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維摩詰經》講記-46 大虛法師《指月真髓》道場遍種波羅蜜

《指月真髓》道場遍種波羅蜜

  

  「佛告光嚴童子:汝行詣維摩詰問疾。光嚴白佛言:世尊!我不堪任詣彼問疾。」光嚴童子是在家菩薩,他和彌勒、寶積一樣,都是同一境界、同一鼻孔出氣的大菩薩。這個童子不是指小孩子,就世俗的角度而言,無論男女,還沒有婚嫁、沒有破童貞的人都可以叫做童子。據說佛道兩家都有所謂的童子功,修鍊這種功夫的人必須保持童貞,一旦破身功夫就廢了。不過佛經里的這個童子是指八地以上的大菩薩,有無漏的意思,達到這種境界的人就算結婚也無妨,相比之下,那個什麼有為造作的童子功就完全不是對手了。所以,你們居士可能個個都是童子,都是大菩薩,因為你們個個都是結婚也無妨。(眾笑)唉,阿拉自愧不如,所以要頂禮大家!

  這裡講彌勒菩薩自謙,他說我不行,不能去探病,於是佛陀就選派光嚴童子,叫他領眾到維摩居士那兒去問疾、去探病。光嚴童子卻回答說:世尊啊!抱歉,我也不能去!

「所以者何?」他有什麼理由呢?

  「憶念我昔,出毗耶離大城,時維摩詰方入城,我即為作禮而問言:居士從何所來?答我言:吾從道場來。我問:道場者何所是?」這一天,光嚴童子正要出城,他可能是覺得城裡太熱鬧了,想要找個清凈點的地方,這時維摩居士剛巧進城。他們倆大概是在城門口碰的面,一個正要出去,一個正要進來。這裡面似乎就包含了某種類似於「圍城」的暗示,大家要注意。

光嚴童子見到維摩居士後很有禮貌,他行了個禮,還很客氣地問了一句:「居士您是從哪裡來啊?」沒想到維摩居士回答:「我從道場來。」這一下子就把光嚴的興趣給逗起來了,估計維摩居士他是知道光嚴童子要去找道場,所以才投其所好說了這麼一句。光嚴童子果然順勢就問了:「什麼是道場?」換言之,道場在哪裡?這個也是藉機開示我們應該怎樣去看待道場。普通來講,道場是指外在的某個場所,修行辦道的地方,但維摩居士卻不這麼看。

「答曰:直心是道場,無虛假故。」修行者直心似箭,直探真如,其中沒有絲毫拐彎抹角和妖邪怪僻的地方,這個無虛無偽的直心真心就是道場。一般人以為,我們出家人居住的寺院庵堂什麼的,這些地方才叫做道場,這個觀念不對。真正的道場其實是在心中,不在外面!維摩居士在這裡當頭就給了光嚴一棒。

  「發行是道場,能辦事故。」這個發行就是知行合一,為眾生盡心儘力的做事,不能空談理論,光說不練。這樣發心實踐,修一切善行,吃苦受累的當下,就是道場。你不能說我學佛以後就萬事不管了,遠離社會家庭,這樣的發心就太自私了。當然,對初學者來說,階段性的清修是絕對必要的,不然你自己還沒搞清楚,又怎麼可能去利益眾生?牽手入火坑還差不多。不過不管怎樣,最重要的是要記得修行的目的,那就是「自覺覺他,自利利他」,這個大家一定要牢記,不能僅僅只為自己打算。

  「深心是道場,增益功德故。」前面第一品的時候我們已經講過深心,對佛法深信愛樂、解行並進就是深心,有這樣的心當然就能廣修福慧,增長利益眾生的功德,所以說「深心是道場」,這個道場不是有形的。

  「菩提心是道場,無錯謬故。」菩提心就是覺悟的心,智慧和慈悲都要有所成就才可以。一個修行者,你說你是佛弟子,但如果你不具備菩提心,不懂得發菩提心的話,那就說明你還沒有正知正見,搞不好你已經落入小乘甚至邪魔外道的歧途而不自知,你很可能已經落入歧途里去了,所以這個發菩提心是很重要的。只有真正發了菩提心的修行者才能統攝一切行持,念念回歸空性而無所錯謬。此時的修行者已經不會再被誰誰給隨便誤導了,他已經沒有任何的顛倒迷執,沒有這些顛倒迷執的錯誤觀念和行為。所以這個才是真正的的道場,這個才是佛菩薩想要我們建立的道場,就在這裡(指心)。

現在全國各地,大家都知道的,到處都流行風景區,風景區都流行修廟,修廟都流行修大廟,大廟都流行造大佛,動不動就是全國或全世界最大的大雄寶殿,全國或全世界最大的大佛,耗資千把萬已經算是毛毛雨,算是少的了。與此相映成趣的,則是僧才、人才的寥落。我們中國的出家人本來就不多,有才華有修行的出家人就更是稀缺,所以我們經常可以看到這樣的情景,寺廟蓋得比天安門廣場還大,但空空蕩蕩的,你轉一圈也看不到幾個出家人。其實,這個寺廟蓋得再大,佛像塑得再高,也不如你明心見性,真實地度幾個人。寺廟修得再輝煌,裡面如果沒有修行者,那也只是個空架子,不能算是道場!像唐朝的黃檗禪師,他當年講得更激烈,黃檗禪師說:「未悟人管道場,道場即成魔窟!」意思是你作為一座寺廟的領頭羊最好是開悟的,至不濟也要有正知正見,要有正念正行,否則一盲引眾盲,很容易就會把大伙兒全給帶歪了,全部帶錯方向!

以前有個葯山禪師,大祖師,他的手下弟子很多,但成才的卻沒幾個。晚年的時候葯山禪師也是預知時至,曉得自己住世的因緣已盡,第二天就要走了。但是臨走前他還想再盡最後的一把力,再接引弟子一把,看看有誰能夠脫穎而出,於是他就玩了一個把戲,小小的測試了一下。第二天他不是要走了嗎?時辰快到的時候,葯山禪師突然就指著法堂大喊:「法堂倒了!法堂倒了!」哇,一臉驚慌失措的樣子,估計老和尚擱今天的話,那演技非得奧斯卡不可。可惜弟子們都不明白老和尚的意思,還以為師父有神通,預先知道這個房子要倒,於是就趕緊扛了很多木頭柱子過來支撐啊。老和尚看到他們這個樣子,只能搖搖頭,嘆口氣說:「唉!你們都不明白我的意思啊!」說完就閉上眼睛圓寂了,這個法脈,好像從此也就斷絕了。

類似的這種情況歷史上好像還有不少,很多有道行的法師、禪師因為表達能力不行,教學能力比較弱,往往一生都窩在山野寺廟裡,沒有人去繼承法脈,去親近他,最後了不起留下的,有一兩句話、有幾句語錄就很不錯了。有的倒是努力講了一輩子,但眾生的根器不行,那也帶不出人來。想當年,那五祖大師的會下不也只得一個六祖嗎,那還是大菩薩化身再來接班的,剩下的基本上就全是庸常之輩了,至於那些追殺六祖的傢伙,大多數不是魔子就是魔孫,那更是指望不得。所以這個傳承內在道場,修建不倒法堂的工作,說實話,還真不是那麼好做的。但至少我輩要保持清醒,所謂「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諸位菩薩,你們要各自努力了!(眾鼓掌)

  「布施是道場,不望報故。」從這裡開始,講菩薩六度。第一就是布施度,菩薩道的修行者因為洞察真相,所以他能發自內心地將這個身體、還有他的財物以及果位功德,毫無保留地施捨迴向給眾生,依憑這樣清凈無偽的舍心,布施度就能圓滿。不是說必須要把一切眾生的貧窮困苦都給消除了,布施波羅蜜才能圓滿,不是這樣的,不能以外在的事相來作為衡量的標準。因此,布施波羅蜜是否能夠圓滿完全依心而定。那些能夠在心地上圓滿成就清凈布施的修行者,絕對是施恩不望報的。我們一般人布施是為了得好報,沒錯,不過這是人天之因,雖然善有善報,但不得解脫。布施的同時要能觀三輪體空才對,你越不求回報,就越功德無量,這個是因果的道理。

我經常聽一些朋友埋怨,說什麼我對他那麼好,為什麼他卻對我這麼壞?我那麼愛他,為什麼他不愛我?這個心理一不平衡,因緣糾纏就沒完沒了了。我們要懂得檢查自己的心理,你對別人好,這是布施,如果你認為別人也應該對你好,這就是下意識地期望有回報。你期望越大,失望往往也就越大,有期望就心有掛礙了,就不得自在,是不是這樣?其實真正的布施是絕對不求回報的,但一定會有回報!我對你好,你對我好不好是你的事啊,有什麼關係?沒有絲毫的計較心或利害心,這樣的心才是自由的,才是道場。

  「持戒是道場,得願具故。」一講到戒律我就想懺悔,就想擦把汗,因為仔細想想,自己多生多世以來,殺盜淫妄酒,貪嗔痴慢疑,五逆十惡沒有不幹過的,所以我哪有資格給你們講什麼戒、講什麼法呢!趁此機會,向大眾發露懺悔還差不多。我想告訴大家我的一個體驗,很重要!跟我比較熟悉的居士就曉得,我一直都很自覺地承認,我只是一個地獄凡夫、混飯庸僧而已,渾身上下一無是處,這個是大實話!像去年,前段時間我在山東的海會寺,那有一個魏大居士、老魏菩薩,他就呵斥過我,起因是我先諷刺打擊他,關係太熟有時就顧不上修口德了,結果把他給逼急了,惱羞成怒,他就沖了我一句,你以為你是好人啊!(眾笑)呵呵,還真被他給說對了,像我這樣的業障鬼子,經常顛顛倒倒的,還真算不上是什麼好人!咱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但是有一樣,我非常清楚地知道,不論我犯過多少錯、摔過多少跟斗,大慈大悲的佛菩薩從來就沒有嫌棄、捨棄過我!

我知道「念佛一聲,能滅八十億劫生死重罪」是真的!我知道阿彌陀佛和極樂凈土是真的!我知道「信願持名,十念必生」是真的!你們不要管我為什麼知道,反正我就是知道。(眾鼓掌)所以,假如你們在座的,有和我一樣,都是自問定慧淺薄、惡業深重的人,假如你們曾經因為愚痴而放縱沉淪,那麼我告訴你,趕緊拋開那些負罪感,趕緊拋開那些不堪回首的經歷,你最好馬上發願重歸彌陀願海,只要你從此以後懺悔改過,信心堅定,專一念佛,那麼佛力攝持、往生凈土就是鐵板釘釘的事,根本就用不著懷疑擔心!這個道理我已經反覆講過很多遍了,希望大家能夠正確的理解,要重視!

那麼現在回過頭來,我們繼續講戒。對菩薩而言,持戒修行,千戒萬戒只有一戒,那就是「攝心為戒」,進一步,像《入菩薩行論》里講的:「斷盡噁心時,說為戒度圓。」什麼意思?當我們心中所有傷害眾生的惡念都觀空斷盡了,乃至觀心亦盡,盡念亦盡,那時一戒不可得,戒無所戒,無戒可持,無過可犯,到此地步,名為戒波羅蜜圓滿。達到這個境界的菩薩,因為持戒功德的緣故,一切善願具足成就,凡有所作,無不心想事成,所以他可以做到「隨心所欲而不逾矩」。所謂「隨心所欲而不逾矩」,這個時候你想做什麼就都能成就,這就是持戒的力量。

講到戒律,自然就會想起弘一法師。弘一法師是我國近代律宗的高僧,持戒嚴謹,名滿天下,我們現代學佛的人沒有不知道他的,不知道他的一定是沒學佛的。我心裡也非常恭敬這位老人家,甚至可以說是挺喜歡他的,尤其是他的字,我有幾個好朋友也特別喜歡他的字。那麼前兩年,不是有人專門為他老人家拍了一部電影嗎?叫做《一輪明月》,你們看了嗎?我看了,說實話,沒有太多感覺。弘一法師的心路歷程,那個編劇和演員並沒有把握到。他們不懂佛法的精神所在,愣是把弘一法師描繪成了一個穿著袈裟的悲情主義者,讓人看了頗不以為然。其中講到一段故事,說弘一法師很想拜印光大師為師,但印光大師拒絕了他。印光大師的台詞是這樣的:「你在僧俗兩界都有聲望,我一個無名的老僧,哪有資格做你的師父啊,我們同修吧,取長補短,這樣最好。」這個話咋看上去很謙虛,很「高僧」,但實際上話里行間充滿了一種世故的圓滑和成熟,很顯然,這是編劇想當然的「傑作」。

因為以印光大師的修為和性格,他會說出有名無名、僧俗聲望這種話嗎?我看這個可能性很小。你們不知道,以前印光大師的弟子里有幾個喜歡作詩、抄血經的,因為他們的發心不正,指望以此留名後世,所以印光大師聽說後,就毫不客氣地把他們給訓斥了一頓,個個被罵得,那是狗血淋頭。老人家很逗,他模仿古時候的一個祖師,叫人包了一片鞋底拿給那個愛作詩的弟子,裡面附了一張便箋,只寫了四句話:

這片臭鞋底,封將寄與汝;

並不為別事,專打作詩嘴!

鞋底抽嘴巴,「噼哩啪嚓」,哎呀,這個麻煩了,好像我有時候也愛騷包一把,寫兩首歪詩,那豈不是也在被打之列嗎?後來有皈依印光大師的弟子自以為好心,為大師寫了本什麼《年譜》、《傳記》之類的東東,不料這個馬屁就拍在了馬腿上,書剛呈上去就被大師給撕掉了,一點面子都不給,這個人也被大師給抓住臭罵了一通:「你是什麼人,竟敢自作主張為我寫年譜?」「汝以此恭維光,甚於持刀殺光千百倍!」印光大師的為人風範是如此的峻烈,所以他哪裡會跟你像世間俗人一樣的講什麼客套人情呢?歷史上的印光大師據說曾多次拒絕弘一,直到晚年才答應收其為徒,這裡面細究起來不是沒有原因的。

我們世間人多抬高弘一法師,認為他是才子,能寫能畫,很有名氣,其實他們一般人根本就不曉得弘一法師的真正高明處在哪裡。我在網上曾經看過這麼一份資料,裡面講北方有個老畫家對弘一法師非常傾慕,經常在不同的場合向人屢屢提起,那是心嚮往之,讚嘆不已啊。有人就問了,你到底傾慕他什麼呢?那個老畫家掰著手指頭就說開了:「你看他,金錢、名譽、美女——還不只一個,日本妞也有,什麼都得到了,詩人、畫家、書法家、音樂家、戲劇家、宗教家……這「家」那「家」的都讓他佔全了,他死之後一幅字就拍賣了幾十上百萬,做人做到這份上,這一輩子那真是值了。」這是那個老畫家說的,這就是世俗人的知見,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此外還有一篇文章,不知道你們看過沒有?那是葉聖陶寫的,叫做《兩法師》,裡面就隱隱暗示印光大師不如弘一法師。在葉聖陶眼中的兩位法師,恰好是絕妙的對比:弘一法師是水樣的秀美、飄逸,印光大師則是山一樣的渾樸、凝重。但印光大師以傳道者自居,時不時就板個臉,在葉聖陶看來未免有點兒執著;而弘一法師就像是一株小樹,看上去是那麼的自然平和,這種氣質,一下就得到了葉聖陶的首肯和認同。這個文化人看問題往往就是這樣的,過多的強調主觀感受,注重感性認識,卻忽略了最重要的、另一個層面的法上的東西。弘一法師雖然也很了不起,但是印光大師的見地修為、智慧成就,絕對在他之上,遠非弘一法師可比,兩者根本就不在一個維度上。從某個角度來看,弘一法師出家後,他身上文人墨客的習氣一直很濃,什麼書法、繪畫、作詞作曲的,按照禪宗祖師的說法,這叫做「隻眼未明」前,「賊心未死」,「塵跡猶在」,難怪印光大師要錘鍊他,不肯輕易收他了。

印光大師是什麼人?開玩笑!老爺子根本就不是人!準確地說,不是一個凡人!你們只要看過他寫的文鈔就曉得了,都用不著師父來多嘴告訴你們。民國時候,印光大師有個徒弟叫做張汝釗的,是那個時候有名的才女,後來出家做了法師,法名弘量。她曾記載了一件她親身經歷的事情,那一年,印光大師已經圓寂很久了,在農曆九月廿三日的時候——這個記載很準確、很具體——那個時候有一個寺院的師父來信,希望她寫一篇紀念印光大師的文章。那麼弘量法師當時正在閱讀律藏,還有十來冊沒有看完,所以她就不想耽擱,於是就婉言謝絕了。

沒想到,第二天半夜裡她就做了一個夢,她夢見印光大師站在一個非常廣博莊嚴的大殿中,正展開黃色坐具禮佛,老和尚的身軀顯得異常高大,而且光明赫赫,非常莊嚴。弘量法師趕緊就跟在老和尚的後邊一塊兒拜佛,拜完後她就向老和尚頂禮說:「十年了,弟子一直渴盼再見到您,今日終得一見,祈願師父慈悲能給予開示。」印光大師只說了一句:「你好好弘法,不要厭倦,臨命終時,我當來接。」弘量法師一聽當然就高興壞啦,所以她忍不住就又問了一句:「弟子見到師父相好光明,請問您是否就是大勢至菩薩呢?」印光大師就很簡潔,但是很肯定地回答說:「是,不錯!」注意,要是擱在生前,印光大師還活著的時候,他老人家那是絕對不會承認的!弘量法師聞言,當時感動得在不知不覺中就長跪合掌,說了一首讚歎菩薩的偈子,所謂:

金瓶寶冠擁青螺,百億牟尼漾碧波。

絕妙香塵嚴極樂,無邊光色凈娑婆。

攝生方便歸安養,念佛圓通渡愛河。

足步蓮花大勢至,現前接引見彌陀。

不愧是大才女,這首贊偈做得真是非常之好!弘量法師說完這首偈子就醒了,她原本是想偷懶不寫文章的,但這回你叫她不寫她都不幹了。弘量法師的經歷證明了很久以前另外一位居士的夢,那位居士原來根本就不怎麼信佛的,她也沒有聽說過印光大師,但她偏偏夢見觀世音菩薩告訴她說:「印光大師就是大勢至菩薩的化身,現在上海弘法,還有四年就要走了,你們全家趕緊去皈依吧。」後來果不其然,印光大師真的就在四年後往生了。這個故事聽說過的人好像比較多,所以師父就不啰嗦了。

在近代的泰國,有一位高僧阿姜查尊者,聽說過嗎?公認的大阿羅漢,阿姜查尊者。他曾經教育他的弟子,說過一段很棒的話,他說:「即使是國王,當他出家進入佛門以後,就必須完全捨棄他以往的身份,他不能帶著他的財富、權勢和地位到出家生活里來耀武揚威。修行所關注的,永遠是捨棄、放下、根除和止息——你們必須了解這一點!」所以,不要拿什麼身份、地位、名利,拿這些世俗的知見來衡量出家人,他們選擇的是一條和世間人完全不同的,超越生死、超越一切的道路,明白嗎?

不好意思,講著講著就跑題了,不過看大家似乎聽得很高興的樣子,這個題看來沒白跑,以後估計要經常跑跑才行,應該沒問題吧?(眾鼓掌)看來是沒意見,那麼,繼續看經文。

  「忍辱是道場,於諸眾生心無礙故。」這個菩薩道的忍辱不是硬忍、忍受的意思,修行者必須要通達無我、無相的空性見,否則你忍不下來。所以真正的忍辱心就是慈悲心,根本就沒有什麼忍不忍的概念,不需要忍,只有這樣,才能於諸眾生心無掛礙。不過在具體修持上大家就要切記一點,忍辱波羅蜜,我們要忍的,永遠是自己,不是眾生!要搞清楚,明白嗎?換言之,我們要降伏的,永遠是自己,絕不是眾生!這點很關鍵,我們每個人在日常生活中經常會碰到各種各樣不順的人、不爽的事,甚至碰到重大傷害,這幾乎是不可避免的。如果說要把這些外在的「敵人」全部改變、降伏了,才能圓滿忍辱波羅蜜的話,甭說我們做不到,就連老佛爺也做不到。他老人家成佛以後,不是照樣有很多邪魔外道想要害他嗎?僧團內部也有人想害他,比如提婆達多,所以忍辱度的修持也是依自心而圓滿的,必須要在自己的心地上下功夫。

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修行者能改變的只有自己。你無法改變外在的任何事物,因為這個是由眾生集體創造的,共業所感,我們的個人意識還沒有成長到足以改變集體共業的程度,我們的修行功夫還不夠,所以你只能改變你自己,改變內在的體驗,這就是駕馭生活之道。如果你無法改變你自己,無法忍辱,又無法改變別人,那麼很顯然,你將會感受到或輕或重的痛苦。注意,這個時候假如你能仔細觀察,向內向外仔細觀察,那你就會發現,任何事物的本身其實並不是痛苦,痛苦往往是來自於我們對生命的錯誤思維、錯誤認識、錯誤觀點。打個比方,假如有誰侵犯了你的利益,你覺得自己的肉體和精神都受到了傷害,很痛苦,所以你要報復,讓對方也和你一樣的痛苦。不過就算你把對方給宰了,你的痛苦也並沒有徹底消失,因為當下一回再有人侵犯你的時候,你的痛苦還是會憑空出現。

所以真正聰明的人這個時候就會開始問自己了,我痛苦的根源,難道真的是由於外在環境,是由於別人的傷害嗎?如果你追根究底下去就會發現,其實是「我認為自己受到了傷害」,是這個念頭讓你產生了痛苦,那麼問題來了,我是誰?我是這個無常的肉體和心靈嗎?是真的有東西傷害了我嗎?還是說僅僅是「我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這樣子觀察追問下去,你最後會發現,「我」之所以痛苦,主要原因有二:第一,我把自己認同於這個身心混合物,我把身體當成了「我」,而這個身體很脆弱,所以「我」下意識地活在一種必須保護自己、必須防守反擊的恐懼狀態中,是不是這樣?實際上,如果你的觀察足夠深入的話,你會發現,這個身體根本就不是我,真正的「我」要遠比肉體生命超越得多,偉大得多,它從來就沒有受到過任何傷害,因為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傷害得了它。

第二,很多時候,我們的肉體並沒有受到實質上的傷害,可能別人只是罵了你兩句,給了你一個白眼,但你認為自己受到了傷害,所以你就「真的」受到傷害了,聽得懂嗎?總而言之,是我們對一件事情的判斷和看法,是我們的意識狀態導致了痛苦的產生,改變這種判斷和看法,改變我們的意識狀態,痛苦就會自動消失。

所以忍辱怎麼忍?不用忍!只要你從自己下手,熄滅內在貪嗔痴的火焰,破除我執、我見、我相、我慢,證到無我的空性,那時自然就能忍無可忍,難忍能忍。古德講,能這樣改變自己、降伏自己的人,就等於是降伏了眾生,降伏了外在的一切怨敵。再打個比方,我們這個世界,大地坎坷不平,有許多荊棘、沙石,如果有人為了防止這個腳被扎傷,就要把大地用皮革整個蓋住,你們會怎麼想?這無疑是一種很愚蠢的行為!其實只需要一片小小的皮革,做成鞋子穿上,所有的問題就都解決了,用不著把大地整個蓋住。我們修行忍辱波羅蜜的道理也是一樣的,只要把自己解決了,那麼所有的問題也就都能解決。

這個忍辱的功德很不可思議,它能讓修行者迅速圓滿巨大的資糧。一剎那間真實無我的忍辱心,可以使原本需要累積千生萬劫的福慧資糧瞬間圓滿,彈指具足。古往今來有無數的大成就者,由於心已調伏,所以無論眾生怎樣傷害,他都不會有痛苦和嗔恨的情緒,內心始終如如不動。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佛陀在《金剛經》里講的故事,那個大家都知道吧?不限於佛教,基督耶穌也是一個典型。他們都同樣受到了眾生的極端傷害,身體被摧殘得慘不忍睹,但他們都同樣的安忍不動,示現了一種常人難以想像的、慈悲包容的偉大精神力量。

對此廣欽老和尚曾說過一段很精彩的開示,老人家說:「誇獎讚美我們的,都不是明師,罵我們的,不管對與錯,才是真正的善知識。打擊我們的人,當他在刺激我們的時候,就是在成就我們的道業,這個是逆增上緣。要藉此去磨練無我相,要心能轉境而不能被境所轉。此乃往生西方的資糧,要接受,要承擔,內心還要感謝他們給你一個修忍辱的機會,無忍不成道!」老人家說得真是太對太對了!大家要頂禮!(眾鼓掌)

此外還有一個小故事,以前曾有人問從印度來的阿底峽尊者:「如果有人要殺害你,你會怎麼做?」尊者就回答說:「如果有人要殺害我,我會觀想這是償還宿債的機會,不管在任何情況下,修行者都應該牢記忍辱波羅蜜。」這是對修行者的要求,不是修行者,或者你不把自己當修行者,那可以例外。那麼阿底峽尊者是說到做到,他剛到西藏的時候,曾特意挑選了一個很粗魯、很無禮的人留在身邊作侍者,那很多弟子看到這個人都受不了,於是就紛紛請求尊者換人,尊者卻回答說:「不用換,你們不懂,這個人是我修行忍辱的大善知識。」所以同理,你們家裡的那口子,或者你們最深惡痛絕的那個人,其實也正是你們修行忍辱的大善知識!這個看問題的角度這樣一轉,不就能「於諸眾生心無掛礙」了嗎?不就能「於諸老公老婆心無掛礙」了嗎?如此一來,成就忍辱的當下,就是道場。

  「精進是道場,不懈怠故。」講到精進,這是一個很多人經常搞錯的概念。真正的精進,我們大乘佛法講的精進是沒有精進相的,如果修行者認為某種狀態是精進,某種狀態不是精進,如果你還在從事相上去分別判斷事物,那麼你所謂的精進很有可能就是佛陀所批斥的「邪精進」,要注意!佛陀在《華嚴經》上講:「若人心不起,精進無有涯。」這個「不起」是不起分別、分別亦空的意思。這時的修行者沒有精進念,沒有分別念,念念之中,只和空性法身相契相應,這個才是沒有絲毫懈怠的大精進,心地功夫,要這樣去學佛才可能有所成就,所以說精進是道場。

  「禪定是道場,心調柔故。」大乘的禪定不像小乘和某些外道那樣,定在某個境界就不動了,那種禪定不但不了生死,而且還很容易出問題。我以前聽說過這麼一件事,在解放前,在江西的龍虎山附近,有一次,在張天師的地盤有人盜墓,不知道是什麼年代的墓,反正挺古老的。那個盜墓賊進去以後,發現墓室里沒有棺材,只有一個穿著古裝的女人,正兩腿盤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這個女人看上去很年輕很漂亮,美目微閉,栩栩如生,但是一點呼吸都沒有,也沒有其它的生命特徵,既不像活的,也不像死的。這個盜墓賊倒是沒有什麼色心,但是畢竟心虛,所以他就用洛陽鏟——盜墓的工具,專業術語——他就用洛陽鏟輕輕地刺了美女裸露在外的手臂一下。結果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這個美女的皮膚一碰就破了,一種透明的液體開始不停地往外滲漏,很奇怪,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眼看著一會兒就化成了一灘液體,骨頭血肉都化了,最後只剩下縷縷髮絲和破碎不堪的衣服。

真是太可惜了!古墓派的最後一個傳人就這麼沒了,呵呵,開玩笑。據我所知,這個女子其實應該是一個道門的修行者,她的確沒有死,她修習某種道法秘術,即將有成,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出偏了,這才一定不起,直至如今。那麼這個女子她選擇閉關的地方又太隱秘——古墓,搞得跟恐怖片似的,如果不是那個盜墓賊的魯莽,這位美女大德還不知道要定到什麼時候?那個盜墓賊實際上是無意中幫了她一個大忙,讓她屍解了,讓她從那種不死不活的狀態中解脫了出來。所以有些法門不能亂修就是這樣,修行的道路上歧途百端,沒有正知正見,沒有過來人的指導,一不留神可能就會出問題。

那麼,像本經在這裡講的禪定是指大乘的禪定,不同於小乘和外道,更不同於凡夫。真正的大乘禪定簡單點說就是止觀雙運、定慧等持,細分起來層次很多,但其總綱、修行的總綱不離佛陀所說的「無住生心」。六祖大師在《壇經》里屢屢提及的「無念」其實指的也是這個,同一個東西,同一個境界,不同的表達。有些修行者沒有搞懂六祖「無念」的真意,長久以來,一直把這個般若三昧的無念當作是沒有任何念頭,這種誤解害人不淺,我們禪宗之所以後來日漸衰微,和這個錯誤的流傳多少有一點關係。

其實六祖大師在《壇經》里談到「無念」的時候,都是解釋得明明白白的,真搞不懂某些人為什麼還會誤解。這些錯解「無念」的修行者,以為用功就是什麼都不想,必須掃除一切思想內容,因為一想就不是「無念」了嘛,所以他們經也不看,佛也不念,話頭也不參,總之無事可作,無事可想,好事壞事做不做都一樣,一天到晚就在那兒傻坐著。這就把一個好端端的人,變成了一個對社會、對眾生毫無用處的廢物,頭腦也越來越僵化,這個不是一種健康的心靈狀態。希望大家明白,他們認為的這種「無念」,絕對不是六祖大師強調的那個「無念」。後來有禪宗祖師對這個「念」的問題也總結了一番,說什麼起心動念是天魔,不起心動念是五陰魔,或起不起呢,是煩惱魔,都不對!左也不對,右也不對,中間也不對,那怎麼辦?這個禪定要怎麼修?

先別急,這裡還是先給大家解釋一下這個所謂的「念」。「念」在佛法里大概有兩層意思:一是指記憶不忘;二是指繫念,也就是把某件事情一直放在心上。這兩種「念」意思相近而不相同,但都是精神思想的重要功能。修行的人,不僅要善用這個功能,而且還要把它鍛煉得更加有力才行。所以,我們如果把這個「無念」理解為不思不想、不憶不念,那就錯遠了。六祖大師的「無念」,其實就是他在《壇經》裡面講的「無者無妄想,念者念真如」,「知見一切法,心不染著」,「用即偏一切處,亦不著一切處」。因此這一念,既是清凈常流的一念,也是「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的一念,活潑靈動,無滯無礙。

達到這種禪定狀態的人,「在世間行走,但不屬於世間」,換言之,什麼此岸和彼岸,入世和出世,生死和涅槃,禪定和散亂,對他來說統統沒有區別。這樣的修行者,在日常生活中,不論何時何地,都能保持心靈的明澈和調柔,洞察一切。這種世出世間一體不二的大覺大定境界,才是值得我們安住的真實道場。

補充說明一點,關於這個大乘禪定的具體內容,大家有興趣的可以去參看智者大師的《摩訶止觀》和《釋禪波羅密次地法門》這兩本書,裡面詳盡介紹了各種層次的禪定修法,非常完備,也非常實用。建議大家在正式趨入實修前,結合《楞嚴經》的「五十陰魔」好好看看,這樣一般就不會走錯路了。

  「智慧是道場,現見諸法故。」智慧又叫做般若,這個實在是一個很抽象的概念,所以師父必須換種說法來給大家講解,不然你們聽了半天也不知道般若是什麼,那阿拉就白講了。大家可以在這個「現見諸法」的後邊加上幾個字,「唯心所造」,這樣這句話的意思就比較好懂了。「智慧是道場,現見諸法唯心所造故」,知道一切法唯心所造,了不可得,實證到這個真相,就是智慧,就是般若。這裡面最關鍵的就是「心」,唯心所造的「心」,所以也可以說,洞明這個「心」的真相,就是智慧,就是般若。那麼講到心,講到智慧,在我們佛教的八大宗派里,你們首先想到的會是哪一個?最能代表智慧、最具風流色彩的是哪一個?(眾答:禪宗)對頭,就是禪宗!如果我講禪宗是最能體現佛教般若精神的教法,相信沒人會反對吧?所謂般若即心,這個心的問題,始終是佛法里最重要、最關鍵的問題。解決了它,也就解決了生死,所以它有多重要,重要到什麼程度?

當年,我們禪宗的二祖慧可大師就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為了「安心」,不惜立雪斷臂,付出了沉重的代價。那個時候慧可還不叫慧可,他叫神光,他跑到達摩祖師面壁的地方去求法,結果達摩祖師輕輕的一句:無上大法,絕不是輕心慢心、小德小智的人可以得到的。那神光一聽,為了表示自己的誠心和決心,「咔嚓」一刀就把左臂砍了下來,作為供養。這些古德的行持有時候想想,真是讓人匪夷所思!那達摩祖師一看也很感慨,就說:「你能這樣為法忘軀,大道必定得成!」這才收下了二祖,替他改名慧可,允許他提問。大家注意,這個提問資格可是二祖用一條手臂換來的,但他問的是什麼呢?他問的竟然是:「我心不安,請求您幫我安心!」這個問題值得一條手臂嗎?

說真的,很多人很麻木的,包括我們,大家每次看到、聽到這個故事,心裡的感覺往往都是輕描淡寫的,沒什麼觸動,絕大多數人都是這樣的,很多禪和子、出家人也是這樣的,隨便看看就晃過去了。大家要知道,我們人類從古到今,這顆心從來就沒安生過。佛陀講地球是五濁惡世,每個人都有見濁和煩惱濁,所以在這個世界我們凡夫怎麼可能安心呢?平常我們還不覺得有什麼,但一到生死關頭,或者面臨其它重大考驗的時候,那個心裡的不安痛苦就來了,那種折磨可不是好受的。諸位,你們不妨捫心自問一下,在生死關頭,關鍵時刻,你們心裡還能保持安然自在的能有幾個?有的請舉手。今晚地震的話,不害怕的能有幾個?

  讓我們心靈不安的問題有很多很多,但歸根結底最重要的只有兩個:第一、宇宙人生是怎麼回事?第二、生死是怎麼回事?對吧?連慧可那麼厲害的法師都被這兩個問題弄得坐卧不寧的,以至於斷臂求法,但求心安,可見他的心態迫切到了什麼程度!而傳法的人呢,居然九年不開口,這個到底是什麼法呢?這麼金貴!據說,達摩祖師到中國的時候已經有一百多歲了,他從印度千里迢迢來就是為了傳法的。這位一百多歲的老人有著無比的耐心,他可以為了一個合格的傳法人,足足等上九年——寧可不傳,也不亂傳!知道了這些,大家才會曉得慧可的問題和達摩祖師的「法」到底有多重要!

  說實在的,慧可大師的這個問題問得很妙,自己的心不安,卻想要外人幫安,不過達摩祖師的回答更妙,祖師說:「你想安心?好啊,你把心找出來給我,我就幫你安!」那慧可聽了一愣,當下猛一反省,什麼是心?我的心又在什麼地方呢?找了半天,發現這顆想要「安心」的心竟然找不著!它既不在內,也不在外,更不在中間,哪都不是,哪都找不到。所以慧可只好老老實實地對達摩祖師說:「覓心了不可得。」這句話很有名,那麼針對這句話,達摩祖師很平靜,但是很肯定地回答說:「與汝安心竟。」你的心我已經安好了,慧可聞言之下,恍然大悟,哦,原來如此,安心法門就是這個!就這麼簡單!於是達摩祖師的傳法任務到此結束,慧可從此也就成為了禪宗的二祖。

這個公案,很能體現禪宗傳法的特點,簡捷明快,不可方物。建議大家回去的時候可以「反芻」一下,自己好好參參看,你們一旦能把這個「心」的問題搞通了,那什麼是般若,什麼是智慧,什麼是菩提,什麼是道場,就會一通百通,豁然明白了。


推薦閱讀:

大般若波羅蜜多經 卷第八十四
空無緣覺法-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講義-經典推薦
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論 無著菩薩造
摩訶般若波羅蜜經:卷第一---卷第十

TAG:法師 | 波羅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