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前一段，你......是不是不舒服？」

文 / 淵渟岳峙

一

最近，唐僧總是失眠，因為一個問題困擾著他。這個問題，他越想越害怕，很多時候，徒弟們以為他在入定或者睡覺的時候，他都在思考這個問題。所以，他情願永遠都微閉著眼睛，以免他的眼睛出賣了他的心。

這一天半夜，他又在思考這個問題，忽然門「吱呀」一下開了，一個人的腳步從屋裡消失在了門外。

唐僧的心一縮，但是他沒有勇氣起來查看真相，於是，他再次裝睡：經驗告訴他，誠心誠意裝睡，裝久了，就真睡著了。

二

出去的是沙僧，他去給白龍馬喂草料，因為白龍馬白天走得太快，他挑著擔在後邊緊趕慢趕，累死了。但自從在路上撿了一本畜牧業的書，看到了「馬不吃夜草不肥」的飼養法則，他便堅持給白龍馬吃夜宵，希望他快點胖起來，減慢速度。

但是，當他看到八戒遇到美女時健步如飛的樣子，他絕望了：看來速度和肥胖無關——和願力有關：這是沙僧一生中最接近佛法的瞬間。

三

其實，八戒也經常半夜偷偷從房間溜出來，倒不是偷吃夜宵，而是偷看月亮。地球人都知道，月亮上住著嫦娥姐姐，八戒是在看她。

每當月色入戶，清朗如水的夜晚，八戒都會失眠。他懷念他曾經是高富帥的樣子，甚至從下凡人間開始，從天蓬變成了豬剛鬣，他便拒絕照鏡子，連撒尿的時候，都抬頭45°角仰視天空。

一個人不敢正視自己的樣子，是一種痛，這種痛，只有帥過的男人才懂。

中秋節快到了，嫦娥，我祝你臉像月亮一樣圓，這樣我們就越來越有夫妻相了！比心。

四

每晚，悟空都會出去。但是他不必推門，只要拔下一根毫毛，便可以化作另一個自己出去。

悟空曾經最恨的，就是觀音姐姐，因為是她給他扣了頂帽子，還附贈了使用說明書：緊箍咒。悟空這輩子，就毀在了這頂帽子上，不是因為這是女人給他戴的帽子，而是因為這頂帽子酷似店小二的帽子，很LOW。

就是這頂帽子，讓悟空不敢回家鄉，因為他說跟御弟哥哥去取經，這麼高大上的事，花果山沒見過世面的土逼猴子們，卻背地裡說他其實是在大城市「打工」：難道你們沒有發現，大王現在的打扮，穿著豹紋裙子，長筒靴，整天圍著鐵棒轉——你們相信他不是在大城市做外圍嗎？

每當有猴子問孫悟空：大王在外邊很掙錢吧？——還擠擠眼睛——悟空才明白猴子確實是一種低俗的物種！但是他是大王，只能告訴自己：別低頭，王冠會掉；別哭，土逼猴子會笑！

後來，悟空發現了毫毛的秘密：原來觀音菩薩是可憐他放蕩不羈愛自由，給了他一個釋放自己的法寶——「無性細胞繁殖技術」，即一根毫毛里提取全身DNA，突變出另一個自己，可以工作之餘，不再坐班兒！

於是，他經常晚上出去，後來，正走在取經路上，他也身外化身，雲遊四海去了。

體制內的成佛保證，體制外的自由洒脫：觀音姐姐，我愛死你了！

五

唐僧被自己的問題折磨得茶飯不思，日漸消瘦，害得八戒都不好意思添飯了。

他的問題就是：為何自己每次被妖怪抓住，恰好悟空都不在身邊！

一次是偶然，兩次是巧合，三次是倒霉，四次五次呢......只能是故意了！......七次八次呢？我靠，悟空是不是有問題？......一個有問題的保鏢，整天拎著大鐵棍子站在自己身後......唐僧偷偷在帽子里墊了好多報紙。

畢竟，悟空本身就是妖......妖才懂妖，所以取經隊伍只有他能認出來妖怪，還哈拉自己有什麼「火眼金睛」！八卦爐能提高視力？典型的偽科學！

但是他不敢直接問悟空，甚至不敢看悟空睡覺僵硬的樣子：作為師父，他知道悟空的睡姿泄露了秘密——悟空睡覺從不翻身！一個姿勢保持到天亮——這正常嗎！？

六

悟空覺察到了師父的懷疑，因為他曾身外化身，坐在懸崖上看著「自己」保著唐僧走在山路上，唐僧一直偷眼看「自己」，而那個「自己」木獃獃走著，完全沒有發覺。

有些事，只有跳出來才能看清楚！

一開始悟空並不在乎，他有三根毫毛，可以化出三個自己：一個取經，一個遊玩，一個邊取經邊遊玩。

但是，最近，悟空發現越來越不對勁：這三個自己，開始彼此反對！取經的越來越痴呆，反應越來越慢；遊玩的玩心越來越重，哪怕師父被抓，他都懶得管；邊取經邊遊玩的懶得理另外兩個「自己」，遊離在兩個角色里，隨心所欲，甚至看兩個的笑話！

悟空的頭疼了，並非因為緊箍咒，而是因為精神分裂！他決定，必須做個選擇了！

他想起了觀音姐姐。

七

他見到了觀音姐姐——在沒有身外化身的時候，他基本還是他自己——他說出了自己的苦惱。

觀音姐姐微笑著看著他，和藹可親，就像魯迅筆下的劉和珍君。

觀音問他：」如果只有一個自己，你選擇做哪個？「

悟空說：」如果我知道，就不會來問你了。「

觀音說：「你可以都選擇，但是要分清階段。每個人都有不同的一面，如果同時擁有，只會很累，所以要分階段滿足。」

悟空沒有說話，他在認真聽，他頭一回發現，觀音果然很有智慧，而且很美。

觀音繼續說：「取經的你，是責任；自由的你，是天性；兩者兼有的你，是過渡。當你盡完自己的責任，自然就獲得了自由。過渡也就消失了。」

悟空聽了，醍醐灌頂，驚問：「菩薩，你說的太好了，這段話我會銘記在心！請問，這是什麼佛法？」

菩薩道：「心靈雞湯。」

「菩薩，請為我保密！」

」我口風最嚴了，哪吒三頭六臂，也有精神分裂的苦惱，我和誰說過？「

」好吧......「

八

悟空決定，做回「責任的自己」，但是「自由的自己」不同意。

悟空想：你不同意算個毛，咦，對了，你本來就是根毛......

於是，《西遊記》第「第五十七回」，上演了「真假美猴王」。沒有人能看出誰是真正的孫悟空，因為二者都是。

殺死了「自由的自己」，孫悟空不再失眠，每次妖怪出現，他也總是沖在了保駕護航的第一線，好幾次，唐僧差點感動。

這天晚上，悟空睡覺時翻了一個身，唐僧如釋重負：阿彌陀佛，善了個哉！

九

第二天早上，悟空洗頭的時候，摘下了緊箍咒。

唐僧驚呆了，看著悟空，毛巾掉在了地上。

悟空問師傅：「師傅，你不要這樣的看著我，我的臉會變成紅蘋果！」

唐僧拍拍臉，自言自語：「我是唐僧，我是唐僧......」

洗完頭，悟空習慣性又把緊箍咒戴在了頭上。

唐僧在其身後偷偷念了念緊箍咒，無效......

十

唐僧騎在白龍馬上，最近白龍馬好像越來越慢了，身軀也越來越寬，每次上馬，唐僧都覺得在劈叉。

但是唐僧多了些時間和悟空聊天。

「悟空，前一段，你......是不是不舒服？」

「哦......有點感冒......」

「哦......記得多喝熱水......」

十一

師徒四人朝著西天日夜兼程，一路上充滿了各懷心事的笑聲......

玉宇澄清萬里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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