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拯救我們的老師

王貴成/文

都知道現在的老師壓力大，但他們特別是帶高三畢業班的老師壓力究竟有多大，如果不是局中人，估計是很難想像得到的。看了這篇《女教師太想教好學生 經常半夜打電話到學生家》的報道，作為同道的我，感到了一種徹骨的疼痛。

李佳(化名)今年35歲，是瀋陽市一所重點高中的班主任，教語文。8月份開學她和學生一起升到了高三。「能不能考上大學就看這一年了。」李佳說，從前的她很活潑開朗，特別受學生的歡迎，可開學後，她因為過分擔心學生的成績，出現失眠、頭痛、煩躁的情況，在學校會和學生髮火，回到家還和老公發脾氣。最讓李佳痛苦的還不是這些。每天放學前，她都要對學生進行測試，內容都是當天學過的，如果有學生成績不理想，就會讓其留下來複習，直到達到理想成績為止。有的時候，她很晚還會給測試不理想的同學打電話進行教育。一開始，學生的家長還能接受，認為老師責任心強，可是隨著李佳越來越怪異的行為，很多家長也都表示受不了了。「老師打電話越來越晚，有時甚至是半夜，把睡熟了的孩子叫醒，還要求孩子親口說出『我全會了』，不然就不放電話。」一位學生的家長證實了李佳的行為。

「我是真的擔心我的學生上不了好大學。」「我知道自己過激了，可是我控制不了啊……」說到這，李佳的聲音有點哽咽，現在的狀態讓她非常痛苦。(2008年9月8日《華商晨報》)

為了學生考大學，一般老師都會以高度負責的精神，在學校里對學生的學習進行全方位的立體監控，學生在表面上學得很苦，而老師內心的苦那就非一般人所能看到了。現在李佳老師所表現出的痛苦就是中國老師之苦的集大成反映。這並不能怪李佳老師對學生太過負責任，也不能怪她工作方法不當，處在當前這種全體國人皆患應試教育狂躁症的病態國度，那個老師能不身染沉痾呢？如果你還想「眾人皆醉我獨醒」，妄想按教育規律辦事，等待你的只能是淘汰出局的窮途末路。對這種教育潛規則的盛行，我也知道暫時還找不到有效的應對方法，也不想多說什麼，只是我想多問一句，把老師都逼得身染沉痾，都成了李佳老師，學生的身心又能健康到哪兒去呢？這樣的學生即使考上了大學，又怎能肩負得了建設祖國未來的重任啊！

所以，當務之急，就是要趕緊設法救救我們的老師。方法非常簡單，就是不要把升學的壓力簡單粗暴地全部壓到老師的身上。要知道，現在老師的壓力真是太大了，大到了讓教師柔弱的雙肩再也無法負重前行了。最近中國人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組織與人力資源研究所和新浪教育頻道聯合進行了一次名為「中國教師職業壓力和心理健康」的調查，共有8699名教師填寫了調查問卷。調查的結果顯示：超過80%的教師反映壓力較大，90%左右的教師存在一定的工作倦怠，超過60%的被調查教師對工作不滿意，少數人還有過自殺的想法。如此重壓之下，老師們只能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地工作，嚴重者只能像李佳老師一樣在痛苦萬分中度日如年了。

儘管老師們的壓力已經夠大了，但是一些掌管一方生殺予奪大權的公僕仍然在不斷地給老師們加壓，只是他們在借用著「要善於化壓力為動力」的美麗幌子，在升學率上不斷地下著「芝麻開花節節高」的硬指標。如果這些指標是科學合理的，作為老師追求一下升學率也就不算助紂為虐了。可問題是，那些指標是非常荒唐的，明顯有著「大躍進」的痕迹。今年高考必須比去年好，明年則必須要比今年好，而且這「好」不能是一般的「好」，必須是跨越式的飛躍。就拿我們這個小地方來說，市長要求全市的高考每年必須以百人的速度遞增，他的理由是「這才能與全國百強縣市的地位相符合」。這樣的升學率指標純粹是市長從其政績觀出發的，完全是一廂情願式的，好像除了我們這個地方的高中是老師在認真教學生在刻苦學，其他地方的高中都在躺倒睡大覺。況且這兩年各高校已經停止了擴招，各地的升學水平基本已經固定，考不好了即使再反思再換血，除了可能有點微不足道的改觀外，高考升學率是決不可能讓你某個小地方一枝獨秀的。就算是種莊稼，也要靠老天是否照顧土地是否貧瘠，並不能保證年年都能豐收。尊敬的公僕們不會連這麼簡單的道理也不懂，可他們為什麼還要在教育上如此倒行逆施呢？難道不用升學率的可怕壓力把老師們逼入絕境，就彰顯不出他們領導教育的雄才大略？難道公僕們不明白，這樣「毀師不倦」下去只能讓老師們無奈地「毀生不倦」，如此惡性循環下去，祖國的未來只能靠一些應試機器去建設了，中國美好的明天還從何去找啊！真是造孽啊！ 嗚呼！我還能說什麼呀？！

回過頭來再說李佳老師。在婆婆和丈夫的勸說下，李佳後來到瀋陽市精神衛生中心求助心理醫生。心理醫生表示，李佳患的是比較嚴重的強迫症和焦慮症，如果不及時進行心理干預，後果會很嚴重。儘管心理醫生會對李佳老師施以積極的治療，或許暫時會有不錯的效果，但從長遠來說，心病還得「心」來醫，如果李佳老師的心不能從應試教育的苦海中得到真正的解放，各級教育官僚不從升學率上給教師們真正地鬆綁，即使請再高明的心理醫生來治療，恐怕也無濟於事。可憐的李佳老師，你什麼時候才能從那種無邊的痛苦中解脫出來呢？

魯迅先生早在上世紀前期就曾發出過「救救孩子」的呼聲，時間過去了大半個世紀，孩子沒救出多少，反而把老師們也拖入了水深火熱的深淵。不救孩子，中國是沒有希望的；而要救孩子，首先就必須要救老師，只有這樣，才可能給孩子一個美好的明天，否則，一味地空談救孩子，就只能是海市蜃樓的虛無縹緲了。

還是先救救老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