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響中國至深的俄羅斯油畫？風景畫大師列維坦又是誰？

06-11

伊薩克·伊里奇·列維坦 Levitan Isaak Iliich

1860年，俄羅斯帝國，列維坦出生在一個貧窮的猶太人家裡，隨後，父母便帶著他移居莫斯科，此時尚處於農奴制的俄羅斯帝國在克里米亞戰爭一敗塗地，內外交困，動蕩不安。

12歲那年，列維坦進入了莫斯科繪畫雕刻學校，幸運的是，在這裡他遇見了他一生的恩師，也是對他影響最大的人，風景畫家、巡迴展覽協會發起人之一薩符拉索夫。

小小年紀的列維坦，已經立志成為一個畫家，但，只有坎坷的道路，才能培養出真正打動人心的藝術。

15歲，母親去世，17歲父親去世，求學的道路變得極為艱辛，作為一個猶太人，繪畫之外因素也使他早早感受到人性的冷漠，並養成內向而敏感的性格。因為貧窮，他常常在畫室的長凳上過夜，最後還是依靠獎學金完成學業，走上畫家的道路。

19歲那年，他完成了他的處女作，也是他唯一一幅畫有人物的風景畫,

《索科爾尼克的秋日》

Autumn day ,Sokolniki Isaac Levitan (1879) Painting - oil on canvas Tretyakov Gallery

列維坦曾向契科夫的妹妹瑪麗雅·契訶娃求愛，但契科夫認為列維坦並不適合他妹妹，於是瑪利亞拒絕了列維坦，並終此一生都未再嫁人，而這也是列維坦短暫生命里，唯一一個讓他動心過的女人。

我們並不清楚這幅畫的女主角是誰，因為是與否已經不再重要，在畫面這落寞的秋日裡，一如畫家窮困潦倒的19歲。19歲，最美的青春，愛情已經如同這泛黃的樹葉凋零，這美麗的黑衣女子看似踩著秋葉向我走來，卻終將與我擦肩而過。在這幅畫之後，列維坦的風景畫里再沒有任何一個人物出現，只有蕭瑟的風景，孤寂的木屋，以及他對俄羅斯大地最忱摯的愛。

我渴望愛情，但已不再奢望。

1884年，列維坦的學生生涯結束，他的班主任薩符拉索夫，一個著名的醉鬼畫家，在他的畢業創作後面寫到「授予銀質獎章」。然而他的猶太人身份卻引起其他學生的不滿，同時他的醉鬼班主任總是公然否定其他教員繪畫作品，並認為大多數畫家都缺乏繪畫才能，因此他對列維坦的偏愛也引起了其他教員對列維坦的敵意。他們認為俄羅斯的風景應該由俄羅斯畫家來描繪，而不是列維坦這個猶太人。

最終列維坦的作品被評為不予授獎作品，也並沒有獲得畫家的稱號，只有一紙可憐的文憑，授予給這個未來俄羅斯最傑出的風景畫家。

By the whirlpool Isaac Levitan (1892) Painting - oil on canvas Tretyakov Gallery

《深淵旁》

此畫的靈感來自列維坦在此處寫生時，聽到的一個民間傳說，從前有一個磨坊主的女兒與一個青年農民相愛，但是因為青年的貧窮，磨坊主對這樁婚事並不同意，便想方設法買通了那些腐敗官員，以服終身兵役之名將青年抓走。無力掌控自身命運的姑娘，絕望之下便在畫面這個木橋上縱身跳下深淵。

在莫斯科郊外的那個美麗黃昏，那個從未經歷過愛情甜美的列維坦，被這個現在看來並不曲折的愛情故事所打動，提起畫筆記錄下這永恆的一瞬，幽暗的叢林中放佛藏著魑魅魍魎，落日的最後一抹餘暉灑在清澈的水面上，就像為愛殉情的那個美麗的女子一般，幽靜而凄美。

還有傳言說普希金的這首女水妖便是在此地構思，無論真假，這幅畫的色調雖是一種暖暖的昏黃，並由中間的簡陋木橋構成整個畫面的視覺中心，但同時也將暗色的湖水映襯映襯的充滿了勾人心魄的幽深，彷彿湖水之中隱藏著人所不曉的妖媚，黑洞一般吸引著每一個欣賞者的目光。

水面下究竟是磨坊主的美麗女兒？亦或者是普希金筆下的女水妖？

The Vladimir"s Road Isaac Levitan (1892) Painting - oil on canvas Tretyakov Gallery

《弗拉基米爾之路》

19世紀末，沙皇俄國已經搖搖欲墜，雖然在1861年廢除了農奴制，並進行了幾次相對成功的改革，但國內的反對黨與革命黨並不認同，而在俄羅斯帝國滅亡前，流放西伯利亞便成了這些反對者最終的歸宿。

這幅優美，空曠，帶著一點點哀愁的畫面，表達的就是著名的「弗拉基米爾之路」，通往西伯利亞唯一的一條路，也是俄羅斯歷史上最著名的屍骨之路，沿途有近500餘集中營。無論是在莫斯科呼風喚雨的貴族反對黨，還是在朱門前苦苦掙扎的平民革命者，都將走上這條路，到達荒涼的西伯利亞，能回來的人屈指可數，迎接那非人的勞役，最終將自己的血肉埋葬在那裡。

這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弗拉基米爾之路是俄羅斯民族的傷痕，代表著那最黑暗的歷史，最不堪回首的過去。如今，皇帝與農奴，革命者與領袖，在歷史面前都已成為灰塵，弗拉基米爾之路兩邊，卻依舊陳列著俄羅斯民族百萬人的屍骨。

在我的生命盡頭，我希望我搜集到並在隨後向讀者推薦的、在我們國家經受的殘酷的、昏暗年代裡的歷史材料、歷史題材、生命圖景和人物將留在我的同胞們的意識和記憶中。這是我們祖國痛苦的經驗，它還將幫助我們，警告並防止我們遭受毀滅性的破裂。在俄羅斯歷史上，我們多少次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精神上的堅韌和堅定，是它們搭救了我們。——索爾仁尼琴

而在列維坦同一時代，塞尚跟他的印象派正在將陽光般炙熱的鮮艷顏料塗在畫板上，梵高將自己的生命融化在夢幻。列維坦同樣認為最珍貴的，便是純凈的顏色，1886年列維坦前往克里米亞寫生，他明顯的感覺到只有太陽才能影響到畫面的色彩，陽光應該是寫生畫最大的力量，而他之前太過於熱衷黑色了，黑色是沒有任何色彩的，所以，在那以後，他的畫面中盡量減少了黑色的運用。

30歲那年，列維坦正式加入巡迴展覽畫派，他的作品在巡迴展覽畫派的畫展上展出，並開始以自己獨特的風格，踏入俄羅斯畫壇。

（巡迴展覽畫派是興起於19世紀末俄羅斯，也是俄羅斯繪畫影響力最大的畫家集體，巡迴展覽畫派的形成，是受到當時俄羅斯批判現實主義文學影響，產生的現實主義繪畫，也是對中國油畫藝術影響最大的畫派。如：列賓，蘇里柯夫）

Above the Eternal Peace Isaac Levitan(1894) Painting - oil on canvas Tretyakov Gallery

墓地上空，又譯為《在永恆的安寧之上》。列維坦的作品，並不會有太過繁複的細節，一如他的好友契訶夫的文學作品，質樸，含蓄，就是在敘述我們身邊的景色，但卻有著足以打動人心的力量。這張畫的構圖別具一格，一條大河將天空與教堂分離開來，不大的畫面卻描繪極盡廣闊。遠處的烏雲描繪的尤為精彩，就像列維坦的那個年代，俄羅斯帝國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未來。而左下角的東正教教堂，則代表著俄羅斯民族的信仰，以一種質樸，卻堅不可摧姿態去迎接暴風雨的到來。天空，烏雲，大河，草原，教堂，小墓碑，幾個物象組合到一起形成了一個寧靜肅穆的畫面，卻也帶著他標誌性的孤寂與憂鬱。

1892年，列維坦因為猶太人的身份，被迫遷出莫斯科，這幅《墓地上空》便是在特維爾省烏多姆里湖畔完成的。

19世紀90年代，俄羅斯的革命運動開始逐漸興起，列維坦受到契訶夫的影響，一向對革命運動給予同情，也因此，這一段時間，列維坦整體偏向灰暗，憂鬱的作品開始有了新的轉變。同時，在他去義大利，法國養病的時候，也曾觀摩過印象派的作品，並吸收了印象派對於光影色彩的強調，比如下面這一副《白樺林》。

Birch grove Isaac Levitan (1899) Painting - oil on canvas Tretyakov Gallery

《白樺林》

March Isaac Levitan (1895) Tretyakov Gallery - Painting - oil on canvas

《三月》

在上面這幅《三月》中，我們已經看到列維坦整體畫面風格的轉變，雖然依舊質樸，明凈，卻能感覺到冬天遠去，標誌性的憂鬱已經不再，畫面中開始出現樂觀，熱烈的情緒，但此時，已經是他人生的最後幾年。

Golden autumn Isaac Levitan (1895) Tretyakov Gallery

1897年，列維坦落葉歸根，已經是俄羅斯著名畫家的他，回到莫斯科，開始在自己的母校擔任教授，我們的這篇小文以列維坦的秋天開始，現在也將以秋天結束。列維坦19歲的憂鬱，已經伴隨著他最摯愛的大自然，一去不復返。

俄羅斯的冬天太長，春夏卻又難稱美麗，只有秋天，能得到俄羅斯文學藝術的偏愛，列維坦也是如此，把秋天當做一年四季作為珍貴的時刻，列維坦描繪的秋天千姿百態，而上面這一張，則是其中的代表作，並被選入俄羅斯語文課本。畫家以其獨特的視角，描繪了一個常見的秋景，卻又用自己的畫筆將這份美麗升華。列維坦放佛是大自然的鍊金術師，每一個在常人看來平凡的景色，在他的筆下卻有著自己獨特的魅力，有如此天賦的藝術家，卻往往不能左右自己的命運。

1900年7月22日，列維坦在莫斯科去世，40歲，在一個藝術家本應該是攀登藝術巔峰的時候，他離開了這片他最愛的這片大地。從立陶宛到伏爾加河畔，從高加索到莫斯科，從克里米亞，再到靜靜地頓河，從沒有一個俄羅斯風景畫家有列維坦這般深刻的表現出俄羅斯的風景，民俗，並在畫面中融入進自己的情緒。

「他是一個偉大的獨樹一幟的天才，他的作品是那麼清醒有力，本該引起一場變革，可惜他死得太早了」 ——契訶夫

在這40年里，列維坦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他與巡迴展覽畫派一起，貫徹了車爾尼雪夫斯基：「美是生活」的美學指導方針，擺脫了俄羅斯繪畫長久以來以宗教，神話題材為主的局限。

一句話：他們的努力，使俄羅斯油畫藝術形成了本民族獨有的藝術風格。

那麼，故事講完了，如果你們去莫斯科，以上列出的列維坦作品都在陳列在特列季亞科夫畫廊，那裡也是收藏巡迴展覽畫派作品最多的畫廊，感謝大家對這篇小文抱以強烈的耐心，您能記住列維坦這個名字，我的目的便達到了。

最後，向你致敬。

以下為部分列維坦作品

Old Homestead in Ples Isaac Levitan (1890) Painting - oil on canvas Tretyakov

The Golden Plyos Isaac Levitan (1889) Painting - oil on canvas Tretyakov Gallery

The First Green. Isaac Levitan (1883) Painting oil on canvas Tretyakov Gallery

Fresh Wind. Volga Isaac Levitan (1895) Painting - oil on canvas Tretyakov Galle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