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媒:精神疾病不可怕 社會因媒體誤導而存在偏見

參考消息網11月18日報道 西媒稱，「副駕駛員家中發現撕碎的病假條。」「漢莎航空公司了解副駕駛員罹患抑鬱症的情況。」「精神病學家無法就飛行員罹患抑鬱症的風險發出警告。」「他是一個瘋子，即便沒有通過駕駛員考試，也會自殺。」今年3月24日德國漢莎航空公司下屬的德國之翼航空公司的一架飛機在阿爾卑斯山區發生空難，導致包括乘客和機組人員在內的150人遇難之後，諸如此類的信息充斥著各大媒體的頭版頭條。

據西班牙《趣味》月刊8月號報道，在獲知飛機24歲的副駕駛安德烈亞斯·盧比茨可能是導致空難的兇手，各路媒體記者紛紛開始尋找能夠證明他在精神紊亂的狀態下做出自殺行為的證據。一時間人們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飛行員的心理測試之上，抑鬱症等精神疾病對航空安全構成威脅的觀點也成為熱議話題。

報道稱，類似的情況也曾發生在2012年12月14日。當天20歲的亞當·蘭扎開槍殺死了自己的親生母親。隨後他前往位於美國康涅狄格州紐敦市的一所小學，在自殺前亂槍射死26人，其中20人是小學生。蘭扎患有阿斯佩爾格氏綜合征的消息很快就被公之於眾。患有這種自閉症的人極少會給他人造成傷害。然而，美國哥倫比亞大學臨床精神病學教授邁克爾·斯通表示：「輿論開始擔心阿斯佩爾格氏綜合征患者具有危險性。」

如果阿斯佩爾格氏綜合征患者不會造成任何社會危害，那麼為什麼人們會馬上把這種疾病與犯罪和暴力聯繫起來？斯通解釋說：「人們通常認為精神疾病患者更具殺人傾向，這是因為這些人犯罪總是被登上報紙頭版頭條，還因為人們從未對比過精神病患者犯罪的比例與其他群體犯罪的比例。如果有一個精神病患者犯罪，那麼其他患者也會被貼上危險的標籤。」

報道稱，然而，精神疾病與暴力之間到底有沒有關係？斯通認為二者之間其實毫無關係，真的是這樣嗎？很久以來這個疑問一直困擾著人們，精神病患者犯罪也成為作家和電影導演偏好的題材。然而官方數據和科學研究打破了這種偏見。法醫精神病學專家何塞·卡洛斯·富埃爾特斯·羅卡寧表示，在西班牙精神病患者做出反社會行為僅佔全年此類事件總數的3%。馬德里自治區的官方數據顯示，99%的精神病學專家認為精神病患者不具危險性。

在精神疾病當中，精神分裂症經常被人與暴力聯繫在一起，但精神病學家表示，精神分裂症患者極少犯罪或者對他人造成危害。然而，這種疾病可能是今年4月20日導致巴塞羅那一名中學教師阿韋爾·馬丁內斯死亡的元兇。殺人者是一個年僅13歲的男孩。當時他帶著自製的十字弓來到學校，除了殺害老師之外還導致4人受傷。由於未成年人犯罪不負刑事責任，此次意外事件發生後，這名男孩只是被送到加泰羅尼亞大區的管教所和心理輔導中心。據消息人士稱，精神疾病可能是導致男孩做出如此之舉的誘因。

雖然官方數據顯示精神疾病並不危險，但是另一組官方數據表明關於精神病患者是否危險存在很大分歧：18%的西班牙人、28%的精神病患者家屬甚至還有20%的精神病患者認為精神病可能給他人構成危險。

報道稱，造成分歧嚴重的原因有很多。斯通認為，大眾傳媒要為此負責。富埃爾特斯也支持這種觀點。他認為，很多人對精神病患者持有偏見，媒體要負主要責任，因為有關精神病人給他人造成危險的博眼球消息很可能引起人們的病態心理。西班牙媒體在此類新聞上花費的時間就足以證明這一觀點。富埃爾特斯表示，西班牙的電視節目鞏固了精神病患者很危險這種偏見，因為謊言說了一千遍就會有人相信。

富埃爾特斯此言具有特殊意義，因為他本人就是西班牙電視三台一檔節目的常坐嘉賓，而這檔節目的主要內容就是此類事件。他表示，精神病學家沒能向全社會解釋清楚有感精神疾病的真相，因此也應當負有一定責任。

報道稱，人們對精神病患者持有偏見的另一個原因可能在於，所有人都具有為生活中任何無法解釋的事情尋找理由的本能。富埃爾特斯表示，人們最終形成的觀點就是，一切無法解釋的犯罪行為都應歸咎於精神疾病。這種觀點已經深入人心。

這種思維方式並非現代人所特有。實際上在19世紀末精神病學誕生之前，人們就認為毫無理由地殺人的罪犯是瘋子。我們知道，有些精神病患者由於缺乏健全的同理心，因此可能會作出殺人等極端行為。但是在令這類精神病患者感到放鬆的情況下，他們是不會給他人構成任何威脅的。

堅持精神病患者危險這種觀點的人會援引精神病患者在犯罪人口當中所佔的比例作為依據。例如，2014年12月在西班牙的犯罪人口當中有17.6%曾罹患精神類疾病，有3.2%曾經被送進精神病醫院。然而，以大量實踐經驗為基礎的研究表明，精神病患者僅在某些特定情況下才會出現暴力行為。富埃爾特斯表示，的確有些精神病患者比較敏感，就像定時炸彈一樣隨時可能爆發。但是，只有心理變態、精神分裂症、間歇性精神病和雙極躁狂抑鬱症等精神疾病患者才會偶然出現暴力行為。

報道稱，除了上述精神疾病，其他精神病患者出現暴力行為的幾率微乎其微。精神病學家米格爾·安赫爾·羅薩斯表示，有與上述疾病有關的一系列因素可能增加出現暴力行為的風險。如果永遠不會出現某種特定環境，精神病患者可能絲毫不具有危險性，甚至包括上述疾病患者。

增加精神病患者出現暴力行為風險的首要因素就是吸毒，無論是大麻、酒精，還是可卡因、海洛因。毒癮可能導致行為紊亂和情緒失控。富埃爾特斯表示，精神分裂症患者吸毒之後犯罪的概率激增到沒有吸毒時的16倍。

第二種因素是中斷治療。輔助治療的藥物能夠有效地減低患者的痛苦，同時減少可能引發的社交障礙。假如患者沒有遵循醫囑接受藥物治療，很可能就會發生危險。由於醫生疏於監督，或者患者感覺好轉擅自停葯，都有可能導致中斷治療，進而發生危險。富埃爾特斯強調，精神疾病越重，中斷治療的概率越高。這是因為疾病越嚴重，藥物的作用就越強。有些患者無法接受如此強的藥性，並擔心藥性強烈的藥物可能縮短壽命。

今年4月的爆出的一則新聞稱，馬德里一名男子因與一名租住在其房屋內的阿根廷籍女性失蹤有關，被國民警衛隊逮捕。據媒體稱，犯罪嫌疑人可能殺害並在砧板上剁碎了受害者。而且該男子的一位姑母數年前神秘失蹤也可能與他有關。此人曾被診斷為精神分裂症，並被送進精神病院。在發生犯罪行為時，該男子中斷了藥物治療。

雖然中斷治療不能只怪患者或者家屬，但是在西班牙有一半以上的精神病患者沒有接受正規治療。在接受治療的患者當中也有相當一部分患者沒有得到合理有效的治療。

最後一種因素是是否有暴力史。如果患者有暴力行為「前科」，而且暴力行為出現得越早，再次發生的概率就越高。無論男女，尤其是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的患者更容易反覆出現暴力傾向。

報道稱，心理學家凱文·S·道格拉斯、勞拉·S·蓋伊和斯蒂芬·D·哈特在2009年發表的一項研究表明，讓精神病患者變得危險的是上述因素，而非疾病本身。他們在對204篇研究報告進行深入研究之後表示，精神病可能增加患者出現暴力行為的風險，但是精神病與暴力之間的聯繫並不是必然的，而且沒有證據顯示精神病患者出現暴力行為的概率比一般人更高。

富埃爾特斯甚至認為，與其說這些精神病患者是施暴者，還不如說他們是受害者。因為精神病患者本身就是弱勢群體，更容易受到社會歧視。他們在找工作、升職和交友等方面都面臨比一般人更多的困難。

雖然第一家精神病院可能要追溯到1409年，但是直到現代人們才開始關注精神病患者遭受的歧視。當年福音傳教士霍安·希拉韋特·霍夫雷在一次前往教堂佈道的途中遇到一群孩子在羞辱一個瘋瘋癲癲的人。他心生憐憫，於是在佈道過程中呼籲專門為這些無家可歸的精神病患者修建一個棲身之所，照顧他們並讓他們也體會到關愛，而不是將他們棄之荒野而不顧。於是世界上第一座精神病院在西班牙的巴倫西亞誕生了。

富埃爾特斯表示，從人道主義的角度來看，世界上並不存在所謂的疾病，只有患者，他們有著自己的生活、思考、交流和患病的方式。因此不應統稱其為「精神病患者」甚至「瘋子」，因為他們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疾病給他們帶來的影響也各不相同。

報道稱，正如我們所見，將精神病患者與暴力聯繫起來已經成為這個社會中的普遍現象，而且這一現狀也不會很快就有改觀。研究顯示，在西班牙有19%至26%的人可能在一生當中遇到精神問題，而且這一比例正呈現增長趨勢。其中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增長趨勢尤為明顯，大約有1%的西班牙人可能患有這種精神疾病。

這些數據令人擔憂。專家警告稱，精神疾病的預防和治療依然是西班牙醫療系統的薄弱項目。羅薩斯表示，其他國家在精神疾病領域的投入能夠佔到衛生醫療總投入的20%，但在西班牙這一比例只有5%。

西班牙精神病領域的專家和學者對這一現狀頗有詬病。然而，隨著經濟危機的到來，情況變得更加糟糕。很多醫療機構由於缺乏經費而將精神病患者送回家人身邊，而這也是導致危險情況增加的原因之一。因為精神病患者在親近的人面前會表現得更具攻擊性。因此未經正規培訓的家人無法承擔照顧精神病患者的重任。

報道稱，為了改變這一現狀，專家認為應當增加在精神病預防和治療領域的投入。此外，缺乏正規的護理人員也給有效預防和治療精神疾病造成了很大障礙。由於很多人對精神病患者懷有排斥和恐懼的心理，因此患者很難在醫療結構得到合理有效的治療，從而增加了他們給他人造成傷害的概率。（編譯/劉麗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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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人在北京回龍觀醫院接受舞蹈治療（2013年7月25日攝）。 新華社記者 李文 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