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 不懷孕竟也能引起眾怒

元旦聚餐的那天，我提出想再讀個學位，我爸大手一揮：「研究生，研究生，你先研究怎麼生。」我結婚很早，那時爸爸還勸我別太早要孩子，而今四年過去了，我爸早已轉變成了「催生隊副隊長」，在元旦聚餐的那天，我提出想再讀個學位，我爸大手一揮：「研究生，研究生，你先研究怎麼生。」從我內心來說，我本來年紀就不大，對當媽這件事一點都不著急，甚至沒什麼興趣，感覺自己都還沒有長大，但奈何老公已是三十好幾的人了，用我媽的話就是：「你再不抓緊點，等你老公抱上兒子出門轉悠的時候，遇到熟人都會問』這是你孫子呀』，到時候你們倆就囧了。」我自小喜歡跟年長我好幾歲的人相處，我身邊的那些姐姐們大多結婚比我遲，但生孩子倒是一個比一個積極。眼見著朋友圈裡一個個從「美妝博主」變為「炫娃狂魔」，難得打電話聊個天，還經常前言不搭後語，比如蘋果，正跟她說著我工作的事兒，人家冷不丁地對著電話來一句：「喳寶，喳寶，哦，你不喜歡吃呀……」然後，電話的聲音就越來越遠，最後就毫無預兆地消失了，等我已經失去了聊天的興趣後，蘋果又突然打個電話來：「嗯，你接著講，剛才說到哪兒了？」遇上戲精閨蜜，更是頭疼，某天我找瀟瀟要一份材料，電話剛撥通，還沒容我說一句話，瀟瀟就對著電話以極其誇張且刺耳的聲音大吼一句：「哦，是公安員啊！警察局的電話啊！讓你不吃飯！不吃飯！你看，警察叔叔來抓你了，馬上就給你關進去，你再也不可以看佩佩豬了！」電話就這樣在我一句話未說的情況下，就此掛斷，聽著嘟嘟嘟的忙音，我黯然神傷：佩佩豬是誰？除了電話沒法再打以外，見面後，更是三句不離孩子，但凡什麼話題，最後都能扯到孩子身上，只要扯到孩子身上以後，我的這些姐姐們就像是著了魔，滿臉寵溺地開始訴說她的孩子有多可愛，說著說著，就掏出手機：「給你看，哎喲，這個笑死我了，你看這張……」這年頭，似乎沒個娃，就失去了共同語言。然而對我觸動最大的，倒不是這些當了媽的姐姐們，而是來自我媽身邊的阿姨們，她們跟我的打招呼方式從「吃過沒」變成了「懷孕沒」，一聽說我沒懷孕，就開始苦口婆心勸我懷孕，從母愛的偉大講到我媽迫切當外婆的心情……更有甚者，連我的家庭鬧劇都提前策劃好了，說我再不懷孕，我公婆就會有意見，然後我老公聽取公婆的意見後，也跟我翻臉了，最後離婚。被問多了，自然也有些賭氣的成分：不就是生個孩子嘛！年初，我去婦產科做了個孕前檢查，誰知我排卵不規律，醫生覺得我年輕，讓我先調理一段時間再進行備孕，我也就乖乖地開始喝起了中藥，平時也堅持運動。但，心裡總覺得酸酸的。再被這些阿姨們問候，心裡就沒了什麼底氣，當我在遇到三天前問我懷孕沒，三天後再次問我懷孕沒的阿姨時，我說了一句：「我有病。」這句話像是戳中了阿姨們的興奮點，個個都說自己認識一個老中醫，傳說中的這些老中醫各個身懷絕活，比如三個月保證能懷上，比如一懷就生兒子，比如一個十幾年沒生出孩子的人在他那兒看了一個月就生出來了！對此，我心裡煩透了，不知不覺地就給自己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壓力，她們在不斷地「關心」我的同時，竟然也有人開始「同情」我了。「同情」的點在於她們問過我懷孕沒以後，會默默地說出一個結論：你沒懷孕是因為你老公在杭州上班，一周才回來一次。隨後她們開始說我多麼不容易，平時一個人有多孤單，又說你喝中藥調理很辛苦吧，哎，真不行做個試管，好多試管的都生個雙胞胎……拜託，我才備孕一年不到，還在調理階段，我做什麼試管！也許是天生內心裡很要強，對於生孩子這個事情，我開始擬定為自己的KPI，心態也就慢慢變了：只要聽說誰誰誰意外懷孕了，心裡就很嫉妒；只要聽到誰誰誰又生二胎了，心裡就很失落……甚至，不想再與她們說話。偶爾，想起十幾歲時南京處處可見的不孕不育專科醫院電視廣告，一個婦女躲在屋子裡哭，她的丈夫對著窗子狂吼一句：「哭哭哭，哭能哭出個孩子呀！」內心裡竟然升騰起了巨大的恐懼。每過個十幾二十天，想到被問煩而自己無法發作的種種，委屈得能哭嚎到半夜，也在朋友圈發表過一些自己的難過，但你的難過終究只是你的，除了親人以外，沒有人會在意。想到過年碰杯時那些「早生貴子」「早日懷孕」「早點生個兒子」「你們倆要加油」的祝福時，我又隱隱地開始產生了焦慮，也是從這件事開始，我逐漸懂得一個道理：對別人最大的善意，不是給予什麼，而是要收起那顆想挖掘別人隱私的好奇心。 金陵小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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