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土紛爭與中東亂局

俄土紛爭與中東亂局

由於土耳其擊落俄國戰機，俄土關係鬧得不亦樂乎，你發狠話，我發狠話，似乎劍拔弩張，真要幹上一仗。尤其俄羅斯，一再提到其核炮仗，似乎誰要跟它過上幾招，走上幾個回合，就會祭起那物事，請你吃幾枚丸子彈。其實俄羅斯說這種狠話，已經不是第一遭，不是第二遭，而是若干遭，若干年，自蘇俄時代就說起，一到事不順心，一旦聽到一些響動，就要把核家底搬出來曬一曬，已經是慣例，已經成了消齋經。不必多所瞻顧。

俄土兩國，可以說是宿敵，是一對歡喜冤家，其恩怨不是幾年，幾十年，而是數百年。在俄羅斯人從韃靼人的馬靴下掙脫出來，自立為王的幾乎同時，奧斯曼土耳其帝國也在開疆拓土。所謂此消彼長，進入十八、十九世紀，奧斯曼帝國漸衰，沙俄帝國漸強，兩國在外高加索，在黑海沿岸，在中東歐平原，展開了激烈爭奪，列賓的名畫《查波羅什人寫信給土耳其蘇丹》就是在這一時期畫成的，有著明顯的借古喻今意味。當然，在這一場爭奪中，土耳其敗多勝少，去年被俄羅斯重新納入囊中的克里木就是那時歸屬俄羅斯的。一戰中，奧斯曼帝國參加同盟國，戰敗後，奧斯曼帝國解體，奧斯曼經數百年擴張之地，相繼獨立。鷸蚌相爭，漁人得利，由於俄羅斯之地緣優勢，得利最大者自然是俄羅斯，俄1917年便退出了歐戰，但1918年歐戰結束後，俄不僅不費吹灰之力收回了布加勒斯特條約割讓給德國的領土，也乘奧斯曼帝國解體順手揀了些便宜。

當然，俄國的最大成功是在東方，馬克思曾經說：「俄國不花一文錢，不出動一兵一卒，而比任何參戰國得到更多的好處」這是指發生在天朝的第二次鴉片戰爭說的。俄國在東方獲得的利益當然不止於此，比這還要多得多，比它在西方，在中近東獲得的全部利益加起來還要大得多。然而，土耳其人是小心眼，缺少君子氣度，對過去總不能遺忘，總是耿耿於懷，總對俄羅斯心存芥蒂，此之謂舊仇。俄羅斯此番親自披掛，開上飛機，掛上炸彈，轟炸伊斯蘭國，大顯神威，欲一鼓奏凱，一炸蕩平伊斯蘭國，這本來也是土耳其的願望，無如俄羅斯還有一個小九九，那就是要保巴薩爾留在敘利亞的總統座上，為自己在中東戰略棋盤上留一枚棋子，那就免不了誤炸土耳其支持的溫和反對派，如土庫曼人的營盤；此之謂新恨。11月24日，土耳其擊落俄羅斯戰機，未必不是這種小心眼作怪，土耳其稱是俄戰機侵犯其領空，屢打招呼，俄機卻不予理會，還拿出了錄音作證據。俄方卻有另說，各持一端，公說公的理，婆說婆的理。孰非孰是，除了天曉得，恐怕只有當事者曉得。現在普總是高調強勢，安導彈，派軍艦，放狠話。土耳其雖然放身段，下矮裝，表痛心，卻不說道歉二字。這兩天還鬧到你扣我的船，我扣你的船，不可開交。

翻一翻近年歷史，誤擊事件還真不少，俄國曾兩度擊落韓國客機，尤其1991年9月1日在遠東庫頁島（薩哈林島）附近公海上，俄擊落韓國KAL007號客機，使240餘名生靈魂歸枉死城；也曾在其濱海地區炮擊我漁船，並追出數十海浬。美國也在波斯灣擊落伊朗客機，造成290人罹難。最近的一次要數馬航MH17，其在烏東三州叛軍盤據區內被擊落，298人罹難，被誰擊落至今無結論。荷蘭人說，今年10月後公布調查結果，今年還剩十餘天，看來是公布不成了。嗚呼，欺軟怕惡，國際亦然。例子說明，誤擊別國飛機，不始於土耳其，不止於土耳其，從或然性說，俄的概率大得多。

俄土會不會真正干一仗？恐怕不會，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俄國已非當年俄國，土耳其也非當年奄奄一息的奧斯曼帝國。雖然俄國號稱目前世界二霸王，土耳其也算得一個地區強國，何況土耳其或掌控著博斯普魯斯和達達尼爾兩個海峽，將兩個海峽堵住，俄羅斯的黑海艦隊就會變成黑湖艦隊，只能在黑湖裡轉圈圈，對於其當下支持巴薩爾政權，毫無益處。何況俄土之戰一開，俄羅斯就會兩線作戰，加上烏克蘭，就是三線作戰，為兵家所不取。小打，只能傷及皮毛，於事何補？大打，土耳其後面還有個北約，北約已經發話，要幫助土耳其保護其領空。當然，俄羅斯不是還有鎮洞之寶核棒棰？每到關節點，俄羅斯都要揮舞那話兒，最近從總統到防長都一再提到核大棒。翻翻報紙，就會發現，曬核家底，威脅甩核炮仗的，俄羅斯數第一。

俄羅斯真願意在中東與北約大幹一仗，甚至打核大戰？恐怕不會。如此動武的價值太低，核門檻太低。尤其俄國現今的處境，沒有必要，也沒有能力大幹一場。時間是最好的淡化劑，洗白劑，俄土之爭，會隨著時間推移慢慢淡化，漸漸洗白。

伊斯蘭國的問題解決起來，比想像的還難。去年美國開始轟炸IS，人們很是高興了一陣子，以為IS立即會收刀揀卦，捲鋪蓋捲逃之夭夭。殊料美國的轟炸成了雞肋，聊勝於無。恐怖分子卻兩進法蘭西，製造了驚天血案。今年9月俄羅斯也到該出手時就出手的節點，也派飛機對IS進行轟炸，其力也猛，其勢也威。人們又以為俄羅斯的轟炸會三下五除二，四下五除脫，只需三炸兩炸，IS便會掃地以盡。殊料俄之轟炸已歷三月，IS之餘孽猶在，並未作鳥獸散。看來IS之清除，還得假以時日。當然，IS之極端意識形態，雖可迷惑一些人，但其逆歷史潮流而動，終究成不了氣候，即使在伊斯蘭世界，也沒有多少人支持。

然而，即使IS壽終正寢，中東的亂局未必就能釐清，中東地區，既有大國博弈，也有教派紛爭，穆斯林兩派千餘年的歷史糾結，一時半會兒還難解難分，這是一大亂源，也是武裝衝突的導火索。這也涉及敘利亞前途。雖然近日安理會通過了一個關於敘利亞的決議。但從美、俄兩國外長話語看，仍然存在各吹各的號，各唱各的調的不和諧。敘利亞問題的解決，除非出現奇蹟，恐怕還要很費一番周折。弄不好，還有大打的可能。即使敘利亞問題按俄國設想解決，巴薩爾依然留在台上，那就叫周而復始，敘利亞問題又回到原點，回到敘利亞亂局之起因，是父傳子，家天下，還是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的問題。要保證巴薩爾家族千秋萬代，永遠坐莊，俄羅斯就得永遠拿出最當行的行頭，派出最在行的部隊在那裡當幫襯。

對於北約與俄羅斯，現在有三個攤子，一個IS，這個攤子，相對來說，好收拾一點；另外兩個攤子，一是敘利亞，一是烏克蘭，這兩個攤子，就不那麼好收拾了。這兩攤子，對俄羅斯來說，似乎更棘手。俄羅斯的現狀是進不了西方，入不了遠東，在中東倒還有一席之地，輕易是不會讓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