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起兵造反,朝廷軍數次可擊殺,為何朱允炆屢次錯失良機?-今日頭條

作者:我方團隊成員張嶔。

公元1398年閏五月,明太祖朱元璋駕崩,二十一歲的皇太孫朱允炆即位,次年改元建文,這就是明朝第二個皇帝建文帝。

這位在位僅四年,被叔叔朱棣篡權成功的失敗帝君,在歷史上卻得評價甚高,朱元璋的遺詔里說他「明仁孝友」,可稱是仁德之君,清歷史學家徐元文也曾說他「若無篡逆之亂,必修德安民,開一代盛世也」。普遍的觀點認為,如果當初朱棣接受了朱允炆登基的現實,安心做一個藩王,朱允炆也必將成為一個堪比歷代仁君的好皇帝。

而觀其一生的「善舉」,事實也似乎如此,從建文元年(1399年)開始,朱允炆即大刀闊斧,對朱元璋時代的諸多制度進行更化改革,史稱「建文新政」。新政的主題恰如其年號「建文」一樣,與前代的「洪武」相對,施行重文臣,興儒學的「仁政」。即位第一個月即下令全國複查「冤案」,對洪武時代的幾次大案重新核查,力求「從寬」,赦免無辜者數萬人。許多被朱元璋流放邊關的文臣也得以提拔,甚至入主中央。進而修訂《大明律》,刪掉其中諸多苛刻刑法,中央到地方的各級官署更進行「機構精簡」,戶部和刑部下屬的各類司級機關從12個縮減到4個,但有些部門則進行「機構擴充」,如翰林院和國子監。官職級別也發生變化,六部尚書的品級從二品提高到一品,皇帝身邊則形成了齊泰,黃子澄,方孝孺三人組成的「參議」,即後來明「內閣」的雛形。賦稅政策也大做調整,改變了洪武時代對江南地區的苛刻重稅,改為輕徭薄賦。甚至曾一度在方孝孺的建議下改革國家土地制度,恢復西周時代的「井田制」。上述種種「善政」,六百年來史不絕書。有些政策固然理想化甚至不切實際,但諸如「內閣」等制度,文臣治國的理念,實際上也被後世皇帝接納並延續下來。歷代史家對其評價甚高,由此不足為怪。

既是「善政」,又為何招致戰亂呢?這就是靖難之役的「導火索」—削藩。

台灣歷史學家李敖曾在一篇文章里如此諷刺建文帝的削藩政策:朱允炆的削藩,正像北宋軍隊打仗,開始的時候捷報頻傳,斬獲連連,卻突然一個挫折,接著就是昏招連連,連戰連敗,最後敗到一發不可收拾。

說「削藩」,這是朱允炆在做「皇太孫」的時候就有的一塊心病,畢竟深知自己年紀幼小,諸藩王「叔叔」皆手握重兵,自然如鯁在喉。黃子澄曾寬慰他說:「漢景帝在位時,諸王也多不法,釀成七國之亂,可漢景帝派兵平定,立刻都土崩瓦解」。此言讓朱允炆稍稍心安,後來朱允炆也曾請教朱元璋,朱元璋反問他該怎麼辦,朱允炆思來想去答道:先用德爭取,再用禮規範,再不行就改封地,還不行就削藩,如果都不行,只能兵戈相向。朱元璋很滿意,贊道:「甚好,甚好。」

而觀朱允炆削藩,論開頭,也可為「好的開端」。早在洪武三十一年閏五月朱元璋撒手人寰後,即頒布「遺詔」,各地藩王所屬的文臣武士,除藩王的親身「護衛」外,皆由中央節制。初步掌控了各藩鎮的「軍政大權」,繼而朱允文與其老師齊泰,黃子澄密謀,採納黃子澄「斷燕王朱棣手足」的建議,先將河南周王與山西代王以「貪橫暴虐罪」逮捕,繼而周王被發配雲南。眾文臣窺得風向,紛紛見風使舵,上書力陳大規模「削藩」。「順應民意」下,建文帝再接再厲,洪武三十一年五月,珉王被召入京「切責」,湘王不堪忍受屈辱,憤然自焚。齊王被廢為庶人,關入大獄,數月之間連出重手,將當年向朱元璋陳述的「五步走」連貫動作一氣呵成,直鬧得諸藩國人心惶惶。

噩耗連連,「主要對手」朱棣也緊張,加緊招兵買馬準備戰爭,並與北邊的韃靼部落訂立盟約。建文帝也毫不落後,先策反了燕王府官員葛誠,成為自己耳目,繼而以防備蒙古為名,派親信將領張芮駐北平北面的開平,遣謝貴為北平指揮使,接掌北平軍權,里里外外對朱棣形成夾擊之勢。

建文元年三月,朱棣入京朝見,有大臣建議建文帝借故將朱棣捉拿,未被允准,繼而建文帝派宋忠率精兵三萬駐開平,五月,朱棣派兩個兒子朱高熾,朱高煦入京朝見,又有大臣「舊話從提」,要建文帝扣押兩皇子以挾持朱棣,再被拒絕。最終放虎歸山,歸家後,為掩人耳目,朱棣開始「裝瘋」,成日瘋瘋癲癲,做病入膏肓狀。七月,在得到葛誠密報朱棣已然籌謀起兵後,建文帝終下決心,命北平指揮使張信逮捕朱棣,誰知張信火線倒戈,向朱棣告密,朱棣果斷行動,先誅殺建文帝派在身邊的眼線葛誠,繼而火速舉兵,殺死建文帝駐北平親信張芮,謝貴,控制北平城,繼而殺退駐開平的宋忠的三萬精兵,正式舉起了「造反」大旗。

今人對這段「削藩」過程頗多非議,認為既然削藩的主要對象是燕王朱棣,就該從一開始直搗黃龍,先將朱棣削藩,而照黃子澄的方式,實為「先易後難」,到頭來朱棣毫髮未損,各藩國卻被「得罪光」。這個此時捷報頻傳的過程,素來被看做建文帝的敗筆之一。而在之間,兩次可以拘捕朱棣的機會皆被自己放過,更令後人指摘不已,稱之為「天予不取,必受其咎。」但仔細觀其過程,朱棣兩次覲見,第一次是諸藩王人心惶惶時,恰如齊泰所言:「擅扣燕王,恐激諸藩眾怒」。第二次朱棣兩皇子覲見時,黃子澄諫道「放歸二子,以德化感燕王,可成陛下美名。」在輕易不願釀成兵災的建文帝眼裡,這必然成為他的第一選擇。而說到「先易後難」的削藩選擇,對於行事力求穩妥的建文帝來說,也是必然會採納的。

但對照之前的漢朝「七國之亂」,以及後世的清朝「三藩之亂」,我們不難看到建文帝的最大「錯處」。三次「削藩」,共同的道理只有一句話:削亦反,不削亦反。既是無可迴避的戰爭,最重要的自然是戰爭準備,而這,恰是建文帝,及其「師傅」們最大的疏漏。直到戰爭打響後,建文帝還反覆告誡前線諸將,不要傷害朱棣,原因是「勿使朕有殺叔之名」。實在是讓人哭笑不得。

明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7月),燕王朱棣在北平舉兵造反,以「清君側」為口號,拉響了持續三年的「靖難之役」的大幕。

大戰驟起,朱棣先聲奪人,先敗宋忠的三萬精兵,繼而連克雲中,開平,懷來,上谷,永平,皆是建文帝事先安排的牽制朱棣的「防區」,此時盡皆攻克,如雷轟頂的建文帝,也迅速做出了反應,派出了以長興侯耿炳文率領的三十萬「中央軍」,出師討伐。

由此牽出了朱元璋為建文帝做的最後一個苦心安排—長興侯耿炳文。

耿炳文,鳳陽人,淮西舊將的老班底,大明開國功臣,靖難之役爆發時,時年六十五歲,可謂久經沙場。在漫長的三年靖難之役中,他留給歷史的只有短短一瞬,但他卻一度是最有可能改寫朱允炆命運的人。

之所以這樣說,還是由於他的作戰特點---擅守。朱元璋爭天下時,他曾受命鎮守江蘇長興達十年,其間數次以少勝多,擊敗朱元璋勁敵張士誠的瘋狂進攻。也因戰功為封為長興侯。在朱元璋麾下的各路英傑,乃至彼時中國的將領中,他是最擅打防禦戰的人,他不僅防禦經驗豐富,且軍事思想卓越,其提出的「以戰車克胡騎」的作戰思路,在明朝中後期被戚繼光,俞大猷,孫承宗等人發揚光大,成為明軍的主戰法。朱元璋留下他的苦心正在於此----一旦國家有事,一個耿炳文就足夠鎮守邊關。而從靖難之役的局面看,大勢更是清楚,起兵造反且部隊多騎兵的朱棣,最大的特點是擅攻,最有利的局面是速戰,一旦戰局拖向相持乃至寸步不前,就是朱棣的滅頂之災。對於耿炳文乃至建文帝來說,平亂的方式很簡單---守住,便是勝利。

但急於求成的建文帝給耿炳文的命令卻是「火速堪亂」。接著同年九月,耿炳文率軍在河北真定與朱棣激戰,朱棣先以夜襲的方式,相繼殲滅耿炳文屬下的潘雄,楊忠部,出戰遇挫的耿炳文收縮兵力,死守真定,數次擊退朱棣的進攻,終將局面拖入對「中央軍」有利的相持戰軌道。豈料後院起火,建文帝聞敗報後大怒,申斥耿炳文「一戰而摧鋒」,於同年十一月派已故曹國公李文忠之子李景隆接替耿炳文,率五十萬大軍北征朱棣。這個本可建立平叛奇功的老將,就這樣告別了靖難之役的舞台,兩年後,坐穩江山的朱棣,以「擅用宮廷物品違制罪」,將之賜死。

靖難之役中,建文帝的又一次獲勝機會,又這樣輕易的放棄。放棄的表面原因,是「帝師」黃子澄對李景隆的傾力推薦。君臣短視,急功近利,又怎能不敗。

建文帝很快為自己的短視付出了代價,建文元年11月,李景隆率五十萬大軍攻北平不克,被朱棣擊潰,繼而又在建文二年五月,在白溝河與朱棣決戰,以眾擊寡下,竟然在戰局相持階段臨陣崩盤,導致五十萬大軍全軍覆沒。用人不當的結果,很快就以戰場上的崩潰來「埋單」。北方戰場,幾乎敗至不可收拾。

好在危難時刻見英雄,先是山東布政使鐵弦死守濟南府達三月,硬是頂住了朱棣的攻勢,保住了山東不失,同年十月,新任大將軍盛庸率部在山東東昌與朱棣鏖戰,憑火器弓弩大破朱棣騎兵,殲敵一萬多人,興奮得建文帝忙向太廟告祭。次年二月,建文帝轉守為攻,派盛庸率三十萬大軍北征朱棣,雙方在夾河鏖戰,儘管盛庸敗陣,卻也殺掠朱棣部燕軍甚重,尤其搞笑的是,兩戰之中,朱棣數次陷入盛庸火槍隊的重圍,卻皆因建文帝「勿讓朕有殺叔之名」的訓誡,令朱棣平安突圍而去,否則這場慘烈的鏖戰,或許早已划上句號。

此時歷史再次給了建文帝機會,戰爭已經進行了近三年,雙方在山東,河北一線相持,互有勝負,誰也進退不得。但是在補給,資源,人心等各方面遠佔優勢的建文帝一方,在這種消耗戰里的位置顯然是有利的。拖得越久,朱棣就越入死地,久戰不克下,朱棣也曾心灰意冷,對謀士姚廣孝戲言說:「早知今日,不如歸家做一平頭百姓」。急得姚廣孝憤然大呼:「殿下,若敗我等恐連做百姓也不可得」。怒吼之下,方激起心灰意冷的朱棣的死戰之心。

絕境之下,朱棣鋌而走險,建文四年(1402年)一月,朱棣率輕騎繞開明軍山東防區,大迂迴直搗南京,兵臨長江沿岸宿州,明將平安火速回援,在宿州淝河與朱棣相持,雙方互有殺傷,而明將盛庸則抄後路,斷絕朱棣後援補給,明將徐輝祖(徐達之子)等人也率兵增援,將朱棣陷入合圍。前後夾擊下,朱棣屋漏偏遇連夜雨,軍中瘟疫流行,死傷大半,諸多將領也紛紛苦勸撤兵。又是方孝孺力阻,但這位籌謀叛亂多年的王爺,此時腹背受敵,終陷入走投無路的絕境,「瓮中捉鱉」,結束靖難之役,宛然就在眼前。

然而歷史卻在此時再次露出了他的黑色幽默,得知明軍連捷後,「大儒」方孝孺擔心「京城兵力單薄」,勸說建文帝回兵守衛京城,建文帝再次做出了錯誤的選擇。一紙調令,淝河一線「中央軍」盡撤,只留平安一支人馬與朱棣周旋,而此時,背水一搏的朱棣發動了最後一次決死的攻擊,結果平安部大潰,平安本人被俘,而撤退的「中央軍」,也被朱棣發動「騎兵的機動性」,於沿途盡數消滅。一紙調令,終親手毀掉了建文帝最後的「嫡系部隊」。然而就是朱棣節節勝利,連下蚌埠,泗州,揚州,兵臨京城下,建文帝慌忙令群臣出外「募兵」。並向「恩師」方孝孺繼續問計,這位幫了無數次倒忙的「大儒」吭哧半天,終蹦出一句:「長江自古天險,京城堅固,可擋百萬兵」。

但這次方孝孺說的是實話,京城尚有幾萬殘兵,出戰雖不能,據城防禦卻尚可。外出求救的齊泰,黃子澄也初見成效,幾支「勤王」兵正火速趕來。這是建文帝最後的機會---堅守待援,成敗的關鍵,是守住京城。而建文帝也堅定了這一選擇,他拒絕了群臣要求「遷都」的建議,下令整治城防,準備決戰。

防禦的重任,卻交給了一個最不該交給的人---李景隆。建文四年六月十三日(1403年),李景隆勾結朱棣,打開城門,燕軍兵不血刃破城。走投無路的建文帝在皇宮裡焚起一把大火,然後不知所終---這是他一生里犯下的最後一個錯誤,卻是最無可挽救的錯誤。

來龍去脈講完,或可對建文帝有一個綜合的評價。

他勤政愛民,寬厚仁慈,友愛親族,施行仁政,在位四年除「靖難之役」外,所作的一切似乎都符合「仁君」的標準。他所創立的制度,許多也為後世明朝帝君所延續,也似有遠見卓識,有關他的失敗,後人更多的歸結為方孝孺,黃子澄,齊泰三位大臣「腐儒誤國」,可細細盤點,削藩之時,瞻前顧後,猶豫不決,自失良機,大戰初起,發「勿讓朕有殺叔之名」的聖諭,貽笑大方,初戰失利,不由分說撤換了彼時中國最傑出的「防禦戰專家」耿炳文,啟用毫無作戰經驗的「花花公子」李景隆,戰場局面轉機時,卻誤信人言,發聖旨「瞎指揮」,斷送大好戰局,兵臨城下時,再次用人不當,最終徹底敗亡。觀這個素來被認為「可憐」的皇帝,累累昏招,卻正見其「可悲」之處。

而與他英年早逝的父親朱標相比,「寬仁孝友」「禮賢尊儒」,確實「形似」,治國經驗匱乏,缺少理政經驗,這是年齡造成的差距,也可在實際中錘鍊。最最缺乏的,恐怕就是朱標「外柔內剛」的本性,大是大非面前敢堅持,外面寬柔,內心果敢的朱標,是敗亡的朱允炆未曾學會的,步步昏招,實則來自於此。而這,恰是作為一個「聖君」,最應有的素質。

恰如海外華人學者黃仁宇對建文帝的評價:即使沒有那場戰亂(靖難之役),朱允炆也註定不是一個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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