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惜胭脂色

　

一直覺得，桃花是靜的。微風裡開，狂風中也開，雨落風疾，不躲不避，總是不惜胭脂色。看花的人，在那一片粉色花海中，再也難以靜下來了。 是的，桃花是靜的，靜不下來的，是看花人的心。被桃花的美貌所迷，因粉粉的胭脂色而惑，所以才會將一番私心強加給桃花，怪桃妖，不該美得太過分，勾了人的眼和心魂。 其實，早有禪聯已經道破了這一切的疑雲，「我色是空，樹影婆娑隨你踩；此心自在，花枝招展任人評。」如此了了數語，已然簡明。

如遇落花天氣，更是吟斷舊夢賦新詞，總嘆落花去也，難遂人意。其實，尋常日夜，何曾有過花常好，月滿總在天心的？ 倒不如將新詞舊夢都隱去，無字無詩，做一回那春光里的桃花，春風吹又生，開出清吉的質地。有雲影，有天青，有落花和流水不期然而遇，還有苔痕似有若無的綠，一切都只是天然之意而已，自開自落，任由來去。不必花枝春滿春不敗，不必花落感懷說轉頭空。 心清如茶湯澄澈，或是煩惱萬千擾人心田，只在一念間。

誰許你花開時候展顏，還要怨花妖，誰又許你花落時候垂淚，更嘆世事無常？與其糾纏不休欲魂斷，不如多幾分順其自然的豁達坦蕩，聽春風，聽春風穿越竹林的隱隱私語和絕響，伴著已近黃昏的蒼茫味道，輕輕回蕩在流水落花的更遠更深處。 彷彿只是一夜間，桃花就已落得乾淨。只有嫩綠綠的葉子棲在枝上，倒也清明簡練。聽著風聲吹過來，竹林也迎風而動了，湧起了一片又一片的綠海浪波。 是思無邪么？風來搖搖，花落水上，傾倒遠天，山青色。漾動池中碧波，沉入玲瓏春光，盪作一縷又一縷，如在夢裡，何以有憂色。

一切其實很簡淡，深的老綠，重的花影，迷離的月色。如果還有一個心愛的人與你在一起，春天的晚上，桃花樹下，落花水邊，只輕輕一個相知相憐的眼神，愛就已經種在了心底。 是花月正春風呢。 多年以後，光陰滄了海又桑了田，時過早已境遷，兩鬢飛雪生死蒼茫時候，記憶里依然存有這樣的畫面。 多美的記憶，有光影有香氣有他和你，愛就這樣埋伏在了骨髓里。一眼千年。桃花永恆，不惜胭脂色。

文 茶青禪//蓮池印月編輯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