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具備人的複雜性格的豬八戒（中）

三、嫉與義

嫉妒與義氣 這種矛盾的心理在他和悟空的關係上表現得尤為明顯。當孫悟空出現錯誤時，他極力在唐僧面前搬弄是非，挑撥唐僧和悟空的師徒關係。如：悟空半途殺死幾個攔路搶劫的歹人，受到唐僧的責怪，他不但不幫助悟空打圓場，反而添油加醋，至使唐僧念緊箍咒。如：二十七回《屍魔三戲唐三藏 聖僧恨逐美猴王》，孫悟空火眼金睛，當他發現屍魔白骨精變成村姑以在給田裡丈夫送飯之名，途中偶遇唐僧師徒，便花言巧語騙取唐僧、要將飯送給唐僧吃，實則要趁唐僧不備吃他的肉時，便一棒將這「村姑」打死，唐僧念道：「這猴昭然無禮！屢勸不從，無故傷人性命！」行者道：「師父莫怪，你且來看看這罐子里是甚東西。」沙僧攙著長老 ，近前看時，那裡是甚米飯，卻是一罐子拖尾巴的長蛆；也不是麵筋，卻是幾個青蛙、癩蝦蟆，滿地亂跳。長老才有三分兒信了。怎禁豬八戒氣不忿，在旁漏八分兒唆嘴道：「說起這個女子，她是此間農婦，因為送飯下田，路遇我等，卻怎麼栽她是妖怪？哥哥的棍重，走將來試手打她一下，不期就打殺了，怕你念什麼緊箍兒咒，故意使個障眼法，變作這等東西，眼晃你眼，使不念咒哩。」一番挑唆，唐僧果然中計，手中捻訣，口裡念咒。 後來，白骨精又變成老媽媽和老翁，先後被悟空打死，唐僧肉眼凡胎，不是真假，對悟空十分惱怒。在孫悟空辯解當中，豬八戒始終挑撥不止。唐僧在八戒的離間之下，終於硬下心腸，將孫悟空逐出師門。在這裡，我們看到的豬八戒，面目十分可憎。其實村姑是妖精變的，八戒也看不出來，也一直以為悟空亂殺平民百姓。當時的沙僧必然也處於半信半疑狀態，否則，他必然會替悟空辯解的。

就是這樣的一位豬八戒，當悟空遭難時，他又極力相助，義不容辭。四十一回《心猿遭火敗 木母被魔擒》，孫大聖與紅孩兒大戰，被紅孩兒噴吐三味真火燒著，這大聖一身煙火，暴躁難禁，競投入澗水內救火。八戒沙僧聞聽大聖遭難，順澗邊找尋，只見那上流頭，翻波滾浪，激流中淌下一個人來。沙僧見了，連衣跳下水中，抱上岸來，卻是大聖身軀。噫！你看他蜷曲四肢伸不得，渾身上下冷如冰。沙和尚垂淚道：「師兄，可惜了你，億萬年不老長生客，如今化作個中途短命人！」八戒笑道：「兄弟莫哭。這猴子佯推死，嚇我們哩。你摸它摸，胸前還有一點熱氣沒有？」沙僧道：「渾身都冷了，就有一點兒熱氣，怎的就得回生？」八戒道：「他有七十二般變化，就有七十二條性命。你扯著腳，等我擺布他。」真箇那沙僧扯著腳，八戒扶著頭，把他拽個直，推上腳來，盤膝坐定。 怎知那悟空被冷水一逼，弄得火氣攻心，三魂出舍。可憐氣塞胸膛喉舌冷，魂飛魄散喪殘生！八戒將兩手搓熱，仵住他的七竅，使一個按摩禪法。原來那行者被冷水逼了，氣阻丹田，不能出聲。卻幸得八戒按摩揉擦，須臾間，氣透三關，轉明堂，沖開孔竅，叫了一聲：「師父啊！」沙僧道：「哥啊，你生為師父，死也還在口裡。」這一回遇難，是悟空命懸一線之刻，也是他人生歷程中最為艱難的一次，多虧了八戒最了解悟空，處理得當，最關鍵時刻，救了悟空的性命。此時的豬八戒，丟掉了個人恩怨，俠肝義膽，古道熱腸，治病救人，積極穩妥。與在悟空和師父關係緊張之刻，嫉恨挑撥相互關係，火上澆油、落井下石的豬八戒判若兩人，這就是豬八戒，人世間類似豬八戒的好壞人，陰陽臉的人，並不在少數，簡單一兩句話，就判定誰優誰劣，這種定位是不恰切的。

四、愚與智

每當豬八戒的貪念一起，他的智慧就會完全被貪念給蒙蔽了，其表現就相當愚蠢。如；二十三回《三藏不忘本 四聖試禪心》，說的是四位菩薩為考驗唐僧師徒去西天取經的意志是否堅定，故意變作一母三女，家境極其富貴，欲招親照顧家業。唐僧、悟空、沙僧不為所動，意志堅定。而八戒貪則戀三個女兒美色和巨大的家業，又不好意思在眾人面前露相，故意以放馬為由，牽馬出去，而有草之處卻不放馬，藉機去找三個女兒的母親，見面就叫娘，他的這點小伎倆，在說他去放馬之時，就被孫悟空識破，悟空變做一隻紅蜻蜓，緊隨其後，親眼見到豬八戒央及那位母親要做人家女婿的全過程。當八戒歸來，唐僧問道：「你馬放了？」八戒以「無甚好草，無處放馬」來搪塞，當被悟空用雙關語點破之後，他知消息走漏，頓時垂頭扭頸，努嘴皺眉，不再拿捏。又如，三十八回《嬰兒問母知邪正 金木參玄見真假》，行者夜晚找豬八戒準備到御花園玻璃井打撈被獅子精謀害已死的烏雞國王，行者叫道：「八戒！八戒！」那獃子是走路辛苦的人，丟到頭，只情打呼，哪裡叫得醒。行者揪著耳朵，抓著鬃，把他一拉，拉起來，叫聲「八戒。」那獃子還打掕掙。行者又叫了一聲，獃子道：「睡了吧，莫頑，明日要走路哩！」此時的八戒並不知道悟空要和他去御花園玻璃井裡救出已經死去的國王，還這般執拗，如果知道，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去的。在悟空叫他不起的情況之下，悟空開始以利來誘惑，說是那個妖怪的武器是件寶貝，藏在玻璃井裡，咱們趁夜黑把它盜出來。在悟空答應得寶之後歸八戒所有的承諾之後，他就滿心歡喜，一骨碌爬將起來，套上衣服，就和行者走路。只要有利可賺，孫悟空的計謀屢屢得手。其實，八戒之愚蠢，與我們平常人的行徑沒什麼兩樣，有的騙子所設計的圈套並不高明，往往漏洞百出，但卻偏偏有許多人甘願受騙。究其原因，是那高額利潤的誘惑力巨大，怕機會失不再來，所以，才有使人們鋌而走險，撞得頭破血流。前些年的「萬里植樹大造林」等全國性的詐騙行為，使成千上萬的人上當受騙，問題的關鍵是人的貪婪慾望在作怪，所以才會變得愚蠢之極。

當沒有利益干擾豬八戒的時候，他往往會變得很聰明，很有智慧，顯得高人一籌。如，在孫悟空被紅孩兒的三味真火燒得焦頭爛額而跳入水中氣息奄奄之時，沙僧以為悟空已死。八戒卻認為悟空會七十二般變化，就有七十二條性命，不會輕易死去。後來的事實證明，八戒的推斷是正確的。四十八回《魔弄寒風飄大雪 僧思拜佛履層冰》，在通天河被妖怪刮寒風冰凍之後，師徒四人踏冰河去西天取經。馬蹄下滑，險些把唐三藏跌下馬來。沙僧道：「師父，難行！」八戒道：「且住！問陳老官討個稻草來我用。」行者道：「要稻草何用？」八戒道：「你那裡得知，要稻草包著馬蹄方才不滑，免得跌下師父來也。」此時此刻，其他三人均無辦法，唯有八戒有招；在馬蹄包好之後，他又將錫杖遞給師父道：「師父，你橫次在馬上。」行者道：「這獃子奸詐！錫杖原是你挑的，如何有叫師父拿著？」八戒道：「你不曾走過冰凌，不曉得；凡是冰凍之上，必有凌眼，脫將下去，若沒橫擔之物，骨都的落水，就如一個大鍋蓋蓋住，如何鑽的上來！須是如此架住方可。」此處又顯得八戒見多識廣，非其他三人所及。四十六回《外道弄強欺正法 心猿顯聖滅諸邪》，孫悟空和羊角大仙比試下油鍋，當油鍋燒得滾燙之時，行者悟空先下，跳在鍋內，翻波斗浪，就似浮水一般玩耍。當八戒稱讚悟空的本領之時，悟空卻在鍋里打個水花，淬在鍋底上，變作個棗核釘兒，再也不起來了。國王及眾人見用笊籬打撈不出來，以為燙化了。國王叫拿唐僧等三個和尚下去，唐僧以為悟空已死，請求賜涼湯水飯，三張紙馬祭奠一番，得到應允。三藏對鍋祝曰：「徒弟孫悟空！

自從受戒拜禪林，護我西來恩愛深。

指望同時成大道，何其今日你歸陰！

生前只為求經意，死後還存念佛心。

萬里英魂需等候，幽冥做鬼上雷音！」

八戒聽見道：「師父，不是這般祝了。——沙和尚，你替我奠漿飯，等我禱。」那獃子捆在地下，氣呼呼的道：

「闖禍的潑猴子，無知的弼馬溫！該死的潑猴子，油烹的弼馬溫！猴兒了賬，馬溫斷根！」

孫行者在油鍋底上，聽那獃子亂罵，忍不住現出了本相。

這正是豬八戒的聰明之處，孫悟空沒死，他心知肚明，他也清楚，這猴子使壞水，就是要妖怪教唆下的昏庸的國王折磨他、戲耍他，哀求、虔誠地禱告都不會起作用，唯有使用激將法，才會將他罵出來，這一招果然奏效，這又是八戒的聰明之處。在三十一回《豬八戒義激猴王 孫行者智降妖怪》一回中，豬八戒採取的也是激將法，請出被師父驅逐的孫悟空，救出師父降服妖魔，師徒重歸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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