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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卯年柏林禪寺冬季禪七開示上

己卯年柏林禪寺冬季禪七開示上

凈 慧

(1999年12月22日-2000年1月11日)

起七法語(1999年12月22日)

正是人間新世紀,趙州結七啟禪軒。

盡拋身外千般事,究取寰中萬物元。

七尺單前調意馬,三條椽下制心猿。

脊樑豎起參將去,水盡山窮悟本源。

今天是趙州祖庭柏林禪寺第八屆禪七法會起七之日。常住成就大眾,於三七日中,放下萬緣,結七參禪,專究己躬大事。在此期間,禁語專修,心不隨緣,意不染塵,識不著境,心心念念,咬住一句話頭,不起第二念。晝參夜參,一定要在此三七日中,見個分曉!雖然如是,即今起七一句,應如何薦取呢?

舉起吹毛劍,群魔徹骨寒。

一念萬年去,要透趙州關。

起!

信「自性即佛」是參禪的首要前提(1999年12月22日)

這次禪七法會,剛好在千年世紀之交,可以說是一次跨世紀的禪七法會。我們大家有幸在祖師身邊、在這個古老的禪宗道場參加禪七,這因緣真是千生難遇,萬劫難逢!我們每一個人都應該發起精進勇猛之心,珍惜這難得的時節因緣,不要辜負祖師的教誨。趙州和尚留給我們的財富,可以說是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他老人家留下的深刻思想和禪的意境將永遠活在人們的心靈深處。

前幾天,我們接待了越南佛教代表團。當他們走到趙州塔前,知道這座塔就是趙州和尚的舍利塔時,他們說他們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裡一樣!趙州和尚對他們來說,太親切了!他們中有位居士,是位佛學專家,他曾經把有關趙州和尚思想的《無門關》這本書譯成越南文。對外國人來說,趙州和尚真是高深莫測,仰之彌高,贊之彌堅;而我們天天住在祖師身邊,如果感受不到這種希有難得的因緣,那是一件很遺憾的事情。

在佛教界,趙州和尚是一位萬眾仰望的大禪師。趙州和尚留給我們的財富,就是禪,就是他的無字公案。我們要參禪,就必須根據趙州和尚的開示去做,遵行不渝。趙州和尚強調,我們每一個人要相信自己就是佛,不要心外求佛,也不要心外求法。因為心外無別佛,心外無別法,心外了無一物。我們參禪首先要相信這個道理,相信這個事實。趙州和尚是過來人,他是在親自走過一遍之後才把他所經歷的和所證得的和盤托出,點點滴滴告訴我們。

現在的人參禪,有一個大的障礙,就是不能相信自己是佛,不肯承當自己就是佛;換句話來說,就是不肯認真地反省自己,不肯按佛的要求來要求自己,不知道也不敢去面對自己生命中的困惑和煩惱。如果我們在這個問題上敢於承當的話,就像佛那樣來要求自己,就像趙州和尚那樣來正視自己,請問,生活中還有什麼事情我們不能辦好,還有什麼問題我們不能解決,還有什麼無明煩惱我們不能放下?

相信自己就是佛、相信自己的本心當下就是佛這個道理,是我們學佛參禪的人最關鍵的一點。這就是古人所說的「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可惜,我們不能自覺自肯,不肯真正承當。假如我們能夠自覺自肯,那就是大事了畢。在不能自覺自肯的情況下,古人別開一面,給後人很多方法,比如叫我們提起一個話頭,用來對付昏沉掉舉、無明煩惱、妄想雜念。如果能夠做到在二六時中,點點滴滴,直提正念,再沒有第二念,也沒有要參禪、要了生死、要開悟、要成佛作祖這樣的念頭,那必定能夠打破生死。

為什麼連要參禪、要了生死、要開悟、要成佛作祖這樣的念頭也不能有呢?因為你悟的是「無所得」,而不是重新得到什麼,因此你沒有必要將心求悟、將心待悟;你只須踏踏實實、一心一意地做去,不生第二念,自然有歸家的一天。好比回家,你只要不停地向著家鄉邁步就可以了,你不用再想我要回家這件事情,想了也只會分散我們的精力,妄上加妄,無助於我們純一不二地用功。

古來的祖師大德教導我們參公案,或者參「無」字,或者參「萬法歸一、一歸何處」,或者參「念佛的是誰」,要抱定一個話頭,死死地咬住不放。古人有一個比喻,參話頭到了純熟階段,好比狗子咬到了熱糍粑,想吐捨不得吐,想咽咽不下去。那是個什麼滋味?在這個時候,還有沒有第二個念頭?不可能有第二個念頭。它只是要想盡一切辦法,吃掉這個熱糍粑。參話頭也要這樣,死死咬住它,不要讓任何私心雜念、無明煩惱介入其中。這就是我平常所說的「專註」。不專註,工夫就不能上路,就不能做到「清明」;沒有清明,也就沒有「綿密」了。我曾反覆講過,「專註、清明、綿密」是我們用功的訣竅。這是用功的要領。掌握了這個要領,你看任何話頭,包括數息、觀心、持咒,統統都用得上。

希望我們每一個人相信自己是佛,相信自己也具足像釋迦牟尼佛和歷代祖師大德那樣的智慧和功德。在見地上能夠和佛祖看齊,在工夫上逐步達到專註、清明、綿密,這樣開悟才有希望。

如何對治修定過程中的基本障礙(1999年12月23日)

初習定者必須過好「三關」:一是腿子關,二是散亂關,三是昏沉關。這裡的三關與開悟中的三關相比,是最起碼的基本功,所以稱之為「小三關」。

了生死的第一步就是要修定,而盤腿子又是修定的第一步,腿子盤好了才有機會入定。學佛的人既要能講,又要能坐。如果光能講,卻坐不得,或者剛上坐不久,就不停地換腿子,那樣說得再多也不能服人。所以要學以致用,說到做到。這二十一天,大家一定要好好利用,想盡辦法過好腿子關。大家可以從數呼吸開始。數呼吸既能幫助我們調柔身體,又能幫助我們比較容易地入定。這個方法很好,以往講得很多,這裡就不多講了。

腿子這一關,年輕的出家人要下苦功夫練,一定得過。如果出家幾年了,剛上坐不久,腿子就像煎燒餅一樣,翻來覆去地來回擺弄,僧相全無,那就不好看了。要想到你自已以後也要管理寺院,也要做一方化主,也要帶領大眾參禪打坐,如果現在不下苦功,將來後悔恐怕來不及了。現在有人管著你,尚且不肯吃苦,將來沒有人管你的時候,你就成了「老油條」一個。現在有人管,如果你服管,願意跟常住配合,扎紮實實地做功夫,將來就可以成為一個法器;那個時候,因為你僧相具足、有學有修,能為人做表率,不管你走到哪個寺廟,都會有人擁護你、支持你。如果你只是會雙片嘴皮,腿子盤不起來,「寫不出來、唱不出來、說不出來、做不出來」,你就沒有威信可言。所以剛出家的師父一定要在這個禪七期間,自己給自己提出要求,嚴格要求自己,積極主動,不放逸。

在這個五濁惡世,在這個紛紛擾擾的時代,我們還能夠有這樣一塊安靜的地方打坐,這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所以一定要珍惜!

在修定的時候,除了過好腿子這一關外,還有兩關需要過,那就是要對治昏沉和掉舉。關於這個問題,講得最清楚、最具體的,莫過於永嘉大師。他用了四個字來說明如何對治昏沉和掉舉,那就是「寂寂惺惺」,或者說「惺惺寂寂」。所謂寂寂,就是天台宗講的「止」;所謂惺惺,就是天台宗講的「觀」。也就是說,要用止、觀二門來對治昏沉和掉舉。

用惺惺寂寂來說明止觀,很形象、很生動,也很容易把握。寂寂對治緣慮。寂寂就是止,就是定,緣慮就是妄想,因為有妄想,就有思慮。惺惺對治昏沉。惺惺就是觀,就是慧。惺惺寂寂,實際就是六祖大師講的定慧等持、定慧不二。

要做到惺惺寂寂,有很多具體的方法可用。其中,歷代大德用得最多、講得最多、也是最容易把握的,莫過於數息。數息二字,包括了惺惺和寂寂。息的作用偏重在寂,數的功效偏重在惺。我們把惺惺寂寂用在數息上,就可以既能對治昏沉,又能對治散亂(緣慮)。數息這個法門,是諸佛菩薩、歷代祖師都曾經使用過的一種方便,可以說是世出世間修一切禪定所必須使用的一個共同法門。世間的四禪八定,開始也以數息作為基礎。大家不要小看數息這件事,真正把它運用好了,功效大得很。

數息就是從一數到十,讓數字數得清清楚楚,讓息的出入也都清清楚楚,一點也不模糊。如果模糊了,數到中間數不清楚了,不知道是數到五還是六,這個時候,你不妨又從一開始數,一定要數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毫不含糊。數息可以順數: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也可以逆數: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順數比較容易,逆數卻比較難。年輕的人用逆數可能見效快些,而上了年紀的人順數可能更適合一些。

當然,數息的方法有很多,並且有各種各樣的說法。有的說,開始可以出、入息都數;有的說,出、入息只要數其中的一項就可以了,或只數出息,或只數入息。從大多數著作以及個人的一點體會來看,我覺得,在心亂或剛開始打坐的時候,不妨出、入息都數,這樣強化訓練自己的念力,意念就能夠比較容易分明。如果你妄想比較少,心已經純熟了,這個時候,為了使心不致於太勞累,那就只數出入息中的一種就可以了。

數出息和入息,究竟哪種更好呢?一般以數出息為好。無論從我們的習慣,還是從對身體的幫助來說,數出息的功效比較顯著,它可以把我們身內的許多疾病帶出來。在數呼吸的時候,不要讓呼吸太急促,好像扯風箱一樣,那樣會越數越累。要做到深、細、長。深,就是氣要深到丹田;長,就是出入息之間的時間距離要長,也就是要緩慢;細,就是要柔和,沒有聲音。息有四種相:風、喘、氣、息。前三者是不調相,只有後者才是調相。不能數風,不能數喘,不能數氣,必須數息。

數息既然是修世間禪定和出世間禪定的共同方法,那麼世間禪定和出世間禪定有什麼區別呢?主要是看發心,看你發的是人天心,還是二乘心,或者是大乘心,以發心來區別有漏無漏、世出世間禪定。

修定就是修對治。修對治要掌握一個適當的方法。如若不然,坐在那兒一點用也沒有。如果坐在那裡,老是想著腿子疼,或者聽外邊工地上的機器聲,心裡越來越亂,腿子越來越疼,即使腿子不疼了,瞌睡又來了,這樣坐在那裡,等於是受煎熬,談不上修定。所以打坐時,要曉得怎樣調治自己的身心,曉得怎樣對治昏沉和掉舉。我建議大家從數息開始,等數息數到純熟了,身心就進入定的境界了,那時你一切都忘記了,腿子也不疼了,時間也不覺得長,一枝香下來,覺得時間很短。

禁語和護持清規戒律(1999年12月24日)

今年四月份,柏林寺舉行了十天的「內觀禪」,強調禁語,看來效果非常好。一百多人在這裡打坐,就好象沒有人一樣。所以,今年的禪七,我們也開始實行禁語。

從這兩天的情況來看,禁語的效果不錯。特別是禪堂里的那些學僧,七、八十個年輕和尚坐在一起,無聲無息的。大家都很精進,叫香還沒有響,就有人在禪堂里跑香、行香,而且每個位子都有人坐,整整齊齊的,也極少有人翻腿子。居士這邊,聽說效果也挺好。居士們和出家人有一點不同。出家人是常住,有規定,每年到這個時候,非有一次禪七不可,都要參加。居士們則是從四面八方自覺自愿來的,並沒有規定要求每年打一次禪七。不過既自願來了,就得遵從常住的規矩,這也是對常住的一種護持。

禪七中的規矩有很多,我想著重提兩條:一是止語,二是要守清規戒律。止語這一條,不僅僧團要遵守,參加禪七的居士也要遵守。禪七期間,不但在打坐的地方不說話、行香不說話、吃飯不說話,就是在日常的一切活動中都不能說話。希望參加禪七的居士要自覺自愿地做到這一點,要把這一點當作是這二十一天當中一條神聖不可侵犯的戒律。下坐後如果象平常那樣聊天,那就算破了這條戒律,那就是對常住的一種挑戰和蔑視。希望大家認同這一點,成就這個道場。怎樣才算成就道場呢?你做得到了在寺院的一切處一切時都不說話,就是成就了這個道場。

柏林寺還有一個規矩就是,出家眾不得單獨接待女眾。這一條鐵的紀律大家都得遵守,概不例外。到寺院來的女眾更要自覺自愿地遵守這一條,老的也好,少的也好,任何人都不得超越這個界限,不可以單獨地和出家眾說話,哪怕是請法也不行。至少要有三個人在一起才可以。沒有三個人在一起,出家眾不能單獨和女眾在一塊兒說話。戒律上就是這麼規定的。由於這一條得到了很好的實行,所以柏林寺才有現在這樣一個清凈莊嚴的僧團,在外面才有了一個良好的形象。這一條也可以說是拯救整個中國佛教的一條不可缺或的紀律。希望我們所有參加禪七的女眾們,一定要遵守這一條,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任何很短的時間裡,都不要違背這一條。你有什麼事要找某位法師,可以先到客堂。客堂可以讓那位法師到客堂里來,就坐在客堂里講,講法、請教都可以。千萬不能自己去找。如果你要到問禪寮,首先也得事先跟問禪寮聯繫,看我那裡有人還是沒人。假使只有我一個人,你也是一個人,那你就不要來。如果你有兩個人,可以來。我不單獨地接待女眾。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是堅持這麼做的。自然,女眾更不可以跟出家眾挨著並排走。那是絕對不行的。建一好的道場不容易,所以我希望大家要成就這個道場。要成就這個道場,就必須首先護持這個道場的一切清規戒律。這就是最大的成就。捐錢固然是成就,但是,護持這裡的清規戒律是第一成就,是最大的成就,是最究竟的成就。所以這一條規矩不能突破。在我沒有閉眼睛以前,這一條無論如何要堅持,我閉了眼睛以後,別人怎麼做我也管不了。但是,那個時候還有護法居士在,護法居士還可以照樣護持這條清規戒律。只有這條清規戒律還在,佛法才在。這條清規戒律不在了,佛法也就不在了。這一條是保證僧團清凈的關鍵所在。有了清凈的僧團,才有正法住世。沒有清凈的僧團,就沒有正法。

我今天跟各位講的,看起來是簡簡單單的兩件事,但是非常重要。它是保證僧團能不能繼續清淨髮展的一個關鍵。所以希望各位能夠諒解,能夠真正從思想上認識到這個問題的重要性。大家不僅要護持柏林寺的清規戒律,到任何一個寺院,你都要護持那裡的清規戒律。這就是護持整個佛教。

痛念生死(1999年12月24日)

作為修行人,正在高興處,更要痛念生死。生死,並不是說你從娘肚子里生下來才叫生;也不是等到你眼一閉、腳一伸時才叫做死。生死就是念念遷流、念念生滅。我們凡夫每時每刻、心心念念都在生死當中。前念滅就是死,後念生就是生,如此循環往複,一天二十四小時盡在生死當中。所以,我們一定要痛念人生的無常,天天都要想到光陰流逝、道業未成!想到生死的事,還有什麼事情值得高興?痛念都來不及!

要曉得人到老年,非常的苦——湖北有句土話,叫做「頭去腳不來」,人到老了,走路時頭已經到了前面,腳卻還在後面跟不上來。所以大家要趁年輕力壯的時候,用功加緊修行。在這禪堂里,首座和尚和我,就屬於「頭去腳不來」的人。不過,我們願意陪大家坐,一支香都不想空,目的只不過是想成就大家的道心。所以各位不要放逸,要精進,要想到這一支靜香來之不易。

理悟和事修(1999年12月24日)

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人是只有眼睛沒有腿。這樣的人,雖然有遠大的理想,也懂得很多的道理,但由於他沒有腿,所以不會有什麼成就,所謂的理想不過是空想而已,懂得一點道理也不過是說食數寶。

還有一種人有腿沒有眼睛。儘管他的腿很健康,一天能走很多路,由於他沒有眼睛,不過是盲闖而已,毫無方向地在那裡走。也許走來走去,仍在原地方,根本沒有挪窩。這種人,也不可能有什麼成就,因為他沒有目標,沒有方向。

在佛教裡邊,有眼睛沒有腿,比喻有理論沒有實踐。這種人往往把佛法的道理講得一套又一套,修行的理路也懂得一點,但就是不肯去做,或者想做又下不了決心。這種人雖然能說,但由於不能行,所以他永遠也不能到達目的地,永遠只能停留在替人數珍寶的階段。

有腿沒有眼睛,比喻對佛法的道理、修行的要領並不十分了解,或者根本就不了解,只知道跟著人從形式上去念經拜佛。這種人修行只不過是盲修瞎煉而已。盲修瞎煉也不能夠到達目的地。因為他不知道究竟應該怎麼修,修行的路途當中有那些問題,他並不了解。

佛教既重視智慧,也重視禪定等實修。二者缺一不可,好比眼睛和腿。除了智慧和禪定之外,還有一個基礎,就是戒律。智慧是眼目,禪定是身體,戒律是兩條腿,所謂「慧目、定身、戒足」。這是從三學的角度來講的。如果從理論和實踐的角度來講,實踐就等於是兩條腿,理論則好比是眼睛。從禪宗修行的目標來說,「理悟」是眼目,「事修」則是兩條腿。

能夠從理上懂得我們每個人自己就是佛,懂得「自心是佛,自心作佛」、「佛向自心求,不向心外覓」這個道理,並且能夠說得出個子丑卯寅來,這叫理悟,或者叫解悟。理上有所明白,如果在事上不修,還是不能起作用;煩惱起來了你還是照樣控制不住,多生多劫的習氣毛病你還是戒除不了。所以理悟了,還要在事上接著修,一點一點地去落實。

從無始以來,我們造了無量無邊的業,這些業習使我們只要遇到一點事情,就會不由自主地產生分別、妄想和不平等的心,我們根本就不能做自己的主。所以,我們要在每一個境界到來的時候,去有意識地培養自己的覺照能力,磨練自己。這就叫「歷境驗心」——在一切所緣的境界上來考驗自己的心是不是平等,是不是光明自在,是不是能夠解脫。在事修上,如果我們能夠把「當面關」一一打得破,在一切所緣的境界上不起好醜是非之心,不起好惡之心,那就說明我們在事修上有了一定的工夫。

事修離不開理悟的指導,反過來,事修的積累又能增進我們的理悟,兩者互相增進,到了最後,我們就能夠從解悟躍進到證悟。證悟和解悟有什麼不同呢?解悟等於是看地圖,看旅遊指南;證悟就是我們根據地圖或旅遊指南親自去走了一番,對於所經歷的境界,一切都了如指掌,不會再有迷惑。修行的要求和目的,就是要「從聞思修,入三摩地」,解行並重,由解入行,最後入證。平常我們總在說如何修、如何學,真正到了節骨眼上,卻不能主宰自己,往往為當下的煩惱所轉,這說明我們在事修上下的工夫還不夠,還沒有達到證悟。

事修是很具體的,絕對沒有一點抽象的成份。比如說,問問你自己,在這一坐中,你作主了嗎?恐怕我們大多數人並不是正念在作主,而是妄想在作主,無明煩惱在作主——腿子稍微有點痛,就趕快把它放下來,或者反反覆復地在那裡翻騰,或者聽到一點響動,眼睛就睜得大大地,心裡老想著是不是快開靜了?正念一點作用都起不了。這都說明在事修上功夫還不夠。現在連小事都不能作主,今後又怎麼指望大事能作得主呢?什麼是大事?生死就是大事。每一個出家人都說「我要了生死!」說得痛快,實際做工夫的時候,卻又提不起勁頭,對自己的承諾不能負責任。這是我們每一個眾生,包括我在內,最大的毛病。如果不針對這個毛病對症下藥,那我們學佛就始終停留在口頭上,就象有眼睛沒有腿子的人一樣,永遠到不了目的地。

只說不修,就等於到佛門中白走一遭,一無所得,那是很可惜的。好比一個人到了寶所,卻不識寶,空手而歸,那不是浪費時間嗎?對出家人而言,只說不修不但是空手而歸,而且還要袈裟下失卻人身,那更是非常可惜、非常悲慘的事情!所以我一再要求,每個人一定要發起痛念生死的心。怎樣才叫做「痛念」呢?就是「大事未明,如喪考妣」——生死這件大事沒有弄明白,就好象死了父母一樣悲哀!要發這樣的痛念生死心是很不容易的。佛說三界無安,猶如火宅,他卻說這三界還是挺好玩的!出離心發不起來,修行也就自然談不上。只有真正地認識到人生的痛苦,認識到三界無安、猶如火宅,認識到生死煩惱時時刻刻在逼惱著我們,你才有可能真正地發起出離心,你才肯真正地用功修行。

希望各位同參道友,要趁著年富力強,把生死這件事情打發掉。把這件事打發了,你就是一個自由自在的人,你當下就證得了涅槃。我們每個人一定要認真地觀照自己當下的心態是什麼,是正念作主還是妄念作主。我們現在還談不上絕對待,談不上「不二」,還要在「二」當中過,所以開始時,我們要分清什麼是正念,什麼是妄念。所謂「二」就是正念和妄念。要練慣用正念代替妄念,用正念克服妄念,用一念正念來代替一切妄念,天長日久,我們的正念就能夠作主。

禪觀十善(1999年12月25日)

今天我想跟大家談談「禪觀十善」。我們平常所說的十善法,是指止絕十惡業、勤行十善業、以期人天福果的十種世間善法,即身三、口四、意三,所謂不殺、不盜、不淫,不妄言、不兩舌、不惡口、不綺語,不貪、不嗔、不痴。禪觀也有十善,通於有漏無漏、世出世間以及大乘與小乘。禪觀十善分為內五善和外五善。內五善是正修,外五善是助行。

先說外五善。1、廣行布施;2、嚴持戒律;3、恭敬三寶;4、孝敬父母;5、讀誦聽學。外五善是修禪觀的基礎,是修道的資糧。修禪觀的人,一定要在外五善的前提下,才可以進入禪觀的正修。外五善的內容一聽就明白,這裡就不仔細講了。

次說內五善。內五善,有的地方又叫「五停心觀」,有的地方又叫「五門禪」,內容基本上是一樣的。1、安那般那,即數息觀;2、不凈觀;3、慈悲觀;4、因緣觀;5、有的說是念佛觀,有的說是界分別觀,說法不完全一致。修這五觀,可以使散亂的心停止下來而趨向善凈,故稱五停心觀。

(一)、安那般那,就是數息觀。安那是呼,般那就是吸。這是一個古老的法門。佛教傳入中國,最早譯出的經典,就是修習禪觀方面的《安般守意經》,以及像《四十二章經》這樣一些教導弟子如何做一名佛弟子、如何修習禪觀等具有實用價值的譯典。安那般那就是早期所譯經典《安般守意經》上所講的法門。《安般守意經》又叫《佛說大安般守意經》,是東漢末年安世高(安清)所譯。由於當時經典翻譯的名詞法相尚未統一,六根雖也譯作眼、耳、鼻、舌、身、意,但六塵卻譯作色、聲、香、味、細滑、邪行。「觸」譯作細滑,「法塵」譯作邪行。他是根據名相的實際內容來定名的。《安般守意經》上講,佛陀每年結夏安居期間,都要領導徒眾修習安般守意,也就是數息觀,因為修這個法門最容易入定。經上講,佛陀修數息觀時,一修就是九十天。所謂九十天,實際上就是指三個月的結夏安居。結夏安居主要就修習安般。可見佛陀成道之後是把數息觀作為修習禪定的基礎來加以弘揚的。數息觀的確是佛教修行中最基礎的法門。

康僧會是三國時的高僧。他給《安般守意經》寫了一篇序。這篇序上講:修習安般守意,只需從一數到十,對這十個數字經常保持清清楚楚,不相錯亂,就可以入定。他說:小定三日,大定七日。康僧會講,我們的心在一剎那之間,有960個念頭浮起來,一日一夜則有13億個念頭生起。這些都是雜念,就是它們使我們的心不能定下來。修數息觀就是要把這些雜念都澄清下去,這樣,你才有可能入定。可見修行的難度是非常之大。修安那般那主要就是對治我們的散亂心。

(二)、不凈觀。修不凈觀,就是觀察我們這個身體完完全全地是個污穢不凈的東西。能夠對這個身體生起污垢不凈的觀念,那麼,這個身體就沒有什麼再值得貪戀愛惜的了。人們貪戀、愛惜的只不過是外表那點東西,皮囊和骨子裡邊儘是百孔千瘡,穢臭不凈。貪心特別重的人,可以修不凈觀來對治。貪有多種多樣,如貪吃、貪睡、貪財、貪色、貪名、貪利。修不凈觀的時候,你可以把你的四肢百骸仔細觀察一下:原來竟沒有一處是乾淨的!這樣,你的貪心就會逐步地淡化,最後完全沒有了。作為年輕的出家人,修不凈觀特別重要。別看你現在二十幾歲,照照鏡子,自己覺得還長得挺俊的,但是,如果用X光照一下,你會嚇一大跳——原來我的本來面目就這個骷髏殼兒!經常修不凈觀,你的貪心、慾火就會慢慢地熄滅掉。佛陀教導比丘要修不凈觀,以對治貪心,原因就在這裡。

(三)、慈悲觀。就是在所緣境上,對一切有情修觀,以生起憐愍之心、同情之心、平等無私之心。怎樣才能生起慈悲觀呢?觀想一切有情,無一不是我們過去生中的父母、兄弟、姊妹;我們能對自己的父母兄弟姊妹生嗔恨心嗎?我想沒有人願意這樣做,即便偶爾控制不住,生起了嗔恨心,也不會那麼大。儘管從現實的情況來看,世上有孝敬父母的人,也有殺害父母的人,但從普遍的角度講,一般人都有孝親的本性。修慈悲觀就是要把我們孝親的本性擴大到一切有情身上,對它們普遍地生起慈悲心,所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嗔心重的人要用慈悲觀來對治。

(四)、因緣觀。又叫作緣起觀。就是通過順觀、逆觀十二因緣,真正認識到三世因果相推相續的實際情況,從而覺悟出生死流轉和解脫之理。修因緣觀可以幫助我們對治愚痴。

(五)、念佛觀。這裡所說的念佛觀和凈土宗所倡導的念佛稍有不同。這裡的念是指憶念。憶念佛的相好,憶念佛的功德,並時刻把心念系在佛的相好和佛的功德上面,讓佛的相好和佛的功德佔領我們的整個思想陣地,念念相續,毫不間斷,從而達到對治煩惱、消除業障的目的。

修習內五善,可選擇其中一項為主,比如以數息觀為主。貪心起來的時候,可以附帶修不凈觀;嗔恨心起來的時候,可以修慈悲觀;愚痴心起來的時候,可以修因緣觀;業障起來的時候,可以修念佛觀。作為出家眾,先修數息觀,然後經常運用不凈觀來觀察周圍的事物,這樣,道心才會堅固,貪慾才會淡化。貪慾最難對治,它象火一樣,此火不熄,修行就沒法進步。所以,一定要想辦法使這盆慾火熄滅掉。怎麼熄滅?就是修不凈觀。如果你修不凈觀修不起來,我建議你到醫院拍個X光片子,拿回來,放在桌子上,天天觀察它,看看你的本來面目究竟是什麼?

說禪病(1999年12月26日)

坐禪的時候,因為身體和業障的原因,常常會出現種種病相,於擾我們的修行。這就禪病。禪病有多種多樣,有屬於身體方面的,也有屬於精神方面的。

按禪經上的講法,禪病的產生主要有三方面的原因:

第一種原因是「四大不調」。四大不調,每一大都會產生101種病,共有「四百四病」。比如水大不調,它本身就是一種病,再加上它連帶可能引起的100種病象,共有101種病,象脬腫、燥熱等等,就屬於這101種病相之一。

第二種原因是鬼神作用或者魔王干擾。比如,在修禪定的時候,如果沒有發起菩提心、迴向心,只求個人福報,鬼神就不會擁護你,這時,魔王就會來干擾你。因為,如果你修禪定修成了功,出離了三界,就不再是魔王的眷屬了,所以魔王要來干擾你。為避免鬼神的作用和魔王的干擾,發心是非常重要的。

第三種原因是自已的業報所感,也就是「業障」或「業障病」。因為我們這個身體是我們過去種下的苦因所感的苦果。

一切禪病的原因,都不外乎這三種。

與此相應,病相也有三種:四大不調的病相,五髒的病相,五根的病相。其中,四大不調是引起五臟、五根生病的原因。四大不調必然會有病相表現在五根和五臟上面,這個懂一點醫學的人都知道。

首先、四大之病相。地水火風四大關係失調,失去了平衡,就會引起疾病。所謂失調就是指某一大的力量過盛,或者不足。地大增盛就會引起身體枯瘠(枯瘠就是瘦),沒有色澤和光彩。水大失調就會引起身體浮腫。火大失調就會引起身體寒熱無度、口乾舌燥、大小行不利(大小行就是大便、小便)。風大不調就會引起身體行走不穩,虛懸不定,氣急不暢。實際上,如前面所說,每一大失調都會有101種病象,這裡只是對每一大的失調舉了幾個常見的典型病象罷了。在打坐的時候,如果身體不適,大家可以自己觀察、體會,看看自己身體不舒服究竟是由哪一大引起的。

其次、五髒的病相。五臟就是心、肝、脾、肺、腎。心肝脾肺腎和五官有相對應的關係。心主口,肝主眼,脾主舌,肺主鼻,腎主耳。

心臟不好的人,肯定吃飯沒有胃口,口乾,身體寒熱不調,口裡面好象經常缺水份。如果是肺有病,身體就會感到膨悶,如胸悶鼻塞,等等。如果是肝臟有病,就會常常愁憂不樂,悲思無度,或者嗔恨心比較重,頭暈眼疼。如果是脾臟有病,就會覺得身體表面好象有風在吹,通身不舒服,癢悶頭疼,吃飯沒有味道。因為脾主舌,它與味覺有直接的關係。如果腎臟有病,就會出現咽喉噎塞、腹脹耳鳴、腰疼氣短。

五根——眼、耳、鼻、舌、身的病相,與五臟大體差不多。這裡就不再重複了。

修行人只有當身體非常健康,五根、五臟、四大各方面都很協調的時候,用功才容易進步。出家人中當然也有身體非常好的,但是從我個人幾十年來的所見所聞來看,出家人身體不好的特別多。湖北歸元寺的方丈——昌明法師,我的同學,他曾對我說:「哎呀!你瞧當和尚的,不是四大有病,就是五根有病,要麼就是五臟有病,沒有幾個健全的人。」我說:「不會吧?」「唉!怎麼不會呀!你看我收的幾個徒弟,全是有病的。一年到頭都在吃藥,一年到頭住在醫院裡!」可見,出家人身體不好,這是一個普遍現象。出家人容易生病,當然和他的生活習慣突然發生改變有關。剛進寺院里來,集體關心不夠,加上自己又不會調理,自然容易生病。這是情理中的事。

上面提到的這三個方面的病相一般人都有,你就是不修禪也會有。為什麼我們要把它們列為禪病呢?因為,在修禪的時候,如果用功不當,比如在數呼吸、看話頭、或者念佛的時侯,氣息運用得不當,也引起上面所說的種種疾病,所以說是禪病。坐禪時,用意念太下了,就會使地大和水大增盛;用意念太上了,就會使火大和風大增盛,從而會造成相應的四大、五臟、五根之病。

那麼,該如何對治這些禪病呢?既然你的病是由修禪引起的,那你就應該用修禪的方法——比如調息運氣——來治療。禪經里講到了五種治療禪病的方法,今天我只介紹其中的一種,因為其它四種不常用。只有這第一種方法,我可以學著用,就是用氣息來治病。這種方法隨時就可以用,不花一分錢就可以調好我們的某些疾病。

禪經上講,有六種氣、十二種息可以用來對治由修禪引起的病。

所謂六種氣,就是吹、呼、嘻、呵、噓、呬。假如我們感到身體發冷,那是因為我們把氣息太往下沉了,這時候你就可以用「吹」(qu),用「吹」可以去寒。「吹」字的發音方法是,嘴圓圓的,把氣從丹田引出來。當然不是要你成天都這麼做,只是在必要的時候,做上三五次。第二種氣是「呼」(fu)。假如你感到身體發熱,就用「呼」來對治。一邊呼,一邊觀想體內的濁氣被排出來,這樣才能起作用。第三種氣是「嘻」(xi)。它既可以去痛,還能治風。肚子疼的時候,你可以試試這個方法。腿子疼也可以試一試!第四種氣是「呵」(ho)。當你心煩意亂的時候,你可以用呵氣來對治。第五種氣是「噓」(xu),它可以去痰。第六種氣是「呬」(si)。牙齒上下扣緊,然後呼氣。這種方法可以消除疲勞,恢復體力。也可以用這六種氣來對治五臟裡面的病,如呼和吹可以治心病;噓可以治肝病;呬可以治腎臟方面的病。各位下座後回到自己房間,可以試驗一下。

除了六種氣之外,還有十二種息也可以用來治療禪病。所謂十二種息,不過是用意念來觀想息道的狀態、部位和性質。根據所觀想的內容不同,可分為十二種,即上息、下息、滿息、交息、增長息、滅壞息、暖息、冷息、沖息、持息、和息、補息。假如我們的心態或者身體比較沉重,你就可以運用上息,觀想氣息從丹田一直上升到鼻端,這就叫上息。上息可以對治情緒低沉等病。如果你感到身體虛懸,坐不穩,好象懸在空中一樣,你就可以運用下息,觀想氣息從丹田一直下到腳趾尖。身體恢復了正常之後,再運用正常的息道。這十二種息,不管是上息還是下息,滿息還是交息,只是臨時運用,不可長久堅持。長久堅持這麼做,可能會引生別的病。善用這十二種息,可以遍治眾病;不善於運用,則可能會引起其它的毛病。總而言之我們要記住,有六種氣和十二種息可以治療由禪觀產生的一切疾病。

當然,治療禪病還有一些別的方法。如意念轉移法,就是利用觀想的方法,把病轉移到別的地方去,或者把病轉到木頭柱子上,或者轉移到樹上,這樣自己的病就沒有了。另外,持咒、術法,也可以治病。術法治病是外道。外道也修禪,他修禪有了病,就用術法來治。現在不是也有一些外道能夠治病嗎?他們確實有兩下子,能夠把你的病說得八九不離十,而且還採取一些方法,也確實能夠使你的病一時的見效,但是不能持久。因為他不是用正法,只是一種術法而已。所以,由修禪所產生的病,最好還是運用氣息來治療,這樣比較穩妥。

調五事(1999年12月27日)

修行既要有好的大環境作保證,如安定的社會和清凈的道場,也要有好的小環境作保證,小環境就是我們自身。在修行的時候,我們自身要做好五件事情,即所謂的「調五事」——飲食上要不飢不飽;睡眠上要不節不支;身體上要不寬不急;呼吸上要不澀不滑;心態上要不浮不沉。

先說調飲食。飲食要求不飢不飽,不能吃得過量,也不能不吃,要符合中道。太飽了容易昏沉,坐不下去,太餓了心浮氣躁,也坐不下去。所以一定要掌握不飢不飽。

次說調睡眠。睡眠要不節不支。節就是睡眠不足;支就是放逸貪睡。睡眠也要適度。乾脆不睡,或者專門貪睡,都是不對的。禪七期間的睡眠安排,對每一個人來說,不管是年輕人,還是年老人,應該說比較適當。晚上9:30放養息,10:00就可以休息,到第二天早上4:30,這就有六個半小時了。如果真正睡得踏實,這六個半小時的睡眠會很充足。何況吃了中飯,最少還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加到一起就有八個多小時。人的睡眠需要,八小時足矣。普通人把一天三八二十四小時,分為工作八小時,睡眠八小時,進行其它活動八小時。而修行人一天差不多有十多個小時用來修行,八個小時用來睡眠,這做到了不節不支。

接著談調身體,也就是調坐姿。坐的姿勢要求不寬不急。就是不要太放逸,也不要太緊張。急就是緊張,寬就是放逸。放逸了,心容易打妄想,難以入靜;太緊張了,身體就不能放鬆,也不能入靜。

再談談調呼吸。調息是非常重要,要做到不澀不滑。澀就是不順暢,滑就是不知道呼吸是出還是入,自己的注意力不在這上面,而是在打妄想。我們在調呼吸的時候,要掌握這個要領,不澀不滑、綿綿密密、若存若亡。這個話說來容易,做來難。要心心念念,使息和意念緊密地聯繫在一起,在同一個點上,在同一個部位上,只有這樣你才能夠做到不澀不滑,綿綿密密,若存若亡。

最後談談調心態。心態要求不浮不沉。在調整呼吸的過程當中,意念不要上浮,也不要下沉。浮起來了,容易打妄想、翻腿子;沉下去了,容易打瞌睡。不浮不沉,就是要讓你的意念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知道呼吸之出入。

這幾天所講的都是圍繞著如何調整心態這個主題。調心態的重點又放在調呼吸上面。或許有人這樣想:我們是在打禪七,應該多講參話頭,怎麼老是講調呼吸呢?各位要知道,佛陀在講禪觀的時候,宣稱有「二甘露門」——一個是不凈觀,一個是數息觀。這兩個法門,是成佛做祖、了生脫死的兩個甘露門。參禪、看話頭,如果不從調呼吸入手,很難入手。在禪七開始之前發給大家的材料《慈覺頤禪師坐禪儀》上面首先就講到了數息法門。這個法門是修一切法門的基礎。沒有數息觀作基礎,要進入禪定,那是真正的無門——沒有門可入。因為我們大多數人都是初入門,心太散亂,根本無法提起話頭來。所以,必須先從數息觀入手,讓心先靜下來,等妄想少了,再參話頭。不管是出家眾還是在家眾,這一法是進入禪定、解決生死問題的前提條件。

融入僧團,建設僧團(1999年12月28日)

參加這次禪七的,有一位女居士,她是從昆明來的。她本來什麼也不信,她是一位教授,一位研究地震的科學家。一九九三年,她到美國做訪問學者,偶然看到一份英文報紙介紹一位美國禪師傳禪的事迹和他的一些思想。這位女居士讀後,感到那位美國禪師講出了她的心裡話,於是,她就從美國的西部飛到東部,找到那位禪師,跟他學禪。這位美國禪師的禪法是從日本人那裡學來的,說是禪師,實際上是一位居士。儘管如此,他的功夫確實很深,見地也很圓明,在美國有很多人跟他學。他所教化的對象,主要是美國的下層社會。這位女居士跟這位美國禪師學了兩個月的禪,覺得非常受用。臨離開的時候,那位美國禪師就把一篇稿子給她,對她說:「這是我才寫的一個手稿,你可以把它譯成中文」。這本書名叫《禪的頓悟》,專門介紹這位美國禪師的修行、見地以及如何傳禪的一些事迹。這位女居士回到國內以後,託人把所有隻要有禪字的書都找來給她看。找來找去,找到一本《禪》刊。通過《禪》刊,她知道了柏林寺在傳禪法。所以她這次想盡了一切辦法,終於來到這裡參加了這個禪七。通過這幾天的打坐,她說了一句很有感觸的話,她說:「要有佛法,必須要有僧團;沒有僧團,也就沒有佛法。」

這句話出自一位居士之口,對我的觸動很大。談到傳法度生,作為僧團的一員,現比丘相,自然要比在家人更有優勢。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出家人沒有家室之累,可以全心全意地獻身於佛教。由此我想到,作為一個僧團,它所承擔的續佛慧命的責任是非常重大的。 

前幾天,我曾半開玩笑地講一句話,說是從國內到國外,有一批法師,特別是文革以後從各個佛學院畢業出來的法師,喜歡過一種僧團的邊緣生活,就是說,他既不離開僧團,但是也不想真正融入僧團,結果就成了佛教界里的一種邊緣人物。他們也關心佛教的發展,講到佛教,他們也是滿腹的感慨:佛教太保守!佛教需要改革!照我個人的看法,以及從中國佛教的現狀來看,中國佛教的改革任務,應該說早已經完成了,早在一千多年以前百丈禪師就把這個任務給完成了,再也沒有什麼好改革的了。

一說到佛教改革,人們常常就會提到什麼小小戒可以舍之類的話。其實,說老實話,我們現在不僅小小戒舍了,連大大戒也舍掉了,什麼也不遵守了!說這種話的人,實際上就是沒有融入僧團,處在僧團的邊緣的狀態。對於今天的佛教來說,不是要提改革,而是要提建設。中國佛教目前的任務是要建設。僧團要建設,教制要建設,教育要建設,學風要建設,道風要建設。

中國佛教已經是一盤散沙,支離破碎。並不是什麼別的外在的東西阻礙著中國佛教的發展,而是我們的僧團沒有建設好,沒有真正地振作起來。僧團振作起來了,僧團建設好了,中國佛教才有希望。所以,我希望我們河北佛學院的學生和老師,思想上要明確,中國佛教目前的任務是要搞好僧團建設。當然,建設僧團並不是要完全恢復老一套。但是,中國佛教的大的原則要堅持。在兩千多年的發展過程中,中國已經形成了自己的傳統,對於其中優秀的部分,我們一定要堅持,要發揚光大。這是建設僧團的一個重要方面。

現在有些人提出來的佛教改革,剛好跟中國佛教協會提出的建設主張是完全相反的。比如,中國佛協堅持出家人要繼承傳統的僧裝、素食、獨身。這三條是中國佛教最重要的特徵,拋棄了這三條,中國佛教就名存實亡了。可是,現在有些人所說的改革,恰好是針對這三條而來的,至少是針對僧裝、素食而來的。不少人覺得穿僧服不方便。為什麼呢?走到外面吃飯引人注目!這身衣服限制了他們的自由,使他們不能胡來。

中國佛教協會要求出家人穿僧衣,我覺得這樣做是對的。我們一定要堅持。這是我們教職人員的傳統服裝,它有助於我們更好地融入僧團,防範一些不利於佛教自身建設的情況的發生。其實,早在1953年中國佛教協會剛在成立的時候,就為這件事情進行過非常激烈的辯論。那時以虛雲老和尚為首的老一輩出家人,就主張要堅持僧衣的傳統。當然也有一些法師們主張改革僧衣。

實際上,現在的和尚衣服並不是出家人專有的,早在漢唐時期,普通老百姓都穿這種衣服。作為和尚最明顯的標誌,在當時來說,不是僧衣,而是剃頭,即所謂剃髮、剃度。後來,普通老百姓沒有人穿這種衣服了,這種衣服就成了出家人的專用,一種標誌。我認為,穿僧衣有利於修行,有利於保持一個出家人的僧相,有利於眾生種福田。因此,僧衣應該保留,不要再改。一改就會面目全非,那時我們每一個出家人都會成為佛教的邊緣人物。在來河北來以前,我也是一個佛教的邊緣人物,在中國佛教協會工作,不上殿,不坐禪,一天到晚跟一般工作人員一樣。因為處在僧團外邊,所以那幾年,我很清凈,住在那裡從來沒有人找我。現在不行了,因為現在我處在僧團裡邊,是一名真正的出家人,所以人家有問題就來找你請教,那是必然的。

佛學院主要是要培養教職人員。教職人員就是有僧格的出家人。他出來以後可以在教會工作,但是不能長期在教會工作。長期在教會工作,那樣會造成他脫離僧團。從當沙彌時就開始學的五堂功課,經過幾年的在教會工作,什麼都忘了,那是很慘的。所以,在教會工作的人要經常和在僧團里工作的人輪換。在僧團里工作一段時間,再在教會裡工作一段時間。最好是教會和佛學院都不要脫離僧團。這樣有利於保持僧團的純凈,有助於僧團樹立良好的形象。生活在僧團里的每一個成員,時時刻刻都處在大眾的攝受之下,這樣有助於他們更好地融入僧團。

總之,每一個出家人都應該自覺地奉行僧衣、素食、獨身這樣一個傳統,自覺地融入僧團。這樣,佛教的自身建設就有了保證。

制戒十利(1999年12月29日)

昨天我們講到,佛法的住世要依靠僧團,依靠一個清凈的僧團。而僧團的清凈又是依靠戒律來維持的。佛陀剛建僧團的頭十二年,僧團基本上是清凈的,只有一個總的原則,叫做「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凈其意,是諸佛教」,並沒有其它的具體條文。十二年以後,僧團內部的人員複雜了,情況也複雜了,於是就不斷地有了各種過失的發生。正因為僧團內出現了犯戒行為,所以佛陀才決定製戒。

佛陀制戒有十大原則,也就是說制戒有十種好處,稱之為制戒十利。這十條原則是:

第一條是「攝取於僧」。制戒的第一個目的就是為了使每一個出家人都能處在佛陀和大眾的攝受之下,同時相互攝受,於僧團中和合共住。所以叫攝取於僧。

第二條是「令僧歡喜」。制戒不是為了約束大家,而是讓大家在日常生活中有所遵循,從而能夠歡歡喜喜、高高興興地住在一起。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有章可循,所以大家都歡喜。守戒不是痛苦的事,而是一件快樂的事情,所以叫令僧歡喜。

第三條是「令僧安樂住」。 僧團有了戒律,一切都按照戒律來做,衣食住行都有了保證,大家都依戒而行,彼此之間的關係也就和諧了,不會產生矛盾,相互之間不會有什麼干擾,所以能夠安樂共住。比如,戒律中講,僧團要「有食有法」,才能安樂住,無食無法,就不可能安樂住。肚子餓了要吃飯,沒有飯吃怎麼能安樂呢?吃飽了飯,光是飽食終日,沒有佛法的利益,也不能安樂。所以還必須有佛法的利益。如果沒有佛法的利益,沒有法樂,出家人就跟世人沒有什麼兩樣了。

第四條是「難調者令調」。有一些人不好管教,佛陀時代也有這種現象。佛陀制戒有一條原則,就是為了借大眾的力量來調服那些難調的人。你既然做了比丘,你就得遵行作為一個比丘的行為準則。有了戒律,大家都按戒律來辦事,你也必須按戒律行事,這樣難調伏的人也就調伏了。

第五條是「慚愧者得安樂」。那些難調伏的人肯定是在身、口、意三業方面有過失。有了過失怎麼辦呢?如果你犯的是可懺悔罪,你可以通過懺悔重新獲得安樂。如果犯的是不可悔罪——四根本罪,那就只好把你擯出僧團,以保持僧團的清凈。

第六條是「未信者信」。前面幾條,都是針對僧團本身來講的,從第六條開始,講僧團怎樣才能起到教化作用。僧團清凈了,有了一個良好的形象,那些沒有接受過佛教教化的人、對佛教沒有信仰的人,就有可能因為看到僧團的莊嚴形象,從而歸信佛教。這就叫未信者信。

第七條是「己信者令增長」。對佛教已經產生信仰的人,因為僧團清凈,能夠攝受大眾,他們的信仰就會因此不斷地得到鞏固和提高。這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僧團有了良好的形象,對社會、對信眾,就會產生良好的影響。這兩條是作為一個僧團、寺院,對外弘法的一個根本目的,也是我們佛教對社會產生教化作用的中心任務所在。佛教對社會的最大貢獻就是要「凈化人心,提升道德」,使社會能夠安定團結,使每一個人能夠在道德的原則下生活。如果你是一個具備了信仰的人,你肯定是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能安分守己的人。所以說,「令未信者信,令己信者增長」,是寺院對外弘法的根本目的所在。

第八「斷現在有漏」、第九「斷未來有漏」,這兩條是講我們僧人通過自行化他所獲得的果證。斷現在有漏,就是「現證涅槃」。我們修行,不是要等到遙遠的未來才得到受用;而是在修行過程中的每一個當下都得到受用,這就叫斷現在有漏。就是說,我們的心心念念不要漏失在生死苦海中,不要漏失在三界之內。所謂「斷未來有漏」,是說一期生命終結之後,你能夠有把握「不受後有」。這是阿羅漢所證得的極果。如果從菩薩的精神來講,就是你證得了涅槃,又不住涅槃,能夠分身百界,教化眾生。這是講修行所得的結果。

最後一條是「令正法久住」。這是一個總綱,也是最終目標。有了前面九個方面的功德利益,才有最後的所謂「令正法久住」。正法久住包含了上面的那些內容。能夠根據上面的那些內容使僧團如法如律的運作,這本身就是正法住世的表現。

通過上面的這十條,佛陀把自己制定戒律的苦衷和盤托出來了。我們今天的人要好好地接受佛陀的諄諄教誨,根據戒律的精神,把僧團建設好。制戒十利雖然主要是針對出家的比丘而言,但其精神對於在家眾也適用。制戒十利提示了佛陀制戒的目的,這對我們明白戒律的精神、準確地把握戒律是非常有幫助的。理解了十利,我們就不會再嫌戒律對我們來說是一種束縛。佛陀制戒約束我們的目的不是為了增加我們的煩惱,而是要我們歡喜,要我們安樂,要我們能夠斷現在有漏,斷未來有漏,要使正法久住,從而教化一切眾生。這也是僧團運作的一個基本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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