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人文性與工具性」
我看「人文性與工具性」
——從主題單元教材談起
竇桂梅
我認為,語文教材採取主題單元來建構,是一種不錯的方式。 在我看來,這種方式的特點有:第一,著眼情感態度價值觀等內在聯繫,進行同質或異質建構(有序組合);第二,立足於學生生活領域,進行系列語文實踐活動;第三,營造對話交流情境,進行思維碰撞,引起質疑、猜測和期待。 主題教材的編寫體例不僅可以作為組合教材的一種方式,也可以作為實施教學、改革課堂的一把鑰匙。因此,這些年我在實驗「三個超越」(即「超越教材、超越課堂、超越教師」)的基礎上,進一步延伸,大刀闊斧地開始了「主題教學」的實踐。 關鍵是怎樣進行主題教學。主題教學就是重新全面認識課堂教學,整體構建課堂教學。其要義是圍繞一定的主題,充分重視個體經驗,根據不同主題的特點,充分挖掘可以利用的教學資源,靈活運用多種方法和策略,讓學生「入境」,正所謂「入境始與親」,再通過對重點(最好是經典的)文本的敲打、感悟、反思,感受文本主題的內涵和語言的魅力,我稱之為「典範方為范」。 在此基礎上,引導學生走進廣闊的語文天地,進行主題閱讀的拓展或者相關的語文實踐,豐富學生的積累,擴大學生的視野,所謂「拓展求發展」。在重視過程的生成中,實現真正主題意義建構的一種開放性教學。其優勢是學生所學是多方面的、立體的,既有信息資源的獲得,又有知識的掌握和能力的提高,還有價值取向的形成,更有語文素養的逐步形成和發展,從而讓一個個主題成為學生精神成長的養料,使母語文化能夠滲透到學生的人格中去。 有人擔心,高密度大容量的主題教學課堂是否會增加學生學習負擔? 在當今「珍惜時間就是珍惜生命」的高效時代,主題教學強調課堂的「含金量」,這勢必引起學生積極的智力活動和情感活動。因此學生的學習狀態不是簡單的「量」的重複,或是簡單的讀讀寫寫,除必須完成的這些規定的「動作」外,更重要的是主動積極、愉悅活潑、參與式地學習。所以,主題教學看似內容繁複,學習起來反而充實與輕鬆。因此,我要說,什麼叫「負擔」?只要願意做的,花多長時間,用多大精力都願意做的,就不能稱其為負擔。當然這對老師要求更高,要想容量大、密度高,教師必須準備充足而充分的「飯菜」。 如教學《晏子使楚》時,我引入韓信《胯下受辱》一文,進行「同構主題」下的對課文第一自然段中「侮辱」一詞的意義升華——同樣面對受辱、同樣是「看了看」,通過對比,使學生對晏子以國家尊嚴為重、不卑不亢的做法有了更深入的理解,深化了「尊重」的主題。從課堂教學的效果看,這不但沒有成為負擔,反而促進了學生的理解。主題教學的內容是在課堂上、在學生的積极參与中,不知不覺地完成的,很多時候,課已盡意未了。因為容量大,所以處理好課內外閱讀十分關鍵。「課內閱讀課外化」的不良傾向要依靠從事主題教學的教師潛心備課才能加以避免。 令人遺憾的是,有些教師對目前使用的「主題單元」教材缺乏正確的認識,仍然按照「知識體系單元」的形式一課一課地教,讓學生一課一課地學,缺乏主題的統整和提升。也有教師對主題內涵認識不夠,一味注重形式,丟掉文本間的組合以及開掘。另外,由於在編排中,把「語文知識的落實」安排在每個主題單元後的「語文天地」、「語文實踐」中,不同於以往教材,放在課文下面,如「讀讀寫寫」等訓練項目。這就造成有些教師在學習課文的過程中,沒有將語文的工具性學習「融入其中」。 那麼,是不是不用主題式教材的教師就沒有問題了呢?據我所知,相當數量的教師在使用「知識體系」教材的教學時顯得太「熱鬧」,但熱鬧結束後什麼積澱也沒有。原因是語文老師注重形式的花樣設計,課件的製作,而忽視了與文本的對話,沒有讓孩子沉下心來,真正走進教材。可見,一些教師舍「語文」講「人文」,板子不該完全打在主題教材上。我們不能將人文的問題想得太簡單化了,不然1997年前大家大談語言訓練的時候,又何來的「喪魂失魄症」? 對於教材的編寫體例和樣式,應該允許百家爭鳴。主題單元的形式也只是多種方式中的一種。我也希望可能有其他編排方式,如以題材形式,以「語言的感覺」,以「點亮語言的燈」等形式編排。參差多態,就會百花齊放。世界上沒有包治百病的教材模式。目前我正探討主題教學,我們能預見到未來的主題教材也會被新的理念所發展,甚至代替。因此,無論是主題樣式還是其他樣式,所要發揮的是自己的特色,彌補的是自己的不足——而這,就要靠使用教材的教師。作為一名實踐型的教師,怎樣更好地根據小學生的認知特點,來合理使用教材設計課堂流程,是最關鍵的。 比如,對於「文質兼美」的課文,高明的教師會帶領學生懷著虔誠的心情走進文本,細細揣摩文字的魅力,既跟著作者的情感世界走了一趟,也能在經典的語言文字營造的意境中得到陶冶和升華,從而構建學生精神成長的搖籃,而不僅僅是學會語言文字。 對於有點缺陷的課文,高明的教師也會「變廢為寶」,要善於經營文本,用補充或修改等手段「美容」教材,繼而豐滿文字的形式美和藝術美。 有了以上的本事,教師就不會死守著教材。我們完全可以大膽創造,甚至還可以發展經典的內涵;引領學生「經營」句式和文本結構,去補白,延伸,演示……從而模糊和消解主體和客體、作者和讀者、教師和學生之間的界限,以一種開放的形式展現一種流動的美。 想起周益民老師教學的《只有一個地球》。這是一篇很有時代感的文章,卻談不上經典。教學之前,周老師事先讓學生查閱大量資料,帶著閱讀期待和經驗走進課堂。對一些好的詞句引領學生進行「咀嚼」不談,下面重點談談他對課文一句話的處理——「因為人們隨意毀壞,濫用化學品,造成了一系列生態災難,地球有限的礦產資源正面臨枯竭。」這句只講了礦產資源的枯竭。教學時,周老師要求孩子結合收集到的材料,也用上面的「……因為……」的因果句式說明其他資源的情況。於是,學生們紛紛談到——因為濫砍森林、濫墾坡地,長江的秀色正被滔滔黃水代替;因為我國土地沙化嚴重,沙化的速度相當於每年損失一個中等縣的面積;因為大氣污染形成了酸雨,使得植物枯死,湖水變質,建築物嚴重損害,成了「石頭的癌症」……這樣做,既進行了語言訓練,又豐富了課文內涵。 學生暢談之後,周老師和學生伴隨著音樂,誦讀了黎巴嫩著名詩人紀伯倫的《田野里的哭聲》——我聽到溪水像失去兒子的母親似的在號哭……我又聽到鳥兒彷彿號喪似的在唱一首悲歌……一隻小鳥走近我,站在枝頭上說:「人將帶著一種該死的器具,像用鐮刀割草似的把我們消滅掉……」誦讀畢,全場一片沉默…… 收集的相關文字材料是不是語文?補充紀伯倫的《田野里的哭聲》是不是語文?模仿書上句式表達感情能分清哪是工具性,哪是人文性?如果說周老師用「人文」的方法來「教」語文,那麼學生則正是通過體會「人文」而享受到了「語文」之美!由此,引起我進一步思考的是——今天的學生需要怎樣的語文?今天的時代呼喚怎樣的語文?周老師沒有就課文本身進行枯燥的分析,恰恰抓住了文字後面的東西,為我們打開了時間和空間的界限,讓我們在文字中感覺到了地球母親的心跳,地球母親的呼吸。因此,在學生的心裡,地球已經不再是地球,地球是母親,是人類的母親,是可愛、可親、無私、慷慨的母親——語文在這裡生成火種,激起的是學生無限的想像、豁然開朗的頓悟、情思勃發的智慧。 也許,音樂的伴奏不屬於語文的範疇,但在高素質的教師眼裡,不會因為它不姓語文而把它拒絕在語文的課堂之外。當然,這些需要以「語文」為前提。要更新對「語文」的認識。語文課不僅僅是語文。沒有語文的語文課是捨本逐末,只有語文的語文課會味同嚼蠟。 目前,有些教師大聲疾呼:語文課已經沒有了「咬文嚼字」,語文成了其他學科的伴娘。語文課還不如回到「解放前」。也有專家特彆強調——「只有以課文的言語形式為綱,自覺而明確地指向提高學生正確理解和運用語言文字的能力,才是真正的語文課。」 說了這麼多,癥結還是「工具性與人文性如何統一」討論的熱點。我的主題教學中,達到工具性與人文性的有效統一是教學的應有之意。主題教學的工具與人文是互動雙向的,人文關照工具,工具負載人文,就像一枚硬幣的兩面一樣,是不可分割的整體,這就是體現哲學意味的主題教學特色。因此,主題教學從不缺乏對語言文字的品味與涵詠,而且不僅是掌握一種交際工具,更是成了人的生命活動,情感活動和心靈活動。 因此,主題教學在強調人文性的同時,就是強調語言的工具性。人文性多麼強烈,工具性就多麼深入。任何思想、感受,都不會只有一種表達方式。語言自身決不僅僅只是表達的「工具」。我們不是想好了什麼再用語言表達,而是你的「想」,就離不開語言;你用怎樣的詞語來「想」,你就達到了怎樣的高度;你能用多少詞語來表達,你的精神就有多麼開闊。如《村居》一課的教學過程中,對詩眼的把握,對「溪」、「媚」、「卧」等的推敲;讓學生以「村居」里的一家人或詩人的身份對「村居」的生活談自己的看法,表達自己的心聲,不僅僅是引導學生理解古詩內容,推敲詞語,還從文學的高度再造「村居」形象,以期升華村居的意向,從而更好地為引向「安居樂業」這個主題服務。總之,圍繞特定主題進行的教學,就像一曲優美的充滿了人文性的旋律,而與之交融一體的工具性,也不再是脆弱的斷續的音符,人文與工具,將共同演奏出富有生命激情的語文教育交響樂。 現在,「本色語文」等呼籲確實有其合理之處,但是真理往前多走一步往往就產生了危險。這種忽略言語精神的認識如果走向極端,將助長工具主義的回頭。任何的形式離開了內容僅是無生命的空殼而已。說得極端點,倘如此理,我們的語文教材何須勞師動眾殫精竭慮遴選佳作,按照「常用幾百句」之類編排有體系的語言練習足矣。但如果語文的最後落腳點僅僅停留在「寫了什麼」、「怎麼寫的」、「為什麼寫」、「這樣寫的好處」上,必然又回到幾十年前語文教育的死胡同里。我不希望我們的語文教學背離了今天兒童的天性,放棄語文的靈性,讓兒童在語文的牢籠中,受盡文字的折磨。愛因斯坦說過大致的話,不要做一隻訓練有素的狗。這句話用意並非罵人,而是提醒我們,不要只是作訓練,還要設法透過知識體驗到情感與智慧。 就語文自身特點來談,梳理20世紀語文的概念,我們發現,語文自從被分科以後,從歷史到今天,根本不是簡單的學科,它不同於數學和物理之類。我們必須用超學科的觀點看待當今的語文。因此,我們在思考語文定位的時候,是站在語文本位來談,還是從學生的學習本位來談,甚或在整個民族大文化背景下談?我們最終的語文價值取向是從精神文化層面關注、促進學生的學習與發展,還是就語文而學習語文?這些都值得我們深思。 看看我們的語文課堂:孩子很難「靜下來」,帶領他們把玩語言時,孩子們顯得很不耐煩……坐不住板凳的他們基本患上了「多動症」。中小學生本來需要花大量時間感悟語文,但由於多學科的學習壓力,再加語文課時的減少,更有學語文時的急功近利和浮躁,使語文學習處於危險的邊緣。凝神靜氣讀書已經很難做到。恐怕,像賈島、韓愈那樣靜心苦吟「推敲」的佳話將成為絕唱。因此,課程標準中規定的閱讀量,以及寫字、寫作等要求要真正落實,恐怕不是那麼簡單。 面對孩子們經受的各種衝擊和誘惑,我們真該好好想想,現實狀態下的語文教學的路到底該怎麼走? 孩子們學習的是母語,有別於一般的語言技能學習。因此,我認為,關注言語形式重要,但絕不能僅僅關注言語形式。不管是從內容入手,還是從形式入手,目的都是基於語文,著眼於學生的語言與精神的發展。社會大背景造成的浮躁、尾大不掉,我們只好從學生的角度,抓住他們感興趣的,抓住學生的「魂兒」,使其情感精神有了「定力」,也許,這可能是語文學習的一個前提。藉助於主題讓學生覺得原來語文學習和自己的生活息息相關,原來語文學習並不那麼枯燥。在學生入情入境的情況下,再來進行語言的學習、推敲,同時又是情感的深化、思想的磨礪,這就好像每一齣戲劇的引子,每一個風景點的引道一樣,先把我們的孩子從聲光色的世界裡引進語言的殿堂,至少讓他們對於母語魅力的感悟比從前會深刻、細膩得多,然後我們仍舊藉助於主題給學生指出一個個路徑,讓學生有可能走進更多的作家、更多的文本,進行更豐富的語文實踐,他們的收穫也會大得多。 現在,我和老師們一起探索的,主題教學理念與實踐還在繼續探索中。雖初見成效,但,也許還不是一條更科學或更合適的路。擺在我和學生面前的可能還是一個黑匣子。但,作為一名語文教師,有責任保持一種思索:在各種衝擊和消解下,在各種侵蝕與誘惑下,我們的後代身上會有多少民族語言的靈魂及精神的血液?我們語文老師該為此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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