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社會：上邊封神榜，底下水滸傳，中間紅樓夢

女人關乎天下計，有人戲言：「假如潘金蓮不開窗戶，不會遇西門慶，不會出軌；不出軌，武松不會逼上梁山；武松不上梁山，方臘不會被擒，可取得大宋江山；不會有靖康恥、金兵入關，不會有大清朝；不會閉關鎖國，不會有鴉片戰爭八國聯軍。中國將是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

類似的推斷，還可設置許多：假如林沖娘子不到廟裡拜佛，不會遇到高衙內；不會被調戲，不會誤入白虎堂，不會被發配滄州牢城看守天王堂草料場，不會遭高俅心腹陸謙放火暗算，不會風雪連夜奔梁山；林沖不上梁山，就會訓練好八十萬禁軍，汴梁城防就不會廢弛，不會被金兵攻入，不會有靖康恥、金兵入關……

假如盧俊義不遇到梁山的宋江吳用李逵，不會去泰安州消災，不會提藏頭反詩，不會被管家李固謀害，不會進大牢，不會逼上梁山；盧俊義不上梁山，大名府不會被金兵攻陷，汴梁就憑犄角之勢，不會被金兵攻入，不會有靖康恥、金兵入關……

此非戲言，乃費斯汀格法則：生活中的10%由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組成，而另外的90%則由你對所發生事情如何反應決定。費斯汀格還舉了一個例子，詮釋此法則：卡斯丁早上洗漱時，將自己的高檔手錶放至洗漱台邊，妻子怕被水淋濕，就順手拿過，放在餐桌上；兒子起床後到餐桌拿麵包時，不小心將手錶碰到地上摔壞；卡斯丁心疼手錶，照兒子屁股揍了一頓，然後冷著臉罵了妻子一通，妻子不服氣與之激烈爭吵；一氣之下，卡斯丁直接開車去了公司，快到公司時，記起忘帶公文包，又馬上轉回家；可家中無人，卡斯丁只好打電話給妻子要鑰匙；妻子慌忙趕家時，撞翻路邊一水果攤，遂賠了一筆錢才離開；待門打開拿到公文包後，卡斯丁已遲到15分鐘，挨了上司一頓嚴厲批評；下班前又因一件小事，跟同事吵了一架；妻子也因遲到被扣當月全勤獎，兒子這天參加棒球比賽，也因心情不好，發揮不佳被淘汰。偶然隱藏著必然，隱藏著故事，偶然的不確定性，能使必定變為可能，使這樣變為那樣，使發生變為避免，使趨向變為扭轉。

類似戲言還有：「滑鐵盧之戰，拿破崙輸給了能力平平的威林頓。拿破崙沒有親自指揮戰爭，是因為他在帳篷里休息，原因是要吸食鴉片，吸食鴉片原因是要止痛，他疼痛難忍的原因是他痔瘡惡化，痔瘡惡化的原因是穿緊身褲，他穿緊身褲的原因是當時整個巴黎都流行。」

西諺也有此類推斷，只不過將政權的終結者，由一個禍水的女人，換成了一枚晦氣的鐵釘：「丟了一顆釘子，壞了一隻蹄鐵；壞了一隻蹄鐵，折了一匹戰馬；折了一匹戰馬，傷了一位騎士；傷了一位騎士，輸了一場戰鬥；輸了一場戰鬥，亡了一個帝國。」長期積累，偶然得之，哪裡有脫離必然的偶然。錢鍾書說：「天下就沒有偶然，那不過是化了妝的、戴了面具的必然。」

英國散文家查爾斯·蘭姆《關於京城乞丐減少一事之我見》一文有描寫乞丐的文字：「乞丐，代表著濟貧救困的最古老最體面的方式。他們雖然哀哀無告，自有一種莊嚴神氣，正想一絲不掛的人比起那些身穿僕人制服的人來，更接近於真正的人。叫花子是我們這個大城市的奇景，是它的名勝，失去了他們，就像失去了倫敦的叫賣聲一樣，我會覺得受不了。不管那個街口上，要是沒有個把要飯的，就顯得美中不足。他們如同那些唱小調的歌手，都是街頭上少不了的人物，他們那五顏六色的穿著打扮，就像商店的招牌一樣，裝點著著古老的倫敦。他們是活生生的寓言劇、寓意畫、備忘錄、警世的箴言，無言的說教，兒童的啟蒙讀物。」

電影《武狀元蘇乞兒》中也有段精彩對白：皇上說：「你們丐幫幾千萬人，一天不解散，我怎麼心安？」蘇乞兒答：「丐幫有多少人不是我決定的，是你決定的。如果你真的英明神武，讓百姓安居樂業，鬼才願意當乞丐呢！」被逼梁山者，誰說皆出於偶然。一道道梁山，一片片水滸，梁山自古存在，政治清明，百姓於此漁樵耕讀，安居樂業，政治渾濁，百姓於此聚義抗法，揭竿而起。俄國詩人雷列耶夫曾言：「如果有誰首先站起來，去反抗壓迫人民的人們，我知道毀滅將等待著他。命運已註定你應死亡。但是告訴我，什麼地方，什麼時候，曾經不需要犧牲就贖回了自由？」故曰無論抗爭派，還是投降派，能上梁山者，皆為英雄，而梁山英雄的命運，不脫詩人所言。有人戲說中國社會：上邊封神榜，底下水滸傳，中間紅樓夢。

心存僥倖者，其實只信偶然。幾代人受唯物史觀灌輸，對此卻未見改觀。直至事態發展到不可收拾時，方拆東牆補西牆，「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谷。醫得眼前瘡，剜卻心頭肉」，歷史上的商鞅變法、王安石變法、雍正新政、戊戌變法皆如此。待百姓稍休養、政權稍穩定，覆轍重蹈，依然故我，上層虞詐照舊，腐敗照舊，下層苛稅照舊，盤剝照舊。於是醞釀新的改革，解決新的矛盾，不果，國家內憂外患，政權岌岌可危。飲鴆止渴，抱薪救火，此循環代有更新，此往複千年不竭。

電影《鐵娘子》中有段微言大義的話：「小心你的思想，因為它們會成為言辭；小心你的言辭，因為他們會成為行為；小心你的行為，因為他們會成為習慣；小心你的習慣，因為他們會成為性格；小心你的性格，因為他們會成為命運。」此話道出了偶然與必然的內在關係，此話可增為講義中的例子。簡言之：心若改變，態度即變；態度改變，習慣即變；習慣改變，性格即變；性格改變，人生即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