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電子版《春秋繁露》漢 董仲舒
《春秋繁露》,顔子學苑校訂中國文化經典,子部儒家類春秋繁露漢 董仲舒捲一楚莊王第一玉杯第二卷二竹林第三卷三玉英第四精華第五卷四王道第六卷五滅國上第七滅國下第八隨本消息第九盟會要第十正貫第十一十指第十二重政第十三卷六服制像第十四二端第十五符瑞第十六俞序第十七離合根第十八立元神第十九保位權第二十卷七考功名第二十一通國身第二十二三代改制質文第二十三官制象天第二十四堯舜不擅移湯武不專殺第二十五服制第二十六卷八度制第二十七爵國第二十八仁義法第二十九必仁且智第三十卷九身之養重於義第三十一對膠西王越大夫不得為仁第三十二觀德第三十三奉本第三十四卷十深察名號第三十五實性第三十六諸侯第三十七五行對第三十八第三十九[闕]第四十[闕]卷十一為人者天第四十一五行之義第四十二陽尊陰卑第四十三王道通三第四十四天容第四十五天辨在人第四十六陰陽位第四十七卷十二陰陽終始第四十八陰陽義第四十九陰陽出入上下第五十天道無二第五十一暖燠常多第五十二基義第五十三第五十四[闕]卷十三四時之副第五十五人副天數第五十六同類相動第五十七五行相生第五十八五行相勝第五十九五行順逆第六十治水五行第六十一卷十四治亂五行第六十二五行變救第六十三五行五事第六十四郊語第六十五卷十五郊義第六十六郊祭第六十七四祭第六十八郊祀第六十九順命第七十郊事對第七十一卷十六執贄第七十二山川頌第七十三求雨第七十四止雨第七十五祭義第七十六循天之道第七十七卷十七天地之行第七十八威德所生第七十九如天之為第八十天地陰陽第八十一天道施第八十二春秋繁露卷第一楚莊王第一「楚莊王殺陳夏徵舒,春秋貶其文,不予專討也;靈王殺齊慶封,而直稱楚子,何也?」曰:「莊王之行賢,而徵舒之罪重,以賢君討重罪,其於人心善,若不貶,庸知其非正經,春秋常於其嫌得者,見其不得也。是故齊桓不予專地而封,晉文不予致王而朝,楚莊弗予專殺而討,三者不得,則諸侯之得,殆此矣,此楚靈之所以稱子而討也。春秋之辭多所況,是文約而法明也。」問者曰:「不予諸侯之專封,復見於陳蔡之滅;不予諸侯之專討,獨不復見慶封之殺,何也?」曰:「春秋之用辭,已明者去之,未明者著之。今諸侯之不得專討,固已明矣,而慶封之罪,未有所見也,故稱楚子,以伯討之,著其罪之宜死,以為天下大禁,曰:人臣之行,貶主之位,亂國之臣,雖不篡殺,其罪皆宜死。比於此,其雲爾也。」「春秋曰:『晉伐鮮虞。』奚惡乎晉,而同夷狄也?」曰:「春秋尊禮而重信,信重於地,禮尊於身。何以知其然也?宋伯姬疑禮而死於火,齊桓公疑信而虧其地,春秋賢而舉之,以為天下法。曰禮而信,禮無不答,施無不報,天之數也。今我君臣同姓適女,女無良心,禮以不答,有恐畏我,何其不夷狄也!公子慶父之亂,魯危殆亡,而齊桓安之,於彼無親,尚來憂我,如何與同姓而殘賊遇我。詩云:『宛彼鳴鳩,翰飛戾天。我心憂傷,念彼先人。明發不昧,有懷二人。』人皆有此心也。今晉不以同姓憂我,而強大厭我,我心望焉,故言之不好,謂之晉而已,婉辭也。」問者曰:「晉惡而不可親,公往而不敢至,乃人情耳,君子何恥,而稱公有疾也?」曰:「惡無故自來,君子不恥,內省不疚,何憂於志是已矣。今春秋恥之者,昭公有以取之也。臣陵其君,始於文而甚於昭,公受亂陵夷,而無懼惕之心,囂囂然輕計妄討,犯大禮而取同姓,接不義而重自輕也。人之言曰:『國家治則四鄰賀,國家亂則四鄰散。』是故季孫專其位,而大國莫之正,出走八年,死乃得歸,身亡子危,困之至也。君子不恥其困,而恥其所以窮。昭公雖逢此時,苟不取同姓,詎至於是;雖取同姓,能用孔子自輔,亦不至如是。時難而治簡,行枉而無救,是其所以窮也。」春秋分十二世以為三等:有見、有聞、有傳聞。有見三世,有聞四世,有傳聞五世。故哀、定、昭,君子之所見也,襄、成、文、宣,君子之所聞也,僖、閔、莊、桓、隱,君子之所傳聞也。所見六十一年,所聞八十五年,所傳聞九十六年。於所見,微其辭,於所聞,痛其禍,於傳聞,殺其恩,與情俱也。是故逐季氏,而言又雩,微其辭也;子赤殺,弗忍書日,痛其禍也;子般殺,而書乙未,殺其恩也。屈伸之志,詳略之文,皆應之,吾以其近近而遠遠、親親而疏疏也,亦知其貴貴而賤賤、重重而輕輕也,有知其厚厚而薄薄、善善而惡惡也,有知其陽陽而陰陰、白白而黑黑也。百物皆有合偶,偶之合之,仇之匹之,善矣。詩云:『威儀抑抑,德音秩秩,無怨無惡,率由仇匹。』此之謂也。然則春秋義之大者也,得一端而博達之,觀其是非,可以得其正法,視其溫辭,可以知其塞怨,是故於外道而不顯,於內諱而不隱,於尊亦然,於賢亦然,此其別內外、差賢不肖、而等尊卑也。義不訕上,智不危身,故遠者以義諱,近者以智畏,畏與義兼,則世逾近,而言逾謹矣,此定、哀之所以微其辭。以故用則天下平,不用則安其身,春秋之道也。春秋之道,奉天而法古。是故雖有巧手,弗修規矩,不能正方圓;雖有察耳,不吹六律,不能定五音;雖有知心,不覽先王,不能平天下;然則先王之遺道,亦天下之規矩六律已!故聖者法天,賢者法聖,此其大數也;得大數而治,失大數而亂,此治亂之分也;所聞天下無二道,故聖人異治同理也,古今通達,故先賢傳其法於後世也。春秋之於世事也,善復古,譏易常,欲其法先王也。然而介以一言曰:「王者必改制。」自僻者得此以為辭,曰:「古苟可循,先王之道,何莫相因。」世迷是聞,以疑正道而信邪言,甚可患也。答之曰:「人有聞諸侯之君射貍首之樂者,於是自斷貍首,縣而射之,曰:『安在於樂也?』此聞其名,而不知其實者也。今所謂新王必改制者,非改其道,非變其理,受命於天,易姓更王,非繼前王而王也,若一因前制,修故業,而無有所改,是與繼前王而王者無以別。受命之君,天之所大顯也;事父者承意,事君者儀志,事天亦然;今天大顯已,物襲所代,而率與同,則不顯不明,非天志,故必徒居處,更稱號,改正朔,易服色者,無他焉,不敢不順天志,而明自顯也。若夫大綱,人倫道理,政治教化,習俗文義盡如故,亦何改哉!故王者有改制之名,無易道之實。孔子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乎!』言其王堯之道而已,此非不易之效與!」問者曰:「物改而天授,顯矣,其必更作樂,何也?」曰:「樂異乎是,制為應天改之,樂為應人作之,彼之所受命者,必民之所同樂也。是故大改制於初,所以明天命也;更作樂於終,所以見天功也;緣天下之所新樂,而為之文,且以和政,且以興德,天下未遍合和,王者不虛作樂,樂者,盈於內而動發於外者也,應其治時,制禮作樂以成之,成者本末質文,皆以具矣。是故作樂者,必反天下之所始樂於己以為本。舜時,民樂其昭堯之業也,故韶,韶者,昭也;禹之時,民樂其三聖相繼,故夏,夏者,大也;湯之時,民樂其救之於患害也,故頀,頀者,救也;文王之時,民樂其興師征伐也,故武,武者,伐也。四者天下同樂之,一也,其所同樂之端,不可一也。作樂之法,必反本之所樂,所樂不同事,樂安得不世異!是故舜作韶而禹作夏,湯作頀而文王作武,四樂殊名,則各順其民始樂於己也,吾見其效矣。詩云:『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於崇,作邑於豐。』樂之風也。又曰:『王赫斯怒,爰整其旅。』當是時,紂為無道,諸侯大亂,民樂文王之怒,而歌詠之也。周人德已洽天下,反本以為樂,謂之大武,言民所始樂者,武也雲爾。故凡樂者,作之於終,而名之以始,重本之義也。由此觀之,正朔服色之改,受命應天,制禮作樂之異,人心之動也,二者離而復合,所為一也。」玉杯第二春秋譏文公以喪取。難者曰:「喪之法,不過三年,三年之喪,二十五月。今按經:文公乃四十一月方取,取時無喪,出其法也久矣,何以謂之喪取?」曰:「春秋之論事,莫重於志。今取必納幣,納幣之月在喪分,故謂之喪取也。且文公秋祫祭,以冬納幣,皆失於太蚤,春秋不譏其前,而顧譏其後,必以三年之喪,肌膚之情也,雖從俗而不能終,猶宜未平於心,今全無悼遠之志,反思念取事,是春秋之所甚疾也,故譏不出三年,於首而已譏以喪取也,不別先後,賤其無人心也。緣此以論禮,禮之所重者,在其志,志敬而節具,則君子予之知禮;志和而音雅,則君子予之知樂;誌哀而居約,則君子予之知喪。故曰非虛加之,重志之謂也。志為質,物為文,文著於質,質不居文,文安施質;質文兩備,然後其禮成;文質偏行,不得有我爾之名;俱不能備,而偏行之,寧有質而無文,雖弗予能禮,尚少善之,介葛盧來是也;有文無質,非直不予,乃少惡之,謂州公寔來是也。然則春秋之序道也,先質而後文,右志而左物,故曰:『禮雲禮雲,玉帛云乎哉!』推而前之,亦宜曰:朝雲朝雲,辭令云乎哉!『樂雲樂雲,鐘鼓云乎哉!』引而後之,亦宜曰:喪雲喪雲,衣服云乎哉!是故孔子立新王之道,明其貴志以反和,見其好誠以滅偽,其有繼周之弊,故若此也。春秋之法:以人隨君,以君隨天。曰:緣民臣之心,不可一日無君,一日不可無君,而猶三年稱子者,為君心之未當立也,此非以人隨君耶!孝子之心,三年不當,而踰年即位者,與天數俱終始也,此非以君隨天邪!故屈民而伸君,屈君而伸天,春秋之大義也。春秋論十二世之事,人道浹而王道備,法布二百四十二年之中,相為左右,以成文采,其居參錯,非襲古也。是故論春秋者,合而通之,緣而求之,五其比,偶其類,覽其緒,屠其贅,是以人道浹而王法立。以為不然,今夫天子踰年即位,諸侯於封內三年稱子,皆不在經也,而操之與在經無以異,非無其辨也,有所見而經安受其贅也,故能以比貫類,以辨付贅者,大得之矣。人受命於天,有善善惡惡之性,可養而不可改,可豫而不可去,若形體之可肥轢而不可得革也。是故雖有至賢,能為君親含容其惡,不能為君親令無惡。書曰:「厥辟去厥祇」事親亦然,皆忠孝之極也,非至賢安能如是。父不父則子不子,君不君則臣不臣耳。文公不能服喪,不時奉祭,不以三年,又以喪取,取於大夫,以卑宗廟,亂其群祖,以逆先公,小善無一,而大惡四五;故諸侯弗予盟,命大夫弗為使,是惡惡之徵,不臣之效也。出侮於外,入奪於內,無位之君也。孔子曰:「政逮於大夫,四世矣。」蓋自文公以來之謂也。君子知在位者不能以惡服人也,是故簡六藝以贍養之。詩書序其志,禮樂純其美,易春秋明其知,六學皆大,而各有所長。詩道志,故長於質;禮制節,故長於文;樂詠德,故長於風;書著功,故長於事;易本天地,故長於數;春秋正是非,故長於治人;能兼得其所長,而不能遍舉其詳也。故人主大節則知闇,大博則業厭,二者異失同貶,其傷必至,不可不察也。是故善為師者,既美其道,有慎其行,齊時蚤晚,任多少,適疾徐,造而勿趨,稽而勿苦,省其所為,而成其所湛,故力不勞,而身大成,此之謂聖化,吾取之。春秋之好微與,其貴志也。春秋修本末之義,達變故之應,通生死之志,遂人道之極者也。是故君殺賊討,則善而書其誅;若莫之討,則君不書葬,而賊不復見矣。不書葬,以為無臣子也;賊不復見,以其宜滅絕也。今趙盾弒君,四年之後,別牘復見,非春秋之常辭也。古今之學者異而問之曰:「是弒君,何以復見?猶曰賊未討,何以書葬?何以書葬者,不宜書葬也而書葬;何以復見者,亦不宜復見也而復見;二者同貫,不得不相若也。盾之復見,直以赴問而辨不親弒,非不當誅也;則亦不得不謂悼公之書葬,直以赴問而辨不成弒,非不當罪也。若是則春秋之說亂矣,豈可法哉!」「故貫比而論,是非雖難悉得,其義一也。今盾誅無傳,弗誅無傳,以比言之,法論也,無比而處之,誣辭也,今視其比,皆不當死,何以誅之。春秋赴問數百,應問數千,同留經中,繙援比類,以發其端,卒無妄言,而得應於傳者;今使外賊不可誅,故皆復見,而問曰:『此復見,何也?』言莫妄於是,何以得應乎!故吾以其得應,知其問之不妄,以其問之不妄,知盾之獄不可不察也。夫名為弒父,而實免罪者,已有之矣;亦有名為弒君,而罪不誅者,逆而距之,不若徐而味之,且吾語盾有本,詩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此言物莫無鄰,察視其外,可以見其內也。今案盾事,而觀其心,願而不刑,合而信之,非篡弒之鄰也,按盾辭號乎天,苟內不誠,安能如是,是故訓其終始,無弒之志,枸惡謀者,過在不遂去,罪在不討賊而已。臣之宜為君討賊也,猶子之宜為父嘗藥也;子不嘗藥,故加之弒父,臣不討賊,故加之弒君,其義一也。所以示天下廢臣子之節,其惡之大若此也。故盾之不討賊為弒君也,與止之不嘗藥為弒父無以異,盾不宜誅,以此參之。」問者曰:「夫謂之弒,而有不誅,其論難知,非蒙之所能見也。故赦止之罪,以傳明之;盾不誅,無傳,何也?」曰:「世亂義廢,背上不臣,篡弒覆君者多,而有明大惡之誅,誰言其誅?故晉趙盾、楚公子比皆不誅之文,而弗為傳,弗欲明之心也。」問者曰:「人弒其君,重卿在而弗能討者,非一國也。靈公弒,趙盾不在,不在之與在,惡有厚薄,春秋責在而不討賊者,弗繫臣子爾也;責不在而不討賊者,乃加弒焉,何其責厚惡之薄,薄惡之厚也?」曰:「春秋之道,視人所惑,為立說以大明之。今趙盾賢,而不遂於理,皆見其善,莫見其罪,故因其所賢,而加之大惡,繫之重責,使人湛思,而自省悟以反道,曰:『吁!君臣之大義,父子之道,乃至乎此。』此所由惡薄而責之厚也;他國不討賊者,諸斗筲之民,何足數哉!弗繫人數而已,此所由惡厚而責薄也。傳曰:『輕為重,重為輕。』非是之謂乎!故公子比嫌可以立,趙盾嫌無臣責,許止嫌無子罪,春秋為人不知惡,而恬行不備也,是故重累責之,以繅枉世而直之,繅者不過其正弗能直,知此而義畢矣。」卷第二竹林第三春秋之常辭也,不予夷狄,而予中國為禮,至邲之戰,偏然反之,何也?」曰:「春秋無通辭,從變而移,今晉變而為夷狄,楚變而為君子,故移其辭以從其事。夫莊王之舍鄭,有可貴之美,晉人不知其善,而欲擊之,所救已解,如挑與之戰,此無善善之心,而輕救民之意也,是以賤之,而不使得與賢者為禮。秦穆侮蹇叔而大敗,鄭文輕眾而喪師,春秋之敬賢重民如是。是故戰攻侵伐,雖數百起,必一二書,傷其害所重也。」問者曰:「其書戰伐甚謹,其惡戰伐無辭,何也?」曰:「會同之事,大者主小,戰伐之事,後者主先,苟不惡,何為使起之者居下,是其惡戰伐之辭已!且春秋之法,凶年不修舊,意在無苦民爾;苦民尚惡之,況傷民乎!傷民尚痛之,況殺民乎!故曰:凶年修舊則譏,造邑則諱,是害民之小者,惡之小也;害民之大者,惡之大也,今戰伐之於民,其為害幾何!考意而觀指,則春秋之所惡者,不任德而任力,驅民而殘賊之;其所好者,設而勿用,仁義以服之也。詩云:『弛其文德,洽此四國。』此春秋之所善也。夫德不足以親近,而文不足以來遠,而斷斷以戰伐為之者,此固春秋所甚疾已,皆非義也。」難者曰:「春秋之書戰伐也,有惡有善也,惡軸擊而善偏戰,恥伐喪而榮復讎,奈何以春秋為無義戰而盡惡之也?」曰:「凡春秋之記災異也,雖畝有數莖,猶謂之無麥苗也;今天下之大,三百年之久,戰攻侵伐,不可勝數,而復讎者有二焉,是何以異於無麥苗之有數莖哉!不足以難之,故謂之無義戰也。以無義戰為不可,則無麥苗亦不可也;以無麥苗為可,則無義戰亦可矣。若春秋之於偏戰也,善其偏,不善其戰,有以效其然也。春秋愛人,而戰者殺人,君子奚說善殺其所愛哉!故春秋之於偏戰也,猶其於諸夏也,引之魯,則謂之外,引之夷狄,則謂之內;比之軸戰,則謂之義,比之不戰,則謂之不義;故盟不如不盟,然而有所謂善盟;戰不如不戰,然而有所謂善戰;不義之中有義,義之中有不義;辭不能及,皆在於指,非精心達思者,其庸能知之!詩云:『棠棣之華,偏其反而;豈不爾思,室是遠而。』孔子曰:『未之思也!夫何遠之有?』由是觀之,見其指者,不任其辭,不任其辭,然後可與適道矣。」「司馬子反為君使,廢君命,與敵情,從其所請,與宋平,是內專政,而外擅名也。專政則輕君,擅名則不臣,而春秋大之,奚由哉?」曰:「為其有慘怛之恩,不忍餓一國之民,使之相食。推恩者遠之為大,為仁者自然為美。今子反出己之心,矜宋之民,無計其閒,故大之也。」難者曰:「春秋之法,卿不憂諸侯,政不在大夫。子反為楚臣,而恤宋民,是憂諸侯也;不復其君,而與敵平,是政在大夫也。湨梁之盟,信在大夫,而春秋刺之,為其奪君尊也;平在大夫,亦奪君尊,而春秋大之,此所閒也。且春秋之義,臣有惡擅名美。故忠臣不顯諫,欲其由君出也。書曰:『爾有嘉謀嘉猷,入告爾君於內,爾乃順之於外,曰:此謀此猷,惟我君之德。』此為人臣之法也;古之良大夫,其事君皆若是。今子反去君近而不復,莊王可見而不告,皆以其解二國之難,為不得已也,奈其奪君名美何!此所惑也。」曰:「春秋之道,固有常有變,變用於變,常用於常,各止其科,非相妨也。今諸子所稱,皆天下之常,雷同之義也;子反之行,一曲之變,獨修之意也。夫目驚而體失其容,心驚而事有所忘,人之情也;通於驚之情者,取其一美,不盡其失。詩云:『采葑采菲,無以下體。』此之謂也。今子反往視宋,聞人相食,大驚而哀之,不意之至於此也,是以心駭目動,而違常禮。禮者,庶於仁,文質而成體者也。今使人相食,大失其仁,安著其禮,方救其質,奚恤其文,故曰:『當仁不讓。』此之謂也。春秋之辭,有所謂賤者,有賤乎賤者,夫有賤乎賤者,則亦有貴乎貴者矣。今讓者,春秋之所貴,雖然,見人相食,驚人相爨,救之忘其讓,君子之道,有貴於讓者也,故說春秋者,無以平定之常義,疑變故之大,則義幾可諭矣。」春秋記天下之得失,而見所以然之故,甚幽而明,無傳而著,不可不察也。夫泰山之為大,弗察弗見,而況微眇者乎!故按春秋而適往事,窮其端而視其故,得志之君子、有喜之人,不可不慎也。齊頃公親齊桓公之孫,國固廣大,而地勢便利矣,又得霸主之餘尊,而志加於諸侯,以此之故,難使會同,而易使驕奢,即位九年,末嘗肯一與會同之事,有怒魯衛之志,而不從諸侯於清丘斷道,春往伐魯,入其北郊,顧返伐衛,敗之新築;當是時也,方乘勝而志廣,大國往聘,慢而弗敬其使者,晉魯俱怒,內悉其眾,外得黨與衛曹,四國相輔,大困之?,獲齊頃公,斮逄丑父。深本頃公之所以大辱身,幾亡國,為天下笑,其端乃從懾魯勝衛起;伐魯,魯不敢出;擊衛,大敗之;因得氣而無敵國,以興患也。故曰:得志有喜,不可不戒。此其效也。自是之後,頃公恐懼,不聽聲樂,不飲酒食肉,內愛百姓,問疾弔喪,外敬諸侯,從會與盟,卒終其身,家國安寧。是福之本生於憂,而禍起於喜也。嗚呼!物之所由然,其於人切近,可不省邪!「逄丑父殺其身以生其君,何以不得謂知權?丑父欺晉,祭仲許宋,俱枉正以存其君,然而丑父之所為,難於祭仲,祭仲見賢,而丑父猶見非,何也?」曰:「是非難別者在此,此其嫌疑相似,而不同理者,不可不察。夫去位而避兄弟者,君子之所甚貴;獲虜逃遁者,君子之所甚賤。祭仲措其君於人所甚貴,以生其君,故春秋以為知權而賢之;丑父措其君於人所甚賤,以生其君,春秋以為不知權而簡之。其俱枉正以存君,相似也,其使君榮之,與使君辱,不同理。故凡人之有為也,前枉而後義者,謂之中權,雖不能成,春秋善之,魯隱公、鄭祭仲是也;前正而後有枉者,謂之邪道,雖能成之,春秋不愛,齊頃公、逄丑父是也。夫冒大辱以生,其情無樂,故賢人不為也,而眾人疑焉,春秋以為人之不知義而疑也,故示之以義,曰:『國滅,君死之,正也。』正也者,正於天之為人性命也,天之為人性命,使行仁義而羞可恥,非若鳥獸然,苟為生,苟為利而已。是故春秋推天施而順人理,以至尊為不可以加於至辱大羞,故獲者絕之;以至辱為亦不可以加於至尊大位,故雖失位,弗君也;已反國,復在位矣,而春秋猶有不君之辭,況其溷然方獲而虜邪!其於義也,非君定矣,若非君,則丑父何權矣!故欺三軍,為大罪於晉,其免頃公,為辱宗廟於齊,是以雖難,而春秋不愛。丑父大義,宜言於頃公曰:『君慢侮而怒諸侯,是失禮大矣;今被大辱而弗能死,是無恥也;而復重罪,請俱死,無辱宗廟,無羞社稷。』如此,雖陷其身,尚有廉名,當此之時,死賢於生,故君子生以辱,不如死以榮,正是之謂也。由法論之,則丑父欺而不中權,忠而不中義,以為不然,復察春秋,春秋之序辭也,置王於春正之間,非曰:上奉天施,而下正人,然後可以為王也雲爾!今善善惡惡,好榮憎辱,非人能自生,此天施之在人者也,君子以天施之在人者聽之,則丑父弗忠也,天施之在人者,使人有廉恥,有廉恥者,不生於大辱,大辱莫甚於去南面之位。而束獲為虜也。曾子曰:『辱若可避,避之而已;及其不可避,君子視死如歸。』謂如頃公者也。」「春秋曰:『鄭伐許。』奚惡於鄭,而夷狄之也?」曰:「衛侯遫卒,鄭師侵之,是伐喪也;鄭與諸侯盟於蜀,以盟而歸諸侯,於是伐許,是叛盟也。伐喪無義,叛盟無信,無信無義,故大惡之。」問者曰:「是君死,其子未踰年,有稱伯不子,法辭其罪何?」曰:「 先王之制,有大喪者,三年不呼其門,順其志之不在事也。書曰:『高宗諒闇,三年不言。』居喪之義也。今縱不能如是,奈何其父卒未踰年,即以喪舉兵也。春秋以薄恩,且施失其子心,故不復得稱子,謂之鄭伯,以辱之也。且其先君襄公,伐喪叛盟,得罪諸侯,諸侯怒之未解,惡之未已,繼其業者,宜務善以覆之,今又重之,無故居喪以伐人;父伐人喪,子以喪伐人;父加不義於人,子施失恩於親,以犯中國;是父負故惡於前,己起大惡於後,諸侯畢怒而憎之,率而俱至,謀共擊之,鄭乃恐懼去楚,而成蟲牢之盟是也。楚與中國,俠而擊之,鄭罷弊危亡,終身愁辜。吾本其端,無義而敗,由輕心然。孔子曰:『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知其為得失之大也,故敬而慎之。今鄭伯既無子恩,又不庸計,一舉兵不當,被患不窮,自取之也。是以生不得稱子,去其義也;死不得書葬,見其窮也。曰:有國者視此,行身不放義,興事不審時,其何如此爾。」卷第三玉英第四謂一元者,大始也。知元年志者,大人之所重,小人之所輕。是故治國之端在正名,名之正,興五世,五傳之外,美惡乃形,可謂得其真矣,非子路之所能見。惟聖人能屬萬物於一,而繫之元也,終不及本所從來而承之,不能遂其功。是以春秋變一謂之元,元猶原也,其義以隨天地終始也。故人唯有終始也,而生不必應四時之變,故元者為萬物之本,而人之元在焉,安在乎?乃在乎天地之前,故人雖生天氣,及奉天氣者,不得與天元、本天元命、而共違其所為也。故春正月者,承天地之所為也,繼天之所為而終之也,其道相與共功持業,安容言乃天地之元?天地之元,奚為於此?惡施於人?大其貫承意之理矣。是故春秋之道,以元之深,正天之端,以天之端,正王之政,以王之政,正諸侯之即位,以諸侯之即位,正竟內之治,五者俱正,而化大行。非其位而即之,雖受之先君,春秋危之,宋繆公是也;非其位不受之先君,而自即之,春秋危之,吳王僚是也;雖然,苟能行善得眾,春秋弗危,衛侯晉以立書葬是也;俱不宜立,而宋繆受之先君而危,衛宣弗受先君而不危,以此見得眾心之為大安也。故齊桓非直弗受之先君也,乃率弗宜為君者而立,罪亦重矣,然而知恐懼,敬舉賢人而以自覆蓋,知不背要盟,以自湔浣也,遂為賢君,而霸諸侯;使齊桓被惡,而無此美,得免殺戮乃幸已,何霸之有!魯桓忘其憂,而禍逮其身;齊桓憂其憂,而立功名。推而散之,凡人有憂而不知憂者,凶,有憂而深憂之者,吉。易曰:『復自道,何其咎。』此之謂也。匹夫之反道以除咎,尚難,人主之反道以除咎、甚易。詩云:『德輶如毛。』言其易也。「公觀魚於棠,何惡也?」「凡人之性,莫不善義,然而不能義者,利敗之也;故君子終日言不及利,欲以勿言愧之而已,愧之以塞其源也。夫處位動風化者,徒言利之名爾,猶惡之,況求利乎!故天王使人求賻求金,皆為大惡而書。今非直使人也,親自求之,是為甚惡,譏。何故言觀魚?猶言觀社也,皆諱大惡之辭也。」春秋有經禮,有變禮。為如安性平心者、經禮也;至有於性雖不安,於心雖不平,於道無以易之,此變禮也。是故昏禮不稱主人,經禮也;辭窮無稱,稱主人,變禮也。天子三年然後稱王,經禮也;有故,則未三年而稱王,變禮也。婦人無出境之事,經禮也;母為子娶婦,奔喪父母,變禮也。明乎經變之事,然後知輕重之分,可與適權矣。難者曰:「春秋事同者辭同,此四者,俱為變禮,而或達於經,或不達於經,何也?」曰:「春秋理百物,辨品類,別嫌微,修本末者也。是故星墜謂之隕,螽墜謂之雨,其所發之處不同,或降於天,或發於地,其辭不可同也。今四者俱為變禮也同,而其所發亦不同,或發於男,或發於女,其辭不可同也。是或達於常,或達於變也。」桓之志無王,故不書王;其志欲立,故書即位。書即位者,言其弒君兄也;不書王者,以言其背天子。是故隱不言立,桓不言王者,從其志,以見其事也。從賢之志,以達其義;從不肖之志,以著其惡。由此觀之,春秋之所善、善也,所不善、亦不善也,不可不兩省也。「經曰:宋督弒其君與夷。傳言莊公馮殺之。不可及於經,何也?」曰:「非不可及於經,其及之端眇,不足以類鉤之,故難知也。傳曰:臧孫許與晉卻克同時而聘乎齊,按經無有,豈不微哉!不書其往,而有避也。今此傳而言莊公馮,而於經不書,亦以有避也。是以不書聘乎齊,避所羞也;不書莊公馮殺,避所善也。是故讓者,春秋之所善,宣公不與其子,而與其弟,其弟亦不與子,而反之兄子,雖不中法,皆有讓高,不可棄也,故君子為之諱。不居正之謂避其後也,亂移之宋督,以存善志,此亦春秋之義善無遺也,若直書其篡,則宣繆之高滅,而善之無所見矣。」難者曰:「為賢者諱,皆言之,為宣繆諱,獨弗言,何也?」曰:「不成於賢也,其為善不法,不可取,亦不可棄,棄之則棄善志也,取之則害王法,故不棄亦不載,以意見之而已。苟志於仁,無惡。此之謂也。」器從名,地從主人之謂制,權之端焉,不可不察也。夫權雖反經,亦必在可以然之域,不在可以然之域,故雖死亡,終弗為也,公子目夷是也。故諸侯父子兄弟,不宜立而立者,春秋視其國,與宜立之君無以異也,此皆在可以然之域也;至於鄫取乎莒,以之為同居,目曰莒人滅鄫,此在不可以然之域也。故諸侯在不可以然之域者,謂之大德,大德無踰閑者,謂正經;諸侯在可以然之域者,謂之小德,小德出入可也;權譎也,尚歸之以奉鉅經耳。故春秋之道,博而要,詳而反一也。公子目夷復其君,終不與國,祭仲已與,後改之,晉荀息死而不聽,衛曼姑拒而弗內,此四臣事異而同心,其義一也。目夷之弗與,重宗廟;祭仲與之,亦重宗廟;荀息死之,貴先君之命;曼姑拒之,亦貴先君之命也。事雖相反,所為同,俱為重宗廟,貴先帝之命耳。難者曰:「公子目夷祭仲之所為者,皆存之事君,善之可矣;荀息曼姑非有此事也,而所欲恃者,皆不宜立者,何以得載乎義。」曰:「春秋之法,君立不宜立,不書;大夫立,則書。書之者,弗予大夫之得立不宜立者也;不書,予君之得立之也。君之立不宜立者,非也;既立之,大夫奉之,是也;荀息曼姑之所得為義也。」難紀季曰:「春秋之法,大夫不得用地。又曰:公子無去國之義。又曰:君子不避外難。紀季犯此三者,何以為賢!賢臣故盜地以下敵,棄君以避難乎!」曰:「賢者不為是。是故託賢於紀季,以見季之弗為也;紀季弗為,而紀侯使之可知矣。春秋之書事,時詭其實,以有避也;其書人,時易其名,以有諱也。故詭晉文得志之實以代諱,避致王也;詭莒子號,謂之人,避隱公也;易慶父之名,謂之仲孫;變盛謂之成,諱大惡也。然則說春秋者,入則詭辭,隨其委曲,而後得之。今紀季受命乎君,而經書專,無善一名,而文見賢,此皆詭辭,不可不察。春秋之於所賢也,固順其志,而一其辭,章其義而褒其美。今紀侯、春秋之所貴也,是以聽其入齊之志,而詭其服罪之辭也,移之紀季。故告糴於齊者,實莊公為之,而春秋詭其辭,以予臧孫辰;以酅入於齊者,實紀侯為之,而春秋詭其辭,以與紀季;所以詭之不同,其實一也。」難者曰:「有國家者,人慾立之,固盡不聽;國滅,君死之,正也;何賢乎紀侯?」曰:「齊將復讎,紀侯自知力不加,而志距之,故謂其弟曰:『我宗廟之主,不可以不死也,汝以酅往,服罪於齊,請以立五廟,使我先君歲時有所依歸。』率一國之眾,以衛九世之主,襄公逐之不去,求之弗予,上下同心,而俱死之,故謂之大去。春秋賢死義且得眾心也,故為諱滅,以為之諱,見其賢之也,以其賢之也,見其中仁義也。」精華第五春秋慎辭,謹於名倫等物者也。是故小夷言伐而不得言戰,大夷言戰而不得言獲,中國言獲而不得言執,各有辭也。有小夷避大夷而不得言戰,大夷避中國而不得言獲,中國避天子而不得言執,名倫弗予,嫌於相臣之辭也。是故大小不踰等,貴賤如其倫,義之正也。大雩者何?旱祭也。難者曰:「大旱雩祭而請雨,大水鳴鼓而攻社,天地之所為,陰陽之所起也,或請焉、或怒焉者何?」曰:「大旱者,陽滅陰也,陽滅陰者,尊厭卑也,固其義也,雖大甚,拜請之而已,敢有加也。大水者,陰滅陽也,陰滅陽者,卑勝尊也,日食亦然,皆下犯上,以賤傷貴者,逆節也,故鳴鼓而攻之,朱絲而脅之,為其不義也,此亦春秋之不畏強禦也。故變天地之位,正陰陽之序,直行其道,而不忘其難,義之至也。是故脅嚴社而不為不敬靈,出天王而不為不尊上,辭父之命而不為不承親,絕母之屬而不為不孝慈,義矣夫!」難者曰:「春秋之法,大夫無遂事。又曰:出境有可以安社稷、利國家者,則專之可也。又曰:大夫以君命出,進退在大夫也。又曰:聞喪徐行而不反也。夫既曰無遂事矣,又曰專之可也,既曰進退在大夫矣,又曰徐行而不反也,若相悖然,是何謂也?」曰:「四者各有所處,得其處,則皆是也,失其處,則皆非也。春秋固有常義,又有應變。無遂事者,謂平生安寧也;專之可也者,謂救危除患也;進退在大夫者,謂將率用兵也;徐行不反者,謂不以親害尊,不以私妨公也;此之謂將得其私知其指。故公子結受命,往媵陳人之婦於鄄,道生事,從齊桓盟,春秋弗非,以為救莊公之危。公子遂受命使京師,道生事,之晉,春秋非之,以為是時僖公安寧無危。故有危而不專救,謂之不忠;無危而擅生事,是卑君也。故此二臣俱生事,春秋有是有非,其義然也。」齊桓挾賢相之能,用大國之資,即位五年,不能致一諸侯,於柯之盟,見其大信,一年,而近國之君畢至,鄄幽之會是也。其後二十年之間,亦久矣,尚未能大合諸侯也,至於救邢衛之事,見存亡繼絕之義,而明年,遠國之君畢至,貫澤、陽穀之會是也。故曰:親近者不以言,召遠者不以使,此其效也。其後矜功,振而自足,而不修德,故楚人滅弦而志弗憂,江黃伐陳而不往救,損人之國,而執其大夫,不救陳之患,而責陳不納,不復安鄭,而必欲迫之以兵,功未良成,而志已滿矣。故曰:管仲之器小哉!此之謂也。自是日衰,九國叛矣。春秋之聽獄也,必本其事而原其志。志邪者,不待成;首惡者,罪特重;本直者,其論輕。是故逢丑父當斮,而轅濤塗不宜執,魯季子追慶父,而吳季子釋闔廬,此四者,罪同異論,其本殊也。俱欺三軍,或死或不死;俱弒君,或誅或不誅;聽訟折獄,可無審耶!故折獄而是也,理益明,教益行;折獄而非也,闇理迷眾,與教相妨。教,政之本也,獄,政之末也,其事異域,其用一也,不可不以相順,故君子重之也。難晉事者曰:「春秋之法,未踰年之君稱子,蓋人心之正也,至里克殺奚齊,避此正辭,而稱君之子,何也?」曰:「所聞詩無達詁,易無達占,春秋無達辭。從變從義,而一以奉人。仁人錄其同姓之禍,固宜異操。晉,春秋之同姓也,驪姬一謀,而三君死之,天下之所共痛也,本其所為為之者,蔽於所欲得位,而不見其難也;春秋疾其所蔽,故去其正辭,徒言君之子而已。若謂奚齊曰:『嘻嘻!為大國君之子,富貴足矣,何必以兄之位為欲居之,以至此乎雲爾!』錄所痛之辭也。故痛之中有痛,無罪而受其死者,申生、奚齊、卓子是也;惡之中有惡者,己立之,己殺之,不得如他臣之弒君,齊公子商人是也。故晉禍痛而齊禍重,春秋傷痛而敦重,是以奪晉子繼位之辭,與齊子成君之號,詳見之也。」古之人有言曰:「不知來,視諸往。」今春秋之為學也,道往而明來者也,然而其辭體天之微,效難知也,弗能察,寂若無,能察之,無物不在。是故為春秋者,得一端而多連之,見一空而博貫之,則天下盡矣。魯僖公以亂即位,而知親任季子,季子無恙之時,內無臣下之亂,外無諸侯之患,行之二十年,國家安寧;季子卒之後,魯不支鄰國之患,直乞師楚耳;僖公之情,非輒不肖,而國衰益危者,何也?以無季子也。以魯人之若是也,亦知他國之皆若是也,以他國之皆若是,亦知天下之皆若是也,此之謂連而貫之,故天下雖大,古今雖久,以是定矣。以所任賢,謂之主尊國安,所任非其人,謂之主卑國危,萬世必然,無所疑也。其在易曰:「鼎折足,覆公餗。」夫鼎折足者,任非其人也,覆公餗者,國家傾也。是故任非其人,而國家不傾者,自古至今,未嘗聞也。故吾按春秋而觀成敗,乃切悁悁於前世之興亡也,任賢臣者,國家之興也。夫知不足以知賢,無可奈何矣;知之不能任,大者以死亡,小者以亂危,其若是何邪?以莊公不知季子賢邪?安知病將死,召而授以國政;以殤公為不知孔父賢邪?安知孔父死,已必死,趨而救之;二主知皆足以知賢,而不決,不能任,故魯莊以危,宋殤以弒,使莊公早用季子,而宋殤素任孔父,尚將興鄰國,豈直免弒哉!此吾所悁悁而悲者也。卷第四王道第六春秋何貴乎元而言之?元者,始也,言本正也;道,王道也;王者,人之始也。王正,則元氣和順,風雨時,景星見,黃龍下;王不正,則上變天,賊氣並見。五帝三王之治天下,不敢有君民之心,什一而稅,教以愛,使以忠,敬長老,親親而尊尊,不奪民時,使民不過歲三日,民家給人足,無怨望忿怒之患、強弱之難,無讒賊妒疾之人,民修德而美好,被髮銜哺而游,不慕富貴,恥惡不犯,父不哭子,兄不哭弟,毒蟲不螫,猛獸不搏,抵蟲不觸,故天為之下甘露,朱草生,醴泉出,風雨時,嘉禾興,鳳凰麒麟遊於郊,囹圄空虛,畫衣裳而民不犯,四夷傳譯而朝,民情至樸而不文,郊天祀地,秩山川,以時至封於泰山,禪於梁父,立明堂,宗祀先帝,以祖配天,天下諸侯各以其職來祭,貢土地所有,先以入宗廟,端冕盛服,而後見先,德恩之報,奉先之應也。桀紂皆聖王之後,驕溢妄行,侈宮室,廣苑囿,窮五采之變,極飭材之工,困野獸之足,竭山澤之利,食類惡之獸,奪民財食,高雕文刻鏤之觀,盡金玉骨象之工,盛羽旄之飾,窮白黑之變,深刑妄殺以陵下,聽鄭衛之音,充傾宮之志,靈虎兕文采之獸,以希見之意,賞佞賜讒,以糟為邱,以酒為池,孤貧不養,殺聖賢而剖其心,生燔人,聞其臭,剔孕婦,見其化,斮朝涉之足,察其拇,殺梅伯以為醢,刑鬼侯之女,取其環。誅求無已,天下空虛,群臣畏恐,莫敢盡忠,紂愈自賢,周發兵,不期會於孟津者,八百諸侯,共誅紂,大亡天下,春秋以為戒,曰蒲社災。周衰,天子微弱,諸侯力政,大夫專國,士專邑,不能行度製法文之禮,諸侯背叛,莫修貢聘,奉獻天子,臣弒其君,子弒其父,孽殺其宗,不能統理,更相伐銼以廣地,以強相脅,不能制屬,強奄弱,眾暴寡,富使貧,並兼無已,臣下上僭,不能禁止,日為之食,星霣如雨,雨螽,沙鹿崩,夏大雨水,冬大雨雪,霣石於宋五,六鷁退飛,霣霜不殺草,李梅實,正月不雨,至於秋七月,地震,梁山崩,壅河,三日不流,畫晦,彗星見於東方,孛於大辰,鸛鵒來巢,春秋異之,以此見悖亂之徵。孔子明得失,差貴賤,反王道之本,譏天王以致太平,刺惡譏微,不遺小大,善無細而不舉,惡無細而不去,進善誅惡,絕諸本而已矣。天王使宰喧來歸惠公仲子之賵,刺不及事也;天王伐鄭,譏親也;會王世子,譏微也;祭公來逆王后,譏失禮也。刺家父求車,武氏毛伯求賻金,王人救衛,王師敗於貿戎,天王不養,出居於鄭,殺母弟,王室亂,不能及外,分為東西周,無以先天下。召衛侯,不能致,遣子突征衛,不能絕;伐鄭,不能從;無駭滅極,不能從。諸侯得以大亂,篡弒無已,臣下上逼,僭擬天子;諸侯強者行威,小國破滅;晉至三侵周,與天王戰於貿戎,而大敗之;戎執凡伯於楚丘,以歸;諸侯本怨隨惡,發兵相破,夷人宗廟社稷,不能統理;臣子強,至弒其君父;法度廢,而不復用,威武絕,而不復行。故鄭魯易地,晉文再致天子,齊桓會王世子,擅封邢衛杞,橫行中國,意欲王天下,魯舞八佾,北祭泰山,郊天祀地,如天子之為,以此之故,弒君三十二,亡國五十二,細惡不絕之所致也。春秋立義,天子祭天地,諸侯祭社稷,諸山川不在封內不祭。有天子在,諸侯不得專地,不得專封,不得專執天子之大夫,不得舞天子之樂,不得致天子之賦,不得適天子之貴。君親無將,將而誅,大夫不得世,大夫不得廢置君命。立適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立夫人以適不以妾,天子不臣母后之黨,親近以來遠,未有不先近而致遠者也。故內其國而外諸夏,內諸夏而外夷狄,言自近者始也。諸侯來朝者得褒,邾婁儀父稱字,滕薛稱侯,荊得人,介葛盧得名;內出言如,諸侯來曰朝,大夫來曰聘,王道之意也。誅惡而不得遺細大,諸侯不得為匹夫興師,不得執天子之大夫,執天子之大夫,與伐國同罪,執凡伯言伐;獻八佾,諱八言六;鄭魯易地,諱易言假;晉文再致天子,諱致言狩;桓公存邢衛杞,不見春秋,內心予之行,法絕而不予,止亂之道也,非諸侯所當為也。春秋之義,臣不討賊,非臣也,子不復儲,非子也;故誅趙盾,賊不討者,不書葬,臣子之誅也;許世子止不嘗藥,而誅為弒父;楚公子比脅而立,而不免於死;齊桓晉文擅封致天子,誅亂,繼絕存亡,侵伐會同,常為本主,曰:桓公救中國,攘夷狄,卒服楚,至為王者事;晉文再致天子,皆止不誅,善其牧諸侯,奉獻天子,而服周室,春秋予之為伯,誅意不誅辭之謂也。魯隱之代桓立,祭仲之出忽立突,仇牧、孔父、荀息之死節,公子目夷不與楚國,此皆執權存國,行正世之義,守惓惓之心,春秋嘉氣義焉,故皆見之,復正之謂也。夷狄邾婁人、牟人、葛人,為其天王崩而相朝聘也,此其誅也。殺世子母弟,直稱君,明失親親也。魯季子之免罪,吳季子之讓國,明親親之恩也。閽殺吳子餘祭,見刑人之不可近。鄭伯髡原卒於會,諱弒,痛強臣專君,君不得為善也。衛人殺州吁,齊人殺無知,明君臣之義,守國之正也。衛人立晉,美得眾也。君將不言率師,重君之義也。正月公在楚,臣子思君,無一日無君之意也。誅受令,恩衛葆,以正囹圉之平也。言圍成,甲午祠兵,以別迫脅之罪,誅意之法也。作南門,刻桷丹楹,作雉門及兩觀,築三臺,新延廄,譏驕溢不恤下也。故臧孫辰請糴於齊,孔子曰:「君子為國,必有三年之積,一年不熟,乃請糴,失君之職也。」誅犯始者,省刑絕惡,疾始也。大夫盟於澶淵,刺大夫之專政也。諸侯會同,賢為主,賢賢也。春秋記纖芥之失,反之王道,追古貴信,結言而已,不至用牲盟而後成約,故曰:「齊侯衛侯苟命於蒲。」傳曰:「古者不盟,結言而退。」宋伯姬曰:「婦人夜出,傳母不在,不下堂。」曰:「古者周公東征則西國怨。」桓公曰:「無貯粟,無鄣谷,無易樹子,無以妾為妻。」宋襄公曰:「不鼓不成列,不阨人。」莊王曰:「古者、杅不穿,皮不蠹,則不出。君子篤於禮,薄於利;要其人,不要其土;告從不赦,不祥;強不陵弱。」齊頃公弔死視疾;孔父正色而立於朝,人莫過而致難乎其君;齊國佐不辱君命,而尊齊侯;此春秋之救文以質也。救文以質,見天下諸侯所以失其國者亦有焉,潞子欲合中國之禮義,離乎夷狄,未合乎中國,所以亡也。吳王夫差行強於越,臣人之主,妾人之妻,卒以自亡,宗廟夷,社稷滅,其可痛也,長王投死,於戲,豈不哀哉!晉靈行無禮,處臺上,彈群臣,枝解宰人而棄之,漏陽處父之謀,使陽處父死,及患趙盾之諫,欲殺之,卒為趙盾所弒。晉獻公行逆理,殺世子申生,以驪姬立奚齊卓子,皆殺死,國大亂,四世乃定,幾為秦所滅,從驪姬起也。楚平王行無度,殺伍子苟父兄,蔡昭公朝之,因請其裘,昭公不與,吳王非之,舉兵加楚,大敗之,君舍乎君室,大夫舍乎大夫室,妻楚王之母,貪暴之所致也。晉厲公行暴道,殺無罪人,一朝而殺大臣三人,明年,臣下畏恐,晉國殺之。陳侯佗淫乎蔡,蔡人殺之。古者,諸侯出疆,必具左右,備一師,以備不虞,今陳侯恣以身出入民間,至死閭里之庸,甚非人君之行也。宋閔公矜婦人而心妒,與大夫萬博,萬譽魯莊公曰:「天下諸侯宜為君者,唯魯侯爾。」閔公妒其言,曰:「此虜也。」「爾虜焉故?魯侯之美惡乎至。」萬怒,搏閔公,絕脰,此以與臣博之過也。古者,人君立於陰,大夫立於陽,所以別位,明貴賤,今與臣相對而博,置婦人在側,此君臣無別也,故使萬稱他國,卑閔公之意,閔公藉萬,而身與之博,下君自置,有辱之婦人之房,俱而矜婦人,獨得殺死之道也。春秋傳曰:「大夫不適君」遠此逼也。梁內役民無已,其民不能堪,使民比地為伍,一家亡,五家殺刑,其民曰:「先亡者封,後亡者刑。」君者,將使民以孝於父母,順於長老,守丘墓,承宗廟,世世祀其先,今求財不足,行罰如將不勝,殺戮如屠,仇讎其民,魚爛而亡,國中盡空,春秋曰:「梁亡。」亡者,自亡也,非人亡之也。虞公貪財,不顧其難,快耳悅目,受晉之璧,屈產之乘,假晉師道,還以自滅,宗廟破毀,社稷不祀,身死不葬,貪財之所致也。故春秋以此見物不空來。寶不虛出,自內出者,無匹不行,自外至者,無主不止,此其應也。楚靈王行強乎陳蔡,意廣以武,不顧其行;慮所美,內罷其眾,乾谿有物女,水盡則女見,水滿則不見,靈王舉發其國而役,三年不罷,楚國大怨;有行暴意,殺無罪臣成然,楚國大懣;公子棄疾卒令靈王父子自殺,而取其國,虞不離津澤,農不去疇土,而民相愛也,此非盈意之過耶!魯莊公好宮室,一年三起臺,夫人內淫兩弟,弟兄子父相殺,國絕莫繼,為齊所存,夫人淫之過也,妃匹貴妾,可不慎邪!此皆內自強,從心之敗已。見自強之敗,尚有正諫而不用,卒皆取亡,曹?諫其君曰:「戎眾以無義,君無自適。」君不聽,果死戎寇。伍子苟諫吳王,以為越不可不取,吳王不聽,至死伍子苟,還九年,越果大滅吳國。秦穆公將襲鄭,百里蹇叔諫曰:「千里而襲人者,未有不亡者也。」穆公不聽,師果大敗殽中,匹馬隻輪無反省。晉假道虞,虞公許之,宮之奇諫曰:「宴亡齒寒,虞虢之相救,非相賜也,君請勿許。」虞公不聽,後虞果亡於晉。春秋明此存亡道可觀也,觀乎蒲社,知驕溢之罰;觀乎許田,知諸侯不得專封;觀乎齊桓、晉文、宋襄、楚莊,知任賢奉上之功;觀乎魯隱、祭仲、叔武、孔父、荀息、仇牧、吳季子、公子目夷,知忠臣之效;觀乎楚公子比,知臣子之道,效死之義;觀乎潞子,知無輔自詛之敗;觀乎公在楚,知臣子之恩;觀乎漏言,知忠道之絕;觀乎獻六羽,知上下之差;觀乎宋伯姬,知貞婦之信;觀乎吳王夫差,知強陵弱;親乎晉獻公,知逆理近色之過;觀乎楚昭王之伐蔡,知無義之反;觀乎晉厲之妄殺無罪,知行暴之報;觀乎陳佗、宋閔,知妒淫之禍;觀乎虞公、梁亡,知貪財枉法之窮;觀乎楚靈,知苦民之壤;觀乎魯莊之起臺,知驕奢淫佚之失;觀乎衛侯朔,知不即召之罪;觀乎執凡伯,知犯上之法;觀乎晉卻缺之伐邾婁,知臣下作福之誅;觀乎公子翬,知臣窺君之意;觀乎世卿,知移權之敗。故明王視於冥冥,聽於無聲,天覆地載,天下萬國莫敢不悉靖其職,受命者不示臣下以知之至也,故道同則不能相先,情同則不能相使,此其教也。由此觀之,未有去人君之權,能制其勢者也;未有貴賤無差,能全其位者也;故君子慎之。卷第五滅國上第七王者,民之所往,君者,不失其群者也;故能使萬民往之,而得天下之群者,無敵於天下。弒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小國德薄不朝聘,大國不與諸侯會聚,孤特不相守,獨居不同群,遭難莫之救,所以亡也。非獨公侯大人如此,生天地之間,根本微者,不可遭大風疾雨,立鑠消耗。衛侯朔固事齊襄,而天下患之;虞虢并力,晉獻難之。晉趙盾,一夫之士也,無尺寸之土,一介之眾也,而靈公據霸主之餘尊,而欲誅之,窮變極軸,軸盡力竭,禍大及身,推盾之心,載小國之位,庸能亡之哉!故伍子苟,一夫之士也,去楚,干闔廬,遂得意於吳,所託者誠是,何可禦邪!楚王髡託其國於子玉得臣,而天下畏之;虞公託其國於宮之奇,晉獻患之;及髡殺得臣,天下輕之;虞公不用宮之奇,晉獻亡之;存亡之端,不可不知也。諸侯見加以兵,逃遁奔走,至於滅亡,而莫之救,平生之素行可見也。隱代桓立,所謂僅存耳,使無駭帥師滅極,內無諫臣,外無諸侯之救,載亦由是也,宋、蔡、衛國伐之,鄭因其力而取之,此無以異於遺重寶於道,而莫之守,見者掇之也。鄧、穀失地,而朝魯桓,鄧、穀失地,不亦宜乎!滅國下第八紀侯之所以滅者,乃九世之也,一旦之言,危百世之嗣,故曰大去。衛人侵成,鄭入成,及齊師圍成,三被大兵,終滅,莫之救,所恃者安在?齊桓公欲行霸道,譚遂違命,故滅而奔莒,不事大而事小。曹伯之所以戰死於位,諸侯莫助憂者,幽之會,齊桓數合諸侯,曹小,未嘗來也,魯大國,幽之會,莊公不往,戎人乃窺兵於濟西,由見魯孤獨而莫之救也,此時大夫廢君命,專救危者。魯莊公二十七年,齊桓為幽之會,衛人不來,其明年,桓公怒而大敗之;及伐山戎,張旗陳獲,以驕諸侯;於是魯一年三築臺,亂臣比三起於內,夷狄之兵仍滅於外;衛滅之端,以失幽之會;亂之本,存親內蔽。邢未嘗會齊桓也,附晉又微,晉侯獲於韓而背之,淮之會是也,齊桓卒,豎刁、易牙之亂作,邢與狄伐其同姓,取之,其行如此,雖爾親,庸能親爾乎!是君也,其滅於同姓,衛侯燬滅邢是也。齊桓為幽之會,衛不至,桓怒而伐之,狄滅之,桓憂而立之。魯莊為柯之盟,劫汶陽,魯絕,桓立之。邢杞未嘗朝聘,齊桓見其滅,率諸侯而立之,用心如此,豈不霸哉!故以憂天下與之。隨本消息第九顏淵死,子曰:「天喪予。」子路死,子曰:「天祝予。」西狩獲麟,曰:「吾道窮,吾道窮。」三年,身隨而卒。階此而觀,天命成敗,聖人知之,有所不能救,命矣夫!先晉獻之卒,齊桓為葵丘之會,再致其集;先齊孝未卒一年,魯僖乞師取穀;晉文之威,天子再致,先卒一年,魯僖公之心分而事齊,文公不事晉;先齊侯潘卒一年,文公如晉,衛侯、鄭伯皆不期來,齊侯已卒,諸侯果會晉大夫於新城;魯昭公以事楚之故,晉人不入,楚國強而得意,一年再會諸侯,伐強吳,為齊誅亂臣,遂滅厲,魯得其威以滅鄫,其明年如晉,無河上之難,先晉昭之卒一年無難;楚國內亂,臣弒君,諸侯會於平丘,謀誅楚亂臣,昭公不得與盟,大夫見執,吳大敗楚之黨六國於雞父,公如晉而大辱,春秋為之諱,而言有疾;由此觀之,所行從不足恃所事者,不可不慎,此亦存亡榮辱之要也。先楚莊王卒之三年,晉滅赤狄潞氏及甲氏留吁;先楚子審卒之三年,鄭服蕭魚;晉侯周卒一年,先楚子昭卒之二年,與陳蔡伐鄭而大克,其明年,楚屈建會諸侯,而張中國,卒之三年,諸夏之君朝於楚;楚子卷繼之,四年而卒,其國不為侵奪,而顧隆盛強大中國,不出年餘,何也?楚子昭蓋諸侯可者也,天下之疾其君者,皆赴愬而乘之,兵四五齣,常以眾擊少,以專擊散,義之盡也;先卒四五年,中國內乖,齊、晉、魯、衛之兵分守,大國襲小,諸夏再會陳儀,齊不肯往,吳在其南,而二君殺,中國在其北,而齊、衛殺其君,慶封劫君亂國,石惡之徒,聚而成群,衛衎據陳儀而為諼,林父據戚而以畔,宋公殺其世子,魯大饑,中國之行,亡國之跡也,譬如於文、宣之際,中國之君,五年之中,五君殺,以晉靈之行,使一大夫立於斐林,拱揖指撝,諸侯莫敢不出,此猶隰之有泮也。盟會要第十至意雖難喻,蓋聖人者,貴除天下之患,貴除天下之患,故春秋重而書天下之患遍矣,以為本於見天下之所以致患,其意欲以除天下之患,何謂哉?天下者無患,然後性可善,性可善,然後清廉之化流,清廉之化流,然後王道舉,禮樂興,其心在此矣。傳曰:「諸侯相聚而盟。」君子修國,曰:「此將率為也哉!」是以君子以天下為憂也,患乃至於弒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細惡不絕之所致也。辭已喻矣,故曰立義以明尊卑之分,強幹弱枝,以明大小之職;別嫌疑之行,以明正世之義;採摭託意,以繅失禮;善無小而不舉,惡無小而不去,以純其美;別賢不肖,以明其尊;親近以來遠,因其國而容天下,名倫等物,不失其理,公心以是非,賞善誅惡,而王澤洽,始於除患,正一而萬物備,故曰:大矣哉其號,兩言而管天下,此之謂也。正貫第十一春秋,大義之所本耶!六者之科,六者之恉之謂也,然後援天端,布流物,而貫通其理,則事變散其辭矣。故志得失之所從生,而後差貴賤之所始矣;論罪源深淺定法誅,然後絕屬之分別矣;立義定尊卑之序,而後君臣之職明矣;載天下之賢方,表謙義之所在,則見復正焉耳;幽隱不相踰,而近之則密矣,而後萬變之應無窮者,故可施其用於人,而不悖其倫矣。是以必明其統於施之宜,故知其氣矣,然後能食其志也;知其聲矣,而後能扶其精也;知其行矣,而後能遂其形也;知其物矣,然後能別其情也;故倡而民和之,動而民隨之,是知引其天性所好,而壓其情之所憎者也。如是則言雖約,說必布矣;事雖小,功必大矣;聲響盛化鉉於物,散入於理;德在天地,神明休集,並行而不竭,盈於四海而訟詠。書曰:「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乃是謂也,故明於情性,乃可與論為政,不然,雖勞無功,夙夜是寤,思慮惓心,猶不能睹,故天下有非者。三示當中,孔子之所謂非,尚安知通哉!十指第十二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文,天下之大,事變之博,無不有也,雖然,大略之要,有十指。十指者,事之所繫也,王化之所由得流也。舉事變,見有重焉,一指也;見事變之所至者,一指也;因其所以至者而治之,一指也;強榦弱枝,大本小末,一指也;別嫌疑,異同類,一指也;論賢才之義,別所長之能,一指也;親近來遠,同民所欲,一指也;承周文而反之質,一指也;木生火,火為夏,天之端,一指也;切刺譏之所罰,考變異之所加,天之端,一指也。舉事變,見有重焉,則百姓安矣;見事變之所至者,則得失審矣;因其所以至而治之,則事之本正矣;強榦弱枝,大本小末,則君臣之分明矣;別嫌疑,異同類,則是非著矣;論賢才之義,別所長之能,則百官序矣;承周文而反之質,則化所務立矣;親近來遠,同民所欲,則仁恩達矣;木生火,火為夏,則陰陽四時之理相受而次矣;切刺譏之所罰,考變異之所加,則天所欲為行矣。統此而舉之,仁往而義來,德澤廣大,衍溢於四海,陰陽和調,萬物靡不得其理矣。說春秋凡用是矣,此其法也。重政第十三惟聖人能屬萬物於一,而繫之元也,終不及本所從來而承之,不能遂其功,是以春秋變一謂之元,元猶原也,其義以隨天地終始也,故人惟有終始也,而生不必應四時之變,故元者,為萬物之本,而人之元在焉,安在乎,乃在乎天地之前,故人雖在天氣及奉天氣者,不得與天元,本天元命,而共違其所為也。故春正月者,承天地之所為也,繼天之所為而終之也,其道相與共功持業,安容言乃天地之元,天地之元,奚為於此,惡施於人,大其貫承意之理矣。能說鳥獸之類者,非聖人所欲說也;聖人所欲說,在於說仁義而理之,知其分科條別,貫所附,明其義之所審,勿使嫌疑,是乃聖人所貴而已矣;不然,傳於眾辭,觀於眾物,說不急之言,而以惑後進者,君子之所甚惡也,奚以為哉!聖人思慮,不厭晝日,繼之以夜,然後萬物察者仁義矣,由此言之,尚自為得之哉!故曰:於乎!為人師者,可無慎邪!夫義出於經,經,傳大本也,棄營勞心也,苦志盡情,頭白齒落,尚不合自錄也哉!人始生有大命,是其體也,有變命存其間者,其政也,政不齊,則人有忿怒之志,若將施危難之中,而時有隨遭者,神明之所接,絕屬之符也,亦有變其間,使之不齊如此,不可不省之,省之則重政之本矣。撮以為一,進義誅惡,絕之本,而以其施,此與湯武同而有異,湯武用之,治往故。春秋明得失,差貴賤,本之天王之所失天下者,使諸侯得以大亂之說,而後引而反之,故曰:博而明,深而切矣。卷第六服制像第十四天地之生萬物也以養人,故其可適者,以養身體;其可威者,以為容服;禮之所為興也。劍之在左,青龍之象也;刀之在右,白虎之象也;韍之在前,赤鳥之象也;冠之在首,玄武之象也;四者、人之盛飾也。夫能通古今,別然不然,乃能服此也。蓋玄武者,貌之最嚴有威者也,其像在後,其服反居首,武之至而不用矣。聖人之所以超然,雖欲從之,末由也已!夫執介冑而後能拒敵者,故非聖人之所貴也,君子顯之於服,而勇武者消其志於貌也矣。故文德為貴,而威武為下,此天下之所以永全也。於春秋何以言之?孔父義形於色,而姦臣不敢容邪;虞有宮之奇,而獻公為之不寐;晉厲之強,中國以寢屍流血不已。故武王克殷,裨冕而搢笏,虎賁之士說劍,安在勇猛必在武殺然後威,是以君子所服為上矣,故望之儼然者,亦已至矣,豈可不察乎!二端第十五春秋至意有二端,不本二端之所從起,亦未可與論災異也,小大微著之分也。夫覽求微細於無端之處,誠知小之將為大也,微之將為著也,吉凶未形,聖人所獨立也,雖欲從之,末由也已,此之謂也。故王者受命,改正朔,不順數而往,必迎來而受之者,授受之義也。故聖人能繫心於微,而致之著也。是故春秋之道,以元之深,正天之端,以天之端,正王之政,以王之政,正諸侯之即位,以諸侯之即位,正竟內之治,五者俱正,而化大行。故書日蝕,星隕,有蜮,山崩,地震,夏大雨水,冬大雨雹,隕霜不殺草,自正月不雨,至於秋七月,有鸛鵒來巢,春秋異之,以此見悖亂之徵,是小者不得大,微者不得著,雖甚末,亦一端,孔子以此效之,吾所以貴微重始是也,因惡夫推災異之象於前,然後圖安危禍亂於後者,非春秋之所甚貴也,然而春秋舉之以為一端者,亦欲其省天譴,而畏天威,內動於心志,外見於事情,修身審己,明善心以反道者也,豈非貴微重始、慎終推效者哉!符瑞第十六有非力之所能致而自至者,西狩獲麟,受命之符是也,然後託乎春秋正不正之間,而明改制之義,一統乎天子,而加憂於天下之憂也,務除天下所患,而欲以上通五帝,下極三王,以通百王之道,而隨天之終始,博得失之效,而考命象之為,極理以盡情性之宜,則天容遂矣。百官同望異路,一之者在主,率之者在相。俞序第十七仲尼之作春秋也,上探正天端,王公之位,萬民之所欲,下明得失,起賢才,以待後聖,故引史記,理往事,正是非,見王公,史記十二公之間,皆衰世之事,故門人惑,孔子曰:「吾因其行事,而加乎王心焉,以為見之空言,不如行事博深切明。」子貢、閔子、公肩子言其切而為國家資也。其為切,而至於殺君亡國,奔走不得保社稷,其所以然,是皆不明於道,不覽於春秋也。故衛子夏言:「有國家者,不可不學春秋,不學春秋,則無以見前後旁側之危,則不知國之大柄,君之重任也。故或脅窮失國,揜殺於位,一朝至爾,苟能述春秋之法,致行其道,豈徒除禍哉!乃堯舜之德也。」故世子曰:「功及子孫,光輝百世,聖人之德,莫美於恕。」故予先言:「春秋詳己而略人,因其國而容天下。」春秋之道,大得之則以王,小得之則以霸。故曾子、子石盛美齊侯,安諸侯,尊天子,霸王之道,皆本於仁,仁,天心,故次之以天心。愛人之大者,莫大於思患而豫防之,故蔡得意於吳,魯得意於齊,而春秋皆不告。故次以言:怨人不可邇,敵國不可狎,攘竊之國不可使久親,皆防患、為民除患之意也。不愛民之漸,乃至於死亡,故言楚靈王、晉厲公生弒於位,不仁之所致也。故善宋襄公不厄人,不由其道而勝,不如由其道而敗,春秋貴之,將以變習俗,而成王化也。故子夏言:「春秋重人,諸譏皆本此,或奢侈使人憤怨,或暴虐賊害人,終皆禍及身。」故子池言:「魯莊築臺,丹楹刻桷;晉厲之刑刻意者;皆不得以壽終。」上奢侈,刑又急,皆不內恕,求備於人。故次以春秋,緣人情,赦小過,而傳明之曰:君子辭也。孔子明得失,見成敗,疾時世之不仁,失王道之體,故緣人情,赦小過,傳又明之曰:君子辭也。孔子曰:「吾因行事,加吾王心焉,假其位號,以正人倫,因其成敗,以明順逆。」故其所善,則桓文行之而遂,其所惡,則亂國行之終以敗。故始言大惡,殺君亡國,終言赦小過,是亦始於麤粗,終於精微,教化流行,德澤大洽,天下之人,人有士君子之行,而少過矣,亦譏二名之意也。離合根第十八天高其位而下其施,藏其形而見其光;高其位,所以為尊也,下其施,所以為仁也,藏其形,所以為神,見其光,所以為明;故位尊而施仁,藏神而見光者,天之行也。故為人主者,法天之行,是故內深藏,所以為神,外博觀,所以為明也,任群賢,所以為受成,乃不自勞於事,所以為尊也,汎愛群生,不以喜怒賞罰,所以為仁也。故為人主者,以無為為道,以不私為寶,立無為之位,而乘備具之官,足不自動,而相者導進,口不自言,而擯者贊辭,心不自慮,而群臣效當,故莫見其為之,而功成矣,此人主所以法天之行也。為人臣者,法地之道,暴其形,出其情,以示人,高下險易,堅耎剛柔,肥轢美惡,累可就財也,故其形宜不宜,可得而財也。為人臣者,比地貴信,而悉見其情於主,主亦得而財之,故王道威而不失,為人臣常竭情悉力,而見其短長,使主上得而器使之,而猶地之竭竟其情也,故其形宜可得而財也。立元神第十九君人者,國之元,發言動作,萬物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端也,失之豪釐,駟不及追。故為人君者,謹本詳始,敬小慎微,志如死灰,形如委衣,安精養神,寂寞無為,休形無見影,揜聲無出響,虛心下士,觀來察往,謀於眾賢,考求眾人,得其心,遍見其情,察其好惡,以參忠佞,考其往行,驗之於今,計其蓄積,受於先賢,釋其讎怨,視其所爭,差其黨族,所依為臬,據位治人,用何為名,累日積久,何功不成?可以內參外,可以小佔大,必知其實,是謂開闔。君人者,國之本也,夫為國,其化莫大於崇本,崇本則君化若神,不崇本則君無以兼人,無以兼人,雖峻刑重誅,而民不從,是所謂驅國而棄之者也,患庸甚焉!何謂本?曰:天地人,萬物之本也,天生之,地養之,人成之;天生之以孝悌,地養之以衣食,人成之以禮樂,三者相為手足,合以成體,不可一無也;無孝悌,則亡其所以生,無衣食,則亡其所以養,無禮樂,則亡其所以成也;三者皆亡,則民如麋鹿,各從其欲,家自為俗,父不能使子,君不能使臣,雖有城郭,名曰虛邑,如此,其君河塊而僵,莫之危而自危,莫之喪而自亡,是謂自然之罰,自然之罰至,裹襲石室,分障險阻,猶不能逃之也。明主賢君,必於其信,是故肅慎三本,郊祀致敬,共事祖禰,舉顯孝悌,表異孝行,所以奉天本也;秉耒躬耕,採桑親蠶,墾草殖穀,開闢以足衣食,所以奉地本也;立辟廱庠序,修孝悌敬讓,明以教化,感以禮樂,所以奉人本也;三者皆奉,則民如子弟,不敢自專,邦如父母,不待恩而愛,不須嚴而使,雖野居露宿,厚於宮室,如是者,其君安河而臥,莫之助而自強,莫之綏而自安,是謂自然之賞,自然之賞至,雖退讓委國而去,百姓襁負其子,隨而君之,君亦不得離也,故以德為國者,甘於飴蜜,固於膠漆,是以聖賢勉而崇本,而不敢失也,君人者,國之證也,不可先倡,感而後應,故居倡之位,而不行倡之勢,不居和之職,而以和為德,常盡其下,故能為之上也。體國之道,在於尊神。尊者,所以奉其政也,神者,所以就其化也,故不尊不畏,不神不化。夫欲為尊者,在於任賢;欲為神者,在於同心;賢者備股肱,則君尊嚴而國安;同心相承,則變化若神;莫見其所為,而功德成,是謂尊神也。天積眾精以自剛,聖人積眾賢以自強;天序日月星辰以自光,聖人序爵祿以自明;天所以剛者,非一精之力,聖人所以強者,非一賢之德也。故天道務盛其精,聖人務眾其賢;盛其精而壹其陽,眾其賢而同其心;壹其陽,然後可以致其神,同其心,然後可以致其功;是以建治之術,貴得賢而同心。為人君者,其要貴神,神者,不可得而視也,不可得而聽也,是故視而不見其形,聽而不聞其聲;聲之不聞,故莫得其響,不見其形,故莫得其影;莫得其影,則無以曲直也,莫得其響,則無以清瘺也;無以曲直,則其功不可得而敗,無以清瘺,則其名不可得而度也。所謂不見其形者,非不見其進止之形也,言其所以進止不可得而見也;所謂不聞其聲者,非不聞其號令之聲也,言其所以號令不可得而聞也;不見不聞,是謂冥昏,能冥則明,能昏則彰,能冥能昏,是謂神。人君貴居冥而明其位,處陰而向陽,惡人見其情,而欲知人之心。是故為人君者,執無源之慮,行無端之事,以不求奪,以不問問;吾以不求奪,則我利矣,彼以不出出,則彼費矣;吾以不問問,則我神矣,彼以不對對,則彼情矣。故終日問之,彼不知其所對,終日奪之,彼不知其所出,吾則以明,而彼不知其所亡。故人臣居陽而為陰,人君居陰而為陽,陰道尚形而露情,陽道無端而貴神。保位權第二十民無所好,君無以權也;民無所惡,君無以畏也;無以權,無以畏,則君無以禁制也;無以禁制,則比肩齊勢,而無以為貴矣。故聖人之治國也,因天地之性情、孔竅之所利,以立尊卑之制,以等貴賤之差,設官府爵祿,利五味,盛五色,調五聲,以誘其耳目;自令清瘺昭然殊體,榮辱踔然相駮,以感動其心;務致民令有所好,有所好,然後可得而勸也,故設賞以勸之;有所好,必有所惡,有所惡,然後可得而畏也,故設罰以畏之;既有所勸,又有所畏,然後可得而制;制之者,制其所好,是以勸賞而不得多也;制其所惡,是以畏罰而不可過也;所好多,則作福;所惡多,則作威;作威則君亡權,天下相怨;作福則君亡德,天下相賊。故聖人之制民,使之有欲,不得過節;使之敦樸,不得無欲;無欲有欲,各得以足,而君道得矣。國之所以為國者,德也,君之所以為君者,威也,故德不可共,威不可分,德共則失恩,威分則失權,失權則君賤,失恩則民散,民散則國亂,君賤則臣叛。是故為人君者,固守其德,以附其民,固執其權,以正其臣。聲有順逆,必有清瘺,形有善惡,必有曲直,故聖人聞其聲,則別其清瘺,見其形,則異其曲直,於瘺之中,必知其清,於清之中,必知其瘺,於曲之中,必見其直,於直之中,必見其曲,於聲無小而不取,於形無小而不舉,不以著蔽微,不以眾揜寡,各應其事,以致其報,黑白分明,然後民知所去就,民知所去就,然後可以致治,是為象則。為人君者,居無為之位,行不言之教,寂而無聲,靜而無形,執一無端,為國源泉,因國以為身,因臣以為心,以臣言為聲,以臣事為形,有聲必有響,有形必有影,聲出於內,響報於外,形立於上,影應於下,響有清瘺,影有曲直,響所報,非一聲也,影所應,非一形也。故為君,虛心靜處,聰聽其響,明視其影,以行賞罰之象,其行賞罰也,響清則生清者榮,響瘺則生瘺者辱,影正則生正者進,影枉則生枉者絀,?名考質,以參其實,賞不空施,罰不虛出,是以群臣分職而治,各敬而事,爭進其功,顯廣其名,而人君得載其中,此自然致力之術也,聖人由之,故功出於臣,名歸於君也。卷第七考功名第二十一考績之法,考其所積也。天道積聚眾精以為光;聖人積聚眾善以為功;故日月之明,非一精之光也;聖人致太平,非一善之功也。明所從生,不可為源,善所從出,不可為端,量勢立權,因事制義。故聖人之為天下興利也,其猶春氣之生草也,各因其生小大,而量其多少;其為天下除害也,若川瀆之寫於海也,各順其勢傾側,而制於南北;故異孔而同歸,殊施而鈞德,其趣於興利除害,一也。是以興利之要,在於致之,不在於多少;除害之要,在於去之,不在於南北。考績絀陟,計事除廢,有益者謂之公,無益者謂之煩,?名責實,不得虛言,有功者賞,有罪者罰,功盛者賞顯,罪多者罰重,不能致功,雖有賢名,不予之賞,官職不廢,雖有愚名,不加之罰,賞罰用於實,不用於名,賢愚在於質,不在於文,故是非不能混,喜怒不能傾,姦軌不能弄,萬物各得其冥,則百官勸職,爭進其功。考試之法:大者緩,小者急;貴者舒,而賤者促。諸侯月試其國,州伯時試其部,四試而一考,天子歲試天下,三試而一考,前後三考而絀陟,命之曰計。考試之法,合其爵祿,並其秩,積其日,陳其實,計功量罪,以多除少,以名定實,先內弟之,其先比二三分,以為上中下,以考進退,然後外集,通名曰進退,增減多少,有率為弟,九分三三列之,亦有上中下,以一為最,五為中,九為殿,有餘歸之於中,中而上者有得,中而下者有負,得少者,以一益之,至於四,負多者,以四減之,至於一,皆逆行,三四十二,而成於計,得滿計者絀陟之,次次每計,各逐其弟,以通來數,初次再計,次次四計,各不失故弟,而亦滿計絀陟之。初次再計,謂上弟二也,次次四計,謂上弟三也,九年為一弟,二得九,並去其六,為置三弟,六六得等,為置二,並中者得三,盡去之,並三三計,得六,並得一計,得六,此為四計也。絀者亦然。通國身第二十二氣之清者為精,人之清者為賢,治身者以積精為寶,治國者以積賢為道。身以心為本,國以君為主;精積於其本,則血氣相承受;賢積於其主,則上下相制使;血氣相承受,則形體無所苦;上下相制使,則百官各得其所;形體無所苦,然後身可得而安也;百官各得其所,然後國可得而守也。夫欲致精者,必虛靜其形;欲致賢者,必卑謙其身,形靜志虛者,精氣之所趣也;謙尊自卑者,仁賢之所事也。故治身者,務執虛靜以致精;治國者,務盡卑謙以致賢;能致精,則合明而壽;能致賢,則德澤洽而國太平。三代改制質文第二十三春秋曰:「王正月。」傳曰:「王者庸謂?謂文王也。曷為先言王而後言正月?王正月也。何以謂之王正月?曰:王者必受命而後王,王者必改正朔,易服色,制禮樂,一統於天下,所以明易姓非繼人,通以己受之於天也。王者受命而王,制此月以應變,故作科以奉天地,故謂之王正月也。王者改製作科奈何?曰:當十二色,歷各法而正色,逆數三而復,絀三之前,曰五帝,帝迭首一色,順數五而相復,禮樂各以其法象其宜,順數四而相復,咸作國號,頡宮邑,易官名,制禮作樂。故湯受命而王,應天變夏,作殷號,時正白統,親夏、故虞,絀唐,謂之帝堯,以神農為赤帝,作宮邑於下洛之陽,名相官曰尹,作濩樂、制質禮以奉天。文王受命而王,應天變殷,作周號,時正赤統,親殷、故夏,絀虞,謂之帝舜,以軒轅為黃帝,推神農以為九皇,作宮邑於豐,名相官曰宰,作武樂、制文禮以奉天。武王受命,作宮邑於鄗,制爵五等,作象樂,繼文以奉天。周公輔成王受命,作宮邑於洛陽,成文武之制,作汋樂以奉天。殷湯之後稱邑,示天之變反命,故天子命無常,唯命是德慶。故春秋應天作新王之事,時正黑統,王魯,尚黑,絀夏、親周、故宋,樂宜親招武,故以虞錄親,樂制宜商,合伯子男為一等。然則其略說奈何?曰:三正以黑統初,正日月朔於營室,斗建寅,天統氣始通化物,物見萌達,其色黑,故朝正服黑,首服藻黑,正路輿質黑,馬黑,大節綬幘尚黑,旗黑,大寶玉黑,郊牲黑,犧牲角卵,冠於阼,昏禮逆於庭,喪禮殯於東階之上,祭牲黑牡,薦尚肝,樂器黑質,法不刑有懷任新產,是月不殺,聽朔廢刑發德,具存二王之後也,親赤統,故日分平明,平明朝正。正白統奈何?曰:正白統者,歷正日月朔於虛,斗建丑,天統氣始蛻化物,物初芽,其色白,故朝正服白,首服藻白,正路輿質白,馬白,大節綬幘尚白,旗白,大寶玉白,郊牲白,犧牲角繭,冠於堂,昏禮逆於堂,喪事殯於楹柱之間,祭牲白牡,薦尚肺,樂器白質,法不刑有身懷任,是月不殺,聽朔廢刑發德,具存二王之後也,親黑統,故日分鳴晨,鳴晨朝正。正赤統奈何?曰:正赤統者,歷正日月朔於牽牛,斗建子,天統氣始施化物,物始動,其色赤,故朝正服赤,首服藻赤,正路輿質赤,馬赤,大節綬幘尚赤,旗赤,大寶玉赤,郊牲騂,犧牲角栗,冠於房,昏禮逆於戶,喪禮殯於西階之上,祭牲騂牡,薦尚心,樂器赤質,法不刑有身,重懷藏以養微,是月不殺,聽朔廢刑發德,具存二王之後也,親白統,故日分夜半,夜半朝正。改正之義,奉元而起,古之王者受命而王,改制稱號正月,服色定,然後郊告天地及群神,遠追祖禰,然後布天下,諸侯廟受,以告社稷宗廟山川,然後感應一其司,三統之變,近夷遐方無有生煞者,獨中國,然而三代改正,必以三統天下,曰:三統五端,化四方之本也,天始廢始施,地必待中,是故三代必居中國,法天奉本,執端要以統天下,朝諸侯也。是以朝正之義,天子純統色衣,諸侯統衣纏緣紐,大夫士以冠參,近夷以綏,遐方各衣其服而朝,所以明乎天統之義也。其謂統三正者,曰:正者、正也,統致其氣,萬物皆應而正,統正,其餘皆正,凡歲之要,在正月也,法正之道,正本而末應,正內而外應,動作舉錯,靡不變化隨從,可謂法正也,故君子曰:「武王其似正月矣。」春秋曰:「杞伯來朝。」王者之後稱公,杞何以稱伯?春秋上絀夏,下存周,以春秋當新王。春秋當新王者奈何?曰:王者之法必正號,絀王謂之帝,封其後以小國,使奉祀之;下存二王之後以大國,使服其服,行其禮樂,稱客而朝;故同時稱帝者五,稱王者三,所以昭五端,通三統也。是故周人之王,尚推神農為九皇,而改號軒轅,謂之黃帝,因存帝顓頊、帝嚳、帝堯之帝號,絀虞,而號舜曰帝舜,錄五帝以小國;下存禹之後於杞,存湯之後於宋,以方百里,爵號公,皆使服其服,行其禮樂,稱先王客而朝。春秋作新王之事,變周之制,當正黑統,而殷周為王者之後,絀夏,改號禹謂之帝,錄其後以小國,故曰:絀夏、存周,以春秋當新王。不以杞侯,弗同王者之後也;稱子又稱伯何?見殊之小國也。黃帝之先諡,四帝之後諡何也?曰:帝號必存五,帝代首天之色,號至五而反,周人之王,軒轅直首天黃號,故曰黃帝雲;帝號尊而諡卑,故四帝後諡也。帝,尊號也,錄以小何?曰:遠者號尊而地小,近者號卑而地大,親疏之義也。故王者有不易者、有再而復者、有三而復者、有四而復者、有五而復者、有九而復者,明此通天地、陰陽、四時、日月、星辰、山川、人倫,德侔天地者,稱皇帝,天佑而子之,號稱天子。故聖王生則稱天子,崩頡則存為三王,絀滅則為五帝,下至附庸,絀為九皇,下極其為民,有一謂之三代,故雖絕地,廟位祝牲,猶列於郊號,宗於代宗,故曰:聲名魂魄施於虛,極壽無疆。何謂再而復,四而復?春秋鄭忽何以名?春秋曰:「伯子男一也,辭無所貶。」何以為一?曰:周爵五等,春秋三等。春秋何三等?曰:王者以制,一商一夏,一質一文,商質者主天,夏文者主地,春秋者主人,故三等也。主天法商而王,其道佚陽,親親而多仁樸;故立嗣予子,篤母弟,妾以子貴;昏冠之禮,字子以父,別眇夫婦,對坐而食;喪禮別葬;祭禮先臊,夫妻昭穆別位;制爵三等,祿士二品;制郊宮,明堂員,其屋高嚴侈員;惟祭器員,玉厚九分,白藻五絲,衣制大上,首服嚴員;鸞輿尊,蓋法天列象,垂四鸞,樂載鼓,用錫舞,舞溢員;先毛血而後用聲;正刑多隱,親戚多諱;封禪於尚位。主地法夏而王,其道進陰,尊尊而多義節,故立嗣與孫,篤世子,妾不以子稱貴號;昏冠之禮,字子以母,別眇夫婦,同坐而食;喪禮合葬;祭禮先亨,婦從夫為昭穆;制爵五等,祿士三品;制郊宮,明堂方,其屋卑污方,祭器方,玉厚八分,白藻四絲,衣制大下,首服卑退;鸞輿卑,法地周象載,垂二鸞,樂設鼓,用纖施舞,舞溢方;先亨而後用聲;正刑天法;封壇於下位。主天法質而王,其道佚陽,親親而多質愛,故立嗣予子,篤母弟,妾以子貴;昏冠之禮,字子以父,別眇夫婦,對坐而食;喪禮別葬,祭禮先嘉疏,夫婦昭穆別位;制爵三等,祿士二品;制郊宮,明堂內員外橢,其屋如倚靡員橢,祭器橢,玉厚七分,白藻三絲;衣長前衽,首服員轉;鸞輿尊,蓋備天列象,垂四鸞,樂桯鼓,用羽籥舞,舞溢橢,先用玉聲而後烹;正刑多隱,親戚多赦;封壇於左位。主地法文而王,其道進陰,尊尊而多禮文,故立嗣予孫,篤世子,妾不以子稱貴號;昏冠之禮,字子以母,別眇夫妻,同坐而食;喪禮合葬,祭禮先秬鬯,婦從夫為昭穆;制爵五等,祿士三品;制郊宮,明堂內方外衡,其屋習而衡,祭器衡同,作秩機,玉厚六分,白藻三絲;衣長後衽,首服習而垂流,鸞輿卑,備地周象載,垂二鸞,樂縣鼓,用萬舞,舞溢衡;先烹而後用樂,正刑天法,封壇於左位。四法修於所故,祖於先帝,故四法如四時然,終而復始,窮則反本,四法之天,施符授聖人王法,則性命形乎先祖,大昭乎王君。故天將授舜,主天法商而王,祖錫姓為姚氏,至舜形體,大上而員首,而明有二童子,性長於天文,純乎孝慈。天將授禹,主地法夏而王,祖錫姓為姒氏,至禹生發於背,形體長,長足肵,疾行先左,隨以右,勞左佚右也,性長於行,習地明水。天將授湯,主天法質而王,祖錫姓為子氏,謂契母吞玄鳥卵生契,契先發於,性長於人倫,至湯體長專小,足左扁而右便,勞右佚左也,性長於天光,質易純仁。天將授文王,主地法文而王,祖錫姓姬氏,謂后稷母姜原,履天之跡,而生后稷,后稷長於邰土,播田五穀,至文王形體博長,有四乳而大足,性長於地文勢。故帝使禹皋論姓,知殷之德,陽德也,故以子為姓;知周之德,陰德也,故以姬為姓;故殷王改文,以男書子,周王以女書姬。故天道各以其類動,非聖人庸能明之!官制象天第二十四王者制官: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凡百二十人,而列臣備矣。吾聞聖王所取,儀金天之大經,三起而成,四轉而終,官制亦然者,此其儀與!三人而為一選,儀於三月而為一時也;四選而止,儀於四時而終也。三公者、王之所以自持也,天以三成之,王以三自持,立成數以為植,而四重之,其可以無失矣,備天數以參事,治謹於道之意也,此百二十臣者,皆先王之所與直道而行也。是故天子自參以三公,三公自參以九卿,九卿自參以三大夫,三大夫自參以三士,三人為選者四重,自三之道以治天下,若天之四重,自三之時以終始歲也,一陽而三春,非自三之時與!而天四重之,其數同矣。天有四時,時三月;王有四選,選三臣;是故有孟、有仲、有季,一時之情也;有上、有下、有中,一選之情也;三臣而為一選,四選而止,人情盡矣。人之材固有四選,如天之時固有四變也;聖人為一選,君子為一選,善人為一選,正人為一選,由此而下者,不足選也;四選之中,各有節也;是故天選四堤,十二而人變盡矣;盡人之變,合之天,唯聖人者能之,所以立王事也。何謂天之大經?三起而成日,三日而成規,三旬而成月,三月而成時,三時而成功;寒暑與和,三而成物;日月與星,三而成光;天地與人,三而成德;由此觀之,三而一成,天之大經也。以此為天制,是故禮三讓而成一節,官三人而成一選,三公為一選,三卿為一選,三大夫為一選,三士為一選,凡四選三臣,應天之制,凡四時之三月也。是故其以三為選。取諸天之經;其以四為制,取諸天之時;其以十二臣為一條,取諸歲之度;其至十條而止,取之天端。何謂天之端?曰:天有十端,十端而止已,天為一端,地為一端,陰為一端,陽為一端,火為一端,金為一端,木為一端,水為一端,土為一端,人為一端,凡十端而畢,天之數也。天數畢於十,王者受十端於天,而一條之率,每條一端以十二時,如天之每終一歲以十二月也,十者,天之數也,十二者,歲之度也,用歲之度,條天之數,十二而天數畢,是故終十歲而用百二十月,條十端亦用百二十臣,以率被之,皆合於天,其率三臣而成一慎,故八十一元士為二十七慎,以持二十七大夫,二十七大夫為九慎,以持九卿,九卿為三慎,以持三公,三公為一慎,以持天子,天子積四十慎,以為四選,選一慎三臣,皆天數也。是故以四選率之,則選三十人,三四十二,百二十人,亦天數也;以十端四選,十端積四十慎,慎三臣,三四十二,百二十人,亦天數也;以三公之勞率之,則公四十人,三四十二,百二十人,亦天數也。故散而名之,為百二十臣,選而賓之,為十二長,所以名之雖多,莫若謂之四選十二長,然而分別率之,皆有所合,無不中天數者也。求天數之微,莫若於人,人之身有四肢,每肢有三節,三四十二,十二節相持,而形體立矣;天有四時,每一時有三月,三四十二,十二月相受,而歲數終矣;官有四選,每一選有三人,三四十二,十二臣相參,而事治行矣;以此見天之數,人之形,官之制,相參相得也,人之與天多此類者,而皆微忽,不可不察也。天地之理,分一歲之變,以為四時,四時亦天之四選已,是故春者,少陽之選也,夏者,太陽之選也,秋者,少陰之選也,冬者,太陰之選也,四選之中,各有孟仲季,是選之中有選,故一歲之中有四時,一時之中有三長,天之節也。人生於天,而體天之節,故亦有大小厚薄之變,人之氣也,先王因人之氣,而分其變,以為四選,是故三公之位,聖人之選也,三卿之位,君子之選也,三大夫之位,善人之選也,三士之位,正直之選也,分人之變,以為四選,選立三臣,如天之分歲之變,以為四時,時有三節也;天以四時之選,與十二節相和而成歲,王以四位之選,與十二臣相砥礪而致極,道必極於其所至,然後能得天地之美也。堯舜不擅移湯武不專殺第二十五堯舜何緣而得擅移天下哉?《孝經》之語曰:「事父孝,故事天明。」事天與父同禮也。今父有以重予子,子不敢擅予他人,人心皆然;則王者亦天之子也,天以天下予堯舜,堯舜受命於天而王天下,猶子安敢擅以所重受於天者予他人也,天有不予堯舜漸奪之故,明為子道,則堯舜之不私傳天下而擅移位也,無所疑也。儒者以湯武為至聖大賢也,以為全道究義盡美者,故列之堯舜,謂之聖王,如法則之;今足下以湯武為不義,然則足下之所謂義者,何世之王也?曰:弗知。弗知者,以天下王為無義者耶?其有義者而足下不知耶?則答之以神農。應之曰:神農之為天子,與天地俱起乎?將有所伐乎?神農有所伐,可,湯武有所伐,獨不可,何也?且天之生民,非為王也;而天立王,以為民也。故其德足以安樂民者,天予之,其惡足以賊害民者,天奪之。詩云:「殷士膚敏,祼將於京,侯服於周,天命靡常。」言天之無常予,無常奪也。故封泰山之上,禪梁父之下,易姓而王,德如堯舜者,七十二人,王者,天之所予也,其所伐,皆天之所奪也,今唯以湯武之伐桀紂為不義,則七十二王亦有伐也,推足下之說,將以七十二王為皆不義也。故夏無道而殷伐之,殷無道而周伐之,周無道而秦伐之,秦無道而漢伐之,有道伐無道,此天理也,所從來久矣,寧能至湯武而然耶!夫非湯武之伐桀紂者,亦將非秦之伐周,漢之伐秦,非徒不知天理,又不明人禮,禮,子為父隱惡,今使伐人者,而信不義,當為國諱之,豈宜如誹謗者,此所謂一言而再過者也。君也者,掌令者也,令行而禁止也,今桀紂令天下而不行,禁天下而不止,安在其能臣天下也!果不能臣天下,何謂湯武弒?服制第二十六率得十六萬國,三分之,則各度爵而制服,量祿而用財,飲食有量,衣服有制,宮室有度,畜產人徒有數,舟車甲器有禁;生有軒冕之服位貴祿田宅之分,死有棺槨絞衾壙襲之度。雖有賢才美體,無其爵,不敢服其服;雖有富家多貲,無其祿,不敢用其財。天子服有文章,不得以燕公以朝,將軍大夫不得以燕將軍大夫以朝官吏,命士止於帶緣,散民不敢服雜采,百工商賈不敢服狐貉,刑餘戮民不敢服絲玄纁乘馬,謂之服制。卷第八度制第二十七孔子曰:「不患貧而患不均。」故有所積重,則有所空虛矣。大富則驕,大貧則憂,憂則為盜,驕則為暴,此眾人之情也。聖者則於眾人之情,見亂之所從生,故其制人道而差上下也,使富者足以示貴而不至於驕,貧者足以養生而不至於憂,以此為度而調均之,是以財不匱而上下相安,故易治也。今世棄其度制,而各從其欲,欲無所窮,而俗得自恣,其勢無極,大人病不足於上,而小民羸瘠於下,則富者愈貪利而不肯為義,貧者日犯禁而不可得止,是世之所以難治也。孔子曰:「君子不盡利以遺民。」詩云:「彼其遺秉,此有不歛穧,伊寡婦之利。」故君子仕則不稼,田則不漁,食時不力珍,大夫不坐羊,士不坐犬。詩曰:「采葑采菲,無以下體,德音莫違,及爾同死。」以此防民,民猶忘義而爭利,以亡其身。天不重與,有角不得有上齒,故已有大者,不得有小者,天數也。夫已有大者,又兼小者,天不能足之,況人乎!故明聖者象天所為為制度,使諸有大奉祿,亦皆不得兼小利、與民爭利業,乃天理也。凡百亂之源,皆出嫌疑纖微,以漸寖稍長,至於大。聖人章其疑者,別其微者,絕其纖者,不得嫌,以蚤防之。聖人之道,眾隄防之類也,謂之度制,謂之禮節,故貴賤有等,衣服有制,朝廷有位,鄉黨有序,則民有所讓而不敢爭,所以一之也。書曰:「轝服有庸,誰敢弗讓,敢不敬應?」此之謂也。凡衣裳之生也,為蓋形煖身也,然而染五采、飾文章者,非以為益冗膚血氣之情也,將以貴貴尊賢,而明別上下之倫,使教前行,使化易成,為治為之也。若去其度制,使人人從其欲,快其意,以逐無窮,是大亂人倫而靡斯財用也,失文采所遂生之意矣。上下之倫不別,其勢不能相治,故苦亂也;嗜欲之物無限,其勢不能相足,故苦貧也。今欲以亂為治,以貧為富,非反之制度不可。古者天子衣文,諸侯不以燕,大夫衣綧,士不以燕,庶人衣縵,此其大略也。爵國第二十八春秋曰:「會宰周公。」又曰:「公會齊侯、宋公、鄭伯、許男、滕子。」又曰:「初獻六羽。」傳曰:「天子三公稱公,王者之後稱公,其餘大國稱侯,小國稱伯、子、男。」凡五等,故周爵五等,士三品,文多而實少;春秋三等,合伯、子、男為一爵,士二品,文少而實多。春秋曰:「荊。」傳曰:「氏不若人,人不若名,名不若字。」凡四等,命曰附庸,三代共之。然則其地列奈何?曰:天子邦圻千里,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附庸:字者方三十里,名者方二十里,人氏者方十五里。春秋曰:「宰周公。」傳曰:「天子三公。」「祭伯來。」傳曰:「天子大夫。」「宰渠伯糾。」傳曰:「下大夫。」「石尚。」傳曰:「天子之士也。」「王人。」傳曰:「微者,謂下士也。」凡五等。春秋曰:「作三軍。」傳曰:「何以書?譏,何譏爾?古者、上卿、下卿,上士、下士。」凡四等,小國之大夫與次國下卿同,次國大夫與大國下卿同,大國下大夫與天子下士同,二十四等,祿八差,有大功德者受大爵土,功德小者受小爵土,大材者執大官位,小材者受小官位,如其能宣,治之至也。故萬人者曰英,千人者曰俊,百人者曰傑,十人者曰豪,豪傑俊英不相陵,故治天下如視諸掌上。其數何法以然?曰:天子分左右五等,三百六十三人,法天一歲之數,五時色之象也;通佐十上卿與下卿,而二百二十人,天庭之象也;倍諸侯之數也。諸侯之外佐四等,百二十人,法四時六甲之數也;通佐五與下,而六十人,法日辰之數也。佐之必三三而相復何?曰:時三月而成,大辰三而成象。諸侯之爵或五何?法天地之數也,五官亦然。然則立置有司分指數奈何?曰:諸侯,大國四軍,古之制也,其一軍以奉公家也。凡口軍三者何?曰:大國十六萬口,而立口軍三。何以言之?曰:以井田准數之,方里而一井,一井而九百畝而立口,方里八家,一家百畝,以食五口,上農夫耕百畝,食九口,次八人,次七人,次六人,次五人,多寡相補,率百畝而三口,方里而二十四口,方里者十,得二百四十口,方十里為方里者百,得二千四百口,方百里為方里者萬,得二十四萬口,法三分而除其一,城池、郭邑、屋室、閭巷、街路市、官府、園囿、萎●、臺沼、椽采,得良田方十里者六十六,與方里六十六,定率得十六萬口,三分之,則各五萬三千三百三十三口,為大國口軍三,此公侯也。天子地方千里,為方百里者百,亦三分除其一,定得田方百里者六十六,與方十里者六十六,定率得千六百萬口,九分之,各得百七十七萬七千七百七十七口,為京口軍九,三京口軍以奉王家。故天子立一後,一世夫人。中左右夫人、四姬、三良人,立一世子、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二百四十三下士,有七上卿、二十一下卿、六十三元士、百二十九下士。王后置一大傅大母、三伯、三丞、世夫人、四姬、三良人、各有師傅。世子一人太傅三傅、三率三少。士入仕宿衛天子者,比下士,下士者如上士之下數。王后御衛者,上下御各五人,世夫人、中左右夫人、四姬、上下御各五人,三良人各五人,世子妃姬及士衛者,如公侯之制。王后傅、上下史五人,三伯、上下史各五人,少伯、史各五人。世子太傅、上下史各五人,少傅、亦各五人,三率三下率亦各五人。三公、上下史各五人;卿、上下史各五人;大夫、上下史各五人;元士、上下史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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