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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們就Bye了

然後,我們就Bye了 這是一個辦公室裡的人生故事,真實、逗趣、憤怒又悲傷,大膽反映職場與生命裡常見的集體恐慌和生存焦慮。萬萬沒想到,原來經濟蕭條時,我們正是公司庫存出清的對象,我們像出口過剩的電路板,被丟棄一旁。回家的路上,我們常常猜想,誰會是下一個被裁的……光怪陸離的人性真相,悲歡離合的生命百態,都在辦公室的八卦、閒聊、假裝忙碌當中,像浮光掠影一樣不斷登場。但是我們有一個共通點:一方面慶幸能有工作,一方面也每天抱怨工作。辦公室就像一個每週住五天的家,當危機來臨時,我們別無選擇,只能彼此倚靠..... 0-1 【導讀】 辦公室和卡夫卡之間的荒謬對決 這是一個辦公室裡的人生故事,真實、逗趣、憤怒又悲傷,大膽反映職場與生命裡常見的集體恐慌和生存焦慮。萬萬沒想到,原來經濟蕭條時,我們正是公司庫存出清的對象,我們像出口過剩的電路板,被丟棄一旁。回家的路上,我們常常猜想,誰會是下一個被裁的……21世紀剛開始,一個廣告公司面臨客源減少的壓力,於是開始裁員。裁員這件事有如頑固的一把火,持續煎熬著公司裡面的我們,許多人受不了壓力,職場怪現象也逐漸浮現,故事圍繞著我們陸續發生:有些人把公司的制服連穿一個月,有些人被裁了之後潛回公司印履歷表,有的人偷吃同事的抗憂鬱藥卻弄到中毒,有的疑似頭腦壞了,身上發出沒洗澡的味道。光怪陸離的人性真相,悲歡離合的生命百態,都在辦公室的八卦、閒聊、假裝忙碌當中,像浮光掠影一樣不斷登場。但是我們有一個共通點:一方面慶幸能有工作,一方面也每天抱怨工作。辦公室就像一個每週住五天的家,當危機來臨時,我們別無選擇,只能彼此倚靠…【內容導讀】辦公室和卡夫卡之間的荒謬對決~約書雅.費瑞斯/本書作者訪談可以跟讀者介紹一下你的寫作背景嗎?我小時候住在佛羅里達州的基維斯特礁,那時候我就開始模仿希區考克的電影情節來寫故事。等上了大學,我是讀愛荷華大學,我又重新開始寫故事,當然也是模仿別人,不過這次眼界比較高一點,或說至少比較文學性一點,這次我模仿的是納博可夫跟巴賽爾姆。大學畢業不久後,我到一家廣告公司上班,做廣告文案的工作,從中學到不少東西。後來我進加州大學爾灣分校念研究所,同時開始寫《然後,我們就Bye了》。在廣告公司上班樂趣多多。創意部門裡到處是玩具、電玩跟怪裡怪氣的惡搞玩意兒,就算你在走道上丟足球抒解壓力,也不會有人馬上叫你滾回家吃自己。我希望我的主角可以自由自在做某些在律師事務所不能隨意做的事。但我不希望他們自由自在做的事太超過,超過了一般上班族的常態。不論寫廣告文案的人、律師、財務分析師、服務生,還是工地工人,大家免不了都各有小圈圈,傳些小道消息,開開玩笑,吐吐苦水,彼此打氣。我希望《然後,我們就Bye了》有傳達到某些氛圍。我在廣告公司歷練了三年,我對公司組織的巨大結構非常著迷,還有像是層級、如密碼般的術語、權力鬥爭等等。我覺得像公司這種地方,基本上它是令人敬畏、又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可是它的存在又是必要的、普遍的,非常不可思議。這種地方應該被當成小說的主題。《然後,我們就Bye了》裡的主角一直都處在被裁員的威脅之下,結果形成了一個特定的小團體,而這個團體無法自拔地不斷拿放大鏡在檢視自己。誰是下一個走向斷頭臺的人?誰的績效最好?如果公司完蛋了,「我們」會怎樣呢?結果逼得每個主角最後都抓狂了,所作所為連一向具有狂歡氣氛的廣告公司都難以忍受。為什麼敘述者是「我們」?在公司上班的人大都喜歡自稱「我們」,不論是年度報告、公司簡介、在會議上,還是內部的備忘留言,這在廣告界尤然。以前是國王才會使用「我們」當主詞,也就是「朕」,現在則是被公司拿來使用。這不僅是一個公司顯示其團結與力量的方式,也是讓公司裡的每個人覺得自己是這個團體裡的一份子。這一點在廣告界尤其是如此,因為廣告工作的本質,就是讓更多消費者去認同我們廣告客戶的產品或服務,而廣告客戶的夢想就是爭取更大的市場佔有率、更高的獲利率,當然最終想要獨霸全球。在《然後,我們就Bye了》裡,讀者會瞭解這個「我們」到底指的是誰---是一群日子過得很混亂的人,既失去外在的光鮮亮麗,公司內部也沒了樂觀的氣氛。這個「我們」最後又回到單獨的個人,也就是有脾氣要控制的個人,有帳單要付的普通人,而不是活在公告欄和會議室這些神秘王國裡面、抽象而不受打擾的「我們」。為什麼不是從某個辦公室員工的角度來說這個故事?我的父親在五十歲時,冒著極大的風險開了一家公司。剛開始公司規模很小,裡面的員工只有他一個人。但他的電話答錄機總是告訴打電話來的人說,「我們」現在不在辦公室,但如果你留言,「我們」會回覆。誰是「我們」啊?只有他而已啊!但是,他當然必須把自己當成是「我們」,沒什麼人會信任一個人能唱獨腳戲。後來我才明瞭,每家公司都會自稱是「我們」。這不僅是一個公司顯示其團結與力量的方式,也跟想要你成為其中一份子有關。這部小說開頭讀起來幾乎像是鬧劇,但後來卻幾近悲劇,讀者甚至開始同情起書中的主角。這種基調的改變是原本就設定好的嗎?要有這樣的改變會不會是一大挑戰?這個基調上的變化絕對是原本就設定好的。我沒興趣寫一本在講上班多好玩的書。有很多電視節目都做過了。跟看電視這個活動相比,讀者在閱讀小說時需要付出更多的時間與專注,所以小說需要囊括生活中的各個面向,就像身在其中的人所能傳達的。因此就概念來說,我知道它必須,第一,不只是選用「我們」這個人稱而已,要更複雜,第二,不只是搞笑而已。但我必須想辦法讓這些都整合在一起。我剛開始花了一年半的時間在這本書上,然後放棄了。過了一年半後,我回頭繼續嘗試。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我一直聽到腦袋裡有個聲音,怎樣都揮之不去。一旦重新開始,大約十四週我就完成了。所以我總共花了三年又十四個星期讓自己靜下心來,找到用「我們」這個人稱來寫小說的方式,以工作為主題,但也包括了一些不搭嘎的事情,例如像是email惡作劇,以及乳癌對身心帶來的折磨。你對職場生活的描寫非常栩栩如生。是不是你在寫這本書的時候,剛好也在上班呢?或者,就像你書中的主角漢克,你是離開職場後才開始寫作呢?是在離職之後,而且是離開很久以後。一開始,我寫的小說很像故事中漢克虛構的小說,滿篇都是埋怨--就是那些你跟其他人一起工作,要忍受他們討厭的小毛病,日復一日累積下來的不快樂與厭煩。只有等到離開職場之後,保持某種距離(事實上我是等到自己安定下來,開始作家孤單規律的寫作生活後),才瞭解到辦公室生活有很多可寫的:同事間的情誼、可以搞怪的機會、一起吃午餐的伴等等。讓我驚訝的是,我竟然有點懷念起上班的日子。直到那時我才瞭解,上班並不是那麼可怕的事。因為雖然有令人害怕的部份,但也有好玩的部份,希望這本書有同時顧及到這兩面。幾乎所有上過班的人都能對這本書中所描寫的事情感同身受,只是我們平時可能身陷其中,不知道其實一般辦公室的生活與行徑是很普世性的,這點你同意嗎?當我開始寫作生涯之後,就跟很多朋友沒繼續往來了。若說後來我們還是有很多話題可聊,那是騙人的。我們還是會聊到公司發生的大小事,但這些事越來越引不起我的興趣。真是詭異!那些我曾經在乎、賣命的事,現在聽起來彷彿只是關於發生在遙遠異國的事情。但是就像你所說的,辦公室生活這個主題大家都能理解。大家都喜歡搞小團體,這是人之常情,尤其在辦公室裡。而因為有小團體,我們更是喜歡在裡面不斷八卦,想探聽別人的事,尤其是當小團體承受壓力時,就像《然後,我們就Bye了》的這一小群人。當每一天都有人非自願地被逐出公司大門時,留下的人實在很難去想別的事情。【作者簡介】約書雅.費瑞斯 Joshua Ferris1974年出生,愛荷華大學畢業,加州大學碩士。《然後,我們就Bye了》的背景知識來自於他的廣告公司職場實務經驗。他在當中親身接觸了各式各樣奇人軼事,這些芸芸眾生的珍稀人生故事,令他非常著迷,覺得非常有趣。幾年後他離開廣告公司,一面就讀研究所,一面開始寫作,而他發現文壇上很少出現以職場為主題的小說,很少作家用戲劇的手法來呈現為何人類需要工作、為何上班這件事讓人感到倦怠、為何有人能在職場上志得意滿、為何有人要加班累到垮。於是他立志要用不同的手法來處理「職場」這個主題,經過3年多的思考與嘗試,終於選用特定的人稱為敘述者,並以如情境喜劇般的創新手法,完成《然後,我們就Bye了》。0-2 【內容試讀】粉紅色便條紙的憂鬱 ~編輯室導讀在上班的每個人,都希望自己的那個「我」(I),可以變成「我們」(We),可以融入辦公室的群體。  網路最近流傳一個今非昔比的漫畫,裡面最經典的畫面莫過於這兩個:(昔)以前和公司嗆聲,被大家當作是英雄╱(今)現在和公司嗆聲,會遭親友唾棄;(昔)以前加班,會感覺是種悲哀╱(今)現在加班,大家會說這是種幸福。  以前不爽會站起來說「老子╱老娘不幹了」的上班族,現在就算有各種有形無形的壓力,也會默默承受,偶爾搞搞團購自娛娛人,然後繼續過著苦悶的日子,做著無聊的工作,跟討厭的人共度每週的五天。  《然後,我們就Bye了》講的就是此刻的上班族可能會遭遇到的事情。故事發生在二十一世紀初,經濟泡沫化讓一家芝加哥的廣告公司也遭殃了。客戶全跑了,案子沒得接,上層把員工當人肉沙包,接連扔棄,裁員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事先完全沒有預警。在裁員風暴中,這家廣告公司卻接到一個神秘客戶的委託案,要為公益機構製作一個廣告,神秘客戶自稱是某乳癌防制機構的人,但在網路上卻完全查不到這個機構的來歷。客戶的要求難如登天:廣告要讓得乳癌的人覺得乳癌很好笑。  故事開始不久,讀者就會認識漢克?尼瑞這個角色,在這家廣告公司裡,他是文案撰稿員,私底下正在寫自己的第一部小說。漢克告訴其他同事說,他想要寫一本「渺小又憤怒」、以「工作」為主題的書。  同事立刻毒舌四起,「誰會無聊到買一本『渺小又憤怒』的書?」他們勸漢克,不如寫一本娛樂消遣的小說算了。但漢克認為:「我們每個人大半輩子都在工作,我覺得這個現象很有趣。」  「工作」這個主題,其實在當代經典文學作品裡面一直是個重要的課題。本書作者約書雅?費瑞斯很喜歡約瑟夫?海勒(也就是《第二十二條軍規》作者)的第二部小說《出了毛病》(Something Happened),該書用荒謬的手法和離奇的故事結局形成強烈的對比,映照出白領階級的矛盾:追求的是安全感,哀嘆的是環境快速變遷、朋友凋零變換、人世虛空無常。  費茲傑羅的《大亨小傳》背景雖是上個世紀前半葉,但當中的職場生活,到今天一定還可以在全球各大都市的辦公室裡看見。書中人物尼克到東岸的金融市場去上班。「我大半的時間都在工作,」尼克在書中這樣說。而且,他還告訴讀者,他好累,有時看著股市資訊,「就在旋轉椅上睡著了。」  約書雅在本書中採用的敘事者「我們」,則是更真實傳達工作場所的特色。雖然這種特別的敘事方式,在《中性》傑佛瑞.尤金尼德斯的《處女自殺》(The Virgin Suicides)一書中已經用過,但在《然後,我們就Bye了》裡,「我們」這個第一人稱複數的口吻,卻帶有挖苦嘲弄、散佈謠言和集體焦慮的味道。  「我們」的語氣,非常能傳達公司裡的集體氛圍,對上班族來說,「我們」是一個非常熟悉的語句,因為每個人都是公司裡的小小螺絲釘,每天都有開不完的會議。等到經濟不景氣,公司開始裁員了,「我們」就會漸漸減少……  但「我們」知道的事又非常多,是重要的八卦消息來源。「我們」在廣告公司上班,每天接收最多的就是各種的訊息,一旦訊息斷絕(要裁多少?裁誰?何時?),「我們」就會陷入瘋狂的焦慮與偏執中。  作者在這裡對於偏執狂的描寫簡直令人嘆為觀止,例如書中的人物赫然發現,原來公司總管理處有登錄哪張辦公室椅子屬於哪個人,於是開始擔心自己會因為亂換椅子而被開除,因為自己目前坐的椅子是從其他被裁員的員工那裡拿來的,原來的椅子比較不好坐。但這些椅子已經轉過好幾手了,沒人曉得自己的椅子到底原來屬於誰。「椅子」這個物品變成一種象徵,代表著職場上大家熱切追求,或極端厭惡的事情。椅子同時是一種囚禁人的監牢(偷換椅子的人終日惶惶不安怕被發現),一種身份地位的象徵,是一種可以被悍然奪取的東西(老鳥硬搶菜鳥的椅子),也是一種回報,一種王位,一種生命維持器。「椅子」更提醒了員工,原來所謂「自己的辦公室」其實並不屬於自己。  此時,職場生活中反映的已是荒謬二字,只剩下書中所描寫的,對辦公室提供免費的貝果產生「巴夫洛夫」式的本能生理反應,或者用剩下一點點的勇氣搞點小奸小惡報復公司(被開除的員工潛回公司偷拆椅子仍到湖裡),或者想辦法搞笑自娛娛人(有個傢伙一天突然決定,自己講的每句話都要套用電影《教父》的台詞,因為其他人不會特別注意到,就算發現了也會基於禮貌而不戳破)。  另一個突顯出強烈荒謬之處的,就是書中敘述高階主管琳恩開刀前一晚的章節,這也是全書中唯一沒有出現「我們」的地方。平常在職場上的冷靜、幹練的琳恩,突然變成了一個孤單、不知所措、充滿恐懼又對人生絕望的女孩,最後居然半夜回到辦公室熟悉的環境裡,繼續工作到天明,做一件沒有收入的公益廣告案,然後才覺得心安。「這麼多的工作,她哪來的時間可以浪費。她在辦公桌前坐下來。來這裡是對的,在這裡可以沉思。」  作者自言,有了這一章,整本書才沒有淪為純粹搞笑的作品。而且,這一章是全書最悲傷的地方之一,與其他的段落一樣,在在提醒讀者人生的荒謬。在沙特的劇本《禁閉》中,提到煉獄就是人和人擠得太近,但有多少時候,我們也會像琳恩一樣,在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竟然巴不得自己能夠擠回人群之中,鑽回煉獄裡面。  但不論如何,畢竟工作還是書中人物「我們」賴以度日的藉口,雖然工作的內容只剩下捉弄樓下的公司保全人員,或者是一個人單獨在辦公桌子上吃水煮蛋的悲哀場面。工作變成一種形式的失憶,區分著「鐘錶上的時間」與「屬於我們自己的清醒時間」。「關於公司的人事物,」書中說:「我們和金魚一樣沒記性,我們常常連三小時前的事情也記不得。我們每晚回家短暫休息之後,隔天再回到辦公室,記憶一天天丟失……。」  荒謬感加上帶點黑色幽默,讀者讀到最後,看到書中人物被裁後繼續過著自己的日子,重建自己的生活,但非常懷念以前那家無名公司裡的生活,那種無聊的工作,那種憤怒的情緒,那些和多少令人厭惡的人所共同度過的日子,應該也會感同身受。雖然,在真實的世界中,不可能有人在臨死之前還悔恨自己沒有多上幾個小時的班......【人物介紹】 瑪西亞美術總監,愛爾蘭後裔,有湛藍色的眼珠,哥哥在芝加哥南區混黑道。她的嘴巴非常刻薄,某次開會結束後,她傳了一封電子郵件給死黨說:「和那個討厭的人一起工作,真是討厭!」沒想到這封信卻誤發給全公司的每個人…… 湯姆被老婆拋棄後,他將公司發的T恤連穿三十天。被問到為什麼時,用右手在左胸口的公司徽章上連搥三下說:「你不懂我的心。我以公司為榮!」他被裁掉時,我們很多人害怕他會拿槍回來掃射報復。果然…… 凱倫?吳韓國人,大家都討厭她的態度,但她是消息靈通人士,也最愛到處吃東西。某次連續幾天吃不到麥香魚而很想死,於是中午提早去麥當勞排隊,卻發現了公司一個最大、最悲傷,讓人不斷流淚的祕密…… 琳恩?美森我們的上司,早已榮升公司合夥人,美麗冷豔,進餐如僧侶般嚴格,身上裝扮低調華貴。聽說,她得了乳癌,快要死了。她預計開刀的當天早上,卻出現在公司,有人看到她獨自坐在裁光了人的五十九樓辦公區…… 班尼芝加哥長大的猶太人,也是公司裡我們最喜歡的八卦王。他喜歡把我們叫到他辦公室裡,等我們急著要聽他講八卦時,他偏偏端著杯子出去倒咖啡,這樣會增長我們對他的期待。這天他強忍著興奮,告訴我們他是如何發明了「一整天不碰鍵盤、滑鼠而完成工作」的絕技…… 克利斯?亞普今年四十八歲,比我們都老。他被開除的時候當場拋下自尊,下跪流淚求饒,而且當天還留在公司開會。後來老闆禁止他進入公司,他卻躲過警衛溜回來影印自己的履歷表,這時他碰到了壞嘴巴的瑪西亞…… 金姆?傑克斯脾氣溫和,創意有限,每當絞盡腦汁想不出點子的時候,就會打電話給鄉下種田的伯父,看伯父能否幫他想出個靈感。他在沒人的五十九樓碰到了被開除的克利斯,而且克利斯叫他一起協助動手拆椅子…… 賴瑞與安珀是一對辦公室戀人。問題是,賴瑞已經結婚了。當公司發生難以想像的可怕事件時,兩人相偕躲進主機房避難。在那裡,安珀終於明白了賴瑞的決心…… 喬?波普琳恩的副手,一絲不苟執行上司的旨意,每天騎著腳踏車進辦公室,還當著大家的面把腳踏車上鎖,一副不信任其他人的樣子。有次他發現辦公室傳出異味,於是先偷偷聞自己的腋下,再哈氣到手上聞,最後是在最意外的情況下才揭開異味的來源……0-3 【內容試讀】你不懂我的心我們脾氣暴躁,薪水領太多。每天才一大早,就覺得人生沒什麼希望。可是對於那些愛抽菸的人來說,十點十五分還是很讓人期待。公司裡大部分的人我們都很喜歡,只有特定幾個很惹人厭;我們當中只有少數一、兩人會覺得公司裡每個人、每件事看了都很順眼。那些覺得公司人人都很順眼的人,會被大家批得很慘。我們喜歡早上有免費的貝果可以吃,但是這種機會實在少之又少。我們的員工福利多到數不清,但控管得很嚴。有時我們不免懷疑,為了這種小事情而留在這裡繼續工作,是否值得?我們想過要移民印度或者回去唸護理學校,說不定這樣會比較好。我們也想過投入身障者的義工服務工作,要不然幹一點粗活。我們每天、甚至每小時都和這樣的念頭拉扯,不過沒有人會衝動到真的辭掉工作。最後,我們還是全部乖乖走進會議室,開會討論當天的議題。我們每天都有工作要處理,我們的工作態度既專業又準時。雖說工作上偶爾會出差錯,像是列印錯誤,或數字前後放顛倒之類的。我們是作廣告的,因此必須非常留意小細節。如果不小心把客戶廣告的免付費電話號碼印錯了,例如原本第二個連字號後面的第三個數字應該是8,可是被我們弄成6,送印前又沒檢查出來,結果這個廣告登在《時代》雜誌上面,那麼,當天看到這則廣告的人,鐵定無法馬上打電話下訂單。雖然消費者可以上網查證,但我們終究還是得自行吸收這筆廣告費。你不覺得這種工作很煩嗎?每天做這種工作,我們快煩死了。這種厭倦感一直存在,還是集體式的,只要活著的一天,我們就永遠活在厭倦之中。琳恩?美森快死了。她是我們廣告公司的合夥人。快死了?真的嗎?這個消息無法獲得證實。她年紀四十齣頭,聽說得了乳癌。沒人知道這件事究竟怎麼傳開的。這是真的嗎?有人說只是謠言。世上沒有謠言,只有事實;問題是,事實不會出現在日常閒聊當中。乳癌如果早期發現,是可以控制的,琳恩說不定是拖太久了。琳恩的事情讓人想起法蘭克?布里卓列拉:記得那時看到法蘭克,大家都打賭說他頂多只能再活六個月。我們管他叫「老布」,他是個老菸槍,天氣再惡劣,身上永遠只穿著一件毛線背心,就這樣站在大樓外面抽奧古茲香菸。也只有在這時候,他才給人一種所向披靡的感覺。每當他轉身準備走回室內,人還沒進大廳,刺鼻的尼古丁味道已經搶先一步飄了進來;等他走進自己的辦公室,濃濃的菸味還在大廳久久揮之不去。接著他開始咳嗽,從我們辦公室就可以聽到那種快把肺咳出來的激暴咳嗽聲。儘管他在公司裡還稱不上是大人物,但就因為這種驚天動地的狂咳,所以我們有些人年年將他列入「年度名人死亡觀察名單」。這事他也知道,知道自己上了死亡觀察名單,他還知道有人下注,打算利用他的死小撈一筆賭金。這些事他全知道,因為他也是我們的一份子,而我們什麼事都知道。但是我們不知道究竟是誰喜歡從別人的辦公桌偷東西。這個人老是偷明信片、相框之類的小東西。我們懷疑是某人幹的,又沒有證據。我們認為這種人偷東西不是為了財物,而是為了滿足某種快感,可能是順手牽羊的癖好,也可能是需要別人關心的病態表現。漢克?尼瑞是寫文案的,是公司裡少數的黑人,有一回他叫著說:「唉!幫幫忙,怎麼連我的牙說都有人要偷呢?」我們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把壽司放在喬?波普的書架後面。喬一開始還不知道壽司的存在,後來他偷偷聞自己的腋下,還把兩手掌心並排就口,呵出氣來聞。過了一個禮拜,他才確定那股怪味不是從他身上發出來的,因為連我們也聞到了。這股怪味持續飄散在空氣中,最後變得比動物腐屍的氣味還可怕,喬每次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就想吐。接著那個禮拜,那股味道恐怖到連大樓的清潔工也被拖下水,開始在辦公室找尋怪味的來源,發現禍首原來是包著鮪魚、白鮭、鮭魚和球芽甘藍的壽司。發生這次事件後,保全部門的主管麥可?布羅森斯基便常常把領帶舉起來捂住自己的鼻子,擺出一副警探在兇殺現場查案的模樣。我們常常跟大家說謝謝。互相表示感謝已成了慣例。我們的道謝絕不含矯情或諷刺的成分。我們道謝,是因為事情可以迅速處理完畢;我們道謝,是因為大家非常努力把事情辦好。我們常常開會,每次會議結束,我們照例向會議主席道謝,謝謝他們主持會議。我們很少對會議提出負面或惡意的批評。我們知道會議幾乎毫無重點可言,每三、四場會議當中往往就有一場根本沒有任何結論、沒有任何目的。可是很多會議看起來又很重要,所以我們全參加了,結束後再跟彼此說謝謝。凱倫?吳老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她怎麼敢說出來,真討厭。每次她一說話,我們每個人就擺出一副茫然的眼神。我們之所以會這樣,難道是因為我們冷漠、麻木不仁、沒有同情心,單純因為身旁的人太靠近你或和你太熟了,就開始莫名地憎惡起他們來?下班回家的路上,有時想到這裡,還真的會覺得害怕:難道我們真的是這種人?我們偶爾驚覺,這種每日朝九晚五的生活,是不是讓我們距離理想中的自我愈來愈遠?我們應該辭職嗎?這麼做有用嗎?說不定那些負面特質是與生俱來的?說不定我們的靈魂天生就這麼污穢、貧瘠?希望不是。瑪西亞?杜爾在辦公室很有名,因為她常寫電子郵件給姬妮薇?賴克托?迪凡。信,都是在會議結束後寫的。有次她寫道:「和那個討人厭的人一起工作,真是討厭。」那封信只寫這麼多,接著等姬妮薇回應。瑪西亞是美術總監,不是寫文案的,所以只要收到姬妮薇的回信,她大都不會回覆,因為寫信太浪費時間了,她會直接走到姬妮薇的辦公室,關上門,進行兩個女人的會談。寫信的那次,瑪西亞正覺得很煩,某個人實在太討人厭了,但只要想到可以向姬妮薇訴苦,感覺就不會那麼難受。因為整件事姬妮薇比誰都清楚,不然,瑪西亞大可打電話跟她媽訴苦,因為她媽肯聽她說話。再不然的話,瑪西亞的四個哥哥當中,有一個在芝加哥黑人區混黑道,她也可以打電話給老哥,叫他找手下把這個討人厭的傢伙痛扁一頓,那幫黑道一定樂意之至。但問題在於,這件事他們根本不懂;他們雖會同情她,但他們不懂她的用心。相形之下,姬妮薇幾乎連頭都不用點,瑪西亞就知道她懂,她懂自己的處境有多難熬。我們都知道,人類有個基本的需求,就是渴望有人瞭解自己的心事。可是這次回信給瑪西亞的人不是姬妮薇,是金姆?傑克斯,他問:「妳信中說的那個人是我嗎?」安珀?路得威克也回信了:「我不是姬妮薇。」班尼?沙斯伯格回信說:「妳慘了!」湯姆?莫塔也回信了,寫了個「哈!」這件事讓瑪西亞很難堪,她在兩分鐘內收到六十五封電子郵件,其中一封還是公關部門的人寄的,提醒她傳送私人信件要謹慎。金姆甚至寫了第二封信問她:「瑪西亞,拜託妳告訴我,妳說的那個人是不是我?我是不是就是妳信中說的那個討人厭的人?」瑪西亞真想把金姆的心挖出來吃掉,因為金姆早上有時會拖著腳步走到電梯旁跟大家打招呼:「還好吧,黑鬼們!」他努力想把嘲諷的語氣裝得很逗趣,但他實在沒這個本事,到頭來只惹得我們反感──尤其是瑪西亞,要是漢克也在場,她更是特別生氣。那一陣子,常常有人把別的同事連人帶旋轉椅使勁推向走道另一頭,這是常見的辦公室消遣。此外,我們大部分時間都各自在桌前埋頭專心工作,久久沒人開口說話,直到悶得發慌的班尼走近來,站在門口問:「你們在忙什麼啊?」「在工作啊,」我們會這樣回答,任誰都會這樣回答。於是班尼在門邊輕敲手上的黃寶石畢業戒指,接著就離開了。我們看到自己的馬克杯就討厭!還有滑鼠墊、桌上時鐘、行事曆、抽屜裡的雜物,這一切看了就煩。我們在電腦螢幕旁貼上摯愛的人的照片,本想幫自己打氣和振作,現在看起來卻令人生厭,因為看到照片,就想起自己在這裡工作多久了。等我們搬到一間比較大的新辦公室,把東西全搬了過去,舊有的一切又變得討人喜歡。在這嶄新、設備完善的辦公室工作,讓人覺得自己備受重視;我們費心安排東西的擺放位置,到了晚上,等原有的東西全就定位了,我們看著這一切,心滿意足。只有在那一刻,我們的內心才停止質疑,才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完全正確的,但是在其他日子裡,我們只不過是內心充滿矛盾的世間男女。公司放眼望去,無論是走道還是洗手間,無論是咖啡櫃檯還是自助餐室,無論是大廳還是列印室,到處都是心懷矛盾的男男女女。這什麼爛地方!居然只有一部電動削鉛筆機!我們不太喜歡憤世嫉俗的人。每個人骨子裡多少都有憤世嫉俗的基因,但老是抱怨命運變化無常,對自己沒什麼好處。國家的發展整體來說對我們算是有利,企業資金取得也容易。那種體積大到車道幾乎容納不下的轎車,國內也買得到;這種戰車等級的轎車有一股魔力,好像只要坐上這種車,全家安全有保障。今天一家公司股票首次上市,明天又一家公司股票首次上市。這年頭每個人都認識銀行家。五月的某個星期天,背著水壺,頭戴安全帽,騎登山車繞行森林保留區,這種感覺多美妙啊。犯罪率創新低,聽說以前只能領福利津貼過活的人,現在已經找到穩定的工作。每天都有新款美髮產品上市,滿滿地整齊排排站在玻璃架上,我們和造型師一邊閒聊,一邊從鏡子裡直盯著架上這些產品,每個人都很肯定:「那一瓶一定很適合我。」但是,我們有些人就是找不到適合的男朋友;有些人和妻子做愛時也顯得心有餘而力不足。我們有時會在六十樓的備膳室一起吃午餐。這裡只有一個小房間,裡面有張八人座的餐桌。如果沒有座位,金姆?傑克斯只好遠遠站在流理台旁吃三明治,一邊想辦法加入我們這一邊的談話。這樣很好啊,如果我們需要湯匙或一小包鹽,可以拜託他遞給我們。湯姆?莫塔望著餐桌另一頭說:「和那個討厭的人一起工作,真是討厭。」「湯姆!去你媽的!」瑪西亞對他說。獵人頭公司曾找上我們。他們跟我們打包票會找到比較好的職缺,薪水也會比較高。我們有的人因此離開了,但是大多數都留了下來,因為我們覺得待在原本的公司繼續發展比較好,一點也不想浪費力氣認識新同事。要完全融入新環境,需要不少時間。第一天上班,同事的名字是左耳進、右耳出。前一分鐘,別人正為你介紹一位滿頭赤焰紅髮、皮膚白皙、一臉雀斑的男同事,你還來不及認識他,另一個新臉孔緊接著出現,一個接一個。幾個禮拜過去了,慢慢地,你看到臉孔也叫得出名字了,最後終於成為裡面的一份子,一輩子也無法離開。對了,那個熱心的赤焰紅髮男就是金姆?傑克斯。不要再把他和班尼?沙斯伯格弄錯了,班尼的名字常常出現在電子郵件和文宣上,但他本尊到底長什麼模樣?他是猶太人,有一點矮矮胖胖,臉圓嘟嘟,頭髮捲捲的,笑起來哈哈哈。公司什麼人都有!各種體型、各種髮色、各種流行裝扮的人,一個也不少。瑪西亞?杜爾的髮型停留在一九八○年代。她的音樂品味很差,老是聽一些我們高中畢業後就沒再聽的音樂和樂團。她聽的音樂我們有人根本沒聽過,這種噪音她居然這麼喜歡,太不可思議了。我們有人根本不喜歡聽音樂,有人只喜歡聽廣播,尤其最愛經典老歌頻道。到了晚上,當大夥回家睡覺了,都市的燈光逐漸暗去,走道上落下一道四方形光影,無人的辦公室裡依舊傳來老歌的音樂。深夜兩、三點,漆黑的辦公室傳來「流浪者合唱團」輕快的音樂,同一時間,其他地方卻發生了謀殺案,或正在進行毒品交易,駭人聽聞的兇殺案正在上演。犯罪率是下降了,但是還沒絕跡。到了早上,我們最愛的電台DJ又開始播放我們最愛的老歌。吃瑪芬時,我們大多先吃掉上面那層脆脆的餅乾碎片,然後再整個吃完。如果核子寒冬真的來臨了,那些老歌還是會持續播放下去。枯燥冗長的上班時間是如何打發的?這些我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有時候,我們的企劃案進行得非常順利,和家人、同事相處得非常融洽,沒想到這樣也有薪水可拿,於是我們決定晚上去喝酒慶祝。我們有些人喜歡到特定的餐廳吃飯,有些人喜歡到處蒐集情報,嘗試不同的餐廳。打探這種事情,我們最在行。凱倫?吳是那種只要沒過去的餐廳,一定要第一個嘗鮮的人。如果哪天有人提到她沒聽過的餐廳,跟你打包票,凱倫當晚一定會殺到那家餐廳蒐集情報。隔天早上進公司之後,她會跟我們(也就是我們這些「還沒有從其他人那邊知道有些人去過那家餐廳」的人)報告最新戰果,說那家餐廳有多棒,還說大家一定要去一趟。我們有人聽了建議真的前往,回來再跟那些「還沒聽凱倫講過那家餐廳」的人說了同樣的話。於是沒多久,我們常常不約而同出現在同一家餐廳用餐,可是自此以後,那地方再也看不到凱倫的蹤影。有一陣子公司業績收支平衡,加上那斯達克指數大漲,我們每人都拿到一件品質不錯的棉質休閒衫,衣服的左胸繡上公司標誌。這件休閒衫是為了某次團體活動設計的,穿上這件衣服,表示我們以公司為榮。可是活動結束後,很少看到大家再穿上那件休閒衫。並不是因為我們不再以公司為榮,而是因為穿上一件人人都知道是免錢的衣服,多少有點尷尬。畢竟,我們的公事包早已塞滿那斯達克的股票,況且,我們的父母當初只能買得起平價的西爾斯百貨公司衣服給我們穿,而我們現在早就有能力買「布魯克兄弟」這種名牌來穿了,哪裡需要免費休閒衫呢?我們通常會把這些休閒衫送給慈善團體,否則的話,這些免費衣服不是躺在我們的衣櫥裡等著褪色,就是等著我們剪草時穿出來透透氣。幾年後,湯姆?莫塔從他床底下一箱衣服裡面,挖出那件印著公司標誌的休閒衫。這件衣服之所以會在他家重新出土,應該是當時法官裁定他要把財產和妻子均分,在分家產的過程中找到的。他找出那件休閒衫後,就穿著它去上班。以前他和大家一樣,在公司規定穿休閒衫的那天,會穿上那件衣服。自從財產分家那天起,湯姆的生活起了重大轉變,我們都猜想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這緣故,他的腦袋變得有點不太正常,穿著那件衣服去上班也不以為意,而我們大部分人早就拿那件衣服去洗車了。那件衣服的棉質不錯,真的很好用。湯姆第一天穿上公司發的衣服,隔天還是穿著同一件休閒衫上班,於是我們忍不住猜測他昨晚到底在哪裡過夜。第三天也是如此,這次我們關心他到底洗澡了沒。等到湯姆連續整個禮拜都穿同一件休閒衫上班,我們肯定那件衣服一定會發出臭味,結果並沒有。衣服他一定洗過了。我們開始想像他光著上半身站在自助洗衣店裡的模樣,望著自己唯一的一件休閒衫在烘乾機裡打轉,一切都是因為他老婆不讓他回去位在納波維爾的家。到了月底,我們總算才弄清楚:原來湯姆天天穿休閒衫上班,和他離婚並沒有關係。湯姆連續整整三十天穿著同一件印有公司標誌的休閒衫來上班,預示著他焦躁不安的情緒才正要爆發。「你真的不打算把這件衣服換下來嗎?」班尼問他。「我愛死了這件休閒衫,死都要穿在身上。」「你要不要把我這件也拿去?至少可以替換。」「好極了!」湯姆回答。於是班尼把他的休閒衫給了湯姆,但是湯姆不但沒拿來替換,反而把班尼那件直接套在身上,同時穿兩件休閒衫,一件在上,一件在下。湯姆接著走向我們,拜託我們把休閒衫也給他。金姆?傑克斯只要逮到機會可以討好別人,絕不放過,所以湯姆馬上多了第三件休閒衫穿著到處走。「琳恩?美森在問,你怎麼了?」班尼說。「我以公司為榮。」湯姆回答。「也用不著一次穿三件吧?」「你不懂我的心,」湯姆一邊說,一邊用拳頭連續搥了胸前的公司標誌三下,然後說:「我以公司為榮。」有時湯姆把綠色的那件休閒衫穿在最外面,有時是紅色那件,有時藍色。後來我們才知道,原來把壽司放在喬?波普書架後面的人,就是湯姆。除了這樁,好多事情也是他搞的鬼,例如:把每個人常聽的廣播節目換頻、擅自把人家的電腦加上色情螢幕保護程式,或在六十與六十一樓男用洗手間的地板上射精,把精液留在那裡。而我們之所以會知道原來是他搞鬼,是因為等到他被解僱後,就再也沒有人對廣播頻道動手腳了,管理員再也不用向上級投訴怪事件頻頻發生。這個時代充斥著各種華而不實的廣告。這個世界的電子現金多到數不完,賺錢機會人人均等。產品功能和產品通路固然重要,但是品牌設計也很重要。我們覺得我們公司設計出來的品牌logo絕對一級棒,其他廣告同業的品牌設計只能算二流。有時偶爾會看到別人家的產品logo設計得超猛、超出色,讓我們看一眼就想跪下來膜拜,就像瑪雅人膜拜他們的異端神祇一般虔誠。那時,我們以為這一切永遠不會改變。0-4 【內容試讀】新世紀的開始(部份摘錄)第一章裁員→湯姆的最後時刻→珍妮?葛貞的悲劇→經濟衰退→重大措施→湯姆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恐怖的照片→克利斯與湯姆的椅子→走向行刑台→山德森也走了→兩封電子郵件→克利斯與湯姆的椅子?續篇→幫某基金會做公益廣告→滯留酸→琳恩?美森我們要被裁員了。這個消息事先流傳了好幾個月,但公司現在真的開始實行了。如果你運氣夠好,還可以提出訴訟。如果你是因為膚色、年紀太大,或身為女性、天主教徒、同性戀、太肥或者肢體殘障等因素被裁,至少還可以有正當理由提出訴訟。我們早有心理準備,工作早晚會不保;我們相信這一天遲早會來,我們相信湯姆被裁掉後一定會跑到法院起訴。只可惜湯姆沒有正當理由來據理力爭──除非「我是渾蛋」也可以當成訴訟的理由。不是只有我們這樣說湯姆,連他的前妻也恨他到了極點:她申請了禁制令,限制他必須在有第三人監督的情況之下,才能接近自己的兩名幼子。她甚至把家搬到鳳凰城,只為了躲湯姆遠遠的。並不是每個人都同意叫他渾蛋,例如安珀?路得威克就很反對,她討厭用不雅的字眼罵人,尤其在她懷孕之後更是如此。可是真的沒有別的字眼可以形容湯姆了。既然她不願意這麼叫他,只好不理這件事了。湯姆知道自己被資遣的那一刻,很想拿電腦猛砸辦公室的窗戶。班尼?沙斯伯格當時正在湯姆的辦公室陪他。班尼算不上是湯姆的好友,他偶爾和湯姆一起吃午餐,只是為了回來說跟大夥說他的八卦。湯姆被裁的消息迅速傳開,班尼理所當然被派去探聽。班尼說,湯姆那天在自己的辦公室來回踱步,活像剛入籠的囚犯。班尼還說,他不難想像湯姆有天晚上手持鋁棒到前妻的住處,警方獲報前往制止的模樣。這段八卦我們怎麼沒聽過?不打斷班尼的話不行了,我們要先聽鋁棒的故事,等一下再讓他說湯姆在辦公室的最後一段時光是怎麼過的。班尼很驚訝,不相信我們居然還不知道這件事,他說我們一定早知道了。沒,我們從沒聽過。「少來了!你們早聽過了,」班尼說。沒,我們還沒聽過。每次說八卦之前,總會上演這麼一段。於是湯姆和鋁棒的故事先開講,之後再說湯姆在辦公室的最後一段時光是怎麼過的。兩個故事都很好聽,加起來足足消磨了一小時。我們有人很喜歡這樣消磨上班時間,但是有些人會有點罪惡感。儘管每個人對這件事的觀感不同,還是得把聽八卦的這一小時,做個費用的交代,這部分只好請客戶代為買單了。到了會計年度結帳日,客戶等於支付了一筆可觀的費用,讓我們可以沒事閒扯淡,不過這筆費用最後還是會轉回自己身上,因為我們也是消費者呀。做買賣總要付出代價,可是我們有人擔心這樣浪費時間、浪費金錢,是世界末日的徵兆,因為這樣讓人聯想起羅馬帝國淪亡前,人們不正是這般恣意揮霍?但也不用這麼嚴肅吧!反正每天這麼多錢進進出出,流入我們口袋的不過其中一滴滴,只要這麼多錢當中的一點點,就足以讓我們名列世界前一百大富豪。我們就這樣一直嘻鬧度日,直到公司裁員,才知大事不妙。湯姆真想拿電腦砸玻璃,但是他必須有把握砸破玻璃才行,這樣電腦才會一路落到樓下的馬路上。他鑽到桌子底下,解開電腦週邊線路。「湯姆,這裡是六十二樓。」班尼提醒他。湯姆後來也覺得不妥:萬一玻璃砸不破怎麼辦?如果玻璃砸不破,那些人又有閒話可說了:湯姆連砸東西都笨手笨腳!他才不要讓那夥人稱心如意──那群混帳。我們當中有人正是湯姆口中所說的那群混帳之一。「說實在的,我覺得玻璃是砸不破的,」班尼說。於是湯姆不再拆線路,而是蹲在原地說:「可是我不能就這樣什麼都不做!」我們不像湯姆那樣有一種「非要做點什麼事」的迫切衝動。公司大樓位在芝加哥市中心最精華的「壯麗大道」某處街角,幾條街之外就是密西根湖。這棟大樓有數不清的藝術裝飾品以及兩扇鍍金的旋轉門。我們拖著沉重的步伐,慢吞吞走上前廳樓梯,緩緩接近旋轉門,擔心下一刻進了大門之後,不曉得會面臨什麼命運。剛開始,公司採用大量裁員的方式,我們一下就走了很多人,後來公司修正作法,一次挑一個人來裁。我們很怕自己最後會落得身在「韋克街下層」的下場:失業了,就沒有收入,沒了收入,連家都保不住;家保不住了,最後只能棲身在韋克街下層討生活,想法子睡在購物推車旁邊,腳底漸漸長出厚繭,又黑又髒。昔日坐在辦公室努力爭取升遷機會的日子已成過去式,現在我們只能穿梭小巷弄間,撿拾勉強可抽的菸蒂。想像自己陷入絕境的模樣,挺有趣,也挺絕望的。我們相信自己還不至於流落街頭,然後遇到以前的同事開著凌志轎車經過我們身旁,準備回到他們市郊的豪宅,我們還會被按喇叭趕人。我們覺得自己還不至淪落到只能站在路邊燃燒取暖的油桶旁,跟以前的同事揮揮手。最可能發生的情形應該是,我們必須在網路上填寫失業表格,想辦法付房租和償還房貸。想到未來可能的下場,真讓人害怕。幸好,我們這些人還沒被公司點名。我們坐在辦公桌前往窗外望去,陽光依舊耀眼。有時候光是仰望天上雲朵和其他大樓的頂層,我們的精神至少暫時為之一振,覺得快樂。我們甚至會一反往常,表現出高度的人情味。比方說,我們曾經偷偷把奧古牌香菸帶進法蘭克?布里卓里拉的病房。還有,我們參加了珍妮?葛貞的小女兒的喪禮。珍妮的女兒被勒斃,屍體在一處空地被人發現。真不敢相信我們認識的人會遇上這種事。如果你沒親眼目睹母親在喪禮上為了死於非命的女兒哭斷腸這一幕,你就不懂得什麼叫流淚。小女孩才九歲,她的屍體在晚上從敞開的窗口卸了下來,所有的報紙都登了這件慘事。一開始報導她失蹤的消息,接著是屍體被找到了。喪禮中,珍妮的四周圍繞潔西卡的照片,珍妮的家人攙扶著她,這個畫面論誰看了都會心碎,連湯姆也不例外。儀式結束後,我們步出殯儀館,站在停車場交談,氣氛很凝重,此時湯姆突然不斷捶打他一九九四年出廠的馬自達。大家馬上就注意到他了。他一邊用拳頭捶打車窗,一邊大罵「幹!」甚至還用腳踹門和輪胎,最後整個人癱坐在汽車行李箱旁,不停啜泣,哭狀淒慘。湯姆在那種場合會出現這種行為,雖是說得過去,只不過他表現得比任何人都激動,我們多少有些意外。湯姆穿套裝打領帶,四肢攤開坐在殯儀館停車場的地上,像個孩子不停啜泣,引得幾人前去安慰。湯姆會這麼激動,多少和他前妻帶走小孩移居鳳凰城有關,但這只是臆測。至少有件事是肯定的:想猜中別人的心事,非常不容易。我們以為經濟革新促成科技進展之後,蕭條的景象不會再現。結果,愛荷華州和內布拉斯加州有工廠倒閉了,這些地處偏遠的美國鄉下人住在破舊的房子裡,背負信用卡債的壓力努力求生存。我們相信這種事情絕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電視新聞專訪失業勞工,看到他們為了自己和家人的未來悲傷、擔憂,我們不免也感染到他們的情緒,但不會持續太久。只要新聞畫面轉換到氣象和體育報導,我們的注意力也被轉走了;等我們再度想起這些人,新聞畫面的場景已經換到另一個都市的另一座工廠,報導中提到政府正著手推動失業勞工計畫,準備開辦職場再適應與再訓練機構,還有職能工作坊等等。這群勞工不會有事的。還好,我們不用擔心這種不幸會落在自己頭上。我們是坐辦公桌的,高等學歷是我們的靠山,優渥的薪水讓我們高枕無憂。我們堅信,生產過剩和庫存過多造成就業市場極度不穩定的情形,不會發生在我們身上。萬萬沒想到,原來經濟蕭條時,我們正是公司庫存出清的對象。我們像進口過剩的電路板,被丟棄一旁……0-5 【內容試讀】來來去去(部份摘錄)第一章摸不著頭緒→班尼又發現卡爾→用水管清洗巷子→瑪西亞的新造型→無心之過→新的的廣告案件→拜託姬妮薇→公司的自助餐聽→「那些人」→自命清高→水塔廣場→喬不是偏激的人→用水管綁人→喬最後的決定早上進了公司,把薄外套掛在門後,走到辦公桌前坐下,開啟電子信箱把昨晚寄來的信件一一快速點閱,希望可以找到一些有用的。接著,來早上第一杯咖啡,邊喝邊清理電話語音留言,再逛逛「我的最愛」收入的網站。這一天,原本和其他上班日沒什麼不同。公司沒有宣佈倒閉,沒有貼出裁員公告,我們應該心存感激,甚至滿心歡喜才是。公司的薪水名冊還看得到我們的名字,所以我們還繳得起保險公司的保費,安全健康無虞,加上總管理處沒再發佈椅子追緝令,追查椅子序號,我們根本沒什麼好擔心。 既然如此,為什麼整個辦公室瀰漫不安的氣息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今天早上特別不同?昨天喬宣布公益廣告要修正企劃方向,我們到現在還摸不著頭緒。老闆交代我們要把乳癌病人逗得哈哈大笑,這種任務既詭異又傷腦筋。這怎麼可能辦得到?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無所謂。問廣告的目的,並不是我們的本分。如果可以問,那麼我們銳利的眼神早就從公司對外發給客戶的簡介及官網上面解讀出答案了。我們完成的廣告,只不過是芝加哥歐海拉國際機場外面眾多廣告看板其中之一,只不過是你家餐桌上眾多垃圾郵件其中一封。廣告已經多到過剩,對那些還敢建議廣告愈多愈好的人,我們只能說,祝你們好運。如果可以質疑廣告的目的,我們早就陷入焦慮,不曉得生存的意義是什麼,早開始質疑整個美國的企業文化。我們只能不斷告訴自己,不要問廣告目的是什麼。我們只能不斷提醒自己,埋頭努力工作,專心處理眼前這個肢離破碎的任務:得了乳癌有什麼好笑?我們不知道答案,所以很緊張。金姆?傑克斯很怕看到電腦螢幕一片空白,所以在人群中東問西問,到處找尋靈感。他很焦慮,很怕把工作搞砸,我們也是。只要搞砸一個廣告案件,可能就要準備捲鋪蓋走人。這到底是不是公司開除員工的標準,我們不確定,但也不敢說絕對不是。現在似乎已經不是只有工作保不保得住的問題了。我們要是一直無法搞定廣告案件,我們的個人的信譽也岌岌可危。我們的自信建立在我們的專業信預知上:我們相信自己是行銷高手,我們相信廣告讓世界運轉──應該說,我們扭轉世界運轉的方向。這一點我們知道怎麼辦到,我們比別人更清楚如何辦到,我們太清楚了,甚至可以還可以教別人怎麼做。反正,好好利用媒體準沒錯。透過各大媒體,我們向廣大的群眾傳達一個訊息:人們的生活充滿焦慮、慾望、缺憾、挫折,但是沒關係,這些問題有法可解。短短六秒內,我們告訴你,你的生活少了一樣你根本不缺的東西。只要有人開心付錢給我們,叫我們跟你講你少了什麼東西,我們就照辦。我們拿錢辦事,操弄群眾心理。我們隨意把細繩東拉西扯,保證全國人民就像地上的木偶馬上起身,隨之起舞。既然如此,我們的畫板、我們的電腦螢幕怎麼還是一片空白?稿子弄不出來,足以證明我們是愚昧無知、邏輯顛三倒四的騙子。我們的市場敏感度遲鈍,跟不上流行的腳步。我們找不到人類基本慾望的落點,我們完全不知該如何激勵缺乏生氣、行進遲緩的消費大眾掏錢。其實,只要笛子輕輕一吹,單調粗糙的樂音就可以喚醒全國人民內心因欲求不滿造成的恐懼,可是,我們居然連這種最基本的操弄工具也不會耍。我們是不是和其他如羊群般順從的群眾沒有兩樣?說穿了,我們就是他們,我們和他們是一體的。長久以來,我們一直誤以為自己的本領高人一等。可是每次只要廣告企劃案弄不出來,我們的焦慮又要發作了:懷疑自己能力不足,和一般人沒兩樣。那天早上我們通通從自己的辦公桌逃開,出去找其他同事作伴,不是找藉口八卦或者找咖啡因刺激,只是因為焦慮感又發作了。「我真不敢相信,」班尼準備走出辦公室,可是我們已經就定位了。班尼的慣用伎倆:每次都在我們最需要他的時候走開,這樣我們才不會老把他的存在視為理所當然。班尼在門口停了一下,回過頭對大家說:「等一下,我的咖啡要續杯,回來再說故事給你們聽。」我們自己先聊了起來,直到他回來。「好了,」班尼說。他回來了,手上端著一杯裝滿咖啡的馬克杯,咖啡渣殘留的氣味飄散在空氣中。他坐了下來,座位上細緻的織布椅墊明顯下凹,我們其他人坐的時候不會這麼明顯。班尼坐直了身子,對大家說:「你們猜,我今天早上看到誰把車子停在公司外面──怎麼了?」他說到一半停了下來。他臉上有東西──「哪邊?」在他另一邊臉頰──拜託,快一點找到好不好。他抹了抹無鬚的臉頰,低頭一看,然後說:「是甜甜圈的糖霜。」怎麼有甜甜圈?班尼要等一下才可以說故事,我們有人想吃甜甜圈。其他人乖乖坐好,不是每個人都想吃,因為有人已經吃過甜甜圈了,有人非常在意體重,安珀還在吃東西,她剛剛才剝了香蕉吃到一半,弄得班尼辦公室都是濃濃的香蕉味。班尼準備開講了,他說他看到有輛車停在公司外面的暫停區,卡爾?賈柏汀坐在乘客座,梅洛琳坐在駕駛座。這怎麼可能?卡爾和梅洛琳兩人不是分居了嗎?「沒錯,他們是分居了,」班尼的語氣有點不耐煩。「你們好好聽我說故事行不行!」坐在駕駛座旁的卡爾正看著窗外。前方是上班大樓,在入口旋轉門附近有個熟悉的身影,又是那個乞丐,盤坐地上。現在才早上,乞丐卻一副疲憊不堪的模樣,見到走進大樓的人,只能費力地搖晃手中速食店紙杯子。卡爾東張西望,看到大樓外面站了幾張熟面孔,這些人他向來懶得打招呼。 此時,在他的右手邊,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在我們的辦公大樓和隔壁大樓之間有條巷子,巷尾是個小小的貨車卸貨區,兩名身穿黃褐色制服的男子正拿著水管清洗巷弄。卡爾看著他們工作,他們不停移動水管噴灑的方向,水不斷從水管湧出,灑在柏油路面上。水壓應該很大,因為他們必須兩手緊緊握住細長的水管,感覺很像人工洗車廠專用水管。他們高舉水管槍清洗大型卸貨卡車,順便連磚牆一起沖。這邊沖洗乾淨了,再用強勁水勢把垃圾沖走,差不多整條巷子都被清洗乾淨了。巷子!把巷子洗乾淨!卡爾看到目瞪口呆。這些人,這些剛移民來的人,沒什麼工作機會,只能找這種清潔工作,早上站在暗巷的卸貨區用噴水槍清洗柏油路和大貨車,這個畫面讓半年前的卡爾看了一定冒火。這種清潔工作真這麼沒意義嗎?生命這麼沒意義嗎?這時,他突然想起以前一個廣告案,被客戶改東改西,改到最後稿子一點看頭也沒有。即便如此,卡爾還得負責寫文案,美編還是得設計陰影立體效果,把商標放在適當的位置。這整個過程叫做擦屁股善後。那兩個拿水管清洗巷子的呆瓜做的就是這種事。說穿了,全國人民早上一睜開眼,起床之後做的事全在擦屁股善後。沒錯,這樣做是為了養家糊口,但其實說穿了,還是為了滿足有虐待狂的經理及腦袋裝大便的客戶,這些人想像力缺缺,老是給一些垃圾點子,把全世界搞得沒了顏色、沒了希望。你看,大門附近還有一個鬍鬚沒刮的乞丐盤坐地上,兩手油膩膩,本來應該高舉杯子方便路人施捨硬幣的他,現在連這種力氣也沒有。 「我們必須想辦法讓她來醫院一趟,」梅洛琳對著手機說。 卡爾的注意力又回到那兩個正在沖洗磚牆、令人敬佩的傻瓜。還有一件事,本來卡爾想到應該心情會非常好的。以前那個電動噴霧槍的廣告文案,他很快就搞定了,順利搞定那些腦袋裝大便的經理。「我們的電動噴霧槍出水量均勻,保證水勢強勁,短時間內有效清洗最大面積。噴霧槍接頭耐衝擊,任何地方輕輕一沖,馬上清潔溜溜,」卡爾看著這些清潔人員,腦中浮現當時的文案。沒兩三下,他就想出這些油腔滑調的廣告文案,真虛偽。那天,坐在他身旁的梅洛琳正和蘇珊通電話,兩人好像在討論乳房X光攝影檢查的結果,還是藥物造成不良反應之類的,管他的──事情知道的太多,他會受不了。 可是今早不會,他再也不會受不了,不知為何,就是不會。前途雖然茫茫,但是他現在頭腦比較清醒,冷靜許多了。是命運的詛咒吧,他知道自己已經和工作密不可分,他註定要做擦屁股善後的事情,這種工作多到不可思議。沒關係,他已經不是以前的他了。坐在身旁的梅洛琳和往常一樣,又在講電話,可是他完全不想打電話給她,也不想在手機的語音信箱留言,不想在車上脫光衣服。這個早上真美妙啊!前一晚,分居六個禮拜後,他們合好了,現在梅洛琳又在講電話。她好歹也等卡爾下車再接電話,聽到電話鈴響可以先不管的。可是她還是和往常一樣,聽到鈴響馬上接電話,完全沒注意到今早有多美妙。他聆聽內心的聲音,沒關係,他已經沒有受冷落的感覺了,不會覺得自己又被甩一旁──如果還有,至少不會強烈到情緒再度崩潰。為什麼會有這種轉變呢?因為接電話是梅洛琳的工作。事情不就這麼簡單?對站在巷尾的那兩名男子而言,清洗巷子是他們的工作;用文字美化垃圾廣告,是他文案撰稿的工作;專挑不湊巧的時間接電話,和該死的蘇珊討論什麼雌激素受體,那是梅洛琳的工作。看清這個事實,坐在駕駛座旁的卡爾現在已經不會再板著臉,不會再想辦法吸引梅洛琳的注意。他現在衡量事情的角度不同了。從這一點來看,他進步了。一切都是粉紅色小藥丸的功勞,劑量恰到好處。這不是很神奇嗎!班尼又一步步慢慢地接近他們的車,砰砰敲著卡爾旁邊的車窗,卡爾這次不會煩躁了,不再本能地趕他走。卡爾只是勉強微微笑,揮揮手請他離開。班尼不愧是班尼。他溜到公司郵寄信箱後面偷看車上動靜。 「不好,」梅洛琳說。「我覺得這件事如果把他扯進來,不妥。」 此時,卡爾發現有個女子正要過馬路。他覺得這人很眼熟,一時還想不起名字。突然間,他知道這是誰了!太不可思議了!她怎麼好像換一個人似的,標準的稀世大美人。那個人不是姬妮薇。天哪,卡爾心想,怎麼會是她!怎麼會是瑪西亞?杜爾,她剪頭髮了!以前的她,頂上頭髮梳得扁扁高高,看起來很像硬邦邦、瞬間結冰的海浪,後腦杓一頭黑亮捲髮長度及肩,看起來很像廉價的珠串窗簾。如今取而代之的是細緻打薄的俏麗短髮,髮尾微捲輕輕覆蓋兩頰,風吹拂,髮飛揚。髮色也變了,以前的黑炭染成了栗褐色。今日的瑪西亞看起來和洗髮精廣告裡的時髦摩特兒沒兩樣。她的轉變讓卡爾太震撼了。「我真不曉得該──喂,梅洛琳,」卡爾輕拍他的妻子。「梅洛琳,妳快點看看!」他的手指向擋風玻璃外。「妳看到了沒?」 梅洛琳當時正忙著講電話,但是看到卡爾這麼激動,她嚇了一跳。「蘇珊,可以請妳電話不要掛斷,等我一下,好嗎?」她說。 「梅洛琳,那邊有個女生妳看到了沒?」卡爾手指向擋風玻璃外。「妳看那邊,就是那個正要走上人行道的女生,看到了沒?」 「你是說那個手上拿著牛仔布錢包的女生?」 「對。唉呀──妳先不要管她手上的錢包,把注意力放在人,看她!」 「你到底要我看什麼?」她問。 「是瑪西亞!」卡爾提高音量。「是瑪西亞?杜爾!瑪西亞頭髮剪短了!」 「這樣喔,」梅洛琳說。 兩人看著瑪西亞走進辦公大樓。梅洛琳的眼角餘光不時飄向卡爾,心想他可能還有話沒說完,可是他只是一直看著那棟大樓,不知在想什麼。梅洛琳以為他還想說什麼,可是等了很久他都沒說話,於是繼續和蘇珊講電話。 班尼之前一直閃閃躲躲,想辦法不讓人發現他在旁邊偷看。後來他決定再度悄悄接近卡爾夫妻兩人的座車,蹲了下來,卡爾也搖下了車窗。 「你看到瑪西亞?杜爾了嗎?」班尼問。 「她好美!」卡爾。 班尼望著前方的大樓,專注看著瑪西亞,彷彿這是最後一眼。「她真的好美,」班尼也說。 「我本來以為瑪西亞?杜爾到死都不會換髮型,」卡爾說。「沒想到,千千萬萬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她終於發現了她的髮型拙到一個不行。居然這麼久都沒感覺。」 班尼回頭看卡爾,但是卡爾只顧著說話,沒發現班尼正看著他。 「你真覺得她以前的髮型很拙?」班尼問。 「千千萬萬沒想到!」卡爾提高嗓門,沒注意班尼的問題。「她還是發現了!她終於發現了。有一天她照鏡子,看著自己,然後對自己說,喔,天哪,這種髮型能看嗎?」 「你不覺得她的臉蛋很可愛嗎?」班尼說。 「管她怎麼發現的,」卡爾說。「說不定某個美髮師建議換髮型,然後她照辦了,她說好啊!她說,來換一下髮型吧。班尼,她的改變太令人振奮了!我看了也想改變自己,我想減肥。你看我這裡,」卡爾說著,低頭看著自己的小腹,好像小腹不是他的。當他抬起頭時,發現班尼早已起身走開了。 沒多久,卡爾立刻下車追了出去。「喂,你等等我!」他大叫,完全忘了梅洛琳的存在。下車前與妻子吻別,曾經是他最在意的──不是因為他在意吻別形式本身,而是因為他把吻別當作溫度計,測試梅洛琳早上對他有多在乎,測試梅洛琳是否認為他比電話更重要。可是現在,他好像覺得這些已經不重要了,他丟下梅洛琳,甚至連再見兩字都沒說,就跑出車外追趕同事。梅洛琳被卡爾的舉動嚇了一跳,不知道他怎麼會突然跑開。她請電話上的蘇珊等一下,然後按喇叭。卡爾回頭看,發覺他竟然忘了妻子還在車上,還是他腦中根本沒這個人的存在?或許介於兩者之間吧。卡爾拜託班尼等一下,說他要折返跟梅洛琳說再見,很快就回來。班尼很好奇卡爾到底會說什麼,前腳踩在辦公大樓入口的第一階,轉身觀看車上動靜。只見卡爾把上半身探入乘客座旁的窗戶,夫妻兩人簡短交談幾句,然後吻別。卡爾離開座車,往班尼的方向前進,幾乎可說是全速飛奔,兩步併作一步跑,急急忙忙。班尼說,他從沒看過卡爾這樣。 「卡爾匆匆忙忙?」班尼說。「從沒看過卡爾這樣。」 班尼的故事到此告一段落。可是我們有人覺得這件事應該不只這樣,於是我們利用午餐時間走到卡爾的辦公室,發現門竟然沒關,百年難得一見。我們直接進去,發現坐在桌前的卡爾正在吃潛艇堡三明治,喝低糖的冰紅茶,真是不可思議。我們想聽聽卡爾的版本。 「我完全忘了班尼暗戀瑪西亞,」卡爾話說著,把身子往後靠。「我居然當著他的面說她以前的髮型很拙。真是白癡。後來我跟他說:『班尼,對不起,我剛說的話冒犯到你了。』他只是聳聳肩,對我說:『你沒有冒犯到我。你冒犯的人是瑪西亞。』然後我又對班尼說:『對不起,我完全忘了你在暗戀瑪西亞。』然後他說:『你說什麼?我在暗戀誰?』」 兩個大男人走到湖邊談心,沒多久,班尼把心事全說了出來。兩人漫步到距離公司幾條街外的湖岸,爬上消波塊,站在蜿蜒的道邊緣,班尼向卡爾坦承,他的確愛上瑪西亞,無可救藥的愛上她。每到晚上,滿腦子都是她的影子。只要在辦公室走道上看到她,他就心痛。開會時坐在她對面,內心受折磨。在公司的廚房單獨遇到她,他一句話也說出不來。「你也知道,我這個人一向話最多。可是我現在不太喜歡這種感覺了,」班尼對卡爾說。「你打算怎麼辦,」卡爾問。班尼的回答千篇一律,不管誰問,答案都一樣:他對瑪西亞的感覺很複雜,她不是猶太人,他的妻子必須是猶太人才行。這是什麼非我族類的思想!我們搞不懂。一個月花這麼多錢租倉庫存放印第安人圖騰柱的猶太人,竟然把我們其他人視為「異族」。這理由未免太扯了!況且,大家都知道,班尼這樣說只是藉口。萬一瑪西亞發現他在暗戀她,但是對他又沒感覺時,他才有台階下。 班尼暗戀瑪西亞已經不是新聞了。他把這件事前前後後說給辦公室每個人聽,說得很詳細。瑪西亞剪髮也算不上是新聞。瑪西亞總算慢慢脫離一九八〇年代麥加帝斯(Megadeth)搖滾樂團和萬寶路香菸這段舊時代文化的影響,逐步邁入新世紀的流行文化,走入現實生活。這一點,從瑪西亞的新造型可以得到證實。她已經揮別那段吸大麻、亂搞性關係的高中歲月。改變造型的她展現高薪族的架式,堂堂跨入巴黎流行風潮,告別芝加哥黑人區階級。班尼說過,以前在辦公室的走道看到她,他的心會揪痛,那麼現在看到新造型的她,他鐵定痛徹心扉。 卡爾的改變頗耐人尋味:沒有與妻子吻別就離開車子。卡爾從什麼時候能開始與外在環境融洽相處?卡爾從偷珍妮的藥、用藥過量、藥物中毒住院、出院後接受心理醫師的監督服藥開始,他的個性也從蠻橫責難他人,逐漸變成漠不關心。什麼時候,他又從對他人漠不關心,變成會追著人跑,急忙追趕班尼,想要找人聊天?瑪西亞改變新造型,完全出乎我們意料之外;後來發生卡爾沒有與妻子吻別就離開座車的事件,更讓我們跌破眼鏡。 現在,卡爾的事情也算不上是新聞了。 喬?波普的宣布的最新任務才算新聞。喬經過班尼的辦公室,宣布幾天內我們就要進行兩個重要的廣告文宣。某家飲料廠商準備推出含咖啡因的瓶裝飲用水,這是該公司最新產品。另外,某知名品牌的慢跑鞋廠製廠商近幾年銷售量略為下滑。這兩家廠商目前聯絡幾家廣告公司提供企劃案,比比看哪家的點子最好,我們也在受邀之列。我們的任務就是提出最好的宣傳構想,讓廠商讚嘆到不行。不用喬提醒,我們也知道我們非得搶下訂單不可,不過喬還是說了:「我們必須盡快搞定乳癌的公益廣告。明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請你們提出構想,說說看怎麼讓乳癌病人哈哈大笑。」 「明天早上?」班尼說。「我還以為這是下星期一的事。」 「事有輕重緩急。這個案件提前明天結案,」喬說。 「喬,拜託!你是說真的嗎?」賴瑞說。 廣告案截稿期緊急提前,我們的薪水又不會因此增加。 「她今天進公司了嗎?」安珀問。她語調怪怪的,眼睛低低看下方,明顯感覺到她想確認那個人的消息,卻又不想把氣氛弄得很嚴肅。 「誰進公司了?」喬回答。他知道安珀在問誰,我們全知道。 「有沒有人要把構想提交給她的?」 通常,如果喬問這種問題,我們會認為他在責備我們進度太慢。可是這次情形不同,他早知道根本沒人想得出來,何必明知故問?我們只能盯著他看。 「我也想不出來,」喬坦承。「我想了一整晚,還是什麼也想不出來。」 好極了,原來喬也在苦思階段。他想過幾個簡單做法,提供幾個大方向讓我們參考。他人真好,可是這樣還是無法沖淡他剛宣布的壞消息帶給大家的打擊。弄到最後,我們還是搞不清楚,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乳癌病人哈哈大笑。姬妮薇看完乳癌患者寫的劫後餘生回憶錄以後,昨天傍晚又開始專心閱讀乳癌指南。現在的她正坐在辦公桌前繼續看這本書。這時,安珀來到她辦公室門口。姬妮薇放下手中的書,把灑落的金髮順到耳後,然後問:「怎麼了?」安珀走進來,找位置坐下,翹起胖胖的二郎腿。她說:「妳應該不知道凱倫昨天打電話到醫院的事情吧?」姬妮薇搖搖頭,拿起無糖汽水喝了一口。凱倫打那通電話時,姬妮薇沒有和我們在一起。「我告訴妳發生了什麼事吧,」安珀說。 安珀說到一半,頭戴小熊隊帽的賴瑞也來了,兩個女人回頭看他,發現他口中塞了一大把M&M巧克力。安珀回頭看姬妮薇,繼續說下去。賴瑞直接走到安珀後面站著。 「別忘了說琳恩很害怕,」他打斷安珀的話。因為凱倫打了那通電話,現在賴瑞終於相信琳恩得了乳癌不是謠傳。 安珀不理他,繼續說,最後才說到賴瑞提醒的重點:琳恩厭惡醫院。你要一個對醫院有深深恐懼的人心甘情願上醫院,非常困難。 班尼也來了,他壓低音量說:「你們在說琳恩的事情嗎?」姬妮薇點點頭。班尼走路的時候卡其色長褲沙沙作響,他一路走到辦公室後方的木製矮櫃,一屁股坐在櫃子的角邊。「這件事我已經說過好幾次了,」班尼說。他提醒安珀,宣布進行預防乳癌宣導公益廣告的時間點,正好和琳恩進醫院動手術的日子吻合。「難道這只是巧合嗎?」他問。 「你到底想說什麼?」姬妮薇問。 「她得了乳癌這件事絕對假不了,」金姆?傑克斯說。原來他已經站在門口聽了好一會兒。「而且她也希望我們知道。」 「她為什麼希望我們知道?」 「我不知道,」金姆說。「或許她下意識希望我們知道。」 賴瑞一邊咀嚼口中最後的M&M巧克力,兩手一邊開始摩擦安珀的肩膀。姬妮薇本來把椅子轉向班尼,這樣說話比較方便,可是安珀突然起身,走到牆邊的椅子,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又把姬妮薇的注意力拉回去。賴瑞眼睜睜看著安珀走開,兩手還停在半空中,維持按摩的姿勢。安珀眼睛直直看著姬妮薇,姬妮薇的眼睛直直看著賴瑞。只見賴瑞舉起帽子,把頭髮順一下,再把帽子戴上,挪動腳步離開辦公室,閃過站在門口的金姆。 金姆走進辦公室,坐在安珀剛剛的位置。漢克?尼瑞也來了,環顧四週,後背貼牆蹲了下來,手肘補丁挨著膝蓋,他把燈芯絨外套的袖子拉直,最後再推一下眼鏡。班尼繼續往下說:「其實,我和漢克都認為,乳癌募款基金會根本是個幌子。」班尼說著,手指在漢克和自己之間轉一圈。 「乳癌募款基金會不可能是幌子,」姬妮薇說。 漢克接著說明自己的觀點。乳癌募款基金會或許真的存在,我們只是不相信琳恩會把員工的時間捐給基金會。什麼基金會負責人不斷拜託她,我們才不相信。你們聽了或許覺得很荒謬,但說實在,我們覺得這個案子的客戶根本不存在,如果真有此人,非琳恩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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