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大牯牛(小小說）

一頭大牯牛 「黑子——」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 「黑子——」 一個稚嫩的男童音。男孩八歲，是男子的獨生兒子。黑子是他家的一頭水牛。父子倆把水牛放在北山坡吃草，他們在山北邊的田畈里勞作。傍晚，他們趕牛回家時，發現牛不在了，就著急地滿山坡地呼喚它。這頭牯牛跟他們八年了，順和了，很通人性。一次，小男孩放牛，自己玩去了，牛跑到別家的田畈里，禍害了秧苗，人家牽著牛找上門來，小男孩被爸媽一頓好打。小男孩對牛說：「你犯錯，我討打你忍心嗎？咱家的黑子最聽話了，再不會禍害人了，對吧？」牛哞哞叫兩聲，再也沒有害人了。 他們家養牛像養人一樣，誰也別騎在牛身上。一次，父子倆牽牛回家，下雨了，路過一條水溝漲水，人過不去，牛哞哞叫著，把頭低下，任父子倆好說它也不過去。後來父子倆踩著牛角騎在背上，牛才歡叫著回家了。小男孩常在北山坡放牛，常對牛說：「我不在時，你不能亂跑，你是我們家寶貝疙瘩，跑丟了，我要挨打的。」牛就不亂跑了。這一次牛跑哪去了呢？ 「哞——」 突然，黑子從東南角的下坡衝上山坡，向他們奔來，停在父子倆面前。父親找了個竹條，對牛象徵性地抽兩下，說：「我要讓你長記性。你一貫聽話，今天為啥亂跑，你讓我們多著急，啊？」「別打了，牛哭了！」小男孩喊道。父親一看，牛果然流淚了。這時，黑子回頭奔跑，停在一處，對著對面的另一座山頭叫著。父子倆趕去一看，地下一堆血跡沿著小道拐到對面的山坡上，那裡有兩個黑影在移動…… 「哼！這伙偷牛賊，敢打我們黑子主意，自討苦吃！」父親對牛說，「好樣的，我誤會你了，向你道歉，回家獎勵你！」 不久，黑子還是被人牽走了，而且是當著一家三口的面被人大搖大擺地牽走的。那天傍晚，兒子放牛回來，倆漢子用紅綠布往牛角上一掛，就要把牛牽走。兒子當時就倒地哭起來，死活不讓牛牽走。倆漢子說：「牛是你家大人借給我的，我還還你。」 「你們騙人，借給你們還會栓紅綠布嗎？是我爸輸給你們的！」這時，他爸走過來，蹲下，對兒子說：「是我輸了，我對不起家裡；五個月內，我會掙回來的！」牛牽走了，那天晚上，兒子哭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父親揩去兒子掛在臉上的淚花，悄悄地走了。

五個月後，父親回來了，身後牽回了那頭牛，牛後面是個女人。

女人很時髦，藍碎花白底小短卦，紅內衣外露，緊身褲，腳蹬高檔鱷魚皮皮鞋，披肩長發，站在那兒，巧笑嫣然。

父親對兒子說：「牛給你牽回來了，往後你跟你媽過。我要跟這位阿姨掙錢去，掙大錢，寄回來給你媽存起來，等你長大了，娶一房像這位阿姨一樣的老婆，多帶勁，好不？」

「不好！我要你，不讓你走！前一向，你不在家，我和媽想你，想的哭！」

「不行啊。是你這位阿姨買的牛，她還幫我看病，花了很多錢，講好了，我跟她走的。」原來，他父親到城裡打工，找到了這位米店女老闆。她丈夫好逸惡勞，嗜賭成性，丟下這個米店，跟一個妙齡女郎走了。父親天天幫小店送米，招徠顧客，贏得了女老闆的好感。幹了兩個月，父親得了急性肝炎，一病不起。是女老闆花錢幫他治好了病，又得知他典當牛的期限已到，就掏錢幫他買下了牛送來了。耳鬢廝磨，日久生情，加上感念女老闆的恩情，父親想留下跟女老闆過。

「不行！我不讓你走！」兒子哭著。

「你不讓你爸走，我就把牛牽走啰。」女人走過來說。

「牛你牽走，我要爸爸，爸爸會給我掙好多牛！」兒子毫不退讓。

女人款款地走到男人面前：「你兒子不讓你走，你就不走嗎？」

男人低著頭：「我沒法丟下這頭小牯牛。」

女人緊追不捨：「你就可以丟下我，是嗎？你個白眼狼！你真是你家的一頭大姑牛！」

2013年3月載《郎川文藝》第1期、2014年《敬亭山》轉載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