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著名藏書家——朱彝尊【潘筱鳳】

06-11

朱彝尊（1629-1709），字錫鬯，號竹垞，晚號小長蘆釣師，又號金風亭長，是明清之際重要文學家、著名學者、藏書家，浙西詞派創始人，被當代人譽為「南朱北王」,被後代人稱為「清初六大家」之一。朱彝尊一生痴書、愛書，早年與朋友相約抄書求學問，遍訪各地藏書樓，足跡達大半個中國，後因私自命書吏抄寫史館藏書而官降一級，然而朱彝尊並不後悔，終成著作等身的大家，藏書總數達八萬卷，在嘉興王店構築「潛采堂」將藏書分經、藝、史、志、子、集、類、說八門妥加收藏。

朱彝尊的曾祖朱國祚，是明萬曆年間狀元，官至戶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家中藏書頗富，惜毀於清初兵禍。到朱彝尊父親時，家道已經敗落。朱彝尊年幼時肆力古學，博覽群書；年輕時曾客游南北，所到之處，以搜剔金石為事。清順治十五年（1658年），朱彝尊自嶺南歸里，訪豫章書肆，購得圖書五箱。這是他最早的一次購藏圖書。但正趕上「庄廷鑨明史案」發，清政府大興文字獄，相關書籍盡行焚棄，五箱圖書全部散失。但朱彝尊並沒有因此而放棄收書之心，曾用二十金購得明項篤壽萬卷樓殘帙，且借抄范氏天一閣、黃氏千頃堂秘本。避亂出走二十年，隨身總是帶著「十三經」、「二十一史」，不忘治學。有一段時間，他在京都，侍郎孫永澤到旅店看他，見到的是他房中書籍滿架，讀書不倦，十分讚賞：「旅居京師的人，都是爭名逐利之輩，到這裡還不忘讀書的，只有秀水朱彝尊一個人！」所以，當時文人吳偉業見到他，稱讚他是「謫仙人」。

朱彝尊視書如命，到處搜羅，購書不得則抄書。其大量的藏書得之於手抄，手抄者達三萬卷之多,超過總藏書量的三分之一。朱氏為了抄書而被貶官。康熙十八年，朝廷舉行博學鴻詞科試，朱彝尊以布衣受薦舉，授翰林院檢討，充明史纂修官，受到康熙帝寵眷，入直南書房，賜第皇城內西華門。他充分利用這個機會，借抄公私善本秘籍，充實自己的收藏。朱彝尊隨身帶著一個善於楷書的小吏為他抄書，遇到四方進經史館之書，隨時抄錄。但是他太痴書了，竟沒意識到朝廷之藏書不同於個人物品，豈可隨意私抄！此事遭人告發，康熙二十三年，被劾謫官，住家也從皇城裡遷到宣武門外的古藤書屋。他失意地寫道：「誰憐春夢斷，猶聽客城鍾」。這樣，從康熙二十三年直到二十八年，一直在古藤書屋住了五年。書屋裡除了藤床竹几，架上藏書萬卷，四處都堆滿了書。朱彝尊因偷抄史館藏書而被貶，在書與官之間他寧肯要書，他曾作「書櫝銘」曰：「奪儂七品官，寫我萬卷書，或默或語，孰智孰愚？」充分反映了他的思想。時人謂之「美貶」。

朱彝尊好書成性，在浙江任典試官時，餘暇拜訪藏書之家，購得不少罕見之書。傳說他聽說錢曾著有《讀書敏求記》，其中著錄有不少錢家深藏的孤本秘籍，許多學者、藏書家都想一睹為快，不禁為之心動。但錢曾把書鎖在書篋中，隨身攜帶，秘不示人。為了讀到這本書，朱彝尊設計宴請江左名士，當然也請了錢曾，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於錢氏之書也。席間，朱彝尊用數量可觀的黃金和一件珍貴的輕裘買通錢之書童啟開書箱，讓他取出《讀書敏求記》，然後讓待命於秘室的十多個抄書生連夜抄出副本，再把原書偷偷放回錢曾的書篋。當時的人沒有版權的概念，只是覺得朱彝尊愛書之情且深而切，於是謔稱之為「雅賺」。以後幾經曲折，世間始有傳本。如果不是朱彝尊當時的「盜版」，我們今天恐怕無緣見到這部著名的《讀書敏求記》了。

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朱彝尊去官歸田時，擁有圖書三萬多卷。歸田後，又陸續獲書四萬餘卷。康熙三十六年（1697年），朱彝尊到平湖探望病重的老友李彥貞，李將自己的著作《放鷳亭集》和二千五百卷藏書一併託付給朱彝尊。朱彝尊七十歲時前後獲書總計八萬卷，在嘉興梅會裡老家築「潛采堂」貯藏，名「曝書亭」。曝書亭的匾額為朱彝尊的同年、著名學者嚴繩孫所書。當時嚴、朱二人再加姜宸英，曾有「海內三布衣」之稱。朱彝尊曾擬根據家中藏書編寫全目，惜未成。現傳世的書目有《竹垞行笈書目》一卷，收書七百餘種，《曝書亭書目》一卷，收書二千四百餘種，然似仍非朱氏藏書之全目，此外又有《潛采堂宋元人集目》、《潛采堂宋金元人集目》，是為善本之目，朱彝尊最有名的目錄之作為《經義考》，這是一部有關經學的專科版本目錄，在目錄學史上有很大影響。朱彝尊大部分藏書是傳抄的，自是非常珍惜，所有藏書鈐印於卷首，一面刻朱文戴笠小像，一面鐫白文十二字曰：「購此書，頗不易，願子孫，勿輕棄。」

朱彝尊故世後，其藏書曾較完好地保存了數十年，乾隆年間修《四庫全書》時，朱氏後人曾獻珍本六十八種供採錄；然而再稍後，至阮元到浙尋訪曝書亭時，已是一片桑田，片瓦全無，此距彝尊謝世不過百年。想當初，朱彝尊去嘉興尋訪項氏天籟閣，見樓傾書散，空留門上詞客題詞，曾感慨曰：「墨林遺宅道南存，詞客留題尚在門。天籟閣書今已盡，紫匣白莧種諸孫。」真是滄海桑田，世事多變。幸阮元亦是性情中人，感到曝書亭在康熙年間曾名重一時，就此傾圮未免可惜，乃在原址上加以重建。現存的曝書亭，即是在阮重建在基礎上重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