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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作品

在這裡談創作,確有幾分妄自尊大的感覺。因為在我的整個生涯中既未寫出什麼膾炙人口的語句,也從未像模像樣地發表過多少所謂的「大作」,只會追風附雅瞎編胡謅,吟詠些殘章半讀,拗唱些夾文帶白的「四言八句」,儘管常令人嗤之以鼻,但自己一直認為那就是詩。這還不算,少年輕狂的我還會經常沾沾自喜,「目空一切」,在自我編織的「獨立王國」中孤芳自賞、清高自傲。早在學生年代,我就甚喜語文課,特別喜愛古典文學,曾一度博得任課教師何安麗、魏存瑤、朱誠學等的厚愛。但是,真正步入「古體詩詞」的寫作,還是得到了先師桐秋的指點。桐秋原名蔡選燚,自號「梧桐院主人」,其意取自南唐後主李煜詞中的「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他是龍頭山人,曾任我初中鄰班的語文代課老師。他自幼家貧,早年喪母,青年時期命運坎坷卻又勤奮好學,在古體詩詞創作上比較有造詣。與他相識原本早在1976年,那時的我尚未年滿11周歲,剛進農村完小附設初中,雖然也曾在這位才華橫溢的老師身後追隨過一陣子,畢竟年少無知,獲益總是極其有限的。直到1984年夏,桐秋老師暫任縣文化館主辦的油印刊物《百草園》臨時編輯時,這才有機會經常走在一起,聆聽先師的教誨。這時的忘年之交促膝侃談,雲山霧靄,海闊天空,完全忘記了輩份的阻隔。漸漸地秋師勸我不時寫點東西,豐富一下枯燥的業餘生活,我依言一口氣寫了3首「短詩」,寫完之後連自己者都忍不住噴飯了。交給秋師點評時,他首先對我的寫作態度給以了高度肯定,然後提醒我學習和掌握平仄韻律,學會立意和用典等等。大凡初學者都有一個共同的情懷,那就是最忌迎頭冷水,而我則幸運地在桐秋老師的諄諄教導和耐心點撥下蹣跚學步,漸漸開始對古體詩詞的寫作規律有了一個粗淺的認識。古體詩詞看似簡單,但寫起來十分難以掌握。特別是寫律詩絕句,要押平韻,要講究平仄對仗,要規避四聲八病、孤平孤仄等等。加之字數限制,聲韻嚴格,對於初學者是一大難題。通過秋師不斷耐心地通俗講解,我終於悟到了其中一些「死框框」中的「活套路」,大致就像下棋那樣,車走直線、馬踏斜日、炮打翻山、象飛田角……楚河漢界整個局盤都是死的,但一樣可以下出精彩的棋路來,這是最為近似的一種理解了。俗話說「好景不長」,就在這年冬天,文化館因故終止了《百草園》的編印,桐秋老師也參加招工考試被分配到龍頭山區公所任合同制司法幹部去了。臨別之際,彼此依依不捨,他寫下了兩幅扇形的字惠贈於我,都是他剛寫的詩句。一幅是「沉沉秋色滿秋城,隨風楊柳亂紛紛。折取黃花一枝瘦,略近歸客方寸心。」另一幅是首詞:「枝頭黃多青少,秋風相約早,暮陰時候無端孤鴻叫。最怕閑愁來惱,偏又是與君分縞。切莫勸酒,山路正遙遙。」出於對秋師惜別的真情實感,我寫下了一首算是調寄《鷓鴣天》之類夾文帶白的所謂「詞」送給他,大意是「蛛絲結織繞蓬紗,洗囊空壺對窗暇。釋卷無心詠銘座,但聞嘶雁逝南涯。惜春人,莫折花,歧途何須話桑麻?流泉映得人依舊,四海毗鄰勝歸家。」沒想到這首東拉西扯的「詞」竟然得到了秋師的喜愛,並來信說「書於榻下,時常品讀」。在以後兩地相隔的書信往來中,我與秋師相互贈詩不斷,並經常就各自對於古體詩詞的創作心得進行交換,慢慢地,我把自己的身世沉浮、離情別趣、辛酸苦楚等肺腑之言融進詩詞的字裡行間,一次次地向秋師訴說。儘管每次都寫得自我感覺極差,比如聲律不諧、意境淺淡,但始終還是越寫越覺興趣盎然,甚至還產生過一種久不寫詩言志便不好過的危機感。每次秋師都抽空於信函中對我寫的詩句進行細緻點評,增強了我要繼續寫作下去並且力求寫得更好的信心和決心。「詩者,志之所知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固嗟嘆之,嗟嘆之不足固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毛詩序》)。」寫詩是感物言志,沒有真情實感,最起碼寫不出感動他人的詩句。平生幾次有幸外出,我都寄情于山水、感懷于田園風光,用詩的智慧去抒發自己的情緒。在水富金江岸邊,我寫下了《題金江孤渡照》:「富麗江波接秋城,山色向晚日漸昏。無字長歌乏舟晚,疲帆遙醉歸客心。」在有著「萬里長江第一城」之稱的戎城宜賓,我寫下了《詠宜賓》:「殘葉猶盡薄霧霏,山色青黛漸自微。一江兩岸各不同,客逾柏溪不思歸。」在昆明,我寫下了《旅昆明七日抒懷》和《仲冬遊大觀樓》;在昭通,我寫下了《昭城夜》《昭通季秋》;在魯甸鄉鎮,也寫了《重回龍頭山》等詩句,暢抒了我對山川風貌、人情世故的熱愛和對家鄉的眷念。我還常常這樣想,古體詩詞是我國古老文化寶庫中的一朵奇葩,這一筆源自華夏民族古老傳統的寶貴文學遺產,不應該在我們這一代文藝振興時期的青年人身上佚失,理應有人去繼承它、發揚它。古體詩詞因為本身有著較為嚴格的格律限制,句子中的信息容量大,很不容易被當今的作者和讀者特別是中青年受眾所接受,而且不具備相當的古典文學造詣和熟練掌握聲律對仗知識是很難駕馭它的。這樣一來,隨著建國後中國新文化陣營逐步佔領華文文藝領地的主導權,新舊現代詩歌之間便產生了巨大的缺環,古體詩詞的創作隨時面臨被淘汰的危機,甚至有人說「詩被唐人寫絕,詞被宋人吟盡」,擺在古體詩詞創作者面前的一條切實可行的道路就是改革。一方面要保持古體詩詞本身最閃光的東西,譬如押韻和抑揚頓挫。元代楊載說過:「押韻穩健,則一句有精神,如砫磉欲其牢也(《詩法數字》)。」可見韻腳是古體詩詞形成的基礎,而抑揚頓挫,不犯孤平孤仄,也是古體詩詞兩個不可分割的部分。唐朝成伯瑜說:「歌有折中,音有清濁,音律相諧,即樂之用也(《毛詩指說》)」。要使一首古體詩詞具有音樂感,讓人讀起來有氣勢磅礴的質覺,就要充分利用漢字聲調的陰陽上去,使之既變化又和諧。只有聲調的跳躍得到協調和統一,才不致使一首詩詞讀上去象念咒語,成為一潭波瀾不興的死水,失去可讀性和形式美感。另一方面,要走一條符合社會發展的道路,所謂「改革」就是要打破僵死的格律束縛,走出一條與當今社會經濟文化發展相適應的路數來,並且儘可能規避句子中出現的晦、澀、生、僻的字詞,讓遠不及作者人數之眾的讀者易於理解和接受。宋朝著名詩人黃庭堅說過:「寧律不諧而不使句弱,用字不工,不使語俗(《題意可詩後》)。」清朝謝堃也說:「《隨園詩話》專主性靈,言無所謂格律,一時風氣遂為之頹靡。獨不思《孟子》云:『公輸子之巧,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師曠之聰,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格律何可廢也!』陸放翁曰:『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斯言是也(《春草堂詩話》)。」由此可見,在有律可循的基礎上衝破格律束縛,與古人的言論是相互印證的。當然,這種「改革」並不是創新,而是走一條較為積極的道路;不是要打倒老祖先的理論,而是要在他們的理論中尋求一條較接近於今天讀者的道路。要寫好古體詩,仍是非下苦功夫不可的事。我雖然在此道中還很膚淺,但既然愛上它,就理應為之在今世的發揚光大盡一份綿薄之力。記得有位外國學者說過一句話:「憤怒出詩人!」這說的是艱苦環境乃是造就詩詞作者的熔爐。我沒有過於艱難的生活環境,有的卻是訴說不盡的惶恐與酸辛,在我的整個生涯中,有過悲歡離合的記憶,有過不泯追求的執著與堅持,更有過面對未來無限美好的憧憬與嚮往。我把那些不合時宜的酸楚和痛苦都寫進詩里,寫在我不停與之叫板和衝撞的平仄韻律間,讓每一次的躁動都能平添新意。關於自己對古體詩詞的創作體會,寫不完也無法寫完,於是我便藉助李煜那首令世人耳熟能詳的《烏夜啼》結束這篇略顯牽強的短文。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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