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仁海外歸來內幕

06-11

1965年7月20日，新華社從北京播發了一條轟動整個世界的新聞：「前國民黨政府代總統李宗仁先生和他的夫人郭德潔女士，從海外歸來，今天上午乘專機抵達北京。」李宗仁一行回國途中的經歷曲折而驚險。30年來，不少中外報刊相繼從不同角度予以報道和描述，但卻大多語焉不詳，甚或是捕風捉影的虛構，以至以訛傳訛。李宗仁回國一事是周恩來總理親自安排的。這件事從開始醞釀到最後實現，前後幾乎經歷了10年的漫長時間。其間，日理萬機的周恩來做了大量艱苦而細緻的工作。整個過程都是在極其機密的條件下進行的。1 1965年6月13日,李宗仁告別親人，悄然離美，隻身登上飛往瑞士的航班，開始了歸國萬里行的第一程。此行除他的夫人和幼子及好友——前國民黨政府地政部長吳尚鷹外，無人知曉。同一天，寓居香港的程思遠收到了李宗仁幼子李志聖從紐約發出的電報：「貨已啟運。」

按照原來約定好的暗語(1960年李宗仁派夫人郭德潔回香港時與程思遠相互約定的一種比較安全的通訊方法)，這就是說：李宗仁已經從紐約出發，飛往瑞士的蘇黎世。程思遠自從1956年春在中南海紫光閣接受了周恩來的囑託後，9年來一直在為李宗仁回歸祖國而奔忙。得此消息，程思遠立即於14日派夫人石泓赴廣州用電話向北京請示。次日，石泓返回香港，說周總理請程思遠立即赴京。周總理要親自同程思遠商量李宗仁從歐洲回國的一些技術性問題。特別對李宗仁的安全，考慮一些必要的措施。但是，由於必須辦理的一些手續，耽誤了時間。程思遠於6月18日中午11時，才到達北京。而周恩來已經於當天早上乘專機離京，進行非洲14國友好訪問去了。程思遠一到北京，即被接到中共中央統戰部禮堂。迎接他的有統戰部部長徐冰、國務院秘書長周榮鑫、全國政協秘書長平傑三、中共中央對外聯絡部副部長馮鉉和國務院總理辦公室主任童小鵬。周榮鑫說：「總理對非洲國家所進行的友好訪問是早就安排好的，他等不及了，已經在上午起飛。總理臨行前，對李宗仁先生回國的有關經費、技術、路線等各方面的問題，都做了詳細周密的安排。請你帶一筆旅費，去瑞士把李先生接回來。」接著，周榮鑫、徐冰等詳盡地傳達了周恩來的指示，並告訴程思遠：一到蘇黎世即有負責同志同你聯繫，有問題同他商量解決，你將從他那裡得到應有的協助。第二天，程思遠離京南返，準備赴歐。不料，在辦理瑞士簽證時，卻遇到了麻煩。瑞士駐港領事對程思遠說：「我看到你前年去瑞士的簽證，只住了幾天便回來，實屬可疑(指1963年冬程思遠奉周恩來之命赴蘇黎世與李宗仁會晤之行)，待我們考慮幾天再說。」程思遠火了，這不是故意挑剔嗎?時間不等人啊!30年代中期程思遠曾獲義大利羅馬大學政治博士學位，他靈機一動，改辦去羅馬旅遊，蘇黎世只是過境簽證，再加上瑞航從生意上著想，手續終於辦妥。由於簽證延誤，直到6月28日,程思遠方飛抵瑞士北部的蘇黎世，與先期到達的李宗仁匯合。幾乎與此同時，李宗仁的夫人郭德潔女士以低價變買了在新澤西州盎格魯林鎮寓居10餘年的房產，於6月23日從紐約飛抵瑞士。這個動作一下子觸動了「釘子」們的嗅覺，使天衣無縫的計劃頓時蒙上了一層陰影。李宗仁想帶幼子李志聖和吳尚鷹一同返國，離美時約好由吳帶志聖在蘇黎世會合。因為等人需要稍長的時間，住旅館容易暴露目標，程思遠到達次日，他們便遷居郊區。誰知在蘇黎世一直等了兩個星期，仍不見吳尚鷹和兒子的蹤影。李宗仁夫婦正打算去日內瓦湖畔的洛桑一游，7月11日忽接到緊急通知：務必在7月13日下午2時前離開蘇黎世！並關照李宗仁夫婦和程思遠，當航班在日內瓦和貝魯特機場加油時，千萬不要走下飛機（這兩個城市是世界上著名的特務和情報活動的中心。許多神秘的失蹤，意外的「車禍」，殘暴的綁架，都曾在這裡發生過）。這是北京安排的內線在遙控指揮。風雲變幻，必須當機立斷！7月13日下午兩點，李宗仁一行3人乘坐飛往香港的航班準時離開蘇黎世弗雷加登機場。為其送行的郭德潔胞弟郭德風回到市區，一進家門，發現兩個台灣特務已在這裡恭候多時。這兩位彪形大漢的公開身份是國民黨政府駐聯合國日內瓦機構的工作人員。他們剛接到台北上司的指令，匆匆從日內瓦趕來，要不惜任何代價阻止李宗仁夫婦回歸祖國大陸。其中一位與郭德風認識的，手中搖晃著白崇禧的親筆信，口口聲聲要當面交給李宗仁本人。郭德風說道：「李德鄰先生和他的夫人到羅馬去了。」兩個特務憤憤地說:「那我們就在這裡等他回來！」2 李宗仁一行何以能在魔爪伸到之前，便不失時機離開蘇黎世呢?原來，這得益於我國駐瑞士的一個監聽小組。在李宗仁等相繼抵達蘇黎世後，這個小組就開始截留破譯台灣方面發往日內瓦的電訊，由此得知，台方將在7月10日後派人帶著白崇禧的函件前來。李宗仁等人如不迅速離開瑞士，後果將不堪設想。就在台灣人馬到蘇黎世找李宗仁的同時，郭德潔的妹夫也攜一筆巨款到達香港，打聽李宗仁等人在蘇黎世的地址。這些跡象表明，台灣方面可能已察覺李宗仁將回返大陸而迅速地採取了阻攔行動。7月14日凌晨3時許，李宗仁一行乘坐的飛機平安降落在巴基斯坦的卡拉奇機場(卡拉奇為巴基斯坦當時的首都)。中國駐巴使館人員直接登機迎接。見到使館的同志，李宗仁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然而，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此刻就在幾十米開外的機場大廳里，蔣介石用重金雇來的殺手，正懷揣黑洞洞的無聲手槍「拭目以待」呢!當李宗仁一行乘坐的客機飛越地中海上空的時候，一封殺氣騰騰的密電從台北飛出。它越過台灣海峽洶湧的波濤和被一片翠綠覆蓋著的南亞大陸，搶在那架道格拉斯式客機之前，到達了卡拉奇。蔣介石命令他在巴基斯坦的特務機構，要在李宗仁、郭德潔和程思遠抵達卡拉奇時，用暗殺的手段結束他們3個人的生命。值得慶賀的是，這份密令從台北發出僅僅一個小時，當時的中國駐巴基斯坦大使也收到了從北京發出的加急電。電報說，台灣當局為了阻撓李宗仁回歸祖國，可能採取卑鄙的暗殺手段。國務院的領導同志指令，要萬無一失地保證李宗仁夫婦和程思遠的生命安全。當李宗仁等人走出機艙時，詫異地發現舷梯旁停候接機的竟是一輛紅燈閃爍的乳白色救護車。剛剛落座，坐在司機身邊的一位中年男子笑著回過頭來，熱情地和李宗仁夫婦、程思遠先生一一握手，親切地說:「李宗仁先生、郭德潔女士、程思遠先生，你們辛苦了!我是中國駐巴基斯坦國大使，奉周總理的指示前來迎接你們。請原諒，因為蔣介石已在機場大樓布置了暗殺你們的特務。為了確保你們的安全，我借口有一位害著重病的好友從歐洲來到，特向巴基斯坦有關部門借了一輛救護車接你們，這是周恩來總理再三指示的。」聽完這番話，一股暖流湧上李宗仁夫婦和程思遠的心頭，淚水濡濕了他們的眼眶。就在李宗仁一行秘密飛抵卡拉奇的當日，7月14日清晨，香港《快報》在頭版頭條赫然刊出《李宗仁將返大陸》的通欄彩色標題。消息一經傳開，霎時鬨動了香港，震動著全世界。台灣國民黨向來以特務自炫於世。因此,世界各著名通訊社紛紛向他們證實上述消息，但後者根據他們的片面判斷，竟一口否認李宗仁有返回大陸的可能性。直到李宗仁回國兩天前，台北各報還刊出官方通訊社消息，稱「李宗仁不會赴北平」。由於香港《快報》報道李宗仁的行蹤，引起了各方面的注視，為了安全起見，李宗仁一行在卡拉奇逗留了幾天。7月17日傍晚，在巴基斯坦政府協助下，李宗仁一行由中國駐巴基斯坦大使陪同，乘坐巴基斯坦國際航空公司波音七〇七專機由卡拉奇啟程，經達卡飛返祖國。中國駐巴大使後來對程思遠說，為防止特務破壞這架飛機，特將其放入機庫中保存了3天。為了避免重演「克什米爾公主號」的悲劇，中國駐巴使館採取了一點掩人耳目的措施——在李宗仁夫婦和程思遠出發之前，使館的兩輛轎車嚴嚴地擋住紗簾，上面坐滿了使館的工作人員，以飛快的速度衝出了大門。停在街角的一輛黑色小轎車，立刻尾隨追去。等到這三輛轎車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李宗仁等3人和大使分乘的兩輛轎車,才開出大門，直駛卡拉奇國際機場。這天夜晚，在上海東湖賓館的一個房間里，周恩來通宵未眠。李宗仁的行期決定之後，他一直守候在電話機旁，指示有關方面，密切注意波音七〇七航線附近的情況，井隨時準備為保證李宗仁先生一行的安全，採取必要的措施。直至次日凌晨，接到李宗仁座機由雲南進入我國領空的報告後，他才放心地上床休息。(這是國務院副秘書長羅青長在李宗仁一行飛抵上海後親口告訴程思遠先生的。今天，當程老談及此事的時候，還禁不住熱淚橫流。)3 1965年7月18日上午7時許,李宗仁的飛機在廣州白雲機場降落。回國後，他受到毛澤東、周恩來等領導人的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