吸收力也很強。因此，要求孩子小時候背誦一些適合他們口味的篇章，我覺得是十分必要的。這往往是他們長大成後人的文學基礎。泰戈爾的《新月集》和《飛鳥集》曾是肖鐵的必修課。
肖鐵上三年級的那年冬天，我從上海出差歸來，給他帶回一些東西，他很高興，我和他媽媽便問：「假如你出差回來，給我們帶些什麼呢?」他想了想，說了一大通，我說你講得不錯，可以寫篇作文。那時，他剛剛背會了泰戈爾的《商人》不久，作文很明顯是模仿《商人》的。比如泰戈爾寫道：「爸爸呢，我要帶一支有魔力的筆給他，他還沒有覺得，筆就寫出字來了。」肖鐵這樣寫：「給爸爸一支有魔力的筆，因為爸爸天天寫文章，太累了。」但我依然鼓勵了他。這樣模仿有什麼不好呢?這就像孩子寫大字臨貼、描紅一樣，是必要基本功訓練。
關鍵是我們大人要幫助孩子找到適合他們口味又益於他們吸收的短小篇章，讓孩子覺得學有榜樣，而且能立竿見影，這樣他們才有興味。同時，也要幫助他們由此及彼，從中學習變換一些寫法，寫自己的想法和語言。比如泰戈爾《商人》中有一段要帶媽媽「渡海到珍珠島去」，描寫了珍珠島在清晨的曙光里的景色。肖鐵作文中有一段寫要為大家買一幢別墅。我說僅僅這樣寫就不美，你看泰戈爾描寫珍珠島風光多美啊，你也要這樣描寫一下你買的這幢別墅周圍的風光。他便模仿泰戈爾的描寫，糅進自己的想法，這一段描寫顯然比只有「買了一幢別墅」一句話要進步多了。
模仿是學作文必須經過的一級台階。
［附］假如我出差回來
肖鐵
昨天，爸爸從上海出差回來，給我帶了許多玩具、糖和衣服。今天，爸爸、媽媽問我：「假如你出差回來，給大家帶些什麼?」
我想了想，說：「假如我出差回來，我給媽媽一個有喜字的超級奶油蛋糕，因為明天就是媽媽的生日；我給爸爸一支有魔力的筆，因為爸爸天天寫文章，太累了；我給我自己買一本寶書，一按電鈕就可以自動翻到我要找的那一頁；再給全家買上一幢別墅……」
爸爸問：「為什麼要買別墅呢?」「因為住在這裡太擠了。住在別墅那兒，夏天，我們可以乘涼；冬天，大地鋪上了銀色的地毯；秋天，紅色的楓葉像燒的火焰；春天，百花盛開，爭奇鬥豔，有白的、黃的、紫的、還有紅的，別墅周圍像花園一樣美麗。我要讓奶奶到這裡呼吸新鮮空氣，我和樹林里的小動物盡情玩耍。」
「我還要買回一種仙草，誰有病，只要輕輕一聞，他的病馬上就好了。」
他們聽完都笑了。
第八輯注意身邊的
肖復興
經常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孩子拿過作文題目，心裡首先想起的往往是老師或者作文參考書上講過的範文，恰恰容易忽略自己身邊的事例。我對肖鐵說：「這叫騎著驢找驢!」他笑了。
一天放學回家，他告訴我他們班張老師今天給全區老師上了一堂語文公開課，講得蓋了帽的棒。張老師講的是四年級第二學期語文課本上的第23課《我愛故鄉的楊梅》。我問他張老師哪一點講的好?他說張老師講得最生動的是用實物教學，讓你覺得特別有趣，不知不覺一節課過得飛快，還學到了知識。我說：「你就把你這種感受寫出來，不就是一篇作文嗎?如果作文題目是《我的老師》、《記一件有趣的事》等等，都可以寫它，比一般一寫老師就是帶病堅持上課呀，同學病了雨夜家訪呀，要生動得多，也新穎多了吧?」他又笑了。
他寫出了這篇作文，他寫張老師拿出楊梅罐頭，同學們好像要流口水，課堂氣氛一下子活躍了；他寫張老師讓同學嘗楊梅，但不能白吃，要說出它的顏色、形狀和味道，想吃的同學一下子少了；他寫下課後同學們問他楊梅的味道怎麼樣，他風趣地引用了一句課文里的話……這些，如果不是切身的感受，是寫不出來的。因為就發生在自己的身邊，他看得見、摸得著，寫出來就不會困難。這就像在水塘中摸魚一樣，水塘中本來就聚集著許多魚，何必捨近求遠，非跑到遠處並不見得有魚的河裡摸魚呢?
［附］一堂有趣的語文課
肖鐵
今天，張老師要上一堂評優課，聽課的老師很多，教室里擠得要爆炸了。課堂的氣氛顯得比以往嚴肅，同學們都精神百倍。上課鈴響了，張老師面帶微笑地走進教室。
張老師先在黑板上角端端正正地寫上了課題《我愛故鄉的楊梅》，便開始分析課文。當講到楊梅果的形狀時，張老師打開了幻燈機，牆上一下子出現了許多大楊梅。張老師問：「書上寫的和現在牆上的一樣嗎?有沒有刺?是不是圓的?」同學們仔細看幻燈，發現楊梅果上有許多小黑點，一定是小刺了。楊梅真圓，一切和書上的一樣，我們就像走進了楊梅林。
最有趣的是講楊梅的味道，我真沒想到張老師會拿出一瓶楊梅罐頭讓同學吃。課堂的氣氛一下活躍起來，同學們都盯著楊梅，好像流口水似的。張老師這回講的課真是生動極了。我很想嘗嘗楊梅，張老師微笑說：「這可不是白吃，吃完了要讓你說出它的顏色、形狀和味道。」這下想吃的人少了，我還是舉了手，老師給了我一顆楊梅，啊!真好吃!
張老師這種形象的數學方法給我的印象很深，讓同學們在不知不覺中學到了知識。下課了，同學們好奇地問我楊梅的味道怎麼樣?我風趣地說：「感到細膩而且柔軟。」——這是課文里的一句話，同學們都禁不住笑起來。
第九輯想像力從哪裡來
肖復興
一天醒來，天上飄起雪花，睜眼一看，窗上結滿冰花。那時，肖鐵上三年級。他趴在窗上睜大一雙驚異的眼睛看窗花。「爸，你看像一匹大白馬!」他沖我叫道，像發現了奇蹟。我指著窗花問：「你看還像什麼?」「像雪山怪!」「還像什麼?」「像聖誕老人拖著雪橇給我們送禮物……」
這就是想像。孩子的想像力一般比成人都強，而且會充滿童真。因為孩子都喜歡童話，而童話正是對比現實而呈現出的一個想像中的世界。只要我們能從孩子這種喜好的心理出發，以一雙童話的眼睛看待周圍的生活，便會啟發孩子。想像力原來並不是憑空瞎想，而是你平常讀過的童話，看過的事物，與眼前的事物的交織。孩子本來就容易將幻想與現實混淆起來，這種想像對於他們一定很有樂趣。
那年冬天，我帶著肖鐵到北海公園看冰燈。我指著「狗熊打鼓」的冰燈問：「你能想像出什麼?」他說「都說狗熊笨，我看它一點不笨，它打的鼓聲多清脆、歡快!」我指著「小豬吹號」的冰雕問：「你能想像出什麼?」「它吹的是魔號，要什麼有什麼!」我接著問：「你說具體點，要什麼呢?」「沒準從號里吹出個九齒釘鈀來呢!」我又指著「小鹿拉琴」的冰雕問同樣的問題，他先說：「那琴一定是水晶做的。」我說這不夠，你還能想得更豐富大膽點嗎」他想想不知從何想起。我說：「不見得是小提琴，小鹿干別的也行，這樣想像的餘地寬些。」他說：「它再不會怕老虎，會用犄角趕走它們……」「你能再與小鹿拉琴聯繫上嗎?它趕走老虎，勝利啦!你說它拉的是什麼曲子呀」」「勝利進行曲!」
養成習慣，一件事情能夠如扔進石頭的水池子，盪起一圈圈漣漪，想像出一層層新天地，最開始當然需要大人幫助。這種幫助要從孩子的心理特點出發。這種心理特點的基點便是童話。
［附］北海冰燈
肖鐵
北海公園成了冰燈的世界。我第一個看到的冰燈是「狗熊打鼓」，大狗熊像一個演奏師使勁打著用牛皮做的鼓。人們都說狗熊笨，笨狗熊怎麼能打這麼好聽的鼓呢?不信你看它打的鼓是多麼清脆、多麼歡快!鹿拉小提琴的冰雕也很好玩。小鹿像個音樂家拉著水晶做的小提琴。看到它，我就想起它的夥伴你頂我、我頂你玩耍的情景。如果碰見獅子、老虎，它們也不會害怕了，它們會用犄角把獅子、老虎趕走，小鹿正演奏著勝利進行曲呢!
最有趣的是「小豬吹號」的冰燈，小豬腆著大肚子，吹起號還挺費力。我想它是《西遊記》里的那個豬八戒吧?它吹的號一定是魔號吧?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沒準能從裡面吹出九齒釘耙來呢!
臨出門看見冰滑梯，我坐在上面滑下去，風從耳邊擦過，我就像一架噴氣飛機往下沖，小鹿、小豬、狗熊的冰燈一個個都在我的下面眨著眼睛，沒準以為我是從哪個星球飛下來的外星人，要和它們一起玩耍呢，它們又吹又拉又打鼓，多熱鬧……
第十輯觀察力的培養(一)
肖復興
觀察力強不強是作文能否寫得好的重要因素。孩子一般貪玩，看什麼容易囫輪吞棗。事後一問看見了嗎?看見了。看見什麼了?回答不上來。
肖鐵從小喜歡動植物。一次晚飯後到街心公園裡散步。我問他：「你能從這裡找出五種不同的樹葉來嗎?」他挺有興趣，連跑帶顛找來了五種樹葉。我問：「你說說它們不同在哪裡?」他挺好強地回答：「楊樹葉巴掌形，松樹葉針形，柳樹葉像眉毛，銀杏葉子像扇子，楓葉像五角星。」我指著一株合歡樹問他：「你知道它的葉子現在和白天有什麼不同嗎?」他搖搖頭。我告訴他合歡葉子晚上閉合白天張開。第二天白天，他拉著我又跑到公園裡來看個究竟，一看合歡葉子，果然同昨晚不一樣，一片片張開著舒展著……
從玩中學觀察，從孩子最喜歡的事物中學觀察，孩子往往會瞪大一雙好奇的眼睛，效果容易事半功倍。從那以後一到公園，肖鐵便不再用大人說，自己格外仔細觀察樹葉。四年級春遊，老師帶他們去香山植物園，正中他的下懷。回來寫作文便不發愁。看看他寫的七葉葵、九里香、一葉蘭、鴛鴦茉莉、仙人球的葉子，就可以知道他是經過仔細觀察了。這種觀察不僅僅不是負擔，還給了他樂趣，他有樂趣便會有收效。
前不久飯後散步，他毅然指著一棵大樹問我：「你說它是什麼樹?」我說是榆樹。他說：「不對，是臭椿。」為了證實，他特意跑到樹旁摘下一片葉子聞了聞，肯定地說：「沒錯，是臭棒!」「為什麼?」我問。他得意洋洋地告訴我：「一聞味，臭；二看葉，臭椿葉大而長，榆樹葉小；三看樹榦，臭椿樹榦細而光滑，榆樹粗糙；四還可以看種子……」
現在，他可以考我的觀察力了。
［附］香山植物園參觀記
肖鐵
香山植物園是一片樹的海洋，花的海洋。每一種樹和花都離不開葉子，每一片葉子都不相同。千奇百怪的葉子最吸引我。
紅背桂的葉子很普通，但你低頭細看會看見它葉背是紅紅的。七葉葵的葉子像只手，只是人手有五個手指頭，它卻有七個葉子。九里香的葉子小但很香，真能飄到九里以外的地方。一葉蘭不像蘭花葉很窄，而是很寬，有意思的是它大多數葉子長得很矮，從裡面只長出一片長長的葉子沖向天空，好像要去摘太陽。鴛鴦茉莉像鴛鴦一樣，兩片葉子中開兩朵花，一朵白一朵藍，緊緊挨在一起，那麼友好……
我最喜歡仙人球和仙人鞭的葉子，特別厚，上面長著許多小刺。它們生長在乾旱的沙漠，這樣的葉子可以保持水份。別看葉子不好看，開出的花真漂亮，像扶桑一樣。每個大仙人球上面長好幾個小球，小球的顏色不同，像節日的彩燈。它們可都是刺頭，你要惹了它們，它們可不饒你。生長在沙漠里的仙人鞭有兩人多高，這裡的仙人鞭又矮又小，我想它們一定不喜歡這個大城市，想回到沙漠去，雖然那裡很艱苦，但它們會長得很高……
第十一輯觀察力的培養(二)
肖復興
觀察動植物，因為有興趣同時形成習慣，肖鐵做得不錯。觀察人，他還有很大的欠缺。有一次，我讓他觀察他叔叔，然後寫篇作文。他觀察得不理想，寫得很單薄。問題在哪裡呢?觀察樹葉，樹葉是固定的，只需看外表即可。觀察人用這種方法就不行了，人是活動的，必須看到內心和性格。我對他說：「你寫你叔叔什麼體形、多少高度，這容易，但你沒說出你叔叔是個什麼性格的人來。性格不是抽象的，你能不能告訴我在你的眼裡你叔叔和別人有哪些不一樣的特點?不一樣的地方就是你叔叔的性格。」他想想說：「我叔叔愛喝酒、愛睡覺。」「那好，雖然這兩點不是你叔叔的準確性格特點，但卻是你眼睛中的叔叔!你就從這兩點再好好觀察，他怎麼個愛喝酒睡覺的!觀察細緻了，寫就會具體生動……」
從此，他和叔叔到天壇玩，到朋友家吃飯，注意從睡覺和渴酒觀察，而不是只觀察外表，或有什麼事觀察什麼事，最後觀察到的是一筆豆腐帳，人的特點都沒有了。對孩子的觀察不要求全面，只要求特點突出，哪怕這特點有些誇張和離異也沒關係，畢竟是他自己觀察出來的「乾貨」，而不是拖泥帶水一大堆沒有什麼用處的累贅。比如他觀察叔叔喝酒，別人不喝了，叔叔他自己一邊嘮叨一邊自己和自己干；他觀察叔叔睡覺，自己玩得正痛快大聲喚叔叔，叔叔卻翹著二郎腿打起呼嚕來；都要比以前觀察得細緻，也有了方法。這方法就是要抓住人的特點，不怕以偏概全，就怕面面俱到。
［附］我的叔叔
肖鐵
我的叔叔長得不怎麼漂亮，但看起來還順眼。他外形不錯，高高的個子，瘦瘦的身體，都恰如其分，兩條長腿，顯得有股男子氣。
他有個愛睡覺的特點，是個典型晚上不睡早晨不起的人。不管什麼場合、什麼時候，他都能睡著，這也是功夫。一次，我和他去天壇玩，我去捉蜜蜂，他說休息會兒。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不知道捉了幾隻蜜蜂，我玩累了，隔著牆大聲叫：「叔叔!」但光有去音，沒有迴音。我趕緊跑過去找他，人家翹著二郎腿，雙手捂著胸躺在長椅上「呼嚕嚕」的睡著了。
我叔叔還愛喝酒，一天三四瓶啤酒不算什麼，要是一天沒喝上酒，他就抓耳撓腮總像缺點兒什麼大事沒有辦。一次去朱伯伯家，一連喝了六瓶啤酒後，叔叔又向嘉宴頭曲發起猛烈攻擊。我早吃完飯，他還在喝。我在小屋裡玩聽見他不住地說：「滿上滿上!乾乾干!……」結果，別人都不喝了，他只好自己跟自己幹了，最後把一瓶頭曲又喝了個底朝天。他喝得都暈乎乎了還說：「有人醉後打架罵人，有人睡覺，而我醉後會進入仙境……」一直喝到快半夜十二點了，我叔叔一步三晃地走向仙境。
第十二輯巧妙的樹墩茶杯
肖復興
參觀無錫陶瓷展覽歸來，肖鐵寫了這樣一篇日記：「有一套茶具設計得非常奇妙!茶壺的形狀是個屋子，屋頂的茅草都很清晰，屋頂上有個天窗似的口是壺蓋，煙囪是壺嘴，樹墩子是茶杯，翻過來呢像把凳子，可以讓走累的人坐下休息，看來主人還挺好客。」
「為什麼你喜歡這樹墩造型的茶杯呢?展覽里還有許多各式各樣的茶杯嘛!」我問他。
「其它茶杯的樣子都一般化，和外面賣的茶杯大同小異。這種茶杯新鮮，我還沒見過。」
他回答得很對。這就是構思，構思不一般化，平中見奇，才會有這種效果。寫文章也一樣，也要這樣構思，避免人家寫過的、大家司空見慣的，而要有這種樹墩茶杯的新鮮感。比如老師布置了這樣一篇作文：《節日的禮物》。如果僅僅描寫節日你送給別人或別人送給你的禮物，如同書中的習作例文《我的小鬧鐘》一樣，只是具體描寫禮物的外形，就會一般化，很容易平淡。因為很多同學都會照葫蘆畫瓢依照習作例文來寫。你如果要寫出新意來，首先要向設計那套樹墩茶杯的師傅學習，首先在構思上下功夫，看看你能不能也設計出翻過來是樹墩可坐，倒過去可暢飲開懷的「茶杯」來。好的構思是可以一箭雙鵰的。
他動了腦筋，想出這樣一個構思：正巧叔叔帶著兒子肖鋼從青海回北京探親，這樣一來，六?一節的禮物就不能一人獨吞了，爸爸送我們兩個人一人一套《少年百科全書》。
我說：「這個構思不錯。一般只是送一個人禮物，你這是小哥倆兩件同樣的禮物。但是，如果僅僅這樣寫，仍然平淡，達不到茶杯翻過來是凳子可坐的奇妙效果。因此，重點不應該寫這禮物，而應該寫茶杯翻過來……」
「那什麼叫翻過來呢?」他問。
「不翻過來便永遠是茶杯，好像你寫禮物只是禮物。不只寫禮物，而與這禮物又有關係，去寫別的行不行?你想想圍繞著這禮物，你和肖鋼還有什麼別的事?」
「我明白了，你是讓我寫為了得到這個禮物，我和肖鋼之間的競爭，誰答對題禮物歸誰!這樣寫有些起伏對嗎?」
「對!先不點明送的禮物是《少年百科全書》。一點明，文章就會結束。好比一翻過杯，就是樹墩子可以坐下來休息了一樣。」
［附］節日的禮物
肖鐵
每逢六?一，爸爸總送我禮物。這次弟弟肖鋼從青海來和我一起過六?一，禮物不能歸我獨吞了。
六?一快到了，爸爸對我們說：「這次過六?一，我要給你們兩人出題，每人三道必答題，三道搶答題，誰全答對了，就發誰禮物怎麼樣?」「好!」我倆滿口答應。我想我比他高一年級，知道的一定比他多。
過了幾天，我發現肖鋼不貪玩了，總是認真地看書，會不會是他知道了題在找答案?我害怕了，悄悄問爸爸：「爸，您出的是什麼題?告訴我幾道。」爸爸嚴肅又風趣地說：「不能走後門!」六?一這天，吃罷晚飯，我和肖鋼在一起，等爸爸分題。一看題，我心中暗暗高興，這些題我都會，不一會兒就做完了。看看肖鋼，滿面笑，就知道他也全會。唉!打平手!
爸爸開始念搶答題了。第一道是地理題，一聽就會，我正得意呢?肖鋼已經舉起手。我心想：真奇怪，他剛來時五大洲都不清楚，現在怎麼敢舉手?等他答錯了我再答。沒想到他對答如流。第二道題是集郵題，這次我可不敢大意了，馬上搶答，答對了。第三道是動物題：中國最珍貴的動物是什麼?爸爸剛念完，我們同時舉手了。爸爸只好讓我們一起答。我們異口同聲：「熊貓!」
現在，我們就等爸爸發禮物了。爸爸從背後拿出兩個系著紅綢子的大紙包遞給我們，我小心翼翼地解開綢子，打開紙包，沒想到裡面還有一層，這方方正正的包里藏是的什麼呀?是電子遊戲機?是好吃的?……正想著呢，打開了最後一層紙，定睛一看，啊，原來是一套《少年百科全書》。看看肖鋼，也是一套《少年百科全書》。
第十三輯不要瞎編
肖復興
孩子長大些，作文寫得多了，書也讀得多了，容易覺得總象寫生一樣照生活原樣畫葫蘆寫作文不滿足，便想也像大人一樣虛構一下，試試自己的能力。肖鐵上五年級，老師布置一篇作文《我的同學》，他寫了他的同學放學回家，發現屋子裡飛進一隻鳥，同學便逮住鳥，把鳥關進籠里。誰想窗外總有一隻鳥繞著籠飛，還不住啼叫，一聲聲挺凄涼。同學就把籠門打開，讓它們團聚，雙雙飛回大自然里……
我說這樣不行。這是你瞎編的!哪兒這麼巧家裡飛進只鳥，還有另一隻鳥總繞著籠飛，純粹是你看過的童話或者小說的翻版!他不服氣，覺得有頭有尾又有意義，最後把鳥放回大自然是愛護動物嘛!我說孩子初學作文不怕不完整，缺頭少尾好辦，意義也不是憑空硬安上的，光注意意義了，反倒缺少了真情實感!我說你想想同學中最讓你難忘的是什麼?你就寫這個，幹嘛非要瞎編呢?瞎編不僅要露出破綻，重要的是編掉了你自己的感情!
他想起了同學中幾件有趣的事，都比逮鳥--愛鳥--放鳥這極易雷同的三部曲強。我讓他選擇其中一件。他選了荷花塘趣事。這件事我依然記得挺清楚，那次，差點兒沒把他淹壞，回家後，我還生氣地打了他一頓哩。顯然，一切是自己的真切感受，寫出來比瞎編的就自然、親切，關鍵是有著瞎編得再完整的故事中也難有的真情實感。
［附］荷花塘趣事
肖鐵
鐵牛比我小兩天，我們倆是鄰居又是同學。我爸爸和他爸爸從小就是好朋友，現在我倆也是好朋友，可算是世代之交了。我倆性格相同，愛好相同，個頭差不多高，別人都說我們倆像親哥倆。我們不知道悲傷、憂患是什麼滋味，隨時隨地都能聽見我們的歡笑聲，好像整個世界都屬於我倆。
那年夏天，我們跑到家後面不遠的荷花塘，遠遠望去像一塊碩大的翡翠，中間襯著幾顆紅寶石就是鮮艷的荷花。我們跑到塘邊，發現離岸邊不遠有個大蓮蓬，亭亭玉立，一下子就把我的目光奪走了。我站在塘沿邊，踮起腳伸手去夠，鐵牛忙叫：「小心!」話音未落，腳底一滑，我掉了進去。荷花塘不深，可底下全是泥，根本撥不出腿，鐵牛急忙伸手拉我，結果一條腿滑進去，多虧我使勁推他才沒掉進塘。鐵牛爬起來，揉揉屁股，什麼話沒說跑了。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我心想：跑了?還是好朋友呢!
褲子被水浸濕了，鞋裡也鑽進了泥，周圍所有的東西都在嘲笑我，蓮蓬彷彿在得意地說：「讓你摘!讓你摘……」我正垂頭喪氣，忽聽見一聲喊：「肖鐵!」哦，鐵牛拿著大竹桿跑過來了，說：「使勁拉住!我要用勁了!」一、二、三，鐵牛憋足了勁，臉通紅……我終於被他拽上岸。看看他滿臉是汗，手都磨破了，我激動地對他說：「真夠朋友!」彼此看一看全身都是泥的狼狽樣子，都呵呵地笑了。
回到家，我和鐵牛都挨了頓打，可我們真正的友誼卻從巴掌聲中開始了。
第十四輯不要失去情趣
肖復興
孩子學寫作文，構思、結構等諸多寫作基本要素固然重要，但不要因此束縛住孩子的手腳，而失去了孩子自身擁有的天然純真的情趣。這樣的作文只是八股，失去孩子的情趣，也就失去了孩子的興趣。肖鐵寫了這樣一篇作文，記述一堂自然課。老師讓同學們帶來不同的水果、蔬菜進行實物教學，講解根、莖、果實。課上得活潑而生動。他寫得也還不錯。最後一段，他寫下課後大家把帶來的水果吃了，弄得滿屋子是香味，一直到上下節課時還飄著水果味。但是，他把這一段刪掉了。
我問他：「為什麼?」
他回答我：「這段是寫下課的事，不是自然課的事了，是不是多餘了?」
他答得不能說不對，如果從自然課來講，的確是課後的事，但畢竟與課聯繫在一起的，況且水果味一直飄散到下一節課，這樣看似多餘的一段不是更有情趣嗎?我想大家下課時紛紛啃蘋果咬香蕉的歡樂，不比上自然課差呢。這熱鬧勁難忘才使得他情不自禁寫了這一段。
要不要這一段?我們倆發生了爭論。
我找來一本齊白石的畫冊，指著一幅櫻桃問他：「你看櫻桃大多都畫在盤子里，只有幾顆畫在盤子外面。你說為什麼?齊白石乾脆都把它們畫進盤子里不完了嗎?像不像主人盛櫻桃時不留神掉下來幾顆?你是不是覺得更真實、親切?」我又指著三幅同題為牽牛花的畫：「你看這幅牽牛花的蔓上趴著一隻螞蚱，這幅牽牛花的葉下跳著兩隻蟋蟀，這幅呢，牽牛花攀繞的樹榦上爬著一隻螳螂，花上面飛著一隻晴蜓。你說說看，既然是畫牽牛花嗎，齊白石還非畫這麼多小蟲子幹嘛?而且每幅畫上的小蟲子還都不一樣?」他眨眨眼睛說：「當然有了這些小蟲子，牽牛花更生動了，像有蟋蟀在葉底下這幅，顯得花一動不動，特別安靜!有蜻蜓飛這幅，花好像隨風輕輕在動，像活了一樣……」「你設想一下，如果不畫這些小蟲子，或者你用手把這些小蟲子捂住，只剩下牽牛花，會是一種什麼效果?齊白石的畫好，就好在他的畫有濃厚的生活氣息。如果只講究完整或突出中心，失去了生活本身的天然情趣，畫就失去了味道。你說對嗎?」他點點頭。
「你作文的最後一段是刪還是留好呢?」
［附］記一節生動的自然課
肖鐵
今天的自然課上得挺特別，老師讓每個同學帶一種水果或蔬菜，盡量要新鮮的，不要重複。同學們帶的水果、蔬菜真是五花八門、種類繁多；有桔子、梨、蘋果、棗、海棠、粟子、辣椒、扁豆、胡蘿蔔、大蒜……還有現在難見到的石榴呢。我帶的是個大香蕉蘋果，可惜和符大勇帶的一樣了。虧了我還多帶了幾根扁豆，要不重複了真沒勁。老師講凡是果實必須有果皮和種子，他說完後讓我們看一看自己帶的哪些不是果實?好像誰都不願說自己帶的不是果實，老師從同學手中拿出一根胡蘿蔔、一頭大蒜、一根蔥和一塊姜，又從我桌上拿起一根扁豆，問大家：「蔥姜蒜和胡蘿蔔是果實嗎?」我回答：「胡蘿蔔是儲藏根，蔥姜蒜是地下莖。」
老師說：「回答很對。」又拿起那根扁豆問：「這是果實嗎?」
同學們想剛才那幾樣都不是，這也一定不是果實了，個子好多人大聲叫道：「不是!」
老師笑了：「這才是果實呢!」說著一把掰開扁豆，「你們看，它有果皮又有種子。」
課上得真有趣，不知不覺就下了課。一下課，符大勇就把蘋果吃了，我也真饞，把那個紅香蕉蘋果也吃了。同學們一看我倆吃了，跟傳染一樣也都吃了起來，有的吃香蕉，有的吃梨，有的吃桔子，有的吃石榴……一直到上課鈴又響了起來，教室里還飄散著水果味，可香了。
第十五輯先要講清楚(一)
肖復興
也許，這只是我的一個笨法子。
我總認為讓孩子寫清楚，首先要讓他把這件事或這個人講清楚。講好是寫好第一步要做的工作，講的不好、不清楚、不生動、啰嗦，這些毛病肯定會在寫的時候表現出來。講，是一種直接的交流，通過講，會讓孩子從對方的反應中明白哪些是生動的、吸引人的，哪些則讓人不怎麼愛聽。寫時就會有所側重：對方愛聽的多寫，不愛聽的少寫或不寫。
肖鐵最喜歡讀羅辰生的小說和鄭淵潔的童話。我先讓他給我講講他們的故事。講別人寫的故事，也是一種學習。在講別人寫的故事時，無疑會把文章的前後結構、怎麼吸引人的給聽者做鋪墊、渲染，而一系列行之有效的寫作方法，在一次次講故事中得到的鍛煉。
因此，每逢要寫作文，我總是對他說：「先不急寫，你先說說!」
暑假，我帶他到大連玩，遊覽了著名的金石灘。這裡名曰金石灘，當然是以各種各樣的山石、礁石而著稱的。跑了一圈，我說：「你要寫篇作文，怎麼寫法?先說說!」他說：「先寫我看到的『巨鯨吞海』，再寫『龜裂石』，然後寫最後見到的『大鵬展翅』，我還跳進海水裡在它前面照了張相片……」
我說：「這樣大概不行，讓你把這麼美麗的風景說成流水帳了。你想想，就這麼一說，人家聽了還願意到這兒來觀賞嗎?你得講得又生動又有別處景點所不具備的特色，讓人家聽了你的介紹，恨不得馬上到這兒來看看才行呢!」
他皺小眉頭。我又說：「不要什麼都說。像你剛才那樣看到什麼說什麼就不容易生動，因為你缺少這麼多精力。面面俱到等於面面不到。你就選擇其中一處或兩處景點說，就容易說好。想一想，哪一處最讓你感興趣。」
「我最感興趣的是龜裂石!」
「這和我感興趣的不謀而合!你說說你為什麼感興趣?怎麼感興趣?
「首先是太古老，導遊小姐介紹它是白堊紀留下來的，只有中國有，在世界是獨一無二的。」
「對!不過古老的東西有得是，為什麼它吸引你呢?」
「它上面的色彩真是豐富……」
「怎麼個豐富法?」
「它裡面什麼顏色都有。既有太陽照進去的顏色，又有海水沖刷進去的顏色，還有石頭本身含有不同礦物質的顏色……」
「你說得很好!除了顏色，它還有什麼吸引你的地方嗎?」
「它特別像一隻烏龜趴在大山上……」
「這不行，趴在大山上就完了?烏龜是死的還是活的?怎麼趴的?你要說清楚!它趴著要幹什麼?也可以按你的想法說呀……」
他接著說了。就這麼一步一步不斷得完善、具體一些，於是，有了他下面這篇作文。
［附］龜裂石
肖鐵
大連的金石灘危峰兀立入天，怪石嶙峋奇特。最引我注目的是龜裂石。
它是白堊紀留下來的一塊罕見岩石，是中國甚至全世界獨一無二的世界奇觀。美國一位地質學家來到這兒，驚嘆地叫它「天下第一石」。它真是太大了，遠遠地就可以望見它：背朝大海，面靠青山，頭伸向高高的天空。
說它是龜裂石，因為它上面的花紋真像烏龜的背。可烏龜的背只有一種顏色，而它卻有多姿多彩的顏色。海水沖刷著它，融進了藍色；太陽照射著它，融進了紅色；還有它自己不同礦物質擁有的褐色、紫色、土黃色、鐵綠色……真像是一幅色彩艷麗的雕刻。導遊小姐告訴大家，正是因為遠古時代許多動物的化石和各種礦物質留在岩石里，經過了六億多年的大水沖刷、太陽照射，才形成了今天的奇觀。
離開它，我回頭一望，在陽光下龜裂石真像一隻龜使勁往山上爬。它已經爬了六億年，要爬到什麼時候才休息呢?它要爬到哪兒才甘心呢?是要爬到天空爬進太陽里去嗎?
第十六輯先要講清楚(二)
肖復興
我始終堅信「讀寫聽說」是語文的一種綜合能力。說雖放在最後一位，卻與「寫」是緊密相關的。「說」，不是指列作文提綱，而是在腹中打的草稿先在嘴上繕寫一次。好的作文必須經過幾次這樣如烙餅翻個兒一樣的工序，落在紙面上才會好些。
非常有意思，老師布置了這樣一篇作文《第一次刷白球鞋》，要求學生寫之前先實踐一次。肖鐵還從來沒刷過白球鞋，這是我們嬌慣的結果。所以，當肖鐵刷完鞋時，一盒白鞋粉幾乎被他用個精光，他磨我和他媽媽到百貨商店買鞋粉，還想再刷一次，以便重新體驗一下刷鞋的滋味。我們約好在前門大柵欄路口碰頭。大概他媽媽下班晚了，我和肖鐵左等右等等不到他媽媽，便坐在一家書店的台階上聊天。
我問他《第一次刷白球鞋》打算怎麼寫?他說想了兩種開頭，一是開門見山就寫刷鞋，一是先寫沒刷過鞋，第一次刷鞋的心情。我說當然是後一種好。關鍵是刷鞋的過程怎麼寫?寫得不好，就會平淡如水，他說：「可不是，我就發愁呢!」我啟發他：「你不要寫過程，那樣就成了說明書。要寫刷鞋的心情，刷鞋中給你印象深的事。這樣就容易寫活!你想想，這樣的事不必多，但要有一兩件，雖然不能代表刷鞋的全過程，卻比寫全過程還管用!」
自己昨天剛乾的事，當然記得清楚。他說：「前幾天到公園玩時鞋上蹭的油怎麼也刷不掉，後來我想書上講用汽油可以擦掉，就找媽媽要汽油，媽媽還說刷鞋要汽油你可真斜門……」
「對!這件事好，要寫具體，那塊刷不掉的油是什麼樣子，你找媽媽要汽油又是什麼情景，寫下來保准生動。」
「再有就是我刷完鞋晾在太陽底下，媽媽說那樣鞋會發黃，要晾在陰處風乾……」
「這當然是你第一次刷鞋的經驗，印象自然深，可以寫，但不生動。你想想你刷完鞋最生動的事是什麼?我都看見了，大家都笑你……」
「肥皂用了一大半，鞋粉塊用完了，刷子毛也掉了好多……」
「對呀!這才是你第一次刷完鞋的偉大成果呀!」
肖鐵的作文就在大街旁的台階上完成了。
［附］第一次刷白球鞋
肖鐵
「媽媽，我的白球鞋髒了，您給刷刷吧!」這是我星期六放學回家的第一句話。「都快12歲了，還叫媽媽給刷鞋，真不害羞!」屋裡傳來媽媽的聲音，給我當頭一捧。我想：好多同學都會刷鞋，老師常說自己的事自己做，我真後悔剛才跟媽媽說的那句話。
於是，我像媽媽平常刷鞋那樣端來一盆清水，把鞋泡在水裡，又找來肥皂和刷子開始工作了。
我先拿清水刷了一遍，清澈見底的水一會兒就被「魔術家」變黑了。我使勁刷，鞋上有一塊油漬怎麼也刷不掉，像只蒼蠅叭在一張白嫩的臉上。這是前幾天我到公園玩不小心蹭上的油。怎麼刷掉它呢?我想是不是使的勁不夠?就使勁刷，肥皂沫濺了滿褲腿，那隻該死的「蒼蠅」還是不走。我剛要叫媽媽，可一想這是我第一次刷鞋，一定得獨立完成，到嗓子眼的話又咽了下去。我忽然想起以前看過一本書里說汽油可以去掉油漬，就問媽媽：「咱家有汽油嗎?您給我拿點?「有，你要它幹什麼?」「這是個秘密!」我拿一把小刷子沾了一點兒汽油，一擦，真的，油漬沒了。
我把那盆髒水倒了，又換了盆清水，用刷子把肥皂沫刷掉，又塗上鞋粉，這下，白球鞋乾淨了。我把鞋涼在太陽底下，想讓它們快點兒干，好看看刷得白不白。媽媽卻叫我「不要把鞋晾在那兒!一會兒幹了，鞋會變黃的，要晾陰處!」
球鞋刷完了，我看了看刷鞋的地方，不禁直吐舌頭：一整塊肥皂用了一多半，鞋粉撒得滿地都是，刷子毛都快禿了。唉!原來幹什麼活兒都不容易!非得多鍛煉幾個「第一次」不可啊!
第十七輯七個簡單的音符
肖復興
作文需要訓練，通過訓練可以使作文水平得到提高。這同教練員訓練孩子跳水、打乒乓球一樣，應該是可行的。這一次，我想做個實驗。
我買了一盤拉威爾的《鵝媽媽組曲》和一盤聖桑的《動物狂歡節》的磁帶，想讓肖鐵聽聽然後寫作文。我想既然他格外喜歡動物，一定會喜歡這兩支樂曲的。從音樂中訓練他的想像力，也許是一種可行的好方法。誰知，我失敗了。他沒有聽完，便失去了興趣。
我想可能是拉威爾和聖桑的這兩種音樂都太古典，太複雜，而且樂曲都長達幾十分鐘，對於肖鐵還是顯得很艱深些。這是我選擇磁帶的錯誤，然而這條路並不會錯。於是，我再找，找到一支具體描寫昆蟲的樂曲，這支樂曲分為幾段，每段描寫一種昆蟲，只有兩三分鐘，摸擬的聲音很像，效果極佳。我拿給肖鐵聽，他一聽就來了興趣。我問他第一首聽出來是描寫什麼的嗎?他回答是蜜蜂。我又問他怎麼猜出的?他說那高速的音響十分像蜜蜂飛動時的翅膀振動。他說得十分對。我又問他第二首猜出是什麼嗎?這次他猜不出。我告訴他第二首叫《蚱蜢的遊行》，我問他：「蚱蜢不能像蜜蜂的翅膀一樣發生音響，音樂怎麼表現螞蚱的呢?」他又聽了一遍音樂說：「蚱蜢前腿短後腿長，跳躍的節奏很有意思，這段音樂像進行曲!」「你說得一點兒沒錯!」我誇獎了他。
反覆聽了幾遍音樂，他反覆訴說了自己的想像，我又把介紹這段音樂的錄音放給他聽，看看他與人家的解釋有什麼同異，他聽得興味盎然。對於一個陌生的、不可知世界的探尋，往往會使得孩子比面對熟悉的天地更有興趣。在寫慣了老師要求的記同學、記有意義的事之類的作文之外，加強這樣的練習，或許能給孩子已經疲憊麻木的作文寫作神經一點新奇的刺激?它不僅能鍛煉孩子的想像力，更重要的是能激發孩子寫作的興趣。原來作文還可以這樣寫!
同樣，這不僅僅是吃慣了米飯改頓餃子換換口味，而且能激起他生活的愛，讓他懂得除了他知道的那些，世界上還有許多事物是值得去追求去學習的，比如這音樂的世界，七個簡單的音符卻能夠構成這樣美妙無窮的廣闊天地。要寫好作文，僅僅靠「單打」是絕對不行的，愛好廣泛，才會對生活有激情，才會觸類旁通，才會把思路拓寬。這是作文訓練中比篇章、結構、語言、中心都要重要的一環。
［附］聽音樂感想
肖鐵
今天，我聽了許多專門描寫昆蟲的樂曲。
第一首，我一聽就知道是描寫密蜂的，因為它16分音不停發出嗡嗡的聲音，高興地特別快地振動著，真像有一群蜜蜂在空中飛舞。
「蚱蜢的遊行」更好聽。蚱蜢不能飛，更不能像蜜蜂一樣發出嗡嗡的聲音。音樂卻用一高一低的聲音描寫，真是絕極了，多像是蚱蜢兩條長長的後腿和兩條短短的前腿一彎一弓地在跳躍。一會兒，音樂變成進行曲，不用說，那是一群蚱蜢在排著隊伍整齊地跳躍著，看樣子，蚱蜢還真浩浩蕩蕩不少哩。
蚊子本來是害蟲，它叮起人來多可惡!可這裡音樂卻把蚊子描寫得那麼可愛。嗡嗡的聲兒像是歡快的曲子，真像有許多小蚊子和我跳舞，改掉了它們以前愛叮人的壞毛病，難怪這首曲子名叫《我和小蚊子跳舞》。
我真沒想到，幾個簡單的音符，能變出這麼多可愛的小昆蟲。
第十八輯風景不是無情物
肖復興
景物描寫，是作文必有的一課。一般孩子寫作文，要不忽略景物描寫，有什麼事寫什麼，絕不旁枝橫斜；要不一味膨脹景物描寫，為寫景而寫景。肖鐵這次犯的是前一種毛病。
寒假，我帶他到出版社借書，回家讓他寫這篇「借書記」。這是篇記敘文，只要把過程以及自己的心情寫清楚就可以。對肖鐵，這篇作文並不難。他很快寫出，卻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即景物描寫。
我對他說：「你這篇作文沒寫全，忘了一個很重要的內容。」
他又看了一遍自己的作文，挺迷惑不解：「沒忘什麼呀?怎麼去的，找誰借書，借的什麼書，借來書後激動的心情，連看到書後的想像都寫了呀!還有什麼重要的內容?」
我問他：「想想看，今天的天氣和平常有什麼不一樣?」
「刮大風，天很冷。」
「對呀!你是在這樣的天氣里去借書的呀!你騎車去時正頂風，有時候都騎不動，只好推著車走。那情景和平常無風無雨的日子騎上車一會兒就到了一樣嗎?」
「對!這樣加上一段風的描寫，可以把我想借書的心情寫得更生動。」
「不僅生動，而且使你這次借書具體化。你想你只寫借到書後的心情、聯想，任何一次借書都可以這樣寫，你這次借書不同之處在哪兒呢?景物描寫不是單單為襯托心情的，它本身就是具體內容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你說是不是??
他信服地點點頭。
「那你再想想，哪些地方還可以加上這樣的景物描寫?而且可以和你這一段景物描寫做個對比?」
「最後!回去的路上，同樣是風，但是順風，而且借到了書，心情也不一樣了。」
他加上了前後這樣兩段。景物描寫並不是無情物，它隨你的筆而活而富於生命。
［附］借書記
肖鐵
太陽剛露臉，我就起床把爸爸叫醒：「你還記得嗎?今天要帶我上哪兒?」爸爸說：「記得，帶你去出版社借書!」
八點半，我們就騎車出門。天太冷了，呼呼的北風吹著我，街上的行人把帽子圍巾戴得緊緊的，我冷得牙齒像雞啄米。我不住問爸爸：「還有多遠?」路好像遠遠的，又是大頂風，真累!我只好騎一會兒，跳下來走一會兒，走了好半天，爸爸指著一幢高樓說：「到了，那就是!」我好像一下子又來了力氣。
飛快地爬上八樓，我和爸爸來到一間辦公室里，那裡的一位阿姨給我一本今年第一期的《少年科學畫報》，一會兒又找來一本厚厚的破皮書，是去年《少年科學畫報》的合訂本，可惜裡面好多本我已經有了。阿姨索性說：「你自己來挑吧!」我跟著去挑書，在高高的書架上，我挑中了1986年《少年科學畫報》的合訂本。這裡的畫報我都沒看過，1986年，我才剛剛上學。書里的文章立刻吸引了我，好像變成一隻只白鴿飛進我的眼裡，又像一隻蜜蜂飛進我的花園裡，像一條條小魚兒，游進我的大海中。這一個寒假，它們將是我的好夥伴。
回家的路，好像變短了，風好像也小多了。我飛快地騎著車，到了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我的這些好夥伴們。
第十九輯寫人寫什麼
肖復興
孩子寫作文，主要是寫人、記事、議論幾類。寫人，往往會遇到《一個助人為樂的人》、《一個關心我的人》、《我的爸爸》、《我的同學》之類的題目。這一次，老師要求寫《我真感謝他》，顯然是要通過一件具體的事來寫一個人。
寫人寫什麼最主要?外貌?行動?還是這個人所做的一件最主要的事情?
肖鐵選擇了大連遇到的一位司機叔叔。肖鐵一直夢想參觀大連自然博物館，由於其他人無法帶他去，偏偏這位叔叔看出了他的心思，犧牲了中午休息時間，帶他跑到自然博物館裡，使他如願以償。這件事，這個人，都很符合作文的要求。他的選材很好。
如何寫好這位叔叔呢?他寫了叔叔的外貌：「小圓臉，個子不高，一笑起來像個娃娃。」我說這不是重要的。他也寫了叔叔領他參觀時熱情的講解，我說這也是很一般化的。
那麼，什麼是最主要的呢?
我說：「最主要的是他能理解你的心，知道你希望參觀自然博物館，就不顧多累也帶你去了。這種童心，這種熱心，你如果再能用一兩個具體生動的細節說明，這個叔叔就活起來了。」他想出兩個細節：一是看貓鯊時看不見，叔叔一把抱起他，讓他騎到自己的脖子上看，還說當初抱他兒子就這麼看的，如今他都老了。二是回來時坐在有軌電車上，叔叔累得睡著了。
我說：「好，後個細節尤其好。這比外貌描寫，比他如何給你講解都重要。因為從中可以看出他的一顆心。」
寫人切忌只寫外貌，寫他干過什麼事，這樣很容易乾巴。要使人物有血有肉，就要寫出人物的感情和內心。感情和內心往往不如外貌和事情那樣一眼就可以看出來，這就需要細節。一個生動的細節，足以抵得上一大堆無用的廢話和一串羅羅嗦嗦的雜事。
古人說：丹青難寫是精神。這人物的精神靠什麼來寫?細節。
［附］我真感謝他
肖鐵
久聞大連自然博物館的大名，它是全東北地區最大的自然博物館，其中的恐龍骨架是亞洲第一。我早盼望著去看看，正巧，暑假裡爸爸到大連開會，也帶我去玩玩。去了一個多星期，不知請求了多少次，因為種種原因還是沒有去成。
臨走那天，中午吃過飯，我找到爸爸一起開會的叔叔阿姨，剛要說：「能不能帶我去……」又馬上閉上嘴。我想大家開了這麼多天的會一定累了，而且下午就要回北京，還要開會總結，收拾東西……事一定很多。看來到自然博物館沒戲了。
這時，司機姜叔叔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說：「走!我帶你去!」姜叔叔是個大連人，一口濃厚的東北口音，小圓臉，個子不高，一笑起來像個娃娃。
姜叔叔帶我坐上有軌電車，叮叮噹噹，來到了一座雪白的俄式建筑前，這就是我夢想的大連自然博物館。姜叔叔一邊帶我遊覽，一邊給我講解：「這是蝴蝶魚，那是大馬哈魚……」我真是沒想到，他懂得這麼多。
走進鯊魚館，他告訴我這裡有一隻貓鯊。我早知道貓鯊以狡猾著稱，在水中能像一塊木頭引誘鳥兒落下來並吃掉它。可貓鯊陳列在櫃的最頂頭，我伸長脖子也看不見。姜叔叔一把抱起我，使勁往上一托，我就騎在了姜叔叔的脖子上了。這下我看得比誰都清楚；長長的剪子似的尾巴，兩隻小眼睛透著凶光……姜叔叔把我放下後，笑著說：「以前，我老這麼馱著我兒子來看這個怪物呢?如今，兒子長大了，沒想到今天馱你又過了過癮!」他笑得那麼舒暢。
走出博物館，跳上有軌電車，叮叮噹噹往回趕。剛過一會兒，我發現姜叔叔坐在椅子上，頭倚在窗前竟睡著了。他太累了!我真不知道說什麼，我真得謝謝他……
第二十輯玩中的有心人(一)
肖復興
沒有一個孩子不愛玩的，玩是孩子的天性。能夠讓孩子在玩中學到東西，是家長應該學到的最有效的教育方法。
肖鐵很愛看各類展覽，美術館是我們常去的地方。一次到美術館參觀根雕展覽，那次的根雕確實不同尋常，讓人耳目一新。我想如果僅僅這樣讚歎一句，可能看過也就看過去了，什麼收穫也不會有。孩子嘛，還不都是興之所至，玩著痛快罷了。
已經走到展覽館的出口處了，我對肖鐵說：「這麼多根雕，你能說說哪幾個印象最深嗎?」
他想想，一時沒有說上來。
我說：「你回去再找找，我相信你一定能夠找到!」
他又折回去，逆流而上。我跟在他的身後。第一個，他先看見貝多芬和愛因斯坦兩幅根雕，的確很誇張，很有特色。我悄悄問他：「其實它們是樹根，為什麼你看像人呢?」他答不上來。我說：「這是巧妙地利用了樹根像人某一部分的特點，引起了你的聯想的結果。你看貝多芬一直垂到耳根底下的頭髮，其實都是樹根，這些樹根又不是一般的樹根，卷乎乎、密叢叢的，很像頭髮是不是?」他點點頭。
我又說：「這個很像，其實是你看後自己想像的，已經不是原來的樹根了。假如把它扔在荒郊野外，它只是一個樹根，也許你根本不會注意它!藝術是靠想像而存在的，離開想像，即使同樣看這個貝多芬、看這個愛因斯坦，你也只能說一聲『像』而已。但如果你豐富自己的想像，也許你能比別人多看出許多東西。比如你看這個愛因斯坦根雕，他是低著頭，好像在幹什麼?你能想像出來嗎?」
他想了想，脫口而出：「像在對我說：『要好好學習，不要貪玩!」
我誇獎了他：「你說得好，想得也好!對著這麼多根雕，如果都能這麼想，你看的就和別人不一樣!你再試一次!」
他又走到一幅「猿猴戰恐龍」的根雕前。他告訴我：「這隻猴耷拉下一隻胳膊是根挺長的樹根，有氣無力的，像是打恐龍打累了，抬都抬不起來了。那隻恐龍伸著的老長老長的脖子也是樹根，只不過根頭部分很粗，像恐龍的頭。恐龍老想咬猴又咬不著，才伸出了這麼長的脖子……」我又誇獎了他：「你看你說得多好!爸爸就說不出來，這是你小孩的想像!」
回家後，我讓他把看到的、想到的這些寫了篇作文《根雕》。那時，他剛剛上四年級第一學期。
［附］根雕
肖鐵
今天，我到美術館參觀第二屆全國根雕藝術展。我真沒想到樹根和竹根做出這麼多美麗的藝術品。
一隻雄鷹好像剛剛落在岩石上，翅膀夾在背上，頭望著天，好像在尋找獵物。鷹的帝邊有一個綠色掛毯，掛毯上有一個用根雕雕成的中國地圖，真細緻，就連西沙群島、南沙群島、曾母暗沙一些小島都用樹根做成了。
猿猴戰恐龍最有趣。猿猴耷拉著胳膊，好像已經打了很久，累極了。恐龍伸著老長老長的脖子，好像正要去咬猿猴，猿猴左躲右閃，恐龍就是咬不著，挺著急又沒辦法。
愛因斯坦特別像一位老博士，戴著眼鏡，雪白的鬍子鋪在大鼻頭下面。他低著頭好像在對我說：「要好好學習，不能貪玩!」貝多芬更像了，特別是那滿頭捲髮一直垂到耳根，全是用樹根做成的，彷彿那麼多卷捲曲曲的樹根就是特地為他準備的一樣。
一般人只注意樹榦，因為樹榦露在外面，可以造房屋、做傢具，然而，人們卻忽略了地下的根。可是這些根卻能做出這麼多、這麼美妙的工藝品!
第二十一輯玩中的有心人(二)
肖復興
讓孩子在玩中有心，並不是要求孩子處處從玩中尋求某種意義，這樣是不切實際的。玩就是玩，玩中的樂趣，洋溢著只有孩子獨具的天真，本身就是渾然天成的作文。
今年春天才落下北京苦苦盼了一冬的雪花來。體育老師理解孩子的興趣，索性不上體育課，帶他們去龍潭公園打雪仗。回到家，肖鐵講他們打雪仗的情景，樂不可支，講得活靈活現。一場春雪給他帶來了樂趣，是其他遊戲無法比擬的。
我對他說：「你說得多生動啊，把它寫寫不是一篇好作文嗎?」
這也可以寫作文?他眨眨眼睛。
為什麼不是呢」難道作文都是正襟危坐，托著下巴，咬著筆頭，苦思冥想出來的嗎?自然而流淌出來的，比硬擠出來的一定要好寫，而且會生動。玩中親身體味出的樂趣，親眼看到的活潑情景，一定比從什麼作文輔導材料學到的寫作方法更親切、更具體、更易下筆。
我對肖鐵說：「寫作的方法好比是包子皮，內容才是餡。沒有餡，再好的皮也沒有用!你今天打雪仗生動的內容，就是你自己做的餡，我沒去打雪仗，我就做不出這餡。有了餡，就好辦了!皮，咱們可以學著擀出來!」
我反問他：「假如讓你寫這篇文章，你打算怎麼寫?」
「我就從到公園打雪仗開始寫!」
「這樣當然可以，開門見山。不過你今天的雪仗的特點就沒寫出來。今天是春雪，春雪很快就會化，所以你才覺得你們的雪仗打得時間太短，雪就化了!如果開頭加一段春雪的特點，你盼著下雪的心情，不用太多，你後面打雪仗的心情就好寫多了!加上這一段，就是方法，你看，我一說，你就明白了，你不就一下子學會擀這個皮了吧」
他笑了。皮並不難，餡又是現成的，這樣的作文不是跟玩一樣有趣嗎?
［附］春雪中的「戰爭」
肖鐵
我早盼著下雪，就可以打雪仗了。可是，整整一個冬天都沒有下一場雪。現在，是春天了，我想沒戲了。誰曾想，該暖和了，卻下起一場大雪，紛紛揚揚，把地都鋪得白白一片。
下午，體育老師帶我們班和五(3)班到龍潭公園打雪仗。真是太好了，一聽這消息，我急忙跑下樓，連外套都忘了穿。
到了龍潭湖，雪仗就開始了。雙方都在飛快地做雪球。忽然，五(3)班首先向我們發起進攻，可惜，雪球被雪松擋住了去路。「沖啊!」我們開始了自衛還擊戰。五(3)班也不示弱，幾次把我們的衝鋒打了下去。雪球碰著雪球，炸得紛飛一片，空中都變白了。
我們的子彈沒有了，只好先退居二線，做雪球。我做好三個雪球，跑到前線，幾個雪球就飛快向我飛來，一一被我躲開了。這時，一個大高個的同學向我跑來，我連連躲過他射來的子彈，開始向他還擊。第一個雪球飛過去，被大個子躲開了；第二個雪球飛過去，竟被他一手接住了。我不敢馬虎了，先把旁邊的幾個同學按下藏好，抓起第三個雪球剛要扔，一個突如其來的雪球打中了我的左肩。原來是左邊的一個「敵人」已經逼近了我們的陣地。我急忙把最後一個雪球甩向他，正好打中了他!
現在，我手中已經沒有一個雪球，陷入重圍中，「嗖」地一個雪球又一個雪球不停地向我飛來，壞了!這可怎麼辦?正在焦急，「給你雪球!」李棄凡抱著一堆雪球向我跑來。戰爭已經到了高潮，正在混戰。我抖起精神，接過雪球，和李棄凡一起把那個大高個打跑了!趁著混戰，我們的雪球又命中好幾個「敵人」。當然，「敵人」也不甘心，雪球不停向我們飛來。戰爭正在激烈進行，「玲玲玲……」鈴聲把這場戰爭結束了。
我們都有些惋惜，這場雪仗太短了。這場雪來得快去得也快，上午下的雪，晚上就化了，因為這是春天的雪呀!
第二十二輯善於捕捉生活(一)
肖復興
生活中從來不會有一篇如小貓吃魚有頭又有尾的作文，但生活中確實含有豐富的作文素材。善於從日常的生活中捕捉到這種素材，就會覺得作文可以一篇篇寫下去，沒有窮盡，而不會一見作文題就頭疼。這需要在平常時多一份用心，多一雙眼睛。
老師曾經布置這樣一篇作文《一個對工作負責的人》。這題目不如《我的小夥伴》呀、《記一件童年有趣的事》呀好寫，顯得四平八穩，寫不好很容易寫進老套子里去，比如老師帶病上課呀、爸爸熬夜工作呀……
拿到這個作文題，老師要求只有兩個字：出新，卻是對孩子們一種高要求的考驗。
我對肖鐵說：「你先別想什麼人什麼事是對工作負責，先想想最近有什麼事讓你受感動?」對於孩子，形象永遠比抽象來得要快。啟發孩子，就是越過抽象的霧幛而踏到結實的形象的百花園中，才可能捕捉到要得到的東西。
他說出幾件。人生活在社會中，總會有事讓你感動，讓你難忘。其中有這樣一件看來不起眼的小事：有一天放學回家天下大雪，時間又晚，忘記取奶了。他抱著試試看看的心情去奶站取奶，沒想到老奶奶沒下班，還在等著他呢。難道這不是對工作負責任嗎?還非得干多麼了不起的驚天動地大事不可嗎?小事見精神，事越小越好下筆，事越小越看你是不是平常留意。捕捉到了，便是你寫作的財富。
取奶——奶奶還在。這似乎太簡單了。起初，肖鐵覺得這事寫不了多少字就完了，不容易寫好。我說不對，你覺得簡單，是你捕捉得簡單，好像一小河裡摸魚，摸到一條就往家跑，收穫自然就小。如果再順手拾幾粒小河底磨得光滑的鵝卵石、幾根翠綠搖曳的水草，和魚一起往魚缸里一放，還會那麼單調嗎?想想看，取奶那天是下著大雪，老奶奶等你，是一種什麼情景?遠遠跑去，頭一眼見奶站的燈還亮著，又是一種什麼情景……
「對啦，我進屋取奶時，老奶奶的孫子也跑進來喊他奶奶趕快回家吃飯!」肖鐵又回憶出這一細節。
如果把這一切都捕捉到了，還愁沒的可寫嗎?還會覺得這件事情簡單嗎?對孩子講要善於捕捉生活，並不是要他抱回個金娃娃，而是要像這樣捕捉這樣小小卻生動的細節，就如同吸鐵石吸起細細的鐵屑，而不要奢望吸起一座大橋或大樓。千萬不要忽略細小，事情可以小，但小並不等於簡單。一滴水可以反映太陽的光輝，一葉可以知秋，這些並不都是老話，善於捕捉生活的孩子，就要善於細緻入微捕捉這些看似小卻內涵深的事情。對嗎?
［附］雪夜
肖鐵
那天不知怎麼的，下起了大雪。我回到家天已經黑了，我想起奶還沒有取，就拿著奶證飛奔下樓。雪打在我的臉上，天氣冷極了，冷得我不得不把手放進兜里，心想：天這麼冷，奶站的老奶奶一定走了。但我還是抱著僥倖的心理走向奶站。
遠遠看見奶站的燈在雪中隱隱約約地晃著，像一團跳動的火焰，我的心一下子暖暖的。老奶奶還在，還沒有下班。我禁不住向燈光跑去。
推開奶站的房門，奶奶見我來了，急忙拿起三袋奶遞給我，說：「就等你啦!」這時，我發現奶筐里已經空空的，奶奶就是為等我沒有回家。奶站里冷極了，四壁透風，玻璃窗上結了厚厚的冰霜。奶奶就是在這麼冷的屋裡等了這麼久呀。我激動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時，一個小孩跑進來，喊著：「奶奶!怎麼還不回家吃飯呀，菜都涼了!」奶奶抖動著蒼白的頭髮，用那凍得發紅的手拍拍我的肩膀說：「你也沒吃飯吧?快回家吧!」
走出奶站，雪還在紛紛揚揚地下著，扑打在奶奶的臉上和身上。雪花是那麼晶瑩透亮，多像老奶奶那顆亮晶晶的心呀!
第二十三輯善於捕捉生活(二)
肖復興
善於捕捉生活，不僅要善於捕捉到生活中的細節，還要善於看到生活的表面之外更深更多的東西。如果孩子有這樣一雙捕捉生活的眼睛，那麼手中的筆就會輕鬆。因此，鍛煉孩子作文能力，不是先要他動筆倉促去寫，而是要他時時處處多眨巴眨巴眼睛。別人可以只是玩，玩過一陣爽朗的笑，你不行，你要看出點兒別人忽略掉或者忘記的東西。
四年級的除夕，肖鐵買了許多鞭炮和禮花，叫我陪他下樓一起去放。那一晚，天很暗，下著小雨，樓下的人不多，街上格外清靜。他一口氣把買的禮花和鞭炮統統放光，和著空中許多人燃放的鞭炮和禮花一起爭奇鬥豔，一下子很熱鬧，節日的氣氛沖淡了剛才的寧靜。他非常高興。我問他：「你能形容形容這個除夕的夜晚嗎?」他一仰小臉：「當然能啦!」於是，他如數家珍，說著他的「繡球」、「黃鶯」……形容得都十分生動。這對於他並不困難，剛剛放過的禮花，親手點燃的、親眼看到的、親身體驗的。但這只是表面，這是誰都可以一眼看得到的。
我對他說：「你還能再說說這個除夕之夜嗎?除了禮花繽紛、除了鞭炮轟鳴，還有什麼?」
他一時答不上來。
我指指街道前方，那是一個十字路口，紅綠燈正在雨絲中閃閃爍爍。我問他：「你看見那裡是什麼，有誰在那裡呢?」
「有警察叔叔!」
我又指著我家樓前另一片樓，那裡是中日友好醫院，燈光在雨絲中也閃閃亮亮。我問他：「你看見那裡是什麼?又有誰在那裡呢?」
「醫生和護士……」
「對!你說得很對!同樣在除夕的夜晚，你可以在這裡痛痛快快地放花點炮，醫生、護士和警察叔叔阿姨們卻正在忙碌。你為什麼只看到禮花鞭炮，而沒有看到他們呢?」
他不說話了。其實，一切都在他的前面，與表面只隔一層薄薄的紙。
「如果要你寫一篇作文，你只寫你看到的禮花鞭炮，就很一般，如果你看到他們，就會想到許多，作文內容很豐富了!你寫的禮花鞭炮和這些人為了你能放花點炮而辛勤勞動結合在一起，有了對比，禮花和鞭炮也就有了新的色彩，你說對不對?」
他點點頭，作文很快寫了出來。善於捕捉生活的眼睛，還需要鍛煉。越練就會越敏銳，就會透過一般常看到的事物看到新的東西，就像透過禮花鞭炮看到醫生和警察在忙碌一樣。作文，首先不是寫出來的，而是捕捉到、發現到的。
［附］除夕的夜晚
肖鐵
清脆的爆竹聲迎來了除夕的夜晚。天下起濛濛細雨，春天似乎早早來到了人間。繽紛的禮花騰空而起，隨著一聲鳴叫，那邊飛起一隻只「黃鶯」，抖開五彩撒金的羽毛；這邊飛起一串串「明珠」，在高空散開一朵朵盛開的菊花……
我也跑下樓放花，先放了一個「繡球」，一下子出現一株金碧輝煌的聖誕樹，樹中還襯著紅黃藍綠多姿多彩的小燈籠。我又放了一個「鳴輪花」，先尖著嗓音叫了一聲，然後旋轉起來，不住噴著花，噴到最後，中間突然蹦出一個大綵球……
雨還在下著，禮花把雨絲染成彩色的了。我忽然看到遠處有燈光在雨霧中閃爍。我知道那是警察叔叔在十字路中口指揮車輛，讓那些急於回家的人們平安過年；那是大夫和護士在醫院裡搶救病人，讓那些焦急的人們安心過年；那是商店裡的售貨員在等待遲歸的人們，好讓他們買到過節急需的東西……他們在這除夕的夜晚不能回家，不能像我一樣歡快地燃放禮花，不能和他們的孩子團聚，看一看天空中這繽紛的禮花。可如果沒有他們，我們怎麼能安心地歡度佳節呢?望著遠處那些明亮的燈光，我感到溫暖，它們和天空中的禮花一樣美麗，它們和天空中的禮花一起閃爍，把除夕的夜晚裝點得格外動人……
第二十四輯什麼叫具體
肖復興
老師布置了這樣一個練習：將「啊，好冷的天」這句話改寫成具體的描寫。肖鐵開始這樣寫：「街上的行人都穿著棉衣、戴著棉帽、穿著棉鞋……」這自然比「好冷的天」四個字要具體一些，但還不夠。之所以不夠，是冷天的環境寫得不具體，「街上」是一個大而泛的範圍，從哪兒下筆?對於孩子來說稍難些。必須如同聚焦一樣找一個特寫鏡頭才會具體，也容易具體。」「街上」只有一個遠鏡頭，一定要把「街上」再縮小、再具體化。
「小孩把手伸進媽媽的兜里，緊緊摟抱著媽媽。爺爺豎起領子，把帽子系得緊緊的，帽沿快要把眼睛遮住了。我呢，冷得直在地上不停地蹦蹦跳跳，跑來跑去……」肖鐵重新寫了一遍。
顯然，這比上一次具體多了。寫作文要具體，首先要孩子在平常時觀察具體。但孩子往往看到了可一到下筆又忘掉了，很多時候容易將本來具體的事物寫成只剩一副乾癟的骨架子。一次，我帶肖鐵到集郵市場買郵票，回家後寫日記，他就寫買了一張自己早想要的魚鰍郵票，一套海洋動物郵票，還買了三張豬、牛、羊的郵票，因為這些動物是爸爸、媽媽和他自己的屬相。最後，他寫把它們裝進集郵冊中，「我的心還在郵票世界中遨遊」。
我說：「這樣不具體!你買那張魚鰍郵票是什麼情景?你為什麼非要買?什麼心情?這都是你自己親身經歷的事嘛?怎麼不寫進去呢?光剩下這麼乾乾的一句話，還不是像魚只剩下刺了?再比如你喜歡那一套海洋動物，郵票是什麼樣子的?你為什麼喜歡?如果寫上呢?也就具體多了。最後，你把新買的郵票夾進郵冊中，如果寫寫你當時清點共有多少張郵票，以及咱倆的對話，是不是也比現在只有一句『我的心還在郵票世界中遨遊』要具體呢?」
他明白了。我問他好改不好改?他說好改。我問我剛才說要改哪幾處?他說三處：一買魚鰍郵票；二買海洋動物郵票；三最後整理郵票。改什麼?怎麼改?一定讓孩子清楚，他才會改得具體。如果僅僅說：「你寫得不夠具體……」孩子便無從下手。幫助孩子反覆進行這樣的練習，他就會逐漸明白：噢，原來這樣一寫就叫具體了!具體並不難，不都是我身邊經歷、發的事嗎?不都是我自己做的、想的事嗎?
沒錯，這就叫具體!
［附］遨遊郵票世界
肖鐵
今天，我和爸爸到集郵市場買郵票。好長時間沒來，這裡什麼都沒有變，只是人增多了。爸爸主要買人物票，我呢，眼睛盯著動物票，各自的收穫都不小。
我一眼就看到一位叔叔的郵冊中夾著一枚魚鰍郵票。魚鰍這種魚最大，顯得特笨重。可是它能吃飛魚，真是奇怪!我早想能有這樣一張郵票，沒想到今天在這兒和它巧遇!
還有一套美國的海洋動物郵票十分好看，印得小巧玲瓏，精美異常。尤其是龍蝦那張最好看，紅紅的頭，扇面似的尾巴，長長的須子、很是威武，印在淺藍色的背景上，好像在大海里耀武揚威比游泳哩。
我又買了三張豬、牛、羊的郵票，雖然印得都十分好笑，一個個模樣顯得又丑又笨，但它們是爸爸、媽媽和我的屬相，代表我們全家。我打算把它們放在我的哺乳動物郵冊的第一頁上。
到了家，我把買到的郵票分別裝進鳥類、魚類、哺乳類郵冊里。數了數，鳥類票165枚，哺乳類票230枚，魚類整100枚，真不少，可跟這個大千世界裡的動物比，還差得遠呢!爸爸問我喜歡哪一本?我說：「三本都喜歡!」合上集郵冊，我的心還在郵票世界中遨遊……
第二十五輯什麼叫形象
肖復興
老師曾經布置了這樣一篇作文，題目叫《找春天》。老師為此帶著他們在3月初春時到公園裡實地尋找了一番。老師是為了鍛煉他們的觀察能力。
問題是觀察到了，如何將眼中具體的事物形象化，而不是一般的陳述：我找到了什麼、什麼。
比如肖鐵觀察太陽春天時比冬天升起得要早；河水開始解凍；柳樹的葉子比其它的樹綠得早；草地遠看是綠的走近了依然是枯黃的；最早開的花是迎春和玉蘭；人們的衣著換了鮮艷的花毛衣；公園裡工人叔叔在為遊船刷油漆……
應該說，他觀察得不錯，比較仔細、具體，為《找春天》這篇作文打下了第一步良好的基礎。能夠把這些春天中的景象描寫形象，要比這樣具體一說難多了。該如何幫助孩子渡過這個難關?
我想的辦法很簡單：「你就從你小孩的心理出發，怎麼看這些事物保證和大人的不一樣?比如你們孩子會把太陽常叫太陽公公，小河呢到春天流水了叫唱歌。這就是孩子的心理，孩子眼睛裡的事物特點。另外，我剛才舉了這兩個例子用了你學過的哪種修辭方法?」
「擬人!」他答。
「對!擬人，是孩子把事物形象化最有效的方法之一。你在用你孩子心理描寫事物的時候，別忘記了用這種方法!你試一試，看怎麼樣?比如草遠看是綠，一走近看還是黃的，古人詩這樣寫：『草色遙看近卻無』。從你孩子心理來看，再用擬人方法，那草像和你在幹什麼呢!」
他想想說：「逗著玩，捉迷藏!」
「再比如，你說柳樹葉子先綠，你依然可以把它比成像你們一樣的小孩子。你說它像是哪一種脾氣的小孩子?」
「急脾氣的!」這回他脫口而出。
他明白從哪兒入手了，我再幫他找來一些描寫春天的文章，比如普里什文的《林中水滴》：「冰河裡的水順著冰柱跑下來，金色的水珠一顆顆地往下滴著。城裡各處屋檐上都一樣，黃昏前都滴著金色的有趣的水珠。」讓他學有榜樣，思路開闊，形象便不難，便在他心中活了起來。
［附］找春天
肖鐵
春天，最早從哪兒向我們走來?
太陽公公對工作可真負責任，月亮阿姨剛下班，它就急匆匆跳上天空，用盡全身力氣把光和熱送到大地。它在春天比冬天起得更早了。
河水開始解凍，憋了一冬的小河又可以盡情地歌唱了。
最早開的花是迎春花和玉蘭花，最早綠的樹是柳樹。柳葉還沒長，枝頭已經有花生仁大小的葉苞，望上去朦朦朧朧的一層淡黃色新綠。其它樹還是光禿禿的，只有柳樹性子急，最早在身上塗上了綠色。
遠遠看草是綠色的，走近了卻找不到了。初春的小草真像一群頑皮的小孩在和我捉迷藏。
懶熊從冬眠中醒來，從林子里走到小河邊，捉它最愛吃的魚兒。松鼠又爬上了松樹，尋找好吃的松子。大雁從南方飛回來，排著整齊的隊伍，擺出「人」字形成「一」字形，像放學回家的小學生。
人們脫下笨重的冬裝，換上了漂亮的毛衣，五顏六色，像一朵朵鮮艷的花。
公園的小河邊，工人叔叔為遊船兩側塗上了一層天藍色的油漆，給船穿上了春裝。那船就像一隻只天藍的彎月。它們就要下水了。
在農村，肥沃的土地上，冬小麥給田野蓋了一層綠絨絨的被子。為田地送糞的農民伯伯，很早就擔著糞運到田裡。人們很快要為高粱、玉米……播種了，那將是春天一片生氣勃勃的景色。
啊!我找到了春天。春天，就在美麗的大自然里，就在辛勤勞動的人們心裡!
第二十六輯什麼叫生動
肖復興
有些道理永遠是古老的，簡單的，需要反覆講。老生常談，會使得孩子感到膩煩，但基本功的訓練就得一招一式如同芭蕾舞演員或體操運動員練功一樣，來不得半點兒虛假和偷懶。只是做家長的要注意讓孩子的這種練習能夠有些樂趣為最好，不要那麼枯燥乏味就是了。
怎樣把作文寫生動，是一個古老話題。寫生動的方法有很多，我認為最主要的是首先觀察得要仔細，其次不能就事論事，一定要有聯想。或許，這有些偏頗，但我就用這樣兩點要求訓練肖鐵將作文寫生動。
我舉例子：比如形容落日，說夕陽西下晚霞滿天，說落日像一個紅紅的大燈籠，都並不是最生動的；而「那是誰家的孩子，竟這樣粗心大意，你看，紅艷艷的一個氣球，丟落在一叢樹枝上，就跑回家去了」就生動。因為那從孩子心理出發的聯想，使得落日如孩子一樣有了生命。
再比如寫秋天的樹葉：「如果有人把世界上所有的金子和銅拿來錘成千千萬萬片薄薄的葉子，也不過是山林秋裝的一小部分，尤其是那楊樹葉子連小鳥的歌唱都會使它們顫動的。」這也叫生動。同樣的道理，因為有了銅、金子和小鳥介入的聯想，使得秋天金黃的樹葉有了色彩和聲音。
三年級的新年前夕，肖鐵給全班每位同學畫了一張賀年片，每張都畫有一種小動物。我說：「你的賀年片做得都十分漂亮!你能不能把這些賀年片也描寫得十分生動呢?」
他試著做了這樣一次練習，就按照上面我所講的，運用了觀察和聯想兩種方法，尤其是聯想。
夜晚中的小熊貓，要寫生動它，他聯想它在做夢;房中的小狗，要寫生動它，他觀察到房子旁邊的蘑菇，便聯想小狗饞著想吃蘑菇；書包里飛出的蜜蜂，要寫生動它，他聯想到背書包的小男孩是個壞孩子……所有這一切，並不是為了寫作文而事先畫好的，一切是隨意的，自然而然之中，鍛煉了孩子的觀察能力，和在觀察之中由此及彼的聯想能力。任何事物，要想寫生動它，關鍵是要讓它活在你自己的心中，要先在你自己的眼睛裡生動活躍起來。豐富的聯想，便是走向生動的一條最為便當的捷徑。
以上雖然只是我的一種笨法子，不妨一試。
［附］我做賀年卡
肖鐵
今天下午，我做了好多賀年卡，準備送給同學們。
第一張賀年卡的圖案：正是夜裡，星星眨著眼睛，有一個懶惰的小熊正做著美夢。它夢見了什麼」一定是它最愛吃的竹子吧?
我又畫了一張賀年卡：一隻調皮的小狗，正從它心愛的房子里探出頭來曬太陽。房子旁邊有三個小花蘑菇，它一定聞到了蘑菇的香味，不信，你看它都流口水了。
另一張賀年卡上畫著剛上一年級的小朋友，他可是太貪玩了，書包里竟飛出了一個蜜蜂，他手裡還拿著一本書，不停地扑打著蜜蜂。你瞧，書都扑打破了，他一定是一個學習不好的孩子!
自己做的賀年卡，給我帶來了歡樂。我看著高興，爸爸看著也高興。爸爸也畫了一張賀年卡：一隻母雞、一隻公雞和一隻小雞。爸爸讓我給這張賀年卡起個名字，我說：「叫《爸爸、媽媽和我》。」媽媽說：「叫《全家福》。」爸爸說：「我看就叫《一家子》!」我們都說自己起的名字好，爭來爭去沒有結果，只好拿到奶奶的面前，讓奶奶評理。奶奶卻只是眯著眼睛樂……
| 26.心情是什麼？ 特別高興」?「我非常激動」?「我萬分焦急」?…… 孩子在寫作文時一般很容易用這些形容詞來寫自己的心情。每逢這時我總要反問肖鐵：「你怎麼特別高興法兒?你非常激動又是一種什麼樣子?萬分焦急與千分焦急不一樣嗎?那這不一樣表現在什麼地方?這些形容詞都只是在寫程度，並不算是具體的心情描繪……」 那麼，具體而生動的心情描繪應該是什麼樣的呢? 肖鐵寫了這樣一篇作文，記述他為參加「迎亞運兒童繪畫比賽」，花了星期天一整天做了一幅剪紙貼畫，第二天帶到學校去時，在過馬路時，畫被吹跑了，落在地上，汽車開過來險些把它壓著，但司機迅速打了個彎兒躲開了那畫。我說這樣不行，這樣只是說了過程，你的心情呢?漏掉了。眼瞅著自己辛辛苦苦貼的畫被迎面駛來的車壓著，你當時是一種什麼心情?不可動無動於衷吧? 他想想說：「當時我急壞了，心想畫肯定完蛋了，緊張得直閉眼。」 我說：「對!這就是你當時的心情，說急壞了不具體，但這一閉眼好，很形象。所以，寫心情不一定非得都寫心情如何，那都太抽象。用行動比如你這『一閉眼』來寫心情，就是一個很好的方法。」 同時，我又問他：「你再想想，你一閉眼時想什麼呢?不可能一閉眼就睡覺吧?」 他笑了：「當時我想要是有股風這時候突然吹來就好了，一下子把畫吹跑，汽車就壓不著畫了! 「你看，你想的多有意思!要是我當時可能就想不出來這一招，這就是心情，多具體，多形象!」我鼓勵他! 有了這樣一段增添的心情描寫，作文生動多了。心情描寫，同人物的行動、語言以及景物描寫等，都是作文重要的組成部分。缺少心情描寫，就好像花缺少水分，一定顯得蔫巴巴的。心情描寫不難，你怎麼想的就怎麼寫，切忌只用現成的形容詞。用行動來寫心情有時候可能事半功倍，就如同小蟲釣上大魚來哩。 附: 一幅紙貼畫 肖鐵 為了參加「迎亞運兒童繪畫比賽」，我星期天用一整天時間精心做了一幅「健兒迎亞運」的紙貼畫。畫上有四名運動員在跑跳投射，各顯神通。這幅畫有我對亞運會的一片心意，所以我特別喜歡它。 星期一，我要把畫帶到學校交給老師。上學路上，因為頂風，風突然把畫從我的書包中吹到馬路中間。我正要跑去撿，迎面一輛大解放卡車飛馳而來，眼瞧著就要壓過我的畫。這下子可壞了!我那精心製做的畫還不被車輪壓壞了呀?我緊張得一閉眼，直盼望如果這時候能有一股大風把畫吹到我身邊來就好了!偏偏該死的風這時候不吹了。可是，當我睜開眼睛，嘿!那幅畫完整無缺!原來，那輛卡車拐了個彎，迅速躲開了畫。多虧了開卡車的司機叔叔! 我正高興，剛要去撿畫，誰想到後面緊接著又開來了一輛公共汽車。我真擔心這輛笨重的汽車能不能也像卡車一樣繞過畫，如果為了畫來個急剎車，車上的乘客就會跌倒的呀!這回，我簡直不抱什麼希望了，只是禁不住沖著汽車喊了一聲：「哎呀!我的畫!」 那位開車的叔叔技術真高，突然減速耍大龍一般把長長兩節公共汽車從我的畫旁邊開了過去，然後向我搖搖手，按了聲喇叭開走了。 我急忙過去撿起畫，這幅畫安然無恙，陽光暖乎乎照在畫上面，那上面的運動員和「健兒迎亞運」幾個字閃閃發光。這幅畫，不僅有我，也有開卡車和開公共汽車兩位叔叔的一片心意了。 |
27小品的啟示
電視中，戲劇小品一時很紅火，尤其是陳佩斯、朱時茂、趙本山等人的小品讓人忍俊不禁。我曾問肖鐵：「你說小品和一出大戲是什麼關係?」他答不上，只覺得小品好看。
我自己曾在戲劇學院讀過幾年書，深知要寫好一部大戲，必須要加強戲劇小品創作的練習，這是寫大戲的基本功。因此，我要求孩子一定要加強寫作片斷的基本訓練。「寫片斷就和演小品一樣，小品演得多了大戲就好演；片斷練熟了，寫任何作文都不用發愁。」
當然，片斷練習也要有側重，擊其一點，不計其餘，才能效果良好。只是孩子到底還是孩子，玩過了便玩過了，很少會有規律、有意識地進行這樣的寫作訓練。這就需要家長的幫助。
我不要求肖鐵寫那麼複雜，只是將經歷的、看到的、聽到的最為有意思的記在他的日記本里就可以。不必太長，但要有真情實感，要具體細緻。這要求說來簡單實際做到也不容易。家長要督促、檢查並且要幫助他。
比如小時候，他和同學開玩笑，把人家說哭了，告狀告到家裡來，我批評了他，讓他向人家道歉。事後，我讓他寫日記。他寫了，雖然很短，但看後兩句：「爸爸說得對，但爸爸讓我向吳婧道歉，我沒好意思。我悄悄地看到了吳婧一眼，她在旁邊正偷偷笑呢。」我表揚了他，雖然犯了錯但有收穫，寫得不錯，自己不好意思，對方已經原諒了你，都寫得乾淨而生動。這就是寫作的片斷練習，以後堅持這樣寫就行。
三年級，我給他買了一本書，裡面介紹電報發明者莫爾斯的故事。我讓他讀後寫一篇日記，他寫得也不長：「莫爾斯用激動顫抖的雙手，操縱著他自己製作的電報機，向巴爾的摩城發出了人類歷史上第一份電報。這時爸爸問我：『如果你是莫爾斯，發電報電文是什麼?』我說：『發媽媽你好!』莫爾斯發的是：『上帝創造了何等奇蹟!』我覺得他有點自誇了。」寫得有自己的想法，說明他思考了。
四年級暑假，我帶他去三峽，三峽的霧和山都很有特色，我說你就把你看到的這特色寫出來。他這樣寫：「霧中隱隱約約的高山，像仙山一樣。霧漸漸散了，我看見一座山峰上有兩個缺口，這會不會是被霧咬了?……他有了明顯的進步，懂得抓住特點了。
下面選的這兩則片斷可以看出他在逐漸養成這個習慣，而不是天天用大人催促了。
附:
片斷練習兩則
肖鐵
蟈蟈
昨天，爸爸給我一隻蟈蟈。開始，我見蟈蟈不叫還少一條腿，不喜歡。今天晚上突然聽到它叫了，心裡一下子高興起來。我餵了它很多蔥，白天不叫晚上叫，可能是蔥吃多了，白天只顧消化，晚上閑著沒事才叫吧?
蟈蟈很膽小，當我走近它時，它就不叫。如果我坐久了，它就不怕了，先輕輕叫一聲，試探一下，然後就大叫起來。
夜裡，蟈蟈吵得爸爸睡不著覺，爸爸把蟈蟈放在外面。早上，我四處找蟈蟈，它正在輕聲地叫，好像在哭泣，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我忙把它放進屋裡，它立刻高聲地叫起來。我真高興。
樹葉
爸爸從新疆給我帶回三種樹葉。
無花果葉很大，爸爸摘下一片小的放在本里也擠滿了。無花果的葉子很怪，有五個分叉但不像楓葉，它的葉尖較圓，胖乎乎的。沙棗的葉小，果實奇持，我切開一個沙棗，裡面軟綿綿的，像塞滿了棉花。胡楊的葉子像柳葉，它不美，枝枝杈杈，像個不愛梳頭的小孩。但當地人很崇敬它，說它長葉一千年，落葉一千年，樹倒後還能活一千年，當然這不符合實際，但說明人們對它的感情。這樣的葉子，在北京找不到。
28感受比觀察更重要
我自己寫作時一直重視對於生活的感受。只有真實而細緻的感受，才會寫出真情，寫出細膩而動人的情境。這是比觀察比照人家習作範文學習都要重要的。可以說，這是衡量一個人是否具有寫作能力的一條重要標準。
因此，我常對肖鐵說：「把你對這事的感受說說給我聽，先不忙寫!」那麼，什麼感受?這不是玄而又玄的抽象概念，而是你對人和事在具體的一剎那從心底湧出的感觸和情感。歷來文貴乎於情，能打動人的是真情實感。比如肖鐵十歲那一年送叔叔回青海，在日記中寫了這樣幾句：「今天下午1點30分，叔叔就該上火車了。12點17分，他們走了。下樓時，我看見叔叔說最後一聲再見後，我馬上跑上樓，到陽台上看著他們的背影漸漸遠去。再見!」這就是感受，是足以動人的最真實摯切的感受。感受的真切、細緻、獨到，是最可寶貴的。要寫好作文，就要重視內心的這一份感受。
夏天，老師帶他們到昌平的神州愛犬大公園去玩，回來後布置寫作文。我說：「你不要寫都見到了什麼樣的狗，你們怎麼玩的，這樣會單調。你就寫你當時具體真實的感受!這樣，你就會寫得真切，而且會不和別人一樣!你能不講講?」
他舉了幾個例子，問我算不算感受：比如他到狗王宮見到國王，他租了一條小狗，那小狗一點也不怕那個國王，進去就沖它叫，他覺得這國王真可笑，要不是人封的它可能早進熟肉製品廠了。我說，是，就這樣來寫，才會把自己的感情寫進去。而單寫狗長得什麼樣，公園布置什麼樣，就沒什麼意思。
他的作文後半部分感受真切，寫得要比前一節好許多。
附:
在神州愛犬公園裡
肖鐵
神州愛犬公園，我早從電視里知道它。今天，它終於呈現在我的眼前。
我先跑到租狗處，第一個租了狗。不過得好好挑挑。第一條，紅紅的眼睛充滿殺機；第二條，耳朵耷拉缺少精神；第三條，長長的毛大大的眼，向著我搖它的捲毛尾巴興奮了叫了幾聲，就要它吧!
我牽著狗一路小跑，小狗看看這兒，瞧瞧那兒，一會捕只瓢蟲，一會兒拍打花朵，有點不聽話。我只好給它肉條吃，這下它可聽話了，坐在地上，頭抬得高高的，伸著長長的舌頭向我討食吃。我把肉條往天上一扔，它還會蹦起來撲食呢。真是條小饞狗!肉條我自己都沒捨得吃，幾乎全餵了它!
我帶著小狗走進黑洞洞的狗王宮。先是一段漆黑的小路，突然，前方有一張巨大的嘴，一片燈光下有條大狗躺在石座上，傲慢地看了我們一眼。它就是國王，它的右邊是武官：大司馬、驃騎大將軍、先鋒；左邊是一溜文官：司徒、司空、大夫等等。我的小狗沖著國王大叫了幾聲，大王連理也不理。我覺得太可笑了，要不是人給了它個國王的稱號，它可能早就進了熟肉製品廠了。
我們又走進了狗的博物館。這裡有世界各地的名犬。有條馬爾他的狐狸犬，特別好玩，我一叫「馬爾他」，它就跑過來，我就喂它肉條吃。原來它的名字叫馬爾他。這時我的小狗大叫起來，可能是妒忌了吧?看著它的毛上有一塊塊黑，我想起了一部電影里「白比姆黑耳朵」那條狗，就不叫它「馬爾他」，叫它「比姆」。我又喂它一塊肉條，並不住摳摸著它身上光滑的毛。比姆向著我的小狗得意地叫了幾聲，好像在說：「瞧!他還是喜歡我比姆吧?」
時間飛逝，我們就要離開愛犬公園了。小狗，再見!
29.掐頭去尾留中間
四年級時，肖鐵學會了騎車。對於他，這是件人生中的大事。他可以騎著自行車和大人並駕齊驅上街了。
最初學車時，他很膽小，都是他媽媽手把手、跟著車屁股後面跑，連說帶喊教會他的。他自然感觸很深，記憶清楚。因此，當老師出了作文題《我學會了……》，他豪不猶豫地選擇了《我學會了騎車》。
底稿寫出來了，很具體，也較生動。第一段：第一次練車，媽媽扶著后座，他蹬著車，很快就騎走了。第二次，讓媽媽不扶，他自己騎，沒想到騎到馬路牙子上，摔倒在地，把腳弄破了，不敢再騎。第三次，媽媽勸他，鼓勵他要勇敢，他又騎了，起初害怕，讓媽媽還像以前一樣扶住后座，誰想媽媽還是不扶，只是跟著後面跑，他騎得很好。最後，他騎上車上大街，眼瞅著要撞人又要騎到馬路牙子上，可是他靈巧地轉動車把躲過了人……
這樣寫層次清楚，不是不可以，只是總覺得平了些。記述一件事或一個人，是不是有必要把事情的全過程、把人的一生都寫出來呢?一般來講，這樣做在短短一篇作文中往往會費力不討好。伸開五根手指，總不如攥緊一個拳頭有力。吃魚的話，如果掐頭去尾只留中段，做出的熘中段或許更美味無窮。
我把這道理講給肖鐵聽：「如果你從這次騎車中選擇最有印象的一次，會不會更突出呢?」
他經過選擇，留下其中第二次和第三次，刪掉了一頭一尾。由於刪除多餘的文字，可以騰出手來更具體描寫這兩次騎車。比如摔倒前後的具體情景和心情，都比前面的底稿要生動具體，再比如媽媽不扶車在後面跑著鼓勵他，以及媽媽臉上的汗珠，都寫得比以前有了很大進步。
好的作文是改出來的，也是刪出來的。刪的目的是為了集中，為了突出。什麼都想說，或者寫起來不知道如何選擇，往往是孩子寫作文的大敵。要讓孩子懂得臃腫就會淹沒你要突出的中心，而簡練集中就是美，正如同羅丹講的：「什麼叫雕塑，砍掉多餘的石頭就是。」
附:
學騎車
肖鐵
去年夏天，我天天磨媽媽下樓教我學騎車。
這天，媽媽又在車後面扶著我，我在前面蹬，哈哈!我騎得挺穩當了，媽媽扶著我跑了幾圈，突然鬆手了，這一下，我可慌了手腳，大喊：「哎呀!媽!我要摔倒了!」媽媽像沒聽見一樣，就是不來扶車。我真著急了，又大叫著：「媽!快扶著我呀!……」話沒說完，我就沒頭沒腦地撞到馬路牙子上的一棵大楊樹上，我連車帶人都摔倒在它跟前。腳摔破了，屁股摔得生疼，我爬起來一個勁埋怨媽媽：「你怎麼不扶我呀!」
我不敢騎了，一想起剛才摔倒的情景就害怕。媽媽說：「學騎車摔一下不可避免，不能剛遇到一點兒困難就害怕了。人得有毅力，沒有毅力一事無成，騎車也是一樣!」
在媽媽的鼓勵下，我又騎上了車，心想這回媽媽該扶扶我了吧?誰想到媽媽就是不扶我。我很害怕，生怕再摔倒。晃晃悠悠往前騎，車子就像在畫大龍。媽媽在後面跟著我一邊跑，一邊喊：「穩住把，別蹬得太快，別害怕!」媽媽在後面的腳步聲給我增添了信心，心想別讓媽媽失望，勇敢點兒!心裡有了勁，車也就騎得穩當了一些。「對!就這麼騎!穩定把，眼睛往前看……」媽媽還在後面邊跑邊喊，咚咚的腳步聲一直在我車後響著。
我越騎越穩當，越騎越快，風在耳邊呼呼直叫，媽媽在後面都跟不上我了。當我穩穩噹噹騎了幾圈，停下來，回頭沖媽媽喊：「媽!我自己會騎車了!」
媽媽跑過來，高興地拍拍我的肩膀說：「真棒!我相信你只要勇敢，就一定能學會騎車!」這時，我看見媽媽的臉上滾動著晶瑩的汗珠。
30.日記就是作文
在喜歡音樂的人眼中，處處都飄蕩著音符，每一片葉子、每一顆星星，都是一曲美妙的樂曲。在喜歡繪畫的人眼中，處處都渲染著色彩，即使再枯燥的沙漠、再貧瘠的荒野，照樣可以畫出美麗的畫來。
為什麼?因為他們有靈感嗎?因為他們背著五線譜或者畫夾，到處有意去唱、去畫嗎?
並不全是我告訴肖鐵，他們可以去唱去畫進行基本功的訓練，但更多的時候並不是像擠牙膏一樣有意勉強為之。而是他們把音樂和繪畫融入進他們的生命和全部生活之中。於是，他們成為了音樂家和畫家。你應該向他們學習，什麼時候不是為寫作文而寫作文，不是僅僅為了
要達到這樣的地步，除平常有意鍛煉外，堅持記日記就是一種督促自己、培養自己最好的方法。而記日記一定記自己最想記的，同時記得一定要具體、生動。那麼，這樣的日記往往可以自然而然地幫助你成為作文的素材，甚至有時索性就可以是一篇完整的作文。
四年級時，肖鐵到公園開中隊會，實
他眨眨眼睛，有點疑惑：「記中隊會得有意義，我這寫的行嗎?光是寫玩不說，還鬥氣!」
我說：「什麼叫意義?中隊會開得同樣高興，玩得痛快，難道不也是一種意義嗎?你們不是玩完之後還想開這樣的中隊會嗎?不要一提意義，只想著了不起的大事!那樣的話，把許多好的作文素材，你自己先拋掉了!」
他同意了我的看法。這篇作文寫得不錯。我想如果他不是這樣無意記下，而是硬著頭皮琢磨中隊會的意義之後再寫一篇作文，一定不如這一篇。
附:
過關卡
肖鐵
早晨，實
我原以為就這一道關，沒想到沒走多遠，前面又有一道關，我從一個同學手中拿到的題，剛打開紙就答上來了。題是「魚睡覺時為什麼不閉眼?」我答：「魚沒有眼皮怎麼會閉眼?」我得到一束野花做為獎勵。
不一會兒，下一關又到了。這次的題可不簡單：「『玉』字打一國名。」我開始想是錫金，可不對，怎麼也想不出了。我又走呀走呀走到下一關，這次題很簡單：「把風箏的英文單詞拼讀出來。」我剛要拼讀，那同學不讓，說我上一關沒通過，我手裡只有一束野花。我說這一關的題我會呀!那同學還是不讓。我站在那兒等了一會兒，他還是不讓我過關。一氣之下，我拔腿就往前跑，管他呢!
沒想到前面已經沒有關了，沒跑多遠，是一片牡丹園。
31.還談日記
不能要求孩子每篇日記都要記成一篇完整的作文，但要要求養成堅持記日記的習慣。我始終堅信任何一門學問的學成都是艱苦的，是需要花費時間的。經過艱苦的鍛煉，本事才會學到手。
肖鐵5歲時記的日記，現在看看幼稚卻有趣，而且幫助了邁出一步又一步。比如他寫：「今天，我畫了三張水彩畫：有大樹、小草和太陽。今天，我犯了三個錯誤：罵人、打人和扔東西。」又比如6歲時記的日記：「我上自由市場買了一隻小鴨子，我很高興。但是沒有地方放，媽媽把鴨子放在手套里，我怕鴨子悶死；放在小兜里，我還怕把鴨子悶死。後來，媽媽把鴨子用圍巾包好，我抱著回家了。」記得都很簡單，但有情趣，而且知道敘述。這無疑增加了他的興趣，鍛煉了他的能力。這是比單擺浮擱教他一些飄亮的詞要有用。
日記記得多了，肯定會熟能生巧，巧能生花。這道理雖簡單，卻要靠時間來檢驗。只是時間過去再難追回，家長和孩子都明白時卻已經晚了。如今，肖鐵已經寫了6本日記。這6本日記伴他長大，也幫他的作文水平一步步提高。
今年暑假，他和幾個小朋友一起去天文館玩。回來後，他自己寫日記，並且幫助其他小朋友記日記。他像個小大人一樣告訴人家應該記什麼，應該怎麼記才具體、才突出。比如他說不能見什麼寫什麼，要寫其中最生動的一個方面，他說他自己就寫天空動物園，而且就寫動物園四個展館中的春季館，其它都不寫，這樣才集中，才好寫。他讓人家也像他一樣選擇這樣一個館寫自己印象最深的……
看著他小老師一樣認真又有些自以為是地教小朋友然後自己埋下頭來記日記的樣子，我感到日記真是他的一個好朋友，也是家長的一個好幫手。如果沒有這六本日記，任憑家長說薄了嘴唇，作用也不會如現在一樣大。記日記是一種實踐，而且又不是像作文一樣讓孩子感到壓力的實踐。這種實踐日積月累，成為習慣，作文還用發愁嗎?因此，我常對肖鐵這樣講：「作文的提高單靠寫作文不夠，一定要堅持記日記!」沒有量變，談不上質變，道理就是這樣實實在在。
附:
天空動物園
肖鐵
我們走進天文館的天象廳，剛才還是白晝輝煌，過了一會兒隨著燈光變暗，人聲稀少，我們就進入了夜晚，進入了星星的世界。
四圍漆黑一片，大家誰也不說話了，都仰著頭望天空。天空出現了7個大字：「天空中的動物園」。解說員說：「動物園分四個展館，我們先看春季館。」一下子，天空中出現了無數星星。隨著解說員的解說，我知道了獅子座、獵戶座、金牛座、大熊座等著名星座。獅子座的頭像把鐮刀，也像個問號。他是獸中之王，在空中也是星座之王。早在古代我國就把獅子星座的最亮的星喻為軒轅十四，軒轅不就是黃帝的意思嗎?
望著天空星群密布，我好像看到了一個童話，一個天上的傳說。右邊的一隻黃色野牛奔向住宅，金光燦爛，獵人毫無懼色，舉箭射擊，金牛害怕了，不敢前進。左邊的獅子可急了，馬上助戰，張著大嘴來咬獵人，多虧了獵人的大犬、小犬咬住獅子，擋住獅子的去路。這時，巨大的蟹子騎著長蛇殺來，蟹子舞著大鉗子好像在說：「誰敢過來，我就夾死誰!」長蛇跟著吐著舌頭噴著火。人們都跑來了，為了人民，雙子和牧夫挺身而出，牧夫一斧砍掉蛇頭，雙子活捉了巨蟹，大家歡呼起來，又回到了自己的伊甸園。
人總是要戰勝動物的，只要有信心，人就戰無不勝。人把星星編成小組，編成星座，就說明人戰勝星星，戰勝天空，戰勝宇宙。以後，人將戰勝一切!望著這燦爛的夜空，我這樣想。
32.回憶是財富
寫作需要沉澱。
這種沉澱實際是一種經過歲月的磨洗和考驗的結晶，猶如鹽的晶體赫然從海水中誕生。凡是回憶以往的人和事，能記憶猶新的，一定是感動過我們的，或者深刻讓我們難以忘懷的。寫出這樣的事和人，有時候會比寫眼前剛剛發生過的會更容易也更生動。
老師布置下作文題《一個助人為樂的人》，目的訓練同學寫人的本領。肖鐵拿到這題遲遲沒有下筆。班裡助為人樂的同學恐怕會有許多人寫，校外見到助為人樂的人本寥寥無幾，即使見到的也只是帶路、讓座之類寫濫的事。這樣的作文題很端正，很容易把孩子引入一種思想、教育色彩濃郁的範疇，一下子跳不出來。
我對他說：「你回憶一下小時候誰曾幫助過你，讓你難忘?這個幫助過你的人還不就是助人為樂?讓你難忘，說明那助為人樂的事不一般化。」
他開始回憶。我在一旁幫助他回憶。能憶起許多人。在這個社會中生活，誰都會曾經受到過別人的幫助，更何況肖鐵小時候因為我正上大學，他和他媽媽孤零零生活在單位宿舍里，更是得到過許多幫助。
他想起了這件事：小時候半夜突然流鼻血，血流不止，嚇壞了媽媽，是隔壁的王叔叔騎著車送他到的醫院!那一夜，鮮血流紅一臉盆，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那血，那叔叔，讓他很難忘記。
我想起的也是這件事。雖然，那夜我不在家，但想想真後怕，如果不是王叔叔，孩子不知會怎麼樣。王叔叔，一個普通、沉默的工人，當時正在戀愛，平常不大起眼，和孩子及我們全家並沒有什麼來往。突發的事情，會使一個默默的人閃光。寫他，就寫在這突發事情之中的閃光之處。這閃光不是說要拔高，他如何思想高尚，而是寫他在這突發事情之中果斷、見義勇為，以及默默不求回報的行動。有了這些行動，作文就好寫。人物有了血肉，文章也便有了骨架。
回憶幫助了肖鐵。
回憶是寫作的財富。
附:
童年的回憶
肖鐵
王叔叔是我們家的鄰居，就住在隔壁。他高高的個子，瘦瘦的臉龐，平時不愛講話。可哪家有了困難，他都默默地幫助別人。
那年夏天半夜裡，我突然流鼻血，趕巧爸爸不在家，媽媽打來好幾盆水，給我洗鼻子，一連幾盆水都染得通紅，血還在不住地流，有時甚至從嘴裡都會溢出血來，媽媽嚇壞了，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一邊哭，一邊不由自主地念：「這可怎麼辦呀!」
媽媽的哭聲驚動了隔壁的王叔叔。他披著衣服急步跑了過來，剛要開口問怎麼了，就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地上、床上、衣服上都是血。王叔叔急忙對媽媽說：「還待著幹嗎?趕快去醫院!」「這大晚上的，哪兒有車呀，叫我們娘倆怎麼辦呀?」媽媽一邊撓著頭皮，一邊哭著。
王叔叔沒再說什麼，轉身跑出屋，不一會兒推來自行車，在門外喊了兩個字：「快走!」媽媽趕緊抓起毛巾被，裹起我坐到他車的后座上。只聽兩邊嗖嗖的風聲和媽媽的感謝的聲音：「太謝謝你了!」「沒啥，抱緊孩子!」上坡，下坡，過了好半天，只聽吱地一聲車閘聲，醫院到了。一雙大手抱住了我，王叔叔對媽媽說：「我送孩子到急診室，你去挂號!」這時，我摸摸糊糊地看到了王叔叔臉上淌著汗珠，血已經染紅了他的白襯衫。我真想說聲謝謝，可因流血過多沒有力氣，就昏倒在他的懷裡……
第二天清早，我的病情有了好轉。媽媽抱著我從急診室里走出來，我看見王叔叔正坐在醫院走廊白色的長椅上，他在等著我呢!一見到我，他立刻走出醫院，推來了自行車……
33.一口咬著陷
要求孩子作文寫開頭，最好是開門見山，有什麼就說什麼，不要文縐縐抒情、繞彎子，或者點題一類的大白話。自然，同時一下子讓人家知道你要講什麼，這就是好開頭。我對肖鐵常打這樣的比方：「就好像吃包子，讓人一口咬著餡，不要咬了好幾口，還是皮。皮太厚、餡太少，開頭冗長是一個常犯的毛病。」
許多作文的內容是寫以前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因此，肖鐵寫作文的開頭常要寫上一段「每當看到什麼……就想起那一年……」或者「雖然事情過去了許多年，這件事一直還浮現在我的腦海里……」並不是說這樣的開頭統統都是多餘，但總讓人感到似曾相識，可以用在任何一篇文章的前面，就是老師講的文章「穿靴戴帽，」使得開頭成為一種程式，而缺少了孩子的生氣。
像以前我曾舉過的肖鐵作文例子《學騎車》，在開頭原來有這樣一段：「每當我騎著車穿行在北京的大街小巷時，就會想起我學騎車時媽媽對我的關心。當時，我還直埋怨媽媽呢!」我就建議他把這個司空見慣同時顯得多餘的開頭刪掉。
這次作文題，老師布置的是《記一件親身經歷的事》。他寫的是養蠶，倒也生動有趣，尤其是不經意之中蠶未能結繭而死的悵然，寫得確實是從生活實際而來的真切感受。只是文章的開頭同《學騎車》一樣，有這樣一段。
「我特別想念我那一隻只蠶寶寶。當楊銘剛抱來十幾隻蠶的時候，它們蠕動著，綠色的頭搖晃著，我一看就知道它們一定是聰明、可愛、頑皮的小傢伙。」
同《學騎車》的開頭一樣，刪去也須一口咬著餡，不更好嗎」他聽從了這個意見，從第二段直接開始了文章。
附:
我養蠶寶寶
肖鐵
那還是去年，十幾隻蠶寶寶扭動著雪白的身體，焦急地爬動著，發現輕微的碰撞聲，好像在說：「餓死我了，餓死我了!」那時，我還不知道桑葉什麼樣，就到處找桑樹。沒想到我家門前那棵矮矮一人高的樹就是桑樹，我急忙摘了幾片，跑上樓。為了保鮮，我把桑葉放在冰箱里，又怕蠶吃了過於涼的東西要拉稀，於是每次蠶吃食時，我總提前30分鐘就把桑葉拿出來泡在水裡。蠶吃了水靈靈的桑葉，長得可快呢，不幾天就變成白白胖胖的大寶寶了。
一次，我想看看蠶吃不吃別的葉子，拿了一片菜葉喂它。蠶寶寶慢慢地爬上去，頭動動，好像在嗅，然後就走開了。我又放了一片桑葉，它迅速地爬過來，連聞都沒聞便吃了起來，發出沙沙的響聲，一連吃了好幾片，也不撐得慌，真饞!
過了幾個星期，好幾隻蠶不見了，瓶里只剩下了白白仿棰形的球。當時我還沒見過蠶繭，急去問媽媽。媽媽說：「這就是蠶繭，阿姨就從這裡抽出絲，織成絲綢。」「要在這麼厚的繭子里不吃不喝，會不會餓死呢?」我問媽媽。媽媽告訴我：「不會的，以前要吃得特別多，在蠶繭里它就消化存下來的養料，就像駱駝一樣，把營養存在駝峰里，等到沒有食物時候吃。」
一次，我拿出幾個沒成繭的蠶，讓它們晒晒太陽，散散步。結果，忘了把一隻放回瓶。第二天，寫字檯上一片白，白中還有一個小紅點。原來，蠶因為沒有支架沒法織成橢圓形的繭，只得織成一個平面。蠶已經死了。小小的蠶吃的是綠葉，卻把雪白的絲綢貢獻給人類。可我卻這樣大意。以後，我再也不敢馬虎了。過了幾天，結成的繭裂了一道縫，從裡面鑽出了一隻蛾子。
以後，蛾子產下了灰褐色的卵。現在，我就等下一代的蠶寶寶出生了。我想再養蠶，一定會養得更好，因為我多少有經驗了。
34.戛然而止
好的作文結尾同開頭一樣，都應該是自然的，同樣要乾淨利索脆，不要拖泥帶水，像個甩鼻涕的臟孩子。
在作文結尾，孩子很容易犯的毛病一是把話說滿，把弓拉滿，沒有了一點餘地；一是遊離作文主旨之外又羅嗦起其它的人或事，如一瓶水本來已滿還要蓄水，結果溢出瓶口；再一更多出現的則是為了首尾呼應而加上一兩句可有可無的話。孩子剛剛學過首尾呼應的這種方法，總想用用痛快痛快。
好的結尾，當然不僅僅只為了乾淨，還有其他作用，比如餘味不絕、啟迪綿綿、遐思悠悠等。但孩子初學作文時，這些要求寧可先做不到，先必須要做到的則是乾淨，停止時戛然而止，絕不要畫蛇添足或節外生枝。
老師帶同學秋遊潭柘寺和石花洞，回來要求寫作文。肖鐵寫了一篇《秋遊潭柘寺》。這是一篇記敘文，老師要求依照語文課第11課《游善卷洞》為範文寫作。肖鐵記敘遊覽潭柘寺的層次清楚，寺中景物也描寫較為生動，老師尤其表揚了他的過渡極為自然、妥貼，只是批評了他的結尾遊離了中心。
且看他是如何寫這一段結尾的。
「離開觀音殿，迎面上山的遊人越來越多。我回頭再望那觀音殿，不禁心想：這麼多遊人有多少還會像以前那些信徒在拜磚上虔誠地燒香磕頭」有多少人只是為來遊玩把香煙可樂瓶到處亂扔，在竹林上亂寫『到此一游』?又有多少人到這裡觀賞文物古迹學習歷史知識，更加熱愛我們古老的中華民族歷史呢?」
顯然，老師的意見是很對的，這一段確實如斜刺出一枝多餘的枝條，破壞了整篇作文的統一、諧合。於是，肖鐵這樣重新修改了一遍結尾：
「告別古樹，穿過竹林，我們向山下走去，迎面上山的遊人越來越多。秋天的潭枯寺是多麼迷人呀，我真捨不得離開它!」
這樣就好嗎?如果沒有更好的結尾，也不要「秋天的潭枯寺真美啊」的無謂抒情，索性統統刪去，就寫到「迎面上山的遊人越來越多」，句號改刪節號收尾，戛然而止，是不是更好?
附:
秋遊潭枯寺
肖鐵
正值秋天，老師帶我們遊覽潭柘寺。潭柘寺位於北京西山，距離城約90華里。相傳在一千多年前的西晉就建造了這座寺廟。因為山上有龍潭和柘樹，所以人們叫它「潭柘寺」。
汽車在盤山路上迂迴向上，遠遠地，我們就看到灰色的山門高大而莊嚴。在遠處看，寺院坐北朝南，山門後大殿一座又一座，背靠寶珠峰，層層疊疊，像一個個階梯，最後隱沒在白雲纏繞的深山之中。潭柘寺的建築巧妙地利用了當地的自然環境，大殿依山而造，氣象萬千，我不禁為之驚嘆。
穿過山門，我們來到了天王殿。殿中央供奉著大肚彌勒佛。它工藝精湛，全身塗了金粉，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它挺著大肚子得意安詳盤膝坐在石桌上笑著。彌勒佛兩邊是四尊天王。一位老者指著它們告訴我：「手持琵琶的叫持國天王；手持寶劍的叫增長天王；手中纏繞神龍的叫廣目天王；右手持傘左手持銀鼠的叫多聞天王。」我順著老者手指的方向看，果然是如此，它們腳下還各踩著兩個小鬼，有的小鬼扛著天王的腳，有的被天王的腳踩著。天王和小鬼齜牙瞪眼的，顯示了古剎的威嚴。要是夜裡看見了，真讓人能嚇破了膽。
我們走出天王殿，沿著石鋪小路來到大雄寶殿，是寺中最大最雄偉的。殿中供奉著佛主釋迦牟尼，足有20多米高，慈眉善目，半睜著眼，頭圍藍色飄帶，雙手合十，彷彿還在給弟子津津有味傳授經文。
古寺後有兩棵巨大古老的銀杏樹。有一棵高大挺拔的叫「帝王樹」，相傳是乾隆皇帝封名的，種植於遼代，有一千多歲了，另一棵叫「配王樹」，是後來種的。它們古老蒼勁，在秋風中飄動著一片片金黃色的葉子，那一圈圈年輪記載著歷史的淪桑。
告別古樹，穿過竹林，我們向山下走去，迎面上山的人越來越多……
第三十二輯還談日記
肖復興
不能要求孩子每篇日記都要記成一篇完整的作文，但要要求養成堅持記日記的習慣。我始終堅信任何一門學問的學成都是艱苦的，是需要花費時間的。經過艱苦的鍛煉，本事才會學到手。
肖鐵5歲時記的日記，現在看看幼稚卻有趣，而且幫助了邁出一步又一步。比如他寫：「今天，我畫了三張水彩畫：有大樹、小草和太陽。今天，我犯了三個錯誤：罵人、打人和扔東西。」又比如6歲時記的日記：「我上自由市場買了一隻小鴨子，我很高興。但是沒有地方放，媽媽把鴨子放在手套里，我怕鴨子悶死；放在小兜里，我還怕把鴨子悶死。後來，媽媽把鴨子用圍巾包好，我抱著回家了。」記得都很簡單，但有情趣，而且知道敘述。這無疑增加了他的興趣，鍛煉了他的能力。這是比單擺浮擱教他一些飄亮的詞要有用。
日記記得多了，肯定會熟能生巧，巧能生花。這道理雖簡單，卻要靠時間來檢驗。只是時間過去再難追回，家長和孩子都明白時卻已經晚了。如今，肖鐵已經寫了6本日記。這6本日記伴他長大，也幫他的作文水平一步步提高。
今年暑假，他和幾個小朋友一起去天文館玩。回來後，他自己寫日記，並且幫助其他小朋友記日記。他像個小大人一樣告訴人家應該記什麼，應該怎麼記才具體、才突出。比如他說不能見什麼寫什麼，要寫其中最生動的一個方面，他說他自己就寫天空動物園，而且就寫動物園四個展館中的春季館，其它都不寫，這樣才集中，才好寫。他讓人家也像他一樣選擇這樣一個館寫自己印象最深的……
看著他小老師一樣認真又有些自以為是地教小朋友然後自己埋下頭來記日記的樣子，我感到日記真是他的一個好朋友，也是家長的一個好幫手。如果沒有這六本日記，任憑家長說薄了嘴唇，作用也不會如現在一樣大。記日記是一種實踐，而且又不是像作文一樣讓孩子感到壓力的實踐。這種實踐日積月累，成為習慣，作文還用發愁嗎?因此，我常對肖鐵這樣講：「作文的提高單靠寫作文不夠，一定要堅持記日記!」沒有量變，談不上質變，道理就是這樣實實在在。
［附］天空動物園
肖鐵
我們走進天文館的天象廳，剛才還是白晝輝煌，過了一會兒隨著燈光變暗，人聲稀少，我們就進入了夜晚，進入了星星的世界。
四圍漆黑一片，大家誰也不說話了，都仰著頭望天空。天空出現了7個大字：「天空中的動物園」。解說員說：「動物園分四個展館，我們先看春季館。」一下子，天空中出現了無數星星。隨著解說員的解說，我知道了獅子座、獵戶座、金牛座、大熊座等著名星座。獅子座的頭像把鐮刀，也像個問號。他是獸中之王，在空中也是星座之王。早在古代我國就把獅子星座的最亮的星喻為軒轅十四，軒轅不就是黃帝的意思嗎?
望著天空星群密布，我好像看到了一個童話，一個天上的傳說。右邊的一隻黃色野牛奔向住宅，金光燦爛，獵人毫無懼色，舉箭射擊，金牛害怕了，不敢前進。左邊的獅子可急了，馬上助戰，張著大嘴來咬獵人，多虧了獵人的大犬、小犬咬住獅子，擋住獅子的去路。這時，巨大的蟹子騎著長蛇殺來，蟹子舞著大鉗子好像在說：「誰敢過來，我就夾死誰!」長蛇跟著吐著舌頭噴著火。人們都跑來了，為了人民，雙子和牧夫挺身而出，牧夫一斧砍掉蛇頭，雙子活捉了巨蟹，大家歡呼起來，又回到了自己的伊甸園。
人總是要戰勝動物的，只要有信心，人就戰無不勝。人把星星編成小組，編成星座，就說明人戰勝星星，戰勝天空，戰勝宇宙。以後，人將戰勝一切!望著這燦爛的夜空，我這樣想。
第三十三輯回憶是財富
肖復興
寫作需要沉澱。
這種沉澱實際是一種經過歲月的磨洗和考驗的結晶，猶如鹽的晶體赫然從海水中誕生。凡是回憶以往的人和事，能記憶猶新的，一定是感動過我們的，或者深刻讓我們難以忘懷的。寫出這樣的事和人，有時候會比寫眼前剛剛發生過的會更容易也更生動。
老師布置下作文題《一個助人為樂的人》，目的訓練同學寫人的本領。肖鐵拿到這題遲遲沒有下筆。班裡助為人樂的同學恐怕會有許多人寫，校外見到助為人樂的人本寥寥無幾，即使見到的也只是帶路、讓座之類寫濫的事。這樣的作文題很端正，很容易把孩子引入一種思想、教育色彩濃郁的範疇，一下子跳不出來。
我對他說：「你回憶一下小時候誰曾幫助過你，讓你難忘?這個幫助過你的人還不就是助人為樂?讓你難忘，說明那助為人樂的事不一般化。」
他開始回憶。我在一旁幫助他回憶。能憶起許多人。在這個社會中生活，誰都會曾經受到過別人的幫助，更何況肖鐵小時候因為我正上大學，他和他媽媽孤零零生活在單位宿舍里，更是得到過許多幫助。
他想起了這件事：小時候半夜突然流鼻血，血流不止，嚇壞了媽媽，是隔壁的王叔叔騎著車送他到的醫院!那一夜，鮮血流紅一臉盆，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那血，那叔叔，讓他很難忘記。
我想起的也是這件事。雖然，那夜我不在家，但想想真後怕，如果不是王叔叔，孩子不知會怎麼樣。王叔叔，一個普通、沉默的工人，當時正在戀愛，平常不大起眼，和孩子及我們全家並沒有什麼來往。突發的事情，會使一個默默的人閃光。寫他，就寫在這突發事情之中的閃光之處。這閃光不是說要拔高，他如何思想高尚，而是寫他在這突發事情之中果斷、見義勇為，以及默默不求回報的行動。有了這些行動，作文就好寫。人物有了血肉，文章也便有了骨架。
回憶幫助了肖鐵。
回憶是寫作的財富。
［附］童年的回憶
肖鐵
王叔叔是我們家的鄰居，就住在隔壁。他高高的個子，瘦瘦的臉龐，平時不愛講話。可哪家有了困難，他都默默地幫助別人。
那年夏天半夜裡，我突然流鼻血，趕巧爸爸不在家，媽媽打來好幾盆水，給我洗鼻子，一連幾盆水都染得通紅，血還在不住地流，有時甚至從嘴裡都會溢出血來，媽媽嚇壞了，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一邊哭，一邊不由自主地念：「這可怎麼辦呀!」
媽媽的哭聲驚動了隔壁的王叔叔。他披著衣服急步跑了過來，剛要開口問怎麼了，就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地上、床上、衣服上都是血。王叔叔急忙對媽媽說：「還待著幹嗎?趕快去醫院!」「這大晚上的，哪兒有車呀，叫我們娘倆怎麼辦呀?」媽媽一邊撓著頭皮，一邊哭著。
王叔叔沒再說什麼，轉身跑出屋，不一會兒推來自行車，在門外喊了兩個字：「快走!」媽媽趕緊抓起毛巾被，裹起我坐到他車的后座上。只聽兩邊嗖嗖的風聲和媽媽的感謝的聲音：「太謝謝你了!」「沒啥，抱緊孩子!」上坡，下坡，過了好半天，只聽吱地一聲車閘聲，醫院到了。一雙大手抱住了我，王叔叔對媽媽說：「我送孩子到急診室，你去挂號!」這時，我摸摸糊糊地看到了王叔叔臉上淌著汗珠，血已經染紅了他的白襯衫。我真想說聲謝謝，可因流血過多沒有力氣，就昏倒在他的懷裡……
第二天清早，我的病情有了好轉。媽媽抱著我從急診室里走出來，我看見王叔叔正坐在醫院走廊白色的長椅上，他在等著我呢!一見到我，他立刻走出醫院，推來了自行車……
34一口咬著餡
要求孩子作文寫開頭，最好是開門見山，有什麼就說什麼，不要文縐縐抒情、繞彎子，或者點題一類的大白話。自然，同時一下子讓人家知道你要講什麼，這就是好開頭。我對肖鐵常打這樣的比方：「就好像吃包子，讓人一口咬著餡，不要咬了好幾口，還是皮。皮太厚、餡太少，開頭冗長是一個常犯的毛病。」
許多作文的內容是寫以前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因此，肖鐵寫作文的開頭常要寫上一段「每當看到什麼……就想起那一年……」或者「雖然事情過去了許多年，這件事一直還浮現在我的腦海里……」並不是說這樣的開頭統統都是多餘，但總讓人感到似曾相識，可以用在任何一篇文章的前面，就是老師講的文章「穿靴戴帽，」使得開頭成為一種程式，而缺少了孩子的生氣。
像以前我曾舉過的肖鐵作文例子《學騎車》，在開頭原來有這樣一段：「每當我騎著車穿行在北京的大街小巷時，就會想起我學騎車時媽媽對我的關心。當時，我還直埋怨媽媽呢!」我就建議他把這個司空見慣同時顯得多餘的開頭刪掉。
這次作文題，老師布置的是《記一件親身經歷的事》。他寫的是養蠶，倒也生動有趣，尤其是不經意之中蠶未能結繭而死的悵然，寫得確實是從生活實際而來的真切感受。只是文章的開頭同《學騎車》一樣，有這樣一段。
「我特別想念我那一隻只蠶寶寶。當楊銘剛抱來十幾隻蠶的時候，它們蠕動著，綠色的頭搖晃著，我一看就知道它們一定是聰明、可愛、頑皮的小傢伙。」
同《學騎車》的開頭一樣，刪去也須一口咬著餡，不更好嗎」他聽從了這個意見，從第二段直接開始了文章。
附:
我養蠶寶寶
肖鐵
那還是去年，十幾隻蠶寶寶扭動著雪白的身體，焦急地爬動著，發現輕微的碰撞聲，好像在說：「餓死我了，餓死我了!」那時，我還不知道桑葉什麼樣，就到處找桑樹。沒想到我家門前那棵矮矮一人高的樹就是桑樹，我急忙摘了幾片，跑上樓。為了保鮮，我把桑葉放在冰箱里，又怕蠶吃了過於涼的東西要拉稀，於是每次蠶吃食時，我總提前30分鐘就把桑葉拿出來泡在水裡。蠶吃了水靈靈的桑葉，長得可快呢，不幾天就變成白白胖胖的大寶寶了。
一次，我想看看蠶吃不吃別的葉子，拿了一片菜葉喂它。蠶寶寶慢慢地爬上去，頭動動，好像在嗅，然後就走開了。我又放了一片桑葉，它迅速地爬過來，連聞都沒聞便吃了起來，發出沙沙的響聲，一連吃了好幾片，也不撐得慌，真饞!
過了幾個星期，好幾隻蠶不見了，瓶里只剩下了白白仿棰形的球。當時我還沒見過蠶繭，急去問媽媽。媽媽說：「這就是蠶繭，阿姨就從這裡抽出絲，織成絲綢。」「要在這麼厚的繭子里不吃不喝，會不會餓死呢?」我問媽媽。媽媽告訴我：「不會的，以前要吃得特別多，在蠶繭里它就消化存下來的養料，就像駱駝一樣，把營養存在駝峰里，等到沒有食物時候吃。」
一次，我拿出幾個沒成繭的蠶，讓它們晒晒太陽，散散步。結果，忘了把一隻放回瓶。第二天，寫字檯上一片白，白中還有一個小紅點。原來，蠶因為沒有支架沒法織成橢圓形的繭，只得織成一個平面。蠶已經死了。小小的蠶吃的是綠葉，卻把雪白的絲綢貢獻給人類。可我卻這樣大意。以後，我再也不敢馬虎了。過了幾天，結成的繭裂了一道縫，從裡面鑽出了一隻蛾子。
以後，蛾子產下了灰褐色的卵。現在，我就等下一代的蠶寶寶出生了。我想再養蠶，一定會養得更好，因為我多少有經驗了。
35戛然而止
好的作文結尾同開頭一樣，都應該是自然的，同樣要乾淨利索脆，不要拖泥帶水，像個甩鼻涕的臟孩子。
在作文結尾，孩子很容易犯的毛病一是把話說滿，把弓拉滿，沒有了一點餘地；一是遊離作文主旨之外又羅嗦起其它的人或事，如一瓶水本來已滿還要蓄水，結果溢出瓶口；再一更多出現的則是為了首尾呼應而加上一兩句可有可無的話。孩子剛剛學過首尾呼應的這種方法，總想用用痛快痛快。
好的結尾，當然不僅僅只為了乾淨，還有其他作用，比如餘味不絕、啟迪綿綿、遐思悠悠等。但孩子初學作文時，這些要求寧可先做不到，先必須要做到的則是乾淨，停止時戛然而止，絕不要畫蛇添足或節外生枝。
老師帶同學秋遊潭柘寺和石花洞，回來要求寫作文。肖鐵寫了一篇《秋遊潭柘寺》。這是一篇記敘文，老師要求依照語文課第11課《游善卷洞》為範文寫作。肖鐵記敘遊覽潭柘寺的層次清楚，寺中景物也描寫較為生動，老師尤其表揚了他的過渡極為自然、妥貼，只是批評了他的結尾遊離了中心。
且看他是如何寫這一段結尾的。
「離開觀音殿，迎面上山的遊人越來越多。我回頭再望那觀音殿，不禁心想：這麼多遊人有多少還會像以前那些信徒在拜磚上虔誠地燒香磕頭」有多少人只是為來遊玩把香煙可樂瓶到處亂扔，在竹林上亂寫『到此一游』?又有多少人到這裡觀賞文物古迹學習歷史知識，更加熱愛我們古老的中華民族歷史呢?」
顯然，老師的意見是很對的，這一段確實如斜刺出一枝多餘的枝條，破壞了整篇作文的統一、諧合。於是，肖鐵這樣重新修改了一遍結尾：
「告別古樹，穿過竹林，我們向山下走去，迎面上山的遊人越來越多。秋天的潭枯寺是多麼迷人呀，我真捨不得離開它!」
這樣就好嗎?如果沒有更好的結尾，也不要「秋天的潭枯寺真美啊」的無謂抒情，索性統統刪去，就寫到「迎面上山的遊人越來越多」，句號改刪節號收尾，戛然而止，是不是更好?
附:
秋遊潭枯寺
肖鐵
正值秋天，老師帶我們遊覽潭柘寺。潭柘寺位於北京西山，距離城約90華里。相傳在一千多年前的西晉就建造了這座寺廟。因為山上有龍潭和柘樹，所以人們叫它「潭柘寺」。
汽車在盤山路上迂迴向上，遠遠地，我們就看到灰色的山門高大而莊嚴。在遠處看，寺院坐北朝南，山門後大殿一座又一座，背靠寶珠峰，層層疊疊，像一個個階梯，最後隱沒在白雲纏繞的深山之中。潭柘寺的建築巧妙地利用了當地的自然環境，大殿依山而造，氣象萬千，我不禁為之驚嘆。
穿過山門，我們來到了天王殿。殿中央供奉著大肚彌勒佛。它工藝精湛，全身塗了金粉，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它挺著大肚子得意安詳盤膝坐在石桌上笑著。彌勒佛兩邊是四尊天王。一位老者指著它們告訴我：「手持琵琶的叫持國天王；手持寶劍的叫增長天王；手中纏繞神龍的叫廣目天王；右手持傘左手持銀鼠的叫多聞天王。」我順著老者手指的方向看，果然是如此，它們腳下還各踩著兩個小鬼，有的小鬼扛著天王的腳，有的被天王的腳踩著。天王和小鬼齜牙瞪眼的，顯示了古剎的威嚴。要是夜裡看見了，真讓人能嚇破了膽。
我們走出天王殿，沿著石鋪小路來到大雄寶殿，是寺中最大最雄偉的。殿中供奉著佛主釋迦牟尼，足有20多米高，慈眉善目，半睜著眼，頭圍藍色飄帶，雙手合十，彷彿還在給弟子津津有味傳授經文。
古寺後有兩棵巨大古老的銀杏樹。有一棵高大挺拔的叫「帝王樹」，相傳是乾隆皇帝封名的，種植於遼代，有一千多歲了，另一棵叫「配王樹」，是後來種的。它們古老蒼勁，在秋風中飄動著一片片金黃色的葉子，那一圈圈年輪記載著歷史的淪桑。
告別古樹，穿過竹林，我們向山下走去，迎面上山的人越來越多……
教孩子寫作文，老師家長應該先提升自己。」「語言優美不是作文的第一要求。」「如果教孩子寫漂亮的違心話，會害了他一輩子。」
日前，著名作家肖復興來到體育東路小學，與廣州的一線語文教師交流，共同探討小學作文面臨的困境和解決之道。
肖復興早年的作文和寫作曾得到葉聖陶、葉至善的精心指導，在對自己兒子肖鐵的指導方面深得名家之道。肖鐵高二作文就被選入廣東高考語文試卷，高中畢業考入北大中文系，並成為中國作家協會最年輕的會員，作品曾獲得第八屆冰心圖書獎，並被譯成德文在歐洲出版，現在美國芝加哥大學攻讀博士學位。
曾經當過小學、中學
寫作文是邁向成人第一步
「小學的科目里，語文是基礎，作文則是拉開差距的關鍵，」肖復興說，「從三年級開始學寫作文，孩子從讀別人寫的課文，轉變為讓別人讀自己的作文，是第一次向成人世界表達自己，標誌著真正步入了有知識的童年。」
肖復興反對為了考試寫好作文，「在寫作文之前，孩子是整個社會最弱勢的群體，在家得聽父母的，在學校得聽老師的，走到街上還得聽警察叔叔的，成人世界永遠在向他們發號施令。作文給了孩子表達訴求的機會，這才是作文的根本，在作文面前，成人和孩子完全民主平等。」
寫別人的話和寫自己的話
一位小學語
「這種習慣最初也是大人教的，學生應付考試寫扭曲的作文也是評價體系導致的，」肖復興認為，「老師家長應在第一次發現這種苗頭的時候予以糾正。」
肖復興舉例：肖鐵小學時寫一篇描寫冬天冷的作文，從頭到尾都是「滴水成冰，朔風刺骨」之類的話，還很為自己掌握的辭彙漂亮豐富而得意。肖復興沒表揚，讓兒子走出家門，到冬天的汽車站去觀察。肖鐵發現「等車的人冷得在台階上直蹦」，「擠滿了人的公共汽車一開門，就會有一團白氣冒出來」，「大風吹跑了騎車人的帽子，騎車人去追帽子，大風又吹倒了他的自行車」。
肖復興表揚了這些細微的觀察：「前面寫的冷，是別人的冷，只有你觀察到的這些，才是屬於你自己的冷。」
不能一味強調語言優美
小學高級教師何捷發現，很多老師對孩子的作文要求是「寧可濃妝粉飾，也不素麵朝天」，一味強調語言優美，使作文出現嚴重的成人化傾向。
肖復興舉了作家蕭紅《呼蘭河傳》中的一段樸素描寫為例：「倭瓜願意爬上架就爬上架，願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黃瓜願意開個黃花就開個黃花，願意結個黃瓜就結個黃瓜……」他以此告訴孩子，要學慣用這樣樸素的語言表達自己內心最真的情感。當4歲的肖鐵登泰山看日出後寫出：「太陽使勁蹦了出來。」肖復興感到很欣慰。
老師引路不該當「門神」
「究竟怎麼讓孩子不害怕寫作文？」這是最多人問肖復興的一個問題。很多老師的作文啟蒙，都是告訴孩子作文很難，很重要，關係到就業與成才，於是恐懼感從孩子認識作文起就如影隨形。
肖復興認為，孩子最初的作文練習，就如同最初學步一樣，必須有大人拉他一把，彎下腰來和他一起蹣跚幾步，讓他心中不怕，並養成良好的習慣。老師家長應該是習作的引路人，而不是寫作殿堂旁的猙獰門神。
肖鐵上小學前，一天從動物園回家，肖復興對兒子說：「你用一兩句話形容一下你印象最深的動物，隨便說，想怎麼說就怎麼說！」肖鐵便信口開河：「白熊，我知道你為什麼這麼白，因為是北極的冰雪把你染的……」肖復興立刻告訴兒子：「這就是作文。」肖鐵眨眨眼，不難嘛！
學生作文差多因老師讀書少
曾經當過小學老師的肖復興對現在的小學教育提出批評：「很多老師以為，自己怎麼樣也比個幾歲的孩子知道得多，就不肯多學習，有的老師甚至只是當自己是個孩子王。」
肖復興認為，如果孩子是一碗水，老師只拿一碗水來和他們碰是不行的，老師至少得是一桶水，甚至更多。「作文也好，其他知識的學習也好，學做人做事也好，如果老師缺少讀書，缺少學習，想教好孩子是很難的。」
家長如何幫孩子學寫作文？孩子不願給家長看怎麼辦？肖復興認為，家長應該是陪著孩子一起走過來的，孩子從你那裡得到幫助，信任你，才會給你看。在看的過程中，不要老打擊他。家長的信任和耐心最重要，要容忍孩子，多反思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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