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伽經》提要:如來藏說之探討

《楞伽經》提要

中禪

(接上期)

B、五法、三自性、八識、二無我之關係:

「佛告大慧:三種自性,及八識、二種無我,悉歸於五法(五法為唯識觀綱領,攝世出世間法盡)。」

「彼『名』及『相』,是『妄想自性』(由第七識「執我、帶質」,並由第六識攝前五識「立名」,共同執名相為實有存在,此「存在」即「妄想自性」或「遍計所執自性」,此「妄想自性」乃能執的分別心[六、七識]所虛擬出的存在,並沒有真實性)。

「若依彼妄想(依緣於境界,作見知妄想,施設「名稱」,認外境實有,物相實有,五感官境實有——實乃「心所」之幻境),生心、心(所)法(心能生名稱,是由於依緣於「心所」之境,見《俱舍論》),『名』(稱概念依物相)俱時生,如日光俱(光物同顯,名相同生),(起)種種(名相)分別,分別(諸相)執(為實有),是名『緣起自性』(「心」依靠「心所緣境」而虛立名稱,於是「名相」俱生——「攝境[前五識]起名」顯第六識功能;「認境[前六個識]實有」是第七識功能。六七和合而生「緣起自性」或稱「依他起性」——於是「心生種種法生」——外有的「自性」存在就產生了。但是「緣起自性」仍為諸識和合虛擬而成,沒有真實性)。

「正智『如如』者:不可壞故,名『成自性』」(卷四)。

正智即當下平等智,明了「外物」當下與「心境」平等不二,令物返心,證如如境圓成實性;《唯識論?八》所謂平等、正智「雜無漏之心一切妄想」,故「無漏如如」、「真心」與「妄有之心」平等不二;《唯識論?十》所謂「反於第七識之「我見」而達「無我」平等之理」,「我見」與如如清凈「無我」平等;《大乘義章?三》所謂「正智者,了法緣起無有自性」——緣起有自性相,與如如清凈無自性相,平等不二。正智實證境就是心地本分「如如」境,即依「生滅假相」而證入「本無生滅」之如來藏,故「不可壞」——就是「成自性」或稱「圓成實性」。

「自性現妄想,八種分別:謂識藏(如來藏即阿賴耶識,賅染境相,妄想染相即識藏;凈相即如如。不二而二,二而不二);意(即意根末那識,為「執我」、「帶質」、「非量」,滲入前六識和合而起);意識(即第六意識,司知見,分別心,擅長概念、判斷、推論、比較、區別等思維活動,故稱「比量」);及五識身者(五識身即「根身」之識,指眼、耳、鼻、舌、身識,為吾人感官之直接認知,故稱「現量」,其識境為「現量境」)。

「不實妄想故,(生)我、我所(污染之「識藏」,以前七個識和合,作「帶質有」表演,皆為「虛擬假設」之有,皆妄想執著「非量」為「實有」,故生出實有「我」,實有「我所有境」虛幻假相),二攝受滅(正智以平等慧光照破「妄想帶質有」為「假立」,種種存在之「外相」與「心境」本原不二,故「我、我所」假有幻相消盡,即「二攝受滅」),二無我生(我法二空的如如境如實展現,回歸到阿賴耶識純凈境)。

「此五法者,聲聞緣覺、菩薩、如來,自覺聖智,諸(菩薩)地相續次第,一切佛法(含對世間法之透徹明了),悉入其中(全包括)。」(卷四)

C、唯識綱領圖:

如如:

(出世間法凈相:二無我)

妄想:正智

如來藏:分別、緣生證入平等,

(含八種識「妄想自性」染凈不二,

世出世法)「緣起自性」悟入「成自性」

由凈變染由染返凈。

名、相:

(世間法染相:二我執)

說明:

如來藏——含八個識,賅五法,三自性,二無我,攝染凈、世出世法盡。

如如——即凈空如來藏,由正智以平等慧轉染成凈證得,即「成自性」或「圓成實性」。

名、相——由無明、妄想、緣生而起,從如來藏異化、轉變而出,著我法二執之污染世間相——綜合前五識感官之「現量境」與第六識之概念「比量」境,以及第七識執「我」之「非量」境。

妄想——分辨、攀緣、虛擬、知見之心,六識、七識攝前五識,轉「本分心地」為「外在實有」,故產生「顛倒夢想」,由凈入染,造我執法執及「妄想自性」與「緣起自性」。

正智——反省自覺,悟「外境」即「心境」,證入平等,轉染成凈,轉業識為正智,即「名、相」而證「如如」,我、法二空,證入「成自性」。

此圖特點為:如來藏賅染凈,由如來藏之如如境,若被妄想虛擬異化污染,即變為世法名相;世法名相若由正智純化,則歸如如凈境。如慧能大師語:「何名波羅蜜?此是西國語,唐言到彼岸,義解離生滅。著境(妄想染)生滅起,如水有波浪,即名為此岸(名相)。離境(入正智)無生滅,如水常流通,即名為彼岸(如如),故號波羅蜜。」(《壇經?般若品》)

此名詞解釋說明唯識綱領圖。

以上略述唯識世界觀。

3、藏識非僅「知見」(之「有」)

但是,「佛告大慧,我說如來藏,不同外道所說之『我』(有個知見「可得」實體),大慧,有時(將如來藏)說為空、無相、無願、如實際、法性、法身、涅槃自性、不生不滅、本來寂靜、自性涅槃、如是等句……為斷愚夫(因持知見,而無所依)畏無我句(恐懼無所得、無依止、無實體),故說離妄想,無所有境界,如來藏門。大慧,未來現在菩薩摩訶薩,(對如來藏)不應作『我見』計著……若不如是,則同外道。」

不能將內省實證的如來藏,下降到知見層次,即為滿足,若執為「法我」則同外道,若固持知見,佛陀則說,如來藏「空、無相」。

四、緣起性空觀

緣起性空分兩節說明:

1、「緣起」的奧秘;2「性空」不在知見(之無)。

1、「緣起」的奧秘:

既然如來藏含空、無相、無我之義,經文即深入緣起性空之理,也就是一般所謂「中觀見」。

緣起性空即「緣起」與「性空」二義。「緣起」指一切事物非如外表看來,自在自有,實有獨立自存之「我」,其「實有性」,原本由主客觀等諸多因素結合而成,「緣起」被表達為「心生則種種法生」、「此有故彼有」的「和合」關係,如同房子,由人建、磚瓦而成,是為「緣起」;而「性空」之義呢?房子既由主客觀諸因素形成,故其「純房子自體」不存在,即「性空」。

佛陀認為,事物存在之根因為緣生,分「內緣生」與「外緣生」,內緣生是核心,外緣生只是緣生法的「和合而生」道理,擴大至主客觀世界萬事萬物一切存在而已。

卷二中如是說——

「一切法二種緣相,謂外及內。外緣者,謂泥團、柱輪、繩、水、木、人工諸方便緣,有瓶生。如泥瓶、縷疊(織物)、草席、種芽、酪酥等,方便像生,亦復如是,是名外緣前後轉生。云何內緣?謂無明、愛業等法,得緣名。從彼生(出)陰、界、入法*,得(從)『緣所(生)起』名。」

「內緣」法,是佛教「緣起性空」真正的理論核心,「性空」、「人無我、法無我」等出世法獨特原則,皆依此出,所謂人身,所謂世界,所謂認知,乃至五陰、十八界、十二處等世法亦皆依此出。其主要特點是:以第六意識能分別之心為「因」,以前五識的感官直覺境為「緣」,和合而虛擬出世間相。若執以為外在真實,即妄想之「因緣生法」。然而,六個識皆心地現象,並非「外境」,故「彼無差別」。虛擬之「外境」不真,不真故空,故「緣起性空」。虛擬即內緣法。

「彼無差別,而愚夫妄想,是名內緣法。」(同上)

按佛的說法:無明、愛業、妄想(分別心)……,即內緣法,將「彼無差別」之「心地境界」,製造出了差別——使「主觀」認知功能(能知心)與被認知的「客觀」境界(所知境)產生了差別。按佛法無間道(內證)的觀點看來,二者本無差別,系同為「自心顯現境界」,該境界由不可分之二部表示:一為心,二為境。心即常人七個識:意根(末那識)、意識、前五識等,為「能知心」;境即識「所知境」;有非量的帶質境、比量境、現量境等。然而,在無明、愛業、妄想分別心的「內緣生」法作用下,心境分離,心多隱沒不自顯,僅現「外在帶質境」——所謂客觀世界,但這一切其實純粹為心地現象,只不過由本來清凈的真如實相「緣起異化」為外境,按《成唯識論》里的說法:「或復內識,呈外境相現。」

由此看來,「能知」與「所知」,同原為本心本性的清凈「如來藏」,本無差別,那麼差別到底是怎樣產生的?客觀世界又是怎樣產生的?客觀「自性」、「人我」、「法我」又是怎樣產生的呢?

佛陀教法:是「此有故彼有」,「心生則種種法生」,是由我們自心「緣起」產生的。「緣」雖為心之境,但也含向外趨攀緣之趣,廣義的「緣」不僅含感官之前五識境,且包括意識向外攝取,所謂「因亦是緣」;「起」就產生「外境」實有之感,心境產生了異化質變。那麼,「緣起性空」又是怎麼回事呢?道理如次——「緣起」是由「無明」、「愛業」、「妄想分別心」和合完成的。無明是對愛取、分別認知心不自覺察,於是由分別心「認出個(緣)」——「外境(起)」,並迷信其所起之外境為實有,實則此境仍然是「識境」,仍然是心境,由於此境根源本非「外有」,由無明之無知而以為是外有,並執為實有實法,故為「妄想」,執內識為外有,故為「顛倒夢想」——外境為假,假非真有,非有故空,即「緣起」——「性空」,如鏡中相,顯而無實,其真實感是虛擬造作的。

但是,由於無明對「緣起」而不自覺其空,內緣法就充分運作:愛業挾「妄想分別」,而無明又「信以為真」,其心理工廠就虛擬製造出「外在於」本心本性的無量無邊事事物物之幻影——世界、人我、主客觀、時空、有無、是非……源源無盡地「緣生」而出。然而,是空的,沒有實質性。這樣概括:「心生種種法生」、「此有故彼有」——心趨動於「此」,緣生法於「彼」,實則彼此皆「自心所現」,由「緣」銜接兩頭,「緣」既是「內心」能知之攀取,「緣」又顯「外在」所知之境物,即心、即物、即空,如鏡境,色空不二,「彼無差別」。故卷二:「此有故彼有者——(能)攝(取之此心),所攝(取之彼物),非(有實)性——(應該)覺自心現量(照破無明而自覺證:攝、所攝,即能所不二皆自心顯現,並非實有外境產生)。」

再按卷二文,釋內緣條目——

「大慧,彼(內緣法之)因者,有六種:謂當有因,相因,作因,顯示因,待因。

——當有因:作因已,內外法(產)生。」

當有因統攝六因,一念當有,一點意味,一點動機,若不自明,「認知」起動,「當」下認「有」!緣起輪轉,正「當」是「有」!執著萬有,虛擬造作開始,「內外法產生」。倏忽萬象,森然羅列,墮入世間,生死飄流,何其險奇?無明之弊,豈可不慎?然而法無美醜,貴在自悟,同隨緣起,覺者濟世,愚夫沉淪。當有因,約第七末那識的「執我、帶質」動機,為「俱生我執」(與生俱來),我們念念「當有」,帶質(性質)暗生,函蓋眼、耳、鼻、舌、身、意諸識,無不「帶質」,內外世界,質礙聳立,更挾六識「分別我執」,囿於名相概念,判斷推理(現行分別),執著不已,虛擬造作出種種「我執」假有,使五陰世間,更趨堅固。

「相續因者——作攀緣已,內外法生陰種子等。」(同上)

攀緣——七識見一切境,執為「帶質實我」。而「見、執」功能,即俱生的原始攀緣;六識攝「前五」境,生名相推論等,此「攝、生」功能即後天的分別心攀緣。總之,挾無明、愛業之趨取「認知」,就是攀緣。由此無盡相續習氣,造作產生色(「客觀」質礙)、受、想、行、識(『主觀』等情態)的五陰種子,至無量。

「相因者,作無間相,相續生。」(同上)

當有因特點為造作執「有」,相續因跟即攀緣而設立名相,此「相因」又執取形相,造作出「世間相」,無間斷地相續無窮。

「作因者,作增上事,如轉輪王。」(同上)

既持世間名相,就造作發展意志作為。

「顯示因者,妄想事生已,相現作、所作如燈照色。」(同上)

顯示名相實有,煞有介事,卻是妄想緣生事,妄識認有,如燈照色,赫然顯示,「認知」為能作,「相顯」為所作。

「待因者,滅時作相續斷,『不妄想性』生。」(同上)

二乘聖人體會寂滅後,愛好此境,於是又認作相續假相已經斷滅,「不妄想性」已產生來臨,從而執著期待「聖功境界」,又落入老一套緣起法,這些多為沉醉於空樂者。「待因」之待,有保守、保留、相隨相待之意。

佛陀認為緣起事物,並無「實有」,既非逐漸產生,也非同時產生:

「若復俱生者,作、所作無分別,不得因相故。」(同上)

若緣生事實有,諸因素同時產生效果,那麼能作因與所作果無區別,哪裡去找緣起的根因呢?作所作無分別,就無緣起外有的實際存在。

「漸次不生,如不生子,無父名。」(同上)

父子名分是相對共起的。喻某一緣生「實法」也不可能先後漸生,因為作、所作究竟不是先後秩序,心與境,是共顯的。

歸根結底,緣生假有,不過是心地境界自身「異化」變幻,並無「實有外物」產生——

「一切都無生,亦無因緣滅,於彼生滅中,而起因緣想。」(同上)

因緣幻化,似生而實無有生,因緣的幻化卻照舊演示,所以也沒有滅除罷演,只不過在生滅演示的因緣假相中,凡夫起「實有法」想。如現代人看電影,底片放映不無,而現演「影像」非有,若執影像實有,實屬不智。

「非遮滅復生,相續因緣起,唯為斷凡愚,而起因緣想。」(同上)

相續起滅的因緣法,並非如同人們設想的那樣,是滅後生,生又滅。緣起空的道理,就是為了斷除凡愚執「外境實有相續生滅」的妄想緣境。

「有無緣起法,是悉無有生,習氣所迷轉,從是三有現。」(同上)

產生種種事物是、非、有、無的緣起法,如幻像,本無「實法」生出,只是習氣令人迷轉,認幻境為實,於是欲界、色界、無色界等「三有」世間就出現了。

「真實無生緣,亦復無有滅,觀一切有為,猶如虛空花。」(同上)

真實無生——並無外物產生——的緣起法,緣起運作並不滅,觀察有為法的緣生假相,猶是鏡中虛空花,雖顯現而非實有。如銀屏影像,雖顯動像,實則底片之相未動,其顯生動像,卻無實相可生。

「攝受及所攝,舍離惑亂見,非已生當生,亦復無因緣,一切無所有,其皆是言說。」(同上)

能攝心即「當有因」起動,所攝境即「相因」等顯現,都布置出「實有」假相,應舍離這些惑亂見,沒有已生當生之事,一切無所有,都是內心概念在動用文字言說,施設名相,攝持感官五種現量境,在描繪「外有世界」、「實有實法」的虛擬妄想。

由此可知,一般認為《楞伽經》僅是唯識經典看法,是很不全面的,經文對緣起性空,即中觀思想中一切法空,「一切無所有」理念也作了透徹開示。

2、「性空」不在「知見」(之無)

然而,一切無所有、無生的實證境,即「緣起性空」本無所生的內證境,如同「阿賴耶識」一樣,也屬內證的,即同樣不可以下降到「知見」的層面而「說」其為「無」,如八識,亦不可用知見來說其為「有」。知見認有,佛說即同外道,若以知見認「緣起性空」為「無」,即惡劣「斷滅見」,比「認有」更次,下文極富辯證哲理深味。

「爾時,大慧菩薩摩訶薩白佛言:世尊,(已)得無妄想(之內證境)者,見(到妄想)不生相已(後),隨(即再將「內證境」與妄想設立的「外在俗境」,進行)比(較)思量,(由此)觀察不生妄想(之內證境),(可以)言(說此內證境為)『無』耶?」

佛告大慧:

「(並)非觀察(到)不生妄想(之內證境),(就可以)言『無』。所以者何?(為什麼呢?)——妄想(虛擬之「實有境界」)者,(是)因(為設立)彼(有「外境」產)生(的緣故)故。(譬如,妄設之有,)依彼(「心理概念」中的牛)角(設想,而)生(彼「外在實有」牛角之顛倒)妄想,(實則,「概念角」是)以依(感官直覺之)角(境,而)生(實有感)妄想(的)。是故,言(說「概念」乃是)依因(於「感官直覺境」的緣)故。

「離(比較「概念設立」與「感官境界」的)異或不異,故(可以明了):(並)非觀察(到)不生妄想(之境界,就可以運用「概念」來判斷:)言說(此境界為)『無角』。(說明如下——)

「大慧,若復妄想(「外在實有」之「概念角」)異(於「感官直覺」之)角(境)者:則(「概念角」)不因(「感官直覺」之)角(境而)生,(因此,「概念角實有」之設想、言說自不成立;)

「(設)若(「概念角」)不異(於「感官直覺之角境」)者:則因彼(乃「概念設立」)故,(兩相比較,)乃至(將「感官直覺之角境」作)微塵分析推求,悉不可得(「概念角」於「感官直覺之角境」中。因為:「概念」屬於「意識」,必然不可於「眼、耳、鼻、舌、身識」等「感官直覺境」中分析推求可得,這是被「思維概念」與「感官直覺」的特點區別所規定了的。)(所以,設若「概念角」)不異(於「感官直覺」之)角(境)故,(則)彼(「概念角實有」之言說)亦非(真實)性(也同樣不能成立)。

「(因此,無論「概念角」與「直覺之角境」異或不異,「概念言說」於此)二(途)俱無(「境界依據」之可信)性者,(既然「概念言說」之判斷、設立,因無「境界依據」——自不成立,那麼,因)何法?(由)何故?而(居然能用「自不成立」的概念)言(說來判斷——本由直覺觀察之「內證境」為——)『無』耶?(「無」也屬「概念設立」,故「無」的判斷也不成立)。

「大慧,若無(境界依據)故,無(「概念假立」之)角,(然而)觀(「感官直覺」自顯之)有(境),故言(說「感官直覺」之)兔無角者,不應作(與「無概念牛角」之比較)想,大慧,不正因故,(因為「概念假設之境」與「感官直覺之境」不在一個比較層面上,且「兔無角」之直觀境,根本毋須用「概念言說」來確立。故)而(由「概念」來言)說有、無,二俱不成。」(卷一)

據中觀應成派觀點:「名言中亦不許有自相」(見法尊譯《入中論善解密意疏》),故也可知,「言說」缺乏「自相境界」作真實依據。但因此更不可用名言——即更不可用「概念言說」來認定「內證境界」為空無。

這裡必須明確的是:在證悟基礎上,物、境、識、心、空、無差別,在「覺自心現量」大前提下,「一切皆心境」——包括感官的「現量角境」與妄執外有「概念角」的俗境。但是,妄想分別、顛倒夢想,則專職將如來藏清凈境轉變、異化為「外有對象境」——變自心為外在對象。以上經文即昭示了人們盲目地(無明)運用概念,將自心境界物化為「外在事物」這一心理過程,並將彼假立「外物」信以為真地執為實有,這就是一般「世俗認知」的心理誤區根源。然而,佛教的任務,卻是要回歸「本來面目」,要將顛倒見反饋回來,內證其「外境」非「外」、非「彼」,外境不可得,性空。因此,決不能將內證的「實相無相境」,重新又由言說確定為「外境中的」有或無,因為言說意取的功能不論其說有說無,皆專司「顛倒」,若由言說,則是「內證」的異化與降格,故實義不在言說,而在覺受。知見之「無」與內證之「無」,此二種無,如天壤之別,也是兩個層面的問題:「內覺之無」是收回「外在對象」,沒有這種認知取著的外在對象,不可得——無,是徹底內向的;而知見,是確立有個可得的認知「外境對象」,名為——「無」,是完全外放的。故不可混為一談。

聯繫到阿賴耶識之「勝義有」與緣起性空之「畢竟空」,被言說定義中的肯定與否定(實為負面肯定)諍議千年,若持知見立場,必無休止,因為這是被知見的規律——二律背悖反所決定了的,即佛揭櫫出的不可落於一、異、有、無等互為矛盾的邊(偏)見。如佛開示:「不正因故,而說有無,二俱不成。」作為履踐「得緣自覺以觀察住,離『有無』事(知見)相」而安本分住的無諍覺者,當注意。禪宗慧能大師偈言:「若見他人非,自非卻是左。他非我不非,我非自有過」(《壇經?般若品》),賅此義。

至於方便教化,作言語之相似般若,應機濟眾,當別論。

該節要點為:「概念名相」虛擬不實(無現量境證實),故運用「名相」來說「有」說「無」皆不成立。因此,不能將「緣起性空」的內證境界,用知見之概念名相來確立,說其為「無」;亦如對內證之阿賴耶識,不可用知見名相說其為「有」。

*陰、界、入——五陰:色、受、想、行、識;十八界:眼、耳、鼻、舌、身、意、色、聲、香、味、觸、法、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等;十二入:眼、耳、鼻、舌、身、意根,與色、聲、香、味、觸、法等六塵互入。(待續)

對《楞伽經》如來藏說之探討釋大禮大   綱一、前 言二、《楞伽經》的譯本三、《楞伽經》的特色四、空如來藏五、不空如來藏六、結 語【參考書目】一、前 言如來藏(tathagata-garbha)是後期大乘思想主流,經「初期大乘」演化而來,在印度,如來藏說的興起,約在西元三世紀,從初期大乘而進入後期大乘的階段。[1] 由如來(tathagata)直譯多陀阿伽陀與胎藏(garbha)兩語之結合,而成一新的語義。如來藏,以後期大乘經為主,在西元四、五世紀中,非常的興盛;有關(廣義的)如來藏說的經典,也紛紛流傳出來。印度的大乘論師,中觀(madhyamika)與瑜伽二家,都說如來藏說是不了義的,以中觀及唯識的「密意」去解說他。其實這一思想體系,有其獨到的立場,主要是眾生與佛有共同的體性;依此為宗本,說明依此而有生死、眾生,依此而有究竟解脫、如來。本文以《楞伽經》為主來探討如來藏說,主要是《楞伽經》雖是如來藏思想經典,但卻提到「阿賴耶」、「八識」,其次《楞伽經》亦提到空與不空如來藏,可以說獨具特色。故本文今就《楞伽經》為主來探討如來藏,希望對如來藏說能有更進一步的說明與認識。二、《楞伽經》的譯本   《楞伽經》梵文(Lankavatara-sutra),全名《楞伽阿跋多羅寶經》,「楞伽」是梵語,譯義有二:一是「不可入」或「不可往」的「危險處」之意。二是「勝寶」,若做釋迦毗楞伽寶可釋,乃「赤寶石」或作山名或城名解,或寶所成之山城。因為楞伽之語,原指的是一處地名,一般傳說是在今印度東南的斯里蘭卡,即今之「錫蘭國」。隔一保克海峽之錫蘭島,古稱為「楞伽國」,印度傳說,古時此一島國有一楞伽山,山上居住了很多羅剎、夜叉,因此人皆不敢前往,恐被傷害,故又稱「危險處」。此是根據《羅摩耶那詩篇》所說。[2] 又說楞伽是一山名,或是城名,此中不但住有夜叉、鬼王,又有諸大菩薩居住其間。傳說,二千五百多年前,本師釋迦文佛曾到此楞伽山城,為夜叉王眾說法,而宣說此經。在魏譯本的《入楞伽經》經序緣起分中說:楞伽城依摩羅耶山而住於南海之濱,海有風浪,城為夜叉所居;佛從海龍宮出而入於此山城,現通說法,聖眾圍繞。[3]總之,從阿育王時代起,此一島國稱為楞伽,為南方佛教重鎮,今日泰國、緬甸佛教,皆由此一島國傳播出去。阿跋多羅,此雲「入」,即入楞伽之入字,又解說為「無上」,此恐有錯誤,因「無上」的梵文是「阿耨多羅」意,古人皆以無上,或許是讚美於法,指楞伽「寶」言之。「寶」有二義:(一)凡一物價值高、極難得,甚稀有皆可稱為「寶」。此是用來讚嘆此經為世間最難得之佛法。(二)說此楞伽山城,是種種寶華以為莊嚴,如清淨佛土一般。從西元四二Ο至七Ο四年之間,此經一共有四種譯本出現,但現存則僅有三種譯本。第一本是由「中印度三藏法師曇無讖」所譯出,他的經名很簡單-《楞伽經》,譯出時間距今約在一千五百年前,但很可惜此本以散佚。目前僅有以下三種譯本:一、《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四卷一品,劉宋˙元嘉十二年(西元四三五年)求那跋多羅(功德賢)譯。「寶」為宋本所特有,似為譯者所加上,魏、唐二本皆無此寶字。或約佛、菩薩具有清淨功德,所變現國土亦清淨莊嚴,佛、菩薩集會一處,所現國土自然微妙莊嚴,以此故功德賢法師,將之譯為「寶」吧!二、《入楞伽經》十卷十八品,元魏˙延昌二年(西元五一三年),菩提流支(覺愛)譯。「入楞伽」意思是進入楞伽島,楞伽島一般皆以之為錫蘭,但學者間並不太確定即是此地。「入」可能是指佛陀來到楞伽島上,一般皆假定本經是佛陀駐錫在島上所宣說的,本經是佛陀與菩薩眾中的上首之一—大慧(Mahamati)的對話集結而成。佛陀在如此偏遠的海陬小島上宣講佛法,並進而編集成經文流通於世,顯然極為不尋常。三、《大乘入楞伽經》七卷十品,李唐˙武則天時,久視元年(西元七ΟΟ年),天竺三藏法師實叉難陀(此雲學喜)再譯此經,文義明暢,廣略適中,特別重新立題曰《大乘入楞伽》,較魏譯加「大乘」二字,為簡別中、下乘法(即宋譯本)無上寶之義。據《開元錄》所載:曇無讖所據的梵本與後來求那跋陀羅(Guna-bhadra)、菩提流支(Bodhiruci)與實叉難陀(wiksha-nada)所用者為同一梵本《楞伽經》,但此一說法,今之日本學者鈴木大拙先生,則持不同看法。[4] 宋譯本文體比較深奧,但代表最古楞伽,功德賢法師不善華文,多採用直譯,然可作後二譯本之根據。魏譯本文多義晦,唐譯本較為明暢,易於研讀。到了明朝有一員珂法師,將此三種譯本合譯為《楞伽會譯》,民初支那內學院參考三種譯本,再加糅譯,使本經經義更為明確、完整,確能便利於後學。上述三部譯本,均收在《大正藏》第十六冊。此外,另有藏譯本二種,其一與梵文原典完全一致,另一為求那跋陀羅漢譯本的重譯本。又日本˙南條文雄於一九二三年,曾校刊梵文本行世,係尼泊爾所傳之梵本。在三種漢譯本中,實叉難陀的譯本與現存梵本比較接近,而求那跋陀羅的譯本,則最能表現此經的原始型態,流行亦最廣。三、《楞伽經》的特色《楞伽經》對中國佛教影響頗大,相傳中國禪宗初祖菩提達摩,曾將宋譯本《楞伽經》授與慧可,並云:「我觀漢地,唯有此經,仁者依行,自得度世。」,因而此經成為禪宗祖師傳承所依據之重要經典,達摩以後,直至弘燦無不注釋、讀寫此經,以此經為修禪之藍本。《傳燈錄》記載五祖曾在牆壁上畫有楞伽修定圖,可見到五祖時,也以此經為禪宗主要根據。到了六祖惠能,因聽《金剛經》之「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開悟後,才以《金剛經》代替了四卷《楞伽經》。此經自傳入中國,歷代大德們註疏甚多,重要者有:唐˙法藏《入楞伽經玄義》一卷,唐˙淨覺《楞伽師資記》一卷,宋˙善月《楞伽(阿跋多羅寶)經通義》,宋˙正受《楞伽經集註》四卷,明˙德清《觀楞伽經記》八卷、《楞伽補遺》一卷,明˙智旭《楞伽義疏》九卷、《楞伽玄義》一卷,明˙宗防、如杞同註《楞伽(阿跋多羅寶)經註解》八卷,清˙淨挺《楞伽經心印》一卷,民國以來太虛大師作《楞伽經義疏》,歐陽漸居士著有《楞伽疏決》,邱噓明居士著有《楞伽疏證》。此三位之經註,皆不同於古人之作,由能以《楞伽》異譯解說,使其義理更為精確。又,今之印順法師,亦曾三講《楞伽》,聽者曾有記錄,惟以時講時輟,致文記零落,後有當時學僧印海法師,以個人之筆記,加之潤飾,出《楞伽親聞記》一書予以流通。如來藏與阿賴耶識的統一,可說是《楞伽經》的特色,如經上說:宋譯:修行者作解脫想,不離不轉名如來藏識藏,七識流轉不滅。所以者何?彼因攀緣諸識生故。欲求勝進者,當淨如來藏及識藏名。大慧!若無識藏名如來藏者,則無生滅。唐譯:得解脫想,而實未捨未轉如來藏中藏識之名。若無藏識,七識則滅,何以故?因彼及所緣而得生故。欲得勝法,應淨如來藏藏識之名。大慧!若無如來藏名藏識者,則無生滅。魏譯:生解脫相,以不轉滅虛妄相故,大慧!如來藏識不在阿梨耶識中,是故七種識有生有滅,如來藏識不生不滅。何以故?彼七種識依諸境界念觀而生。欲證勝法,如來藏阿梨耶識者,應當修行令清淨故。大慧!若如來藏阿梨耶識名為無者,離阿梨耶識,無生無滅。[5]以如來藏(藏識)與七識對論,所以轉捨阿賴耶識,只是除去覆障真相的虛偽惡習所熏,淨除阿賴耶識的名稱而已。《楞伽經》所說的阿賴耶識,特重心真如,而有被解說「真心」的可能!《楞伽經》是後期大乘論經,抉擇當時印度內外諸學,近無著、世親之學。經義的主要根據,乃源於大眾部之「心性本淨」說,[6] 又融攝了犢子系「不即蘊,不離蘊」的真我說,而成「真常」與「淨心」之融的唯心論。然經標「如來藏藏識」為依,與無著、世親學有不同,蓋承《阿毗達磨大乘經》依他通二分,進而貫通如來藏與阿賴耶二大思想系者。四、空如來藏佛法所說的「空」,是「最甚深處」,而聽者總是容易想像為什麼都沒有。愛有惡空,是眾生的常情,所以大乘空義,信受者少,信受的也容易生誤解。《般若經》說一切法本性空(prakrti-wunyata),又說一切法畢竟空(atyanta-wunyata);說本性淨(prakrti-viwuddhi),又說畢竟淨(atyanta- viwuddhi),淨與空有什麼不同意義呢?《大智度論》卷六三說:畢竟空即是畢竟淨,以人畏空,故言清淨。[7]《般若經》是實踐的平等法門,一切法本空,一切法本淨,所以說清淨。我、法、色、心、凡、聖、道、果皆是清淨的。這是般若正觀的平等法門,是實踐的,向上的。如來藏自性清淨,指出眾生具有如來性,為成佛淨因;或以如來藏為依止,建立凡聖染淨一切法。龍樹菩薩的解說,對「初期大乘」說空,而演化為「後期大乘」的說有。提供了一項應機說教的合理解說。如來藏有三義:(一) 法身(dharma-kaya),是遍在一切眾生身(心)中,法身遍眾生,就是佛智遍眾生,如《寶性論》卷四說:於眾生界中,無有一眾生離如來法身,在法身外;離於如來智,在如來智外。如種種色像,不離虛空中,是故偈言:譬如諸色像,不離於虛空,如是眾生身,不離諸佛智。以如是義故說一切眾生,皆有如來藏。[8]又《楞伽經》說:如來藏自性清淨,轉三十二相,入於一切眾生身中。[9]另《觀無量壽經》亦說:諸佛如來是法界身,入一切眾生心想中。[10]法身是究竟圓滿的佛果。(二) 真如(tathata),是一切無差別,本性無差別,是指心的本性清淨說,如《大乘莊嚴經論》所說:一切無別故,得如清淨故,故說諸眾生,名為如來藏。[11](三) 佛性—佛種性(buddha-gotra),是眾生確實有的,依《勝鬘經》說:依如來藏故證涅槃;世尊!若無如來藏者,不得厭苦樂求涅槃。[12]這樣,雖說三義,其實只是一件事,從佛說到遍眾生中,是法身遍滿義;從眾生說到有佛性,是佛種性義;約眾生與佛平等說,是真如無差別義。雖有三義,都是為了說明「一切眾生有如來藏」。佛說無常、無我、涅槃,是佛法的最甚深處,對一般人來說,是非常難以理解也難以信受的。佛為了外道的怖畏無我(nir-atman),妄執有我(atman),所以說如來藏,如來藏不是神我,卻有神我的色彩。如《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卷二,大慧(mahamati)菩薩問佛:云何世尊同外道說我,言有如來藏耶?世尊!外道亦說有常作者,離於求那,周遍不滅。世尊!彼說有我。佛告大慧:我說如來藏,不同外道所說之我。大慧!有時說空、無相、無願、如、實際、法性、法身、涅槃……如是等句說如來藏已,如來應供等正覺,為斷愚夫畏無我句故,說離妄想無所有境如來藏門。……開引計我諸外道故,說如來藏,令離不實我見妄想,入三解脫門境界,悕望疾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故如來應供等正覺,作如是說如來之藏。……為離外道見故,當依無我如來之藏![13]經中大慧菩薩,代表了一般眾生的心理,請佛解說。《楞伽經》中佛說如來藏是如(tathata)、實際(bhuta-koti)、法性(dharma-dhatu)等異名,是「離妄想無所有境界」。經中常見的真如、法界等,為什麼又要稱為如來藏呢?這是為了「斷愚夫畏無我句」,「開引計我諸外道」的方便。在生死流轉與解脫中,外道都是主張有「我(atman)」的。對生死說「我」是作者;解脫「我」就離生死而常樂。佛說生死流轉,在生生流轉中的,只是五陰、六界、六入(處),並沒有我。在外道看來,如沒有我,那誰在生?誰在滅?誰在作業?誰在受報呢?沒有我,解脫不就等於什麼都沒有了嗎?滅(nirodha)與空被解說為什麼都沒有了。佛不得已,只好將真如說為如來藏,說得近於外道的神我。如信受如來藏說,更進一步理解其內容,就知道與神我不同,實在是「離妄想無所有」的真如,不起我見、法見,從三解脫門(trini-vimoksa-mukhani)向佛道,如來藏是誘化外道的方便,所以是「無我如來之藏」。五、不空如來藏《楞伽經》引入了阿賴耶,使阿賴耶與如來藏發生了關係,如《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卷四說:大慧!善不善者,謂八識。何等為八?謂如來藏名識藏心、意、意識,及五識身。[14]八識,是瑜伽學者的創說。識藏,就是藏識—阿賴耶識。唯識論以阿賴耶為一切的所知依,而建立流轉與還滅。如《攝大乘論》引《阿毗達磨大乘經》云:無時始來界,一切法等依,由此有諸趣及涅槃證得。將「無時始來界」解說為阿賴耶,論中:阿賴耶是以虛妄分別為自性的,眾生無始無明,即受無數的虛妄雜染熏習,熏習所成的雜染種子,皆聚藏於阿賴耶中,為阿賴耶自性所攝。《楞伽經》所說的如來藏為依,也是如此,不過融合了瑜伽唯識說,如經中說:甚深如來藏,而與七識俱。[15]由此可知,如來藏有習氣名阿賴耶識,並會形成七轉識的作用,因此若能證知所有境界都是自心所現時,轉識便不會生起。所以轉捨阿賴耶識,只是除去覆蔽真相的虛偽惡習所熏,淨除阿賴耶識的名稱而已。為什麼「如來藏名藏識」可以為一切法依止?而不是前七識呢?《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卷四說:大慧菩薩復白佛言:世尊!惟願世尊更為我說!陰界入生滅,彼無有我,誰生誰滅?愚夫者依於生滅,不覺苦盡,不識涅槃。佛告大慧:如來之藏,是善不善因,能遍興造一切趣生,譬如伎兒變現諸趣,離我我所。……為無始惡習所熏,名為識藏,生無明住地,與七識俱。如海波浪,常生不斷;離無常過,離於我論,自性無垢,畢竟清淨。[16]《楞伽經》以真如為如來藏與阿賴耶的含義,當然是並不完全一致的,但到底結合為第八識了。如來藏是極清淨的本體,與一切稱性功德相稱,因為無始妄染所覆,清淨的如來藏體而成為阿賴耶了。如經中說:此如來藏識藏,一切聲聞、緣覺心想所見,雖自性淨,客塵所覆故猶見不淨。[17]如來藏為生死依,於諸行生滅法外,立常住不變、不生不滅的如來藏(藏識)為依止。「如來之藏,是善不善因,能遍興造一切(五)趣(四)生」,所說的因是—依止因「為依、為住、為建立」的意義。依如來藏—自性清淨心而有生死,正如依虛空而有風、水、地一樣,如來藏是善不善因,為生死依止,決不是如來藏—真如能生起善惡,流轉生死,只是善惡、生死依如來藏而成立,如雲霧依於虛空一樣。雲霧依於虛空,虛空自性還是那樣明淨,雖然似乎虛空晦昧而失去明淨,其實是不見而不是虛空有任何變化。所以經上接著說:「離無常過,離於我論,自性無垢,畢竟清淨」。為了化導沒有常住法就不能成立生死流轉的凡夫見,所以說如來藏為因為依。[18]佛說如來常住,有如來藏,但也說到空,如來藏可以說是空,但空與煩惱不相應,而如來藏自體,與如來藏相應的是不思議功德法,是決定不空的。如來藏有空、不空二義,正是虛妄法空,真實法不空的立場。《央掘摩羅經》卷二說:有異法是空,有異法不空。……云何於空相,而言真解脫!……如來真解脫,不空亦如是,出離一切過,故說解脫空,如來實不空。離一切煩惱,及諸天人陰,是故說名空。[19]後期大乘佛教,是以一切法空為不了義,而說「有異法是空,有異法不空」的。依《般若經》本義,「空、無相、無願」,與「無生、清淨、寂滅」等,同樣是甚深涅槃的增語,[20] 空與無的意義是不相同的。俗空真實,有為行空而無為(如來涅槃)不空,是如來藏說的決定說,但如來藏法門,卻訶責空教,宣說真實不空的究竟法門,與《般若》、《深密》經意,恰好相反!魏譯本《入楞伽經》卷八(大正一六˙五五九下)說:剎尼迦者,名之為空。阿梨耶識名如來藏,無共意轉識熏習故,名之為空;具足無漏熏習故,名為不空。[21]剎尼迦—剎那(ksanika),[22] 是與如來藏相離的,所以是空(wanyata)的;無漏習氣(非剎那)是不空(a-wuvya)的。空是有為生滅的,不空是無為不生滅的。依於如來藏的煩惱等有為法,是空的;依於如來藏不離不異的,無量無邊的不思議佛法是不空的。《楞伽經》依無漏習氣說,而歸宗於如來藏學。六、結 語《楞伽經》一方面於其開頭標榜以「五法、三性、八識、二無我」為綱要,故在基本上承受著唯識思想;但另一方面,於後卷中,則將阿賴耶識,認為與如來藏同一。《楞伽經》的內容相當雜多,其唯識說也並不太有組織,倒可說是一種唯心思想,而如來藏說也納入其中。然而,同樣將阿賴耶識與如來藏視為同一之說,而繼起的《大乘起信論》,竟持有如來藏思想之代表作的地位。如地論宗則論定《大乘起信論》為最高地,另外如《圓覺經》則受到天台、賢首等宗的尊重,而列為自宗要典。因之,《楞伽經》在中國,被視為如來藏系的經典而受重視的。如來藏說傳入中國後,受到中國佛教的極度讚揚,並成為中國佛教的主流。有「神我色彩」的如來藏說,雖受中國佛教的激賞,這卻與在印度的情況正好相反。印度傳統佛教如中觀、瑜伽各派認為其為不了義說,甚而重新加以解釋,使之合理化、佛法化。瑜伽派的抨擊,源自宗見的不同自無庸置評;般若中觀等性空學者,約緣起空性或真如空,予以重新詮釋,雖有其美意,或可不必如此美意。其實如來藏說有其獨特的體系,更有其特別的價值,非一定得用中觀及瑜伽學者的立場來看它不可。千百年來佛法之所以能廣布流傳屹立不搖,如來藏可說功勳顯赫,不可抹煞。所以對如來藏說,我們必須從另一個角度,給予另一番的肯定。【參考書目】1. 大正藏一二、一六、三一等冊。2. 印順導師˙《勝鬘經講記》˙正聞出版社˙中華民國四十年九月初版˙中華民國八十年九月修定重版。一~二七五頁。3. 印順導師˙《如來藏之研究》˙正聞出版社˙中華民國七十年十二月初版˙中華民國七十七年一月三版。一~二七四頁。4. 印順導師˙《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正聞出版社˙中華民國七十五年五月出版˙一~一三三O頁。5. 印順導師˙《印度佛教思想史》˙正聞出版社˙中華民國七十七年四月初版˙一~四四六頁。6. 印順導師˙《華雨集》第一冊〈楞伽阿跋多羅寶經釋題〉˙正聞出版社˙中華民國八十二年四月初版˙一~四九O頁。7. 高崎直道等著;李世傑譯˙(世界佛學名著譯叢《如來藏思想》)˙華宇出版社˙中華民國七十五年十二月初版˙一~三六五頁。8. 高崎直道˙《楞伽經》大藏出版株式會社˙昭和五十五年一月十日初版發行˙昭和六十年十一月十日再版發行˙一~三九三頁。   【工具書】1. 藍吉富主編˙《中華佛教百科全書》˙中華佛教百科文獻基金會˙西元一九九四年元月出版。2. 慈怡主編˙《佛光大辭典》?佛光出版社˙西元一九八八年十二月二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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