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為明朝首輔,住在破廟,為辭職寫了120多封辭職信
會有人不想做首輔嗎?
恐怕很少吧。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是儒家經典為天下讀書人作出的職業規劃,治國平天下乃是最高目標,而要位極人臣自然是儒生們的共同夢想,為此他們自願跳進官場這個大染缸,在權力的漩渦中掙扎生存,有些人被權力染黑了,有些人被鬥爭碾壓得支離破碎,而最終能爬上這個位置的人少之又少。
可是就算爬上去又如何呢?如果沒碰到一個好皇帝,比如說像不上朝的萬曆皇帝那樣,做首輔也是一件頭疼的事兒。
做首輔難,做萬曆的首輔更難。
按照年號來算,萬曆的第一任首輔是張居正。他在位期間大權獨攬,實行大改革,清除嘉靖以來的積弊,增加了國庫收入,結果死後立即被清算,甚至差點被開棺戮屍。
而萬曆十五年之後,首輔們日子越來越難。圍繞到底要不要立皇長子朱常洛為太子的問題,萬曆和朝臣們開始了長期鬥爭,朝臣們認為長子繼承乃是大明朝的傳統,而萬曆卻因為朱常洛的生母是個洗腳丫頭非常嫌惡他,不願意立他為太子,想把這個位置給朱常洵,他是自己寵愛的鄭貴妃所生。長期的拉鋸戰中,內閣首輔起到了調和君臣矛盾的關鍵作用,但實際上卻是內外受氣,夾在中間難做人。
論能力,李廷機很有才幹,他遇事秉公處理,總攬大事也算得精細周密。不過他的身份有點問題,是前任首輔沈一貫的門生,這一點自然引來了東林黨人的攻擊,他們認為沈一貫和李廷機有結黨嫌疑,只是一直抓不到直接證據。萬曆皇帝很倚重李廷機,至於原因自然是因為內閣撂挑子,能幹活兒的人本來就不多了。內閣只有朱庚一人,德高望重的李廷機自然會入閣輔政,不過東林黨人不樂意了,不斷跟萬曆皇帝上奏,打報告,指責李廷機的才學不足以入閣。
本來李廷機看到六部九卿31人,24個人都不來上班,他就不願意做這個光桿司令,每天處理成千上萬的奏摺,東林黨人非但不能體恤自己的辛苦,反而總往自己身上潑髒水,萬曆三十五年,王元翰和給事中胡忻攻擊自己,萬曆皇帝氣得不給他們發工資,萬曆三十六年,主事鄭振先疏論朱賡的十二條罪狀,順便把自己也給捎帶上,又苦又累的李廷機決定不幹了!
從這時起,他不斷給皇帝寫辭職信,要求回家。
然而東林黨人卻不相信他是真心實意的,畢竟首輔這個位置哪有人不想當呢?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的東林黨人孜孜不倦,繼續上奏攻擊。
李廷機左等右等,等不來皇帝批准自己的辭職報告。
他已經考慮到辭職的手續問題,預先一步把房子賣了,把妻兒老小送回老家,自己就住在一間破廟裡,等待著萬曆批准自己的辭職報告。
可是他忘了,不上朝的萬曆皇帝,除了威脅自己皇權的事情會過問,其他的問題他一概不管,因而辭職報告一直沒有批下來。
《萬曆起居注》中記載,他曾在辭職信中這樣寫道:「如臣罪惡滔天,其罰當浮於閑住!伏望皇上慨然即以閑住放臣!臣歸而未填溝壑,臣亦有環堵之室,將額其堂曰*賜閑」臣之榮多,臣之願愜,臣感皇上始終生成之恩,與天無極矣! 「
話語懇切,李廷機幾乎是苦苦哀求萬曆:「皇帝啊,放過我這把老骨頭吧!」
從萬曆三十六年開始寫辭職信,到了萬曆四十年,萬曆皇帝還是沒批。
那厚厚的120多封辭職信石沉大海,無法打動萬曆石頭一樣硬冷的心。
無可奈何,李廷機決定,跟萬曆皇帝告別,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葉向高見證了這四年里這個偏執的同僚同皇帝、東林黨之間的抗爭,他決定成全這個老頭子安然歸鄉的願望,他跟皇帝說,李廷機已經走了,留也留不住,不如加封為太子太保,賞賜路費,成全他榮歸故里的心愿吧。
這一回,他終於辭職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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