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定陵考古發掘的回憶2
第二篇
明定陵考古發掘不是探險獵奇,而是科學
科學考古發掘是近代歐美傳播過來的。它同中國自宋以來《金石學》,《考古圖錄》有很大的區別。定陵是中國第一次用考古科學發掘一座皇帝陵墓,所以,這不是什麼探險、獵奇,這是與探險有嚴格區別的。這不是一些人文章中口口聲聲是下去探險。
前幾年,我在北京從《中國文物報》,看見龐中威六篇回憶定陵的文章,已引起我的驚訝。後來在廣東看到他的《定陵發掘親歷記》一書,使我感到意外。我沉默很久,因過去在定陵一段時光,有點面子與情感上不好意思。這次細看書中通篇都是炫耀與頌揚自己和白老做了近乎全部工作,好像定陵考古業務就是三四個人包辦代替了,其中根本覺察不到對定陵貢獻最大的趙其昌先生的事迹和艱辛,給人的印象考古隊長趙先生沒有做什麼工作,只是一個陪襯。我在定陵二年工作,寥寥幾句話一帶而過。也看不出什麼工作,龐一再表示他講良心、公正、真實。可是這與事實和真相很不相符。其實,表面上主要拿白萬玉老前輩為幌子,乃醉翁之意,為了抬高自己、標榜自己,貶低別人。真是貪天之功為己有,這樣才是作者的良心。假若白老在世,如果這樣評價定陵考古發掘工作,老人家未必認同。今天,只憑一面之詞,夸夸其談,信口開河。而不是冷靜的、理性的來敘述定陵考古發掘整個過程,作者在定陵究竟做了哪些具體真實的專業工作,起過多大的作用與影響,我本人非常清楚。事實勝於雄辯。我所知道的定陵考古工作,與你們有些人的認識和說法大相徑庭。
龐書中多次提到趙信其人,我在定陵二年時間,為什麼我不認識這個人,沒有一點印象,忽然此公也成了定陵發掘的功臣。我吃住在定陵,上上下下都有印象,惟獨不知道此人。考古所當時有名的干(學者)王仲殊、安志敏、石興邦、周永珍等諸位先生,多次隨從夏所長來定陵工地指導工作,後期緊張關鍵時期,劉關民、黃占越先生大力協助,大約半個多月。唯獨我不認識趙信同志。我在定陵和北京兩地奔波其間,每隔幾天回定陵,還負有接待內部重要人士參觀解說任務,每天幾次下到地宮看看開棺後清理文物進展的情況,要與查閱文獻史料互相印證。打開玄宮皇堂(後殿),以後尤其帝、後棺槨啟開前後逐步清理文物時,內部參觀的中央與市裡領導,幾個方面有關係重要人士及團體,想來參觀萬曆皇帝神秘陵墓,真是有些應接不暇,我是朱主任指定接待專職工作。特殊重要的朱主任接待講解,如宋慶齡副主席、胡志明主席、彭真等。
今年正是定陵考古五十周年之際,過去,已有一些人利令智昏,都想爭著變成皇陵發掘人重要貢獻者。
多年以前,我在《百歲老人長壽事迹》的一本書中,看到有吳榮培先生其人,據說他是吳牌太極的掌門人,又是所謂「陶瓷專家」,日偽時頗不光彩,我們當時都是市物組的同事,這位吳老大言不慚在書中自稱:他是如何從開始到最後親自考古發掘定陵,取出多少奇珍異寶,對祖國與社會做出多大貢獻,真可謂厚顏無恥。我拿去此書叫其昌先生觀看,他置之一笑而已。真奇怪!為何出版社不去定陵核實一下,真相不是大白了嗎。又有北京市社科院歷史所蘇先生,過去我們也是同事,在北京地區他發掘過很多各朝代墓葬,當時騎摩托車經常去定陵辦事。居然他在北京電視台說他是第一位從金剛牆打開進入地宮的人,當時我正看電視,他說的有聲有色,事後知情者傳為笑料。然而電視台應是誠信的大眾傳媒,為何拍照如此不負責任的鏡頭,為什麼不了解一下,新聞本應嚴肅一點。
關於定陵打開金剛牆,至於誰下去,考古工作是有嚴格紀律的,不是任何人可以下去搞什麼探險。《定陵發掘親歷記》書中幾份證明人信件,大多是金剛牆拆開時,還沒有調去定陵工作,只是都聽白老說龐中威是第一個下去的。但是,白老過世多年,如何能證明此事。我在定陵是最後調回單位,只剩下李樹興留下長期工作。我的印象是沒有聽白老說過此事。我對這事長期並不關心注意,多少年後,竟然成了大事,我那天回北京不在現場,第二天回來。龐書又說:「我倆(指其昌)騎車到五塔寺,見到吳夢麟先生(初次見面),談起定陵的事,我把下地宮的經過說了一遍後,吳聽了說,就是你下去的,沒錯。」
今年是定陵考古發掘五十周年,五月中,十三陵特區辦事處及定陵博物館隆重召開紀念座談會,趙其昌先生作了重要講話。六月十三日,我與夢麟應邀參加了「明清皇家陵寢保護與發展研討會」。我們兩人在會上作了簡要發言,我提交論文」探究發掘明定陵新發現的花斑石—兼論隧道題記「,共二萬六千餘字。在會議休息時間,正遇現任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所長劉慶柱,及原考古研究所黨委書記、中國明史學會會長張顯清研究員。吳夢麟女士對他們說:龐中威的名片上蓋有考古所公章鋼印,為什麼給蓋?這是違反制度的事,劉說:我還未來,這是不對的。吳又說:「他那本書上說:我說過就是你第一個下去的,沒錯」。吳夢麟說:「她根本從來沒有說過這話,這是無中生有」。我和夢麟是多年同事,我清楚她從不隨便說話。
拆開金剛牆後不久,朱欣陶主任決定儘快打開萬曆帝陵第一座漢白玉大石門,可能事前請示過文化局並與白老、其昌先生商量過。當時,我記得大致是共十人、八人左右,內有文物組木匠王利貞與他外甥田福祿等參加打開五座石門後頂著「自來石」的大門,其中三座是白玉石門,二座左右配殿青白石小門,作者在引言中說:「他冒生命危險,鑽進地宮探險第一人」。「地宮裡的飛刀、暗箭、毒氣、陷阱在什麼地方布置著,他們的威力有多大?」,「飛刀暗箭都是用毒藥水浸泡過的有劇毒,見血人必死」。「這些傳說使我們發掘人員非常恐懼」。又說「只想為今人和後人留下一點真實資料」。既然作者這樣表白和認識,試問:我們當年開那五座石門,難道就沒有上面他所說的不去「冒生命危險」嗎?金剛牆只是棺槨進入玄宮的一道大牆,與石隧道相連接,拆開後,原有一道木柵欄門,早已移到甬道北牆下面。夏所長用鋼筆畫過草圖。真正冒生命危險的,什麼所謂飛刀、暗箭、陷阱,何等陰森可怕。正是那三座白玉石門,那才是黃陵玄宮真正大門,門後都用『自來石』頂著。我們當時更是害怕,以防不測,比進入金剛牆要危險多少倍,那時要考慮幾百年封閉後沉積的多種廢氣。這才是進入帝陵真正觸摸著變化莫測的禁區,當時陵墓為防止被盜掘,裡面設置什麼無人知曉。我當時從打開第一道石門後,再往第二道漢白玉石門時,我們沿著北面高大石牆往前緩慢地走著,靜靜地、在汽燈照耀下,玄宮裡顯得十分空曠陰暗潮濕,我手裡握著拐杖,小心翼翼地生怕真的陷到地中,隨時的敲著地,又是戰戰兢兢,當時聚精會神的張望著周圍的情況,那麼神秘新奇觀看一切。在《風雪定陵》中描寫趙先生的心理體會與感觸。所以龐書中一再說自己冒著九死一生去探險地宮,可是不要忘記別人比你更加危險艱難,更加揪心。這是要真正一步一步地接近萬曆皇帝,皇后十分神秘莫測的梓宮(棺槨)。每一道白玉石門究竟會發生什麼意外,誰也無法知道和預料。
更令人不可思議的奇談怪論,龐書又在引言中說什麼「打開第一道大石門後,有十幾個人進入地宮察看時,主殿里停放著三口偌大的棺槨,就給人一種恐懼感,誰都沒敢單獨進去主殿里去看,大家是站在第三道大石門口處看的,近一人來高的三口朱江漆棺材在那棺床上放著,誰看見不害怕?」。「我把發掘定陵的始末,親歷親為實事求是寫出來,展現給讀者,只想為今人和後人留下一點真實資料,這就是我寫這本小時的初衷」。該書133頁又說:「大家都擠在石門口看,誰也沒敢進去,在遠處草草的看了一會兒,誰也沒有說什麼就去左配殿,有人帶頭一走,其他的人緊跟著就走,誰也不落下,人多壯膽」。這些都是作者的杜撰,憑著想像的探險傳奇,信口開河。這裡,哪還有強有力的領導,與科學考古發掘精神?這座震動華夏與世界的著名萬曆陵墓,在作者的筆下和思想意識里變成了如此荒唐場面。
當時,客觀真實情況是如何呢?當我們打開第一座精美雪白光潤漢白玉石大門,經過二道白石門,直到玄宮皇堂(後殿)門口,中間穿過三座帝後白玉石寶座,及青花大龍缸、黃琉璃五供。從略寬門縫中間,用汽燈和長筒手電筒已看到硃色深紅三口棺槨,神宗梓宮正中,高出皇后兩棺,周圍有倒斜的青花梅瓶,環棺的玉石,棺床兩邊有塌下去看似木箱,南端有一堆閃光金器。盼望已久神秘面紗,露出一點消息。朱主任、白老、其昌和我異常興奮激動,心房激烈地跳動。千辛萬苦、做夢也就是期待今日來臨,,當時,已預感到陵墓不像是被盜,這是頭等大事,才放下懸著的心來,心情急切地想往後殿去,很快就打開寢殿漢白玉石門,記得券門洞頂有垂下一些很長石鐘乳,這是殿堂多年潮濕與侵蝕岩漿慢慢結成冰柱,白色中略帶淡黃。在進入後殿,在汽燈、長筒手電筒暗淡燈光照耀之下,細看殿里有沒有被盜擾亂痕迹。已大概看到表面的帝陵文物,確實沒有被盜。在定陵開挖石隧道後期,有著名史學家向中央有關部門反映,據清《嘯亭雜錄》中記載:長陵有被盜掘懷疑,朱老叫我查詢《乾隆實錄》,文物組有原版精裝與線裝偽滿時日本影印本,共一千五百卷以上大部頭,我用了十天翻閱完了,未發現被盜痕迹,只有乾隆五十年以後,修繕明十三陵情況多條,抄完叫朱主任、其昌先生看過,才放心一些。因此,但是要細看殿內一切。所以這只是科學考古中一些點點滴滴事例。但從龐書中,我做什麼具體業務根本沒有反映出來,而把他自己說的堂而皇之。大吹特吹一陣。
我是親自參加打開帝陵五座石門,親眼目睹,永生難忘,這是定陵考古關鍵之一,我就是要期待這一天的到來,享受這千載難逢的機遇和欣喜心情。
龐書上面那些記述,令人莫解,不知是作者健忘,還是他就沒有親自參加打開這些石門的經過,這是很重要的事情。作者因為「一種恐懼感」,「大家是站在第三道大石門口處看的」,「誰也沒敢進去」,作者這兩段記述,純屬子虛烏有。憑自己想像出來的。定陵科學考古,有一整套比較嚴格的程序。這可不是口口聲聲左一個探險,又一個探險掛在嘴上,當年打開玄宮五座石門,朱欣陶主任確定的,與上級領導商量後,定陵考古發掘是國家有組織、有計劃、有領導的一步一步進行工作。當年打開玄宮五座石門,連中央、北京市有關領導都沒有到現場,或者是怕有意外情況,有一個安全問題,又來人太多不便工作,與查看後殿當時全貌,尤其對保護考古原有痕迹有妨礙。那天下去玄宮是有嚴格規定的,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洞開玄宮之秘,誰下去領導要批准、同意才行。都是按專業工作性質決定,這是萬曆皇帝陵墓,十分重要,又有保密性,沒有資格的人根本不能進去。但是龐書說:「當天的下午三四點鐘,記不清誰喊了一聲:『開地宮的大門去了!』這一聲喊所有的人都去地宮了。」「反正去了不少人,誰都沒有見過皇帝地下宮殿都有好奇心,不約而同都去了。」(見121頁)為什麼要警衛持槍在外幾層守衛,為什麼後來參觀限制那麼嚴格,這事要地!本來人人明白的道理,龐書卻把大明萬曆陵墓考古發掘那麼嚴肅之事,變成了在定陵工地的無關人員都可以進入,尤其是在啟開地宮五座石門最關鍵的時候,前面引證作者那些記述,真令人發笑,把嚴肅重大的科學考古發掘工作,當成一場獵奇瞧熱鬧似的,這哪像考古工作;編造出什麼「在遠處草草的看了一會」,「就去左配殿,有人帶頭一走,其他的人緊跟著就走,誰也不落下,人多壯膽」。這裡哪有朱主任的全面行政領導?更沒有考古隊長其昌先生、白老副隊長專業指導,都不見蹤影。真相與事實是:那天整個過程都是這幾位領導指揮、考慮如何有組織的進行啟開和進去查看現場,思考下一步怎麼安排。考古所是中國最高科研機構,在中國考古權威學者夏所長經常指導下,怎麼能出現上述情況,作者雖是文化不高練習生,在田野考古數年中受到一些訓練與熏陶。但是在龐書筆下,任由一些群氓,在剛剛啟開的中國著名萬曆陵墓中,到處游串。這就是作者「我把發掘陵墓的始末,親歷親為實事求是的寫出來,展現給讀者,只想為今人和後人留下一點真實資料」。從以上客觀事實、真實情況,作者在書中反覆說別人「即歪曲了歷史、又誤導了讀者,還出現不應出現的錯誤,流傳到社會上,造成很不好的影響。」現在誤導後人,歪曲了歷史,正是作者自己,十分不負責,告訴讀者一個當時不存在的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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