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豐田之巔 日經中文網

2015/02/05日經中文網日前刊發了題為《豐田之巔》的連載，全文共有5篇。分別介紹了豐田的現狀、歷史、發展計劃，以及可能的未來政策。現將其匯總為一篇，以饗讀者。（1）今天強不是真的強美國好萊塢的「杜比劇院」因作為奧斯卡獎的頒獎場所而聞名於世。2014年10月15日在此舉辦的「雷克薩斯」的新車發布會上，豐田汽車的社長豐田章男（58歲）邀請到了美國著名投資家沃倫·巴菲特（84歲）。

中國廣州車展上的豐田展位（2014年11月）

　　「思考未來30年的長期持續增長的只有豐田，這與您的投資方針如出一轍」，在發布會之後，豐田章男和巴菲特舉行了秘密會談。這是豐田高層首次會晤巴菲特，豐田章男親自出馬向巴菲特推銷豐田股票。　　雷曼危機之後，豐田曾出現過高達4600億日元的合併營業虧損。之後啟動了徹底「大改善」——即從零部件採購到工廠內部作業，再到流通領域進行徹底調整。5年里累計削減成本1.5萬億日元。豐田在2014財年（截至15年3月）純利潤突破2萬億日元，發展勢頭強勁。　　2014年銷量達到1000萬輛，成為汽車行業首家突破這一大關的企業。而26萬億日元的總市值超過了其他日本汽車廠商的總和。豐田6萬億日元的手頭資金超過了日本全年的公共事業費。豐田如今達到了過去任何日本企業都難以企及的高度。　　但是，豐田章男仍然表示，「僅僅現在強大是不夠的」。在豐田章男就任社長之前，美國通用汽車（GM）因不斷走向巨大而陷入破產的教訓至今仍歷歷在目。　　「這是否將成為豐田的重生？豐田不能單純依靠銷量增加而實現增長」，2014年12月底，在副社長以上參加的豐田最重要的經營會議上，豐田章男批准討論解除從13年4月起實施的新建工廠禁令。　　不過，豐田章男提出了1個條件，要求構建即使經濟環境發生變化仍能獲得利潤的事業體。這不是單純削減固定費和降低零部件採購價格。豐田章男表示：如果看不到生產和開發方式的根本性改革，「將隨時取消工廠新建計劃」。這是因為隨著汽車主戰場轉向經濟波動劇烈的新興經濟體，需要構建靈活應對問題的體制。　　僅僅維持1000萬輛的體制就需要巨額費用，「隨時有可能回到雷曼危機前的狀態」。由於雷曼危機，豐田的2萬億日元手頭資金迅速灰飛煙滅，當時身在最前線的現任常務董事佐佐木卓夫（58歲）每次出席內部會議，都會如此敲響警鐘。　　2014年11月底，世界汽車行業傳出了爆炸新聞——豐田啟動了大規模的零部件業務重組。　　重組對象為制動器、座椅和柴油發動機等重要零部件，合計占汽車成本10%～20%。相關企業為電裝和愛信精機等8家，銷售額總計超過10萬億日元，規模輕鬆超過世界最大零部件廠商德國博世。豐田的企業群在進行業務重組，展開前所未有的大規模改革。　　座椅將集中在豐田紡織，制動器集中在愛信精機子公司。從表面看，這僅僅是零部件廠商之間的業務重組，但在自動行駛等汽車功能不斷發展的背景下，豐田明確了開發先進IT技術以及改善燃效等各公司的職能，這與以往不同。　　在日本國內市場不斷萎縮、海外企業在世界範圍擴大份額的背景下，行業重組是大勢所趨。作為愛信精機的競爭對手，變速箱製造商德國采埃孚（ZF）2014年9月以1.4萬億日元收購了擁有感測器技術的美國天合汽車集團 (TRW automotive)。電裝公司則被德國大陸集團（Continental AG）奪走了豐田旗下小型車的安全系統訂單。　　「如果旗下企業無法在世界上取勝，豐田就將失敗。這是整個豐田的問題」，以副社長伊原保守（63歲）為代表，豐田的特別團隊已要求各分公司的高層作出決斷。除了在銷量上與豐田展開白刃戰的德國大眾（VW）外，在自動駕駛領域，IT巨人美國谷歌也已進入。有必要開發用於防碰撞的物體識別、感測器以及通信技術等新技術。　　汽車行業在規模和質量方面已經展開前所未有的競爭。豐田著眼於今後的增長，已開始加快不慌不忙，但卻穩健的步伐……（2）不會離開汽車「為什麼我們沒有？」名譽會長豐田章一郎（89歲）的訓斥讓負責發動機開發的專務董事嵯峨宏英（63歲）至今難忘。當時馬自達通過SUV的「CX-5」等車型推出了配備渦輪增壓機的柴油車。在豐田章一郎的訓斥下，嵯峨宏英除了回答「正在推進開發」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雷克薩斯NX」在下線儀式上

　　豐田推出了以「普銳斯」為首的混合動力車（HV）以及全球首款商品化銷售的燃料電池車「未來（MIRAI）」，其在環保車領域處於領先地位。不過混合動力車的主要戰場只有日本和美國。　　全球90%的汽車為汽油·柴油車。豐田最大的競爭對手德國大眾（VW）在小型渦輪車方面依靠適中價格和低燃耗席捲了中國市場。緊追不放的豐田於2014年7月通過「雷克薩斯NX」時隔7年再次推出渦輪車。但是，最初試製時的開發能力低下，豐田副社長加藤光久（61歲）曾嚴厲批評開發人員「到提速，夠喝兩杯咖啡了」。　　豐田的目標是實現全球最高燃效，比現行車型提高20～30%。在新興經濟體相繼強化環保限制的背景下，如果不提高傳統型發動機的性能，將被市場淘汰。嵯峨率領的開發團隊為了一雪前恥，開始全速推進包括渦輪增壓機在內的新款發動機的開發工作。首先將在2017年推出全球戰略車「凱美瑞」。儘管工廠的生產線都是新設的而且效率很高，但是仍將革新生產線。豐田章一郎提出「即便日元迅猛升值也要對外出口」。　　本田除了汽車之外，還在自主開發新型噴氣式飛機，目前已開始試飛。僅僅在3年內就銷售出4萬多輛純電動車（EV）的美國特斯拉汽車也將進軍太空業務。競爭對手紛紛大張旗鼓地涉足新業務，豐田會長內山田竹志（68歲）卻表示「不會離開汽車領域」。　　「如果所有的豐田汽車都安裝感測器呢？」在內山田的指示下，豐田內部已開始啟動汽車導航和安全技術等部門之間的跨部門會議。如果年銷量超千萬輛的豐田的汽車上全裝上通信設備和全球定位系統（GPS），可將全世界的駕駛信息收集到雲上。除了道路狀況外，還可以通過雨刷動態來得知天氣信息等。　　2014年7月豐田發放給全體技術人員的本子上寫著「衝出重圍」。豐田將繼續不斷摸索，力爭佔據絕對領先優勢。（3）與谷歌落空的握手2014年11月初，在富士山麓的測試道路上，豐田舉行了面向高管的新款「卡羅拉」試乘會。「新卡羅拉在性能上應該沒有輸」，當天，眾多豐田高管與預定2018年推出的卡羅拉進行對比的是德國大眾「高爾夫」的現有車型。在汽車生產方面，豐田最為關注的競爭對手是大眾的主力車型。

日本首相安倍晉三2013年11月9日在國會議事堂周圍的公路上試乘豐田的自動駕駛車

　　卡羅拉推動了日本的汽車普及，同時使得豐田在新興經濟體的存在感變得難以撼動。但這一地位如今正在被高爾夫奪走。高爾夫在保留優良性能的同時，通過零部件的大規模通用化，降低了價格，使之在新興經濟體也能暢銷。　　豐田則採取了每個車型都有一位首席工程師（CE），並由其主導開發的模式，因此即使是相同車型，不同地區的設計和零部件也存在差異，因此開發效率低下。　　「零部件的通用化只是手段，是為了使商品更卓越」，豐田負責技術的專務董事吉田守孝（57歲）等人正積極推進被稱為「TNGA（豐田新全球架構）」的汽車生產領域的根本性改革。決定汽車骨架的底盤將整合為小型車、中型車等3種，而零部件也將在相同底盤上實現通用化。此前需要近5年的新車開發時間將大幅縮短，同時全面改進也更加容易，能迅速應對市場的變化。新一代卡羅拉將成為上述舉措的試驗田。　　但是，競爭已經不僅限於汽車的世界。　　2012年春季，豐田的時任專務董事伊原保守（現任副社長，63歲）正在美國矽谷的谷歌總部。谷歌旗下自動駕駛部門高管向他提出「希望學習汽車控制信息的使用方法」，對於這一坦率的合作請求，伊原給予了積極回應。當時汽車自動駕駛這個說法在日本尚未普及，但伊原對於向老年人和殘疾人士提供安全汽車的想法產生了共鳴。　　但是，汽車和IT巨人的握手已經化為泡影。這是因為豐田技術部門擔憂「谷歌有可能掌握安全方面的汽車核心系統」，表示了強烈反對。　　谷歌沒有將汽車當做單純的交通移動手段，而是試圖將汽車變成具備大數據收集等功能的一種社會基礎設施。豐田將追趕已建立專門團隊的谷歌，但不清楚能否像環保車那樣，依靠自力更生實現領先。IT的發展速度很快。豐田將以包括日本電裝等在內的整個集團的力量迎接挑戰。（4）產業報國在民主黨政權時代，豐田因為虧損連稅都交不起」，在約4000人聚集的足球場，日本首相安倍晉三（60歲）大聲說，「如今納稅已有5000億日元，難道不是因為『安倍經濟學』而發生了巨大變化嗎？」在臨近眾議院選舉的2014年12月8日，安倍來到了豐田的「根據地」——愛知縣豐田市。　　

安倍晉三來到豐田市進行助選活動（2014年12月8日，愛知縣豐田市）

　　從1996年引進小選舉區制度以來，在工會擁有強大勢力的愛知縣，特別是豐田市所在的第11選區，民主黨連續6次贏得了勝利。上次日本首相來豐田市助選，還是小泉純一郎（2005年）。安倍那天強調了提高工資等中小企業政策的重要性，稱「已要求豐田章男社長給員工加薪」。不過豐田負責人事的常務董事上田達郎（53歲）露出了不肯輕易讓步的表情。　　從零部件到銷售，豐田在廣大範圍內居於汽車產業頂點，旗下僅集團企業就擁有30多萬員工。豐田在決定就業和工資水平方面具有巨大影響力。藉助「安倍經濟學」帶來的日元貶值，豐田業績大幅改善，在此背景下，日本政府開始要求豐田採取回報日本社會的「相應行動」。　　2014年10月，豐田採購負責人拜訪了愛知縣的各家零部件廠商，目的是通知豐田「將取消前些日子確定的降價」。豐田每年分2次向供應商要求降低零部件價格。今年豐田首次決定不要求約450家一級供應商降價。「中小企業和大型企業的業績差距正在擴大，在和豐田討論時，對方採取了行動」，日本經濟產業省官員透露豐田此次向供應商「讓利」背後有日本政府的推動。　　但是，日本政府和豐田的利害關係並非永遠一致。在此前長期持續的日元超升值時代，豐田的生產已轉移至海外，幾乎沒有可從日本出口的汽車。龐大的設備和供應商難以輕易重返日本。日本政府要求「通過出口增加支撐國內就業」，但這種說法在豐田看來是脫離現實的建議。　　今年春季，豐田首款海外混合動力車（HV）的生產啟動準備工作迎來緊要關頭。預定2015年上市的「卡羅拉」混合動力將在中國開發核心零部件。該業務的領導人、專務董事奧平總一郎（58歲）是一直負責燃料電池車開發等的技術部門的靈魂人物。「在中國服務中國」，奧平如今常駐中國，不斷鼓勵開發團隊。　　豐田的社訓中有著「產業報國」詞句。肩負日本重託的「豐田」和在世界上戰鬥的「TOYOTA」，越是發展壯大，這兩塊招牌就越會相互抵觸。（5）尋找「領航員」「請丟掉讓我免受美國國會追究的想法」，2014年12月初，在討論高田安全氣囊在北美召回問題的會議上，豐田汽車社長豐田章男（58歲）如此表示。豐田的北美團隊主張通過第三方機構在整個汽車行業展開調查，對此豐田總部的事務人員表示強烈反對，稱「豐田汽車很可能被迫承擔責任」。到底是推動調查還是靜觀其變？在意見分歧之下，豐田章男選擇了北美團隊的方案。

2014年6月，豐田章男在德國紐伯格林賽道比賽後與機械師握手

　　豐田曾在2009～10年期間在北美經歷過大規模召回。當時剛剛就任社長的豐田章男也到美國國會接受過質詢。當時的豐田章男面臨著「豐田的常識和社會脫離」的現實。由於最高經營者聽不到顧客的聲音，應對遲緩，豐田的形象嚴重受損。但在高田問題上，豐田開始揣測輿論聲音並主動採取行動。　　最近5年，豐田章男一直致力於恢復在快速成長的過程中丟失的豐田的現場主義和顧客至上主義。他化名「MORIZO」（愛知世博會的吉祥物、意為森林爺爺）參加賽車比賽就是表現之一。豐田章男親自參加賽車比賽，提高了與員工的一體感。他說過「汽車不僅僅是交通工具」，「將守衛日本的製造業」，這些言語提高了開發和生產一線員工的士氣。　　但是，僅僅基於現場主義實施改革的話，成長將迎來極限。豐田這一在全球擁有33萬名員工的超大型企業要想實現持續發展，體制建設顯得不可或缺。　　「領航員至關重要，經營也是一樣」。2014年11月底，作為賽車手參加在富士國際賽車場舉行的拉力賽的豐田章男對現場觀眾說道。領航員又稱副駕駛，是指在比賽中坐在副駕駛座向車手報告實時路況的人。最近令豐田章男不滿的是難以出現能和經營最高層站在同一立場來預測未來，並不時提出不同意見的人才。　　豐田章男已開始敦促身邊的人「必須加急培育接班人」。4月計劃大幅調整經營體制，正討論向年輕人放權和提拔外籍董事等。豐田章男希望構建一個即使自己不再擔任最高經營者，決策和組織也不會大幅波動的企業。　　1月7日，豐田章男在向員工的新年致辭中表示，「豐田會滿足現狀並走向衰退嗎？今年將成為分水嶺的一年」。豐田的改革或許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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