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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急於逃離的故鄉

亦夫(日本)·亦說東瀛

這幾年,我幾乎每年都是一半在東京,一半在北京。初春回到這座我曾工作生活了近二十年的都市,情況總會千篇一律:先是乾咳多痰,再是咽喉腫痛,最後發炎低燒。每次去醫院診治,問及病因,大夫都會輕描淡寫地說:「你在國外呆得太久,需要一段時間的適應而已。」在這段痛苦不堪的日子裡,我想念的卻不是只需三小時左右就能重返的東京住所,而是承載了我童年時光的遙遠的故鄉,一個我曾經那樣渴望和急於逃離的地方。

在我的記憶中,位於喬山腳下、關中平原北側的僻遠的故鄉,其實沒有一絲值得留戀的地方。它大地赤貧,溝壑遍布,除了有限的幾種農作物外,幾乎別無所產。它偏遠閉塞,生活單調,只有一條蜿蜒的土路通往不可知的遠方。它村舍簡陋,資源匱乏,村人幾乎在半飢半飽的狀態中重複著一個個毫無生機的日子……我從懂事起就明白了自己的前途:在這片土地上廝守一生,天道酬勤,在莊稼地里汗水落得多一些,肚子挨餓的機會就少一些。這讓我年少的心既有些不甘,又有著幾分對宿命的暗嘆。但我上初中那年,國家恢復高考制度的消息,忽然讓原本註定的人生有了改變的可能。尤其第一年高考,或近或遠的村莊都傳出有人考上大學或中專、完成了鯉魚跳龍門的消息後,我幾乎立即認定,通過高考走向外界將是我人生的唯一選擇。也就是在那一刻我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是如此渴望、如此急切地想逃離故鄉。

從1983年我赴京求學,然後留京工作,再到後來客居島國日本,時間已經匆匆流逝了30餘年,我也從當初一介莽撞少年變成了年過半百的中年人。在這個漫長的過程中,曾如此厭倦、本應消失在記憶里的遠方的故鄉,卻如同在經歷被時間的迷霧遮擋隱藏之後,像一隻熟悉不過的老船,隨著它從心海深處的駛出而越來越清晰。令我大感意外的是,昔日對故鄉一無是處的記憶,在時光的熏染中如同被重新彩繪,變得如此神奇和充滿魅力。那裡山青水綠、天藍雲白,那裡民風淳樸、路不拾遺,那裡遠離喧囂、寧靜安詳……即便對曾經餓著肚子且要從事繁重的體力勞動,我都能給出這樣的解釋:「養生不是提倡少食多動嗎?多少年前我們老家的人就在身體力行了。你看看現在城裡人,動輒五六十就身患絕症,而我們村的老人基本上都過了九十。」

其實,我並不清楚自己對於故鄉的偏袒和懷念,有多少成分出於對所居都市喧囂和污染的厭倦,而又有多少成分只是源於年齡原因而不可避免的懷舊意識,但有一點卻是不容置疑的:曾經渴望逃離的故鄉,隨著歲月的變遷,已漸漸變成了曾經的遠方,越來越充滿誘惑,越來越強烈地撥動我的心弦,以至於像當初從故鄉小路通往的未知的外界一樣,變得讓我魂牽夢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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