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你們一起吃飯的樣子，才知道我從沒被愛過

這是 新世相 的第 427 篇文章

一

在知乎上看到一個90後女孩上了大學，跟室友說自己是獨女。室友很震驚：「天吶！你們家要絕後了！你爸媽太慘了！」

「絕後」兩個字，讓我恍然從 21 世紀穿越到了封建社會。

在出門不用帶現金，網購包郵，30分鐘可以吃到外賣的現代都市，仍存在一種古老又殘酷的事實：

父母對子女的愛並不平等，它被性別劃分了等級。

這種「重男輕女」的氛圍下，受傷的不僅是女孩。

二

上周，我去一個男性朋友家做客，他跟父母住在一起，還有姐姐和姐夫。

朋友的媽媽多次表示：「我的房子和錢都是為兒子準備的，最好的東西都要留給兒子。」她滿臉驕傲，女兒就坐在一旁。

當年為生二胎，這對父母讓女兒裝成瘸子去領殘疾證。午飯時，他們還拿這件事開玩笑。

「知道女兒對我好，但她始終是外人。」朋友的媽媽說。

姐姐臉上尷尬了。朋友也掛不住，趕忙把話題岔開。

姐姐盡心儘力為家付出，精心照顧爸媽，弟弟什麼都沒做，卻收穫了父母的愛。

還有一個土生土長的北京朋友。

她告訴我，她爸爸喜歡男孩，疼表弟勝過疼她。

大學時，爸爸每個月只給她300塊生活費，卻每周開十幾公里的車，去表弟的學校送零花錢。

朋友從大一就開始打工。有年冬天遇上暴雪，15分鐘的回家路，她走了兩個半小時。她爸沒有去接她。

十年前，表弟大學畢業，想去外地工作，她給了些建議。爸爸衝過來就一巴掌，怒吼：「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這麼想讓弟弟出去吃苦！」

兩年前，不過是因為弄壞了一個拖把，她差點被爸爸打死。「他掐著我脖子把我摁在地上，接著舉起了我家的轉椅。我感覺他想殺了我。」

她再沒回過家，再沒叫過他爸爸。「他死了我都不會管他。」

我希望她永遠不懂這莫名其妙的仇視。她也不該懂。當看到別人家兒子被自己的爸爸愛著的時候，她曾希望自己是男孩。

因為爸爸，她對男性產生嚴重抵觸，只找女朋友。

「我要讓他絕後，這是最好的報復。」

因為重男輕女，她的人生軌跡改變了。在現在的環境下，她可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擔更多沉重的東西。

三

另一個女性朋友，是全年無休的工作狂。

她說，「只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比男孩強。」

她來自一個重男輕女的家族。在她的家族裡，女孩生病了，是不用帶去醫院的，因為「女孩治好了也沒用」。

她媽因為生了她在娘家抬不起頭，舅舅們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是「女孩就是不行。」

為了證明自己，她工作6年，幾乎沒休息過。第一年回家買了車，第二年在省會買了房。如今年薪60w+，親戚家的兒子沒一個比她強。

每次回家，她會給每個親戚準備紅包和禮物。接受禮物時，親戚們高興裡帶著尷尬。她說：「就是想看他們被打臉的樣子。」

一次，舅舅在所有人面前誇耀：「我兒子花2000塊給我買了個表，真孝順！」

她轉頭就對她爸說，「爸，明天我們去專櫃買表吧，看上哪個買哪個。舅舅，給您也買一塊，自己挑，千萬別客氣。」

第二天，舅舅跟著去了，她給爸爸買了全商場最貴的一塊表。舅舅一看價格，沒敢要。

「我知道這很病態，但我就是要這樣。」

我一直挺佩服她，但知道這件事後，有些心酸。女孩當然可以要強，但不該是因為性別而咬著牙要強。如果小時候能得到應有的尊重，她本不用去證明，更不用拚命。

四

還有的女孩，因為性別，生下來就被拋棄。

我同事的大學同學，一直以為自己沒有爸爸，直到她考上了名校。

娶了新老婆，生了兒子的爸爸找到她，覺得這個自己沒養過的女兒是家族的光榮：「如果你回老家拜祠堂，我就給你一萬塊。」

一下車，她就看到祝賀她的橫幅拉在頭頂，她是村裡唯一考上985的孩子。

她非常反感，但心裡還存有一絲期待，「總算能見到爸爸了。」

拜完祠堂沒幾天，她接到爸爸的電話：「你以後別回來了，被那個女人知道了，鬧得很兇。」

這女孩一直很要強，有一次實習不順，她拉著一幫朋友去喝酒吐槽。

喝多了，才對我的同事講到了這段往事：「為什麼不讓我回去，不就憑她生了兒子嗎？」

她難得哭了一回：「女孩子不好嗎？我做錯了什麼？我也想像別的女孩子一樣有爸爸啊！」

五

「知道女兒對我好，但她始終是外人。」

也許你沒親耳聽過這種慘烈的重男輕女。但只要更警覺一點，你會發現，對女孩兒的輕視很常見。

女孩兒要去工作，「找個省力的，賺錢受累交給老公。」

女孩說自己會換燈泡修馬桶，換來的是唏噓：「連個幫忙的男人都沒有。」

其實男性也是「重男輕女」的受損者。

他被所有家人寵愛，就像溫水裡的青蛙。但走入社會，他會發現，根本沒有人寵他。

「重男輕女」背後有一個假設，男人比女人強。男人承擔不起責任，就是懦夫。

但從未被磨鍊的人，又怎能突然擔得起重任？

任何用性別簡單定義別人或自己的人，都是可悲的。女性可以獨立有野心，男性也可以溫柔而知足。

六

重男輕女帶來的傷害，也許會一直存在。但這些女孩，仍在努力把人生過好。

差點被父親打死的北京朋友，從小就很獨立。經歷了漫長的學徒期後，她在北京開了兩家日式居酒屋。

給舅舅買表未遂的女孩，即將擁有自己的公司，她仍然在給全家買禮物，但已經不那麼想讓親戚感到尷尬。

一位心理醫生告訴我，世界上沒有完美的父母和家庭。重男輕女是原生家庭常見的問題，而所有原生家庭都是有瑕疵的。

好在這些女孩沒有沉浸在傷痛中，她們試著負重前行。

當然，沒有這種重壓才是最好的成長。

希望我們這一代，別再做重男輕女的父母。

「女人不比男人差」，這件事本不需要拼了命去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