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碟飛過這世界(上)
啟航
2011年12月9日早晨,上海,陽光燦爛,我在虹橋機場候機去台北,打算去看陳志遠先生的紀念音樂會,更想完成一個20多年來的心愿——探尋飛碟唱片的舊址。
飛機起航,思緒也飛了起來:1989年因為鄰居大哥借我的那盤小虎隊《青蘋果樂園》的卡帶,讓我走進了多彩的流行音樂的世界,也初識了這家名叫「飛碟」的唱片公司。還是在那段時間裡,我在家中的黑白電視機里看到了央視播出的《潮——來自台灣的歌聲》,至今還記得在片中第一次見識到MV這新鮮事物時的興奮:張雨生、姜育恆、小虎隊、黃鶯鶯、東方快車……,多年之後才知道這些自己喜歡的歌手都是來自這家叫「飛碟」的唱片公司。
(當年購買的《青蘋果樂園》卡帶)
到了台北,我冒雨先去了「仁愛路」,也許樂迷朋友更熟悉卡帶上經常出現的「南港路三段52號9樓」的地址,其實「仁愛路4段266巷15弄6號」是飛碟唱片的發源地,1982年12月飛碟唱片就誕生在眼前這棟不太起眼的居民樓里,「飛碟」從仁愛路起家,先後搬遷至忠孝東路、辛亥路、民生東路、南港路,在十多年短暫的生命軌跡里,書寫了一段又一段的音樂傳奇。 站在樓下,我彷彿可以看到吳楚楚他們當年在這裡摩拳擦掌,飛碟即將啟航。
(到台北的當天下午在雨中拍下這張照片)
鐵三角與四大天后
說起飛碟唱片,當然不能繞開吳楚楚。關注台灣流行音樂的人,一定記得飛碟發行的唱片內頁上「發行吳楚楚」,「監製彭國華」,「統籌陳大力」的鐵三角組合。 1981年3月,一家名為滾石的唱片公司發行了他們的創業之作——《三人展》,這「三人」分別是吳楚楚、潘越雲、李麗芬,這張專輯的製作人名叫彭國華。滾石的創辦人——躊躇滿志的段氏兄弟此時應該沒想到,這三人中的吳楚楚會成為今後十多年中他們最強勁的競爭對手。1981年下半年,原本只是想做歌手的吳楚楚離開了滾石,休息了一陣子以後,跟朋友做了一張電影配樂唱片,由於找不到公司為他們做發行,於是就和朋友彭國華、陳大力開了一家唱片公司,楊立德為這家新誕生的唱片公司取名「飛碟」,其中應有「滾石」在地,「飛碟」在天的寓意吧。
(1981年3月滾石唱片的創業作 《三人展》)
彭國華先生亦是一位必須提及的人物,在2014年台灣的「金曲獎」頒獎禮上,有個場景讓人印象深刻:張小燕上台代已逝的丈夫彭國華領取了「特別貢獻獎」,她在台上用哽咽的聲音回憶到:「他個子小小,頭髮長長,聲音很小,但很大氣,他很有勇氣,23歲和他爸爸借幾十萬(新台幣),就和吳楚楚創立飛碟唱片......」。在滾石初創的那年,彭國華製作了大部分的專輯,而在飛碟唱片的創業作——陶大偉(陶喆父親)的《嘎嘎嗚啦啦》專輯中亦擔綱了製作人的角色,彭國華的出眾才華還體現在跨媒體的協作上,利用電影、電視劇等其它媒體來拓展唱片市場,這招也成為飛碟唱片日後克敵制勝的一大法寶。
(彭國華與張小燕)
關於飛碟「鐵三角」中的另一位陳大力,江湖上傳說很多,資料卻甚少。從著名音樂人陳秀男的回憶中可以略知一二。陳大力與陳秀男的「雙陳」搭檔曾是很多熱門金曲的標籤,而陳秀男能進入飛碟,面試他的就是陳大力,也是他的學長、夥伴兼老闆。「他是很特別的一個人,想法、作風都很低調。當時他是副總,我是他的特助兼國內處協理,除了作曲也參與管理。躬逢其盛,我們合作的那段日子可以說是國語流行音樂全盛期。」前幾年陳秀男先生在一次國內的人文音樂講座上,聊到了當年和陳大力的合作,原來就如傳說中那樣,陳大力不懂樂器也沒有學過樂理,但就是在哼哼唱唱中,他不循常理卻很有效率地完成了一首又一首的流行金曲。
(2016年熊儒賢在微博中貼出了陳大力的近照)
在飛碟創立初期,讓更多人記住這家唱片公司的,是1983年發行的《蘇芮》專輯,這是飛碟發行的第二張唱片。人們毫無懸念地記住了蘇芮,這個一襲黑衣,聲音極具爆發力的女歌手,她的出現改變了人們對於國語歌曲的看法,加之製作人李壽全及陳志遠、梁弘志、羅大佑等音樂人的參與,讓這張頗具水準的專輯在日後「台灣流行音樂100佳專輯」的評選中,排在滾石羅大佑的《之乎者也》之後位居第二,這也標誌著滾石、飛碟這兩家台灣唱片巨頭互相競爭、齊頭並進的開始。台灣流行音樂的黃金年代到來了。
飛碟成立的前四五年中,基本依仗著四位女歌手打天下,除了蘇芮,還有蔡琴、王芷蕾、黃鶯鶯。轉投飛碟的蔡琴在1984年的11月發行了加盟後的第一張專輯《此情可待》,由吳楚楚親自操刀製作。其實二人之前在海山唱片已有過合作的經歷,蔡琴的《昨夜之燈》專輯就是由吳楚楚擔任製作人,而在飛碟發行的這張新專輯則擺脫了民歌的基調,《讀你》、《最後一夜》都成為了華語流行樂的經典之作。楊立德的鏡頭下,專輯封面上的蔡琴摘去了之前標誌性的黑框眼鏡,穿上了旗袍,化身優雅成熟的女人,辨識度極高的嗓音讓人過耳不忘,她的形象與當時的宣傳語「最美的女人,唱出了溫柔的滋味」十分吻合。《此情可待》成為當時既叫好又叫座的專輯,也讓成立了僅僅兩年的飛碟唱片得到了更多的關注。
《冷冷的夏》、《台北的天空》、《翩翩飛起》成就了擁有古典婉約氣質的王芷蕾。《台北的天空》甚至被當作台北的市歌而廣為傳唱,也成為一代人共同的回憶。 1988年,王芷蕾隱退歌壇,讓人惋惜。
黃鶯鶯1986年發行了加盟飛碟後的首張專輯《來自心海的消息》,飛碟利用強大的包裝能力,讓黃鶯鶯變得時尚且充滿神秘感。大陸樂迷開始熟悉黃鶯鶯,是她1987年發行的《雪在燒》,這是一張被很多熱愛華語流行音樂的朋友奉為經典的唱片,在讓人驚艷的同名主打歌里,可以充分感覺到古典與流行的碰撞。
(黃鶯鶯 《來自心海的消息》專輯封面)
(黃鶯鶯 《雪在燒》MV)
身居飛碟要職的李世忠曾這樣形容這四位女歌手:蘇芮明朗如「太陽」,蔡琴恬靜如「月亮」,王芷蕾優柔如「風」,黃鶯鶯羞澀如「星星」。這四位特點鮮明的女歌手,在飛碟創業的初期,與陳志遠、李壽全、陳復明、翁孝良、曹俊鴻、鈕大可等有才華的音樂人一起,攜手為樂迷們奉獻了一張又一張經典的唱片,也為飛碟唱片的發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礎。這些音樂人中的陳復明、翁孝良、曹俊鴻同屬於著名的「印象合唱團」,陳、曹二人後來離開飛碟,創建了另一家唱片公司「可登」,旗下聚集了伍思凱、鄭智化、鄭怡、黃小琥等歌手,而翁孝良則始終與飛碟合作密切。
飛碟VS滾石
1987年,時任飛碟副總的陳大力找到陳樂融,拿給他一張卡帶並告訴他,李壽全簽了一個歌好人有型的男新人。後來發生的故事,相信很多人都知道,陳樂融為這個男歌手寫的那句slogan——「昨日的浪子,今日的巨星,明日的傳奇」,成為這個歌手一路走來的最好寫照,這個男歌手就是王傑。在該年年底,王傑了發行首張專輯《一場遊戲一場夢》,一躍成為票房黑馬,同時也以他孤獨的浪子的形象,贏得了眾多歌迷的心。唱片公司成功的企劃及準確的市場定位,讓王傑在唱片市場上大獲成功,也成為飛碟唱片標誌性的男歌手之一。
與此同時,從「光美唱片」轉投來的姜育恆以「憂鬱王子」的形象出現,雖然之前在光美唱片也發行過幾張唱片,但始終不如在飛碟時期的發行這首《驛動的心》打動人心,梁弘志的詞曲準確地捕捉了姜育恆身上的憂鬱氣質,這首歌也成為姜育恆身上深深的烙印,接下來兩年發行的《一世情緣》、《跟往事乾杯》、《多年以後再回首》讓他走紅海峽兩岸,尤其是1989年借著台灣老兵回鄉探親熱潮而發行的《再回首》,成為了華語流行樂的經典。這兩位男歌手的崛起離不開飛碟準確的市場定位及成功的商業包裝,這正是飛碟所擅長的。與此同時,飛碟的主要對手滾石則在1987、1988年有針對性地先後推出了周華健、陳升、趙傳等重量級的歌手,與飛碟展開較量。這兩家公司的糾纏與競爭,貫穿了整個台灣唱片業的黃金年代。
(姜育恆 《驛動的心》MV)
蔡幸娟,這位之前和姜育恆同屬光美唱片的歌手,是個有著甜美音色的鄰家女孩,飛碟唱片將她更加潮流化地包裝,無論是親切溫暖的小調,還是後來的台式情歌,她的演唱讓聽者總會不知不覺地走入她歌中所營造的那種氛圍。她是飛碟在「四大天后」先後離開後所倚重的女將之一,後來又和圈中多位幕後製作人一起組建「中國娃娃」音樂工作室。除了經營自己之外,也會發掘新人。和蔡幸娟同年在飛碟發行第一張專輯的女歌手葉歡,也是不少樂迷的心頭之好。首張專輯《因為愛你》中透露出的冷調與明艷之美,《記得我們有約》專輯中傳遞的溫暖而堅定,讓葉歡總能在演唱方面帶給聽者呈現出不同的感受。
(蔡幸娟《東方女孩》,在上海和杭州拍攝MV)
這些飛碟的歌手們,都有著鮮明的個人特徵,加之強大的幕後製作、營銷、策劃團隊, 讓飛碟唱片呈現出蒸蒸日上的態勢。當時還有一個現象,很多音樂人旗下的製作室、工作室與飛碟進行深度合作,例如李壽全的RIO(王傑)、苗秀麗的「開麗」(小虎隊、姜育恆、紅孩兒、憂歡派對),翁孝良「銘聲」(張雨生、知己二重唱、東方快車)等,這些音樂工作室負責挖掘人才、包裝製作,飛碟唱片則負責宣傳和發行等事宜,雙方分工明確取得了雙贏的效果,這也是當時流行樂市場繁榮的一種表現。
(翁孝良「銘聲」旗下的「知己二重唱」)
1988年5月飛碟發行了一張合輯唱片—《六個朋友》,這張唱片彙集了李壽全「RIO」的娃娃,鈕大可「赫立製作」的陳本瑜,翁孝良「銘聲製作」的張雨生和知己二重唱等歌手,飛碟讓這些大多尚未發片的新人初試啼聲以試探市場的反應,再決定最終是否發行專輯。
(飛碟《六個朋友》專輯封面)
形象健康向上的張雨生憑藉這張《六個朋友》專輯裡的一首《我的未來不是夢》而走紅,那時正是台灣經濟高速發展的時期,這首歌也激勵了很多台灣的年輕人。(未完待續)
(原文刊載於《遇見台灣 我曾聽過你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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