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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家 | 亦舒:愛情里的驚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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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女孩的人生成長過程中,大概會遇到三個不容忽視的言情小說作家,那就是瓊瑤、張小嫻和亦舒。

她們都曾陪伴我們生命中的某一階段,很難說三人孰高孰低,只關乎不同的價值取向。

瓊瑤的作品像是少年時愛做的夢,女主人公都是柔柔弱弱,我見猶憐,人生最大的美好是有朝一日能遇到一個翩翩公子護自己一世周全,從而共度美好人生。

張小嫻的作品則像是在大都會裡歷練許久的我們,紅塵俗世,皆已明了,卻不減對愛情的憧憬和渴望。明知聚散無常,卻仍嚮往天長地久。渴望早日尋得歸宿,卻始終保持清醒,不肯屈就。遊走在理性和感性兩端,時而有少女春心,時而又心如死水。

而到了亦舒,大概就是夢醒的時刻。相比於男人,她筆下的女子更相信自己。她們獨立智慧、冷靜自持,從未給別人做主自己人生的權力,不在人前流淚,不矯揉造作,活得瀟洒又乾脆。她們有太多其它的事情要做,麵包、尊嚴、親情、友情……愛情,只是她們生活里錦上添花的東西而已。

人生越往後走,越想成為的,就是亦舒筆下的這種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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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17歲開始讀亦舒的小說,《喜寶》、《玫瑰的故事》、《開到荼蘼》、《圓舞》、《如果牆會說話》……原以為她的小說像是快銷品一樣,讀過就忘了,但就像一個讀者曾給出的高評價,「不用讓我給你推薦她的經典書目,因為很奇怪,無論第一本拿起哪部,它都會成為你日後心中的經典。」

足見亦舒作品的影響力。

亦舒算是個多產作家,長篇短篇算下來,有近300部作品。其中,十多部被改編成影視劇搬上熒幕,最近的一部就是現在引發一眾自媒體人熱議的電視劇《我的前半生》。

電視劇《我的前半生》劇照

在這部劇中,37歲的羅子君做了十幾年的全職太太,衣食無憂,她本以為這一生都會如此順遂安逸,沒想到丈夫卻突然提出離婚。毫無工作經驗的中年棄婦被迫闖入社會,還要自己養孩子,生活給子君扒了層皮,卻也逼出了她的骨氣。

雖說電視劇和原著有所出入,人物性格上也稍有偏差(比如,原著里的子君並沒有這麼作),但主題並無改變,那就是亦舒小說中一以貫之的,女人終歸要自立自強,不能希求去依仗他人。

亦舒希望女人有這樣的態度和驕傲,所以小說裡面,子君對她的母親說,「不必哭,我會爭氣,我會站起來。」

前半生轟然逝去,後半生仍然可以脫胎換骨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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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舒原名倪亦舒,1946年出生於上海,祖籍浙江寧波。五歲時便隨家人到香港定居,並在香港接受教育,這樣的經歷都是其日後創作小說的素材,比如在《如果牆會說話》裡面,車安真一家就是在她九歲的時候從大陸搬到香港的,背景極為相似。

亦舒自幼記憶力驚人,讀書頗有小聰明卻不大用功,小時候因為答不出老師提問被罰站,憤而背下全部課文,從此養成閱讀的習慣,十二歲就開始讀魯迅作品。據說,她最鍾愛的小說就是魯迅的《傷逝》,而小說《我的前半生》的主角名字子君和涓生,便是沿用其中男女主角的名字。

亦舒年輕時

十五歲時,就被報刊編輯追上學校來要稿,成為編輯們不敢得罪的小姐。哥哥倪匡也是作家,後來亦舒一露頭角成名後,兩兄妹就成了香港文壇上的兩雜奇花。有人說亦舒、倪匡、金庸是「香港文壇三大奇蹟」。金庸創作流行武俠小說,倪匡創作流行科幻小說,而亦舒則創作流行言情小說。

中學畢業後,亦舒並沒有升大學,而是去《明報》做了記者,跑新聞、寫專訪,也寫些雜文、小說及報紙專欄,還擔任電影雜誌採訪和編輯等。

1973年,赴英國修讀酒店食物管理課程,三年後回港,任職富麗華酒店公關部,後進入政府新聞處擔任新聞官,為期八年,此前還當過電視台編劇。

亦舒如此之多的工作經歷,也讓她筆下女子的職業變得豐富起來,同時或許因為見慣了娛樂場的聲色犬馬,對人心亦有著格外的洞察和理解。

亦舒曾說過,寫小說給自己帶來了很大的滿足感,自己並不太擅長寫散文,因為寫散文很容易表現出自己生活的點滴。

那些經歷的事,遇到的人,她更喜歡以一種虛擬的形式,讓它們化作筆下的一個個故事。這樣,自己心中所思所想才能得到更淋漓盡致的表達,而不必瞻前顧後,擔心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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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喜歡稱亦舒為師太,這其中有尊敬,更多的是一種戲謔和調侃。原因無外乎是亦舒的文字,看似平白,卻針針見血,用詞極為潑辣、尖刻、逼真,常以三言兩語切中時弊,寥寥幾句,便把世間人情寫了個透亮。

她小說里的文字,簡潔精鍊,沒有任何多餘的連接,給人一種冷靜的剋制。而文字背後蘊藏的滄桑和痛楚,不懂的人會覺得無聊,懂的人自會體會深刻。

《花解語》里,她告訴我們,「人真的要自己爭氣。一做出成績來,全世界和顏悅色」。

《隨意》里,她說,「一個人在家看電視並不算寂寞,蒼白地坐在話不投機人群之中,才真正凄清。」

她寫人生,「要生活的漂亮,需要付出極大忍耐,一不抱怨,二不解釋,絕對是個人才。」

如果有人總是爽約,她一句話立馬就分析明白,「一個人走不開,不過因為他不想走開;一個人失約,乃因他不想赴約,一切借口均屬廢話,都是用以掩飾不願犧牲。」

林夕曾說過,讀亦舒的文字性價比最高,一翻一字金句;詞人黃偉文說,她的輕輕一筆,總是能讓人心神一振,餘味無窮。

如此鮮明的文字風格,怕是換上十幾個筆名,仍可從中辨識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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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亦舒的小說把女孩子教得太精明世故,而小說也過於灰暗和現實。

但其實,他們只看到了亦舒對這個世界的失望和冷酷,卻未曾讀懂她的溫暖和真情。

喜寶是她筆下再現實不過的一個人了,為了金錢出賣自己,但喜寶卻說:「我最想得到的是愛,如果沒有愛,有健康也可以;如果健康也沒有,那麼我要很多很多的錢。」

她最想要的當然還是愛呀。

因為愛這個世界,對其寄予了太多的嚮往,當世界背叛時,就格外失望。所以哪怕書的結尾處男女主角皆大歡喜,那些過程中關於人生的明了和洞察也早已把讀書人的心涼透了。這或許就是為什麼有人在亦舒的書里看到了大片灰色的原因。

作家綠妖說,「十幾歲時看亦舒看的是傳奇,總記得『玫瑰』與情人在書房裡光著腳跳舞,蔣南孫在倫敦陰天里,櫻花瓣紛紛落了一地時與王永正一抬頭的邂逅。等到自己快要變成師太筆下的百年老妖,終於體會到什麼叫置之死地,什麼叫心如死灰,才在這裡跟師太會心一笑。」

亦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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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舒的小說里,主角都是女子,男人大多是配角,師太是不太瞧得上男人的,所以小說里男人們的形象相對都很弱。

相反,她筆下的女子,倒是都幹練勇敢、清醒智慧。有愛情最好,沒愛情照樣活得精彩,精神和物質都高度獨立。她們一定熱愛生活,付出很多很多愛,擁有很多很多愛。她們分手時絕不拖沓,活得真誠又洒脫,對世俗之事也永遠拎得清。

關於愛情,瓊瑤帶女孩子們入夢,而亦舒卻讓我們驚夢。她無時無刻不在告訴我們女性自立的重要性。

「在生活上依賴人,又希望得到別人的尊重,那是沒有可能的事。」

「作為女性,先要爭取經濟獨立,然後才有資格談到應該爭取什麼。

十五至二十五歲,爭取讀書及旅遊機會;

二十五至三十五,努力工作,繼續進修,組織家庭,開始儲蓄;

三十五歲以後,將工作變為事業,加倍爭取學習,一定要擁有若干資產防身。」

她讓我們自愛:「無論怎麼樣,一個人借故墮落總是不值得原諒的,越是沒有人愛,越要愛自己。」

「現在還有誰會照顧誰一輩子,那是多沉重的一個包袱。所以非自立不可。」

「我的歸宿就是健康與才幹,一個人終究可以信賴的,不過是他自己,能夠為他揚眉吐氣的也是他自己,我要什麼歸宿?我已找回我自己,我就是我的歸宿。」

這樣的句子在亦舒的作品裡隨處可見,足見師太對女性獨立的看重。

在《如果牆會說話》這本小說里,車安真對她媽媽說的一句話或許可以對師太的這種主張做最好的總結。

她說,「我這一生不會倚賴任何人,或是向任何人懇求時間、金錢及憐憫。我不會像你這樣,爸對你好,叫做福氣;他對你不好,叫做晦氣。我的一生,將掌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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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居加拿大後,亦舒成了專業作家,71歲仍筆耕不輟。雖有時會感到疲倦,但寫作順利時,便會感到很快樂。

對她來說,寫作是件娛人娛己的事情,當然首先是娛樂自己,「我只寫自己喜愛的題材,因為讀者的愛好是無法猜測的。」

她每年基本上只接受一次郵件採訪,所以關於她的報道也並不多。近幾年在香港引起軒然大波的事情,是亦舒拒認親生兒子的新聞。

亦舒本人有過兩次婚姻,17歲時不顧家人和朋友的反對,愛上了才華橫溢的窮畫家蔡浩泉,19歲時為其生下一子名為蔡邊村,只是,兩人的婚姻只維持了短短3年,便以亦舒憤然離婚,蔡浩泉另娶遺憾結尾。

她這樣評價蔡浩泉,「才華他是有的,只是稍欠人格。他多疑、暴躁、妒忌、憂鬱、自覺受了許多委曲、懷才不遇,他要叫所有接近他的人吃苦。」

再後來,她戀上香港男明星岳華,對兒子減少了探望,等到與港大教授結婚後,移居海外,便不再提及兒子的存在。

直到一個旅德的藝術家拍了一部叫做《Mother"s Day》的紀錄片入選歐洲各大影展,講一個兒子尋找不願認自己的母親。這件事才被爆料出來,這個藝術家就是亦舒的兒子蔡邊村。

隨後,網上的質疑聲紛至沓來,所有人都覺得被傷害的是兒子,但可能並沒有想過,母親當時也有苦衷。

六七十年代的香港,社會保守,就算脫俗的女作家也難免不受影響。她不是不愛孩子,她只是更愛自己。19歲就離婚生子,她的人生已經被耽擱,何況兒子判給前夫,她亦需要追求新的幸福。

小說里她說,「人生短短數十載,最要緊的是滿足自己,不是討好他人。」而她現實中的性格一如她書里的女子,清冷而決絕。

亦舒和兒子蔡邊村

但她怎麼能不愛自己的孩子呢?新聞出來後,她通過一段自己的短篇小說《媽》中的文字進行回應:「小寶,相信我,我是愛你的。我懷你的時候是那麼年輕,但是我要你活著,甚至我親生的母親叫我去打胎,我不肯,我掩著肚子痛哭,我要你生下來,我只有十八歲。」

只不過,如此清醒凜冽的女子,是不會讓自己在生活上受半點委屈的。

「聰明人從不報復,他們匆匆離去,從頭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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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女人的成長和歸宿,一直都是經久不衰的話題,我們總是不遺餘力地去和身邊人探討,究竟什麼才是女人需要爭取的?愛情、事業還是一份獨立的精神和人格。

而亦舒給了我們她的答案。

《玫瑰的故事》里,男人追著女人大度地說,「我會原諒你的」,女人卻義正辭嚴道:「我有什麼對你不起,要你原諒?每個人都有過去,這過去也是我的一部分,如果你覺得不滿,大可以另覓淑女,可是我為什麼要你原諒?你的思想混亂得很,女朋友不是處女身,要經過你的偉大原諒才能重新做人,你以為你是誰?」

《如果牆會說話》里,亦舒寫了三代女子未婚先孕的故事,從第一代女子芝蘭選擇流產,到第二代余心一把孩子送他人撫養,再到新一代女子林若非選擇勇敢抵擋外面流言蜚語,把孩子留在身邊,一代人比一代人勇敢和堅強。

這大概是師太最願意看到的世間樣貌,女孩子們越來越聰明伶俐,果敢決斷,不受感情羈絆。越來越有能力去主宰自己的人生,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她說,「我只是想說故事,並不想講什麼道理。」

但讀者卻偏偏在她所說的故事背後看到了太多非故事的東西。這或許不是亦舒的本意,抑或,這正是她的本意。

作者:朝歌,懶癌晚期患者,心愿是有朝一日能夠兼濟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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